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就不回答,就把电话挂了。
其实我没告诉他,徐向前也给我打过电话,他特别难过,葛琳受不了异地恋的辛苦,跟他分手了,那天晚上他喝了很多的酒,然后跟我打电话哭诉,说他有多爱葛琳,说这是他的初恋,说了很多很多,我只了解了一点儿。
这货就是个纯粹的异性恋。
吕强他妈的根本就没戏。
第二十一章:事实
快期末考的时候,闻孟凉拿了一个东西让我看,我看了一下,竟然是一张报纸,我们那儿的日报,他指着一个小版块让我看。
写了一张纸条:这是我写的。
不错啊,我按住他的脑袋狠狠揉揉,又亲亲他的嘴角。
然后拎着书包去上学。
之前我们又调了一次座位,孙晗坐在了我后边,我跟另外一个男生同桌,他身上整天一股汗味儿,没把我熏死。
孙晗在我后边坐着,现在他也会学了一点儿,不再整天往网吧里跑了,安安静静地坐着学习,眉目浅浅淡淡的。
下午是一节生物课,老师让我们自习,我就翻出了资料来看,倏然间,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我拿出来看,是闻孟凉发的短信,他问我晚上要吃什么。
我皱皱眉头,很久之前他就不再问这种事情了,他知道我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一般只要不是我不喜欢的,我都不太挑,根本就没必要问。
我正想把手机装进去,孙晗的声音就传来过来,因为怕老师听见,声音特小。
他说“喂,何肃,你带手机了啊,拿来让我玩玩。”
他的手从桌子下面伸出来,不小心碰到了我的背,我不适应地往前了一点儿。
手机上有我跟闻孟凉以前沟通的时候留下的字句,都没删,我不想让他看到。
刚分组的时候我对他印象并不好,还懒还爱装,要不是那次他突然一转头喊我的名字,我也不会在乍然间觉得他是一个很可爱的人。
我把手机缩回去,说“学你的习吧,快期末考试了,你想不及格还是倒数?”
他不依,伸长了手问我要,我笑起来,侧着身子躲。
抬头就看到了生物老师黑着的脸,她瞪着我们,却不说话,我不动了,孙晗显然还没有意识到,后来被老师骂了一通。
然后他就蔫儿了,继续趴在那儿学习,嘴里却嘟囔着什么,我知道,他肯定是在说我坏话呢。
小肚鸡肠的人。
晚上我回去,闻孟凉做好了饭在等着我,我把书包扔在床上,先换上拖鞋,然后洗了把脸。
问他今天怎么突然想起来问我了。
他高兴地拿着手机打字,写:我有稿费了,可以买东西。
我走过去揉揉他的头发,说“嗯,挺好的,多看点儿书好。”
他点点头,给我盛了一碗饭,拿好筷子,然后自己才坐下来。
我虽然不上晚自习,但是回来之后还是要学一点儿,游戏对我的吸引力开始变得小了起来,上一次我在网上聊天的时候无意中认识了一个大学的男生,他是学计算机的,我觉得他懂得特别多。
就对这个产生了兴趣,他知道后,给我介绍了几本书,我让闻孟凉去买了回来,有空的时候就自己研究,关于办公室软件的东西,学起来也快,后来拿到了编程的书,进程就慢了一点儿。
我又不喜欢麻烦别人,也就没再找那个男生,都靠着自己琢磨。
现在这时候,计算机的运用并不广泛,很多人都对着不了解,我也就是因为兴趣来弄一下,也不知道有什么用。
过了就好,我妈给我打电话,说她过年就要回来了,我爸也一起,就是送送她跟我妹妹,很长时间没有回来过年了,过个年再走。
我裹紧身上的衣服,手冻得通红,拿着手机应着“是。”
突然就有点儿茫然,我暑假的时候才见过他们,离开之后除了偶尔想起我妹妹之外,也没有别的什么太大的感触,我从不会学着适应生活,我觉得它不需要我去适应,无论怎么过,对我来说都一样。
下课时,发现了一件我想不到的事情,李妍来到了我们教室,我很久没见她了,她是过来找孙哲的,我也没问为什么,就听说有点儿事要他帮忙。
过了一会儿,她来到了我这边,我怔了一下,笑着说“怎么突然想到过来了?”
李妍在我身旁坐下,头发已经不是初中的时候假小子的模样,都说读文科的女生都长得好看点儿,其实也没差,不过李妍确实挺好看的,我才发现。
她的眼睛有点儿上挑,皮肤白,穿着黄色的羽绒服,围了一条白色的围巾,头发披着,衬的人有点儿气质的漂亮。
她说“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来找孙晗。”
找孙晗?
我疑惑了一下,就压了下去,说“他刚刚去上厕所了,一会儿就回来,你再等会儿。”
她点点头,好奇地拿着我的书看,手指细长,涂着粉红色的指甲油。
孙晗过了一会儿就回来了,看见李妍之后脸色就有点儿变了,有些尴尬和不知所措,还有些微的红色。
我没想到,李妍站起来,笑着跟他打招呼,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小东西,递给他,然后就走了。
我也没看清是什么东西,孙晗死活不让我看。
我问的紧了,他就龇牙咧嘴地叫唤,惹得全班人都往这儿看。
这件事之后,我见孙晗的次数就少了,一直到期末考试,他总在下课的时候出去,上课了才回来。
整个人喜气洋洋的,跟发春似的。
我敛了心思,重新捡起了很久不玩的游戏,偶尔闲下来还会看看小说,考试过后,我收拾东西回了家。
我爸妈回来的没那么早,大概要到离过年还剩十几天的时候。
我没告诉他们我在外边住的事情,反正我也没惹过事,老师也不会闲的没事给他们打电话,问我家到底在哪儿住。
我得回去把屋里收拾一下,能瞒着就瞒着,他们知道了也没什么用。
闻孟凉还是不回家,他跟着我去了我家,现在我们村里的人也都认识他了,知道他可怜,对他很好,没那么多的排斥感。
我对他们说这是我的同学,他们也就没再多问了,很快就像一家人一样融在了一起。
“喂?徐向前,怎么了?”
明天我爸妈就回来了,我想我妹妹肯定又不记得我,暑假跟她待了很久她才又跟我亲起来的。
徐向前突然打电话,我也是没想到,他比较忙,学的那什么校油泵也很累,一般下了班就去睡觉了。
“何肃,我今年过年也回去,先跟你打个招呼,你到时候好好招呼着点儿。”
我说“嗯,什么事儿啊?要结婚了?”
他笑了两声,声音沉稳了不少,成长需要的大概不是时间,是贫苦和劳累吧。
“也不算,就是带她回去看看,结婚肯定不会,还早。”
卧槽,又找了一个。
徐向前比我大两岁,我算了一下,他也快二十岁了,在我们这儿,能结婚了。
我印象中的结果就是在父老乡亲们面前办个婚宴,这婚就算是结了。年龄小的话,领不了证,等结婚好几年再领的也不是没有。
去年就有一个,十九岁就结婚了,还取笑我来着。不上学的人都结婚早,小孩子不懂事,谈场恋爱就要结婚,早早地把自己送进了坟墓。
有时候我上街看到样子跟我差不多大的,怀里抱着个小孩儿,就觉得特别扭。
他们真不懂事。
徐向前给我打电话就是为了说这个,我本想通知吕强一下,想想还是算了,徐向前跟吕强关系好,说不定,他还是先告诉吕强的呢。
我爸妈回来之前,闻孟凉就走了,他说他也要回家,他姐姐回来看他了。
我本来就觉得他这么久没回去,也该走了,就没说什么。
大年三十晚上,我们家本来都睡了,没有电视也不想看春晚,外边鞭炮声吵吵闹闹的。
我的房间离门口比较近,“咚咚咚”的敲门声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过去把门打开,就看到了站在那里的闻孟凉,他只穿了一件毛衣,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刚哭过。
冷风顺着他的衣服灌进去,他瑟瑟发抖,一张脸惨白惨白的。
我本想质问,却狠不下心来,伸出去拽住他的胳膊,把他拽进来,轻轻抱了一会儿,又把门锁上。
我妹妹还没睡,小孩子精力比较旺盛,整天都可活跃。
我爸打开门,看见了闻孟凉,惊讶地问“这是?”
闻孟凉站在我身边,眼睛看着我爸,伸手手来比手势,他以前也会张嘴“呜哇哇”的,我说这样太难看,他就再没弄过了。
我说“是我同学,他是个哑巴,爸,没事。就过来找我玩的,你先睡吧。”
我爸点点头,带着一身凉气回了屋。
我去打水准备让闻孟凉洗一洗,回去的时候他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桌子上放着一张纸,上面写着他密密麻麻的字,有点儿乱,还有隐隐约约的水痕。
原来那件事情是真的,他真的是被打胎药弄成聋哑的。
软软的头发贴在他的额际,我轻轻碰了他一下,他就醒了。
抬起头怔怔地看着我,目光里是浓郁的茫然不解,这种事情,任谁都接受不了,他本来会被杀了,不会出现,可是却出现了,带着一身残缺。
我蹲下去仰头看他,抚摸他的膝盖,看着他的眼睛笑,又站起身来摸他的头发,鼻子对着他的鼻子说“没事。”
他被我抵着额头,看不到我说的什么,伸出胳膊抱住我的脖子,勒的我特别难受。
我想,我大概丢不掉他,这是一个很难以抉择的事情,如果我能爱上他,那就再好不过了。
他这么聪明,如果不是我去找李妍问,我还不知道,是闻孟凉让李妍去追孙晗的。
他这么聪明。
又这么傻。
能自己赚钱,能用金钱达到自己的目的,能帮我很多忙。
第二十二章:开学
我爸妈觉得宁远城的消费水平太高,我妹妹在我们这儿上幼儿园的话一学期也就三百块钱,在宁远却要一千多块钱,最后的决定就是让何颜在家读书。
过了快一个月了,她早已跟我熟的不能再熟。
我妈给她买了很漂亮的衣服,打扮的像一个小公主,我抱着她往外走,去找徐向前。
闻孟凉在第二天就回去了,回去之后给我发了短信说没事。
“颜颜,你还记得徐向前吗?”
她歪着脖子看我,手里拿了一个棒棒糖,口水滴答滴答落在脖子前的衣服上。
我皱紧眉头,从口袋里拿出了纸给她擦,她还不让,伸出满是糖的手打我,我气了,把她放在地上。
她开始跑,腿短,平衡力不好,没跑两步就摔了,棒棒糖刷地一下扔的好远,她竟然没哭,一骨碌爬起来去捡棒棒糖,再往嘴里塞。
我头都大了。
奔过去把她的棒棒糖扔了,她又哭,没办法,我只好又把她抱起来,顾不得身上脏不脏了,扛起来就走。
刚过了年,徐向前家里肯定也有糖吃的,能哄住她,怎样就行。
“哟,颜颜来了,过来,哥哥抱。”
他们半年没见,三岁多的孩子不记事,不认得他,何颜被他吓到了,往我这儿躲。
我拦住她,把她抱起来,问徐向前“有糖没?拿个糖过来给她。”
徐向前朝屋里喊了一声“徐浩文,把糖还有瓜子儿拿出来,来,看看,这儿还有一个你妹妹呢。”
徐向前现在说话的语气粗犷了许多,眉眼明明还是没变的样子,却与以前怎么也不像了,他的手在我眼前出现,带着满满的脏污,那双拿画笔的手,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徐浩文抱着东西出来,穿着一件蓝色的棉袄,个子长高了很多,看见我,喊了一声“何肃哥。”
我点头算是应了,他又好奇地看着何颜,何颜被糖果吸引了视线,自己就跑到了徐浩文旁边伸着手要,徐浩文捏捏她的脸,露出了一个好奇的笑容,露出两只机灵的小虎牙。
“哎,人呢?”
我朝徐向前努努嘴,他不是说带女朋友回来了吗?人呢?
徐向前现在虽然看着是好的,但是精神却有点儿诡异,我不知道为什么,他转了一个身,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烟点上,又递给我一根。
我很久没抽烟了,医生说我肺不太好,这玩意儿不能多抽,不然要出大问题。
我跟着他去了他的房间,里面稍微装修了一下,比以前好看点儿。
他缓缓闭上眼睛,说“何肃,我不是我爸妈亲生的。”
我“哦”了一声,怪不得他们连学费都不给出。
房间里烟雾缭绕,他又说了一句“你现在还跟吕强有联系吗?”
我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主要是我现在不知道他俩是个什么状态。
其实我早先的时候就听我妈跟我说过了。
徐伯家就徐浩文是亲生的,徐向前还真不是,他是被抱来的。
我们村口那边有一条比较大的河,近两年河水已经干涸了,但是在我小的时候据说不是这样的,那时候河流里面还有水,而且不浅。
徐伯的第一个儿子就是死在了那条河里,那时候他才六岁,在河边玩,被淹死了。他们就那一个孩子,而且好像是说不能再生了还是什么的,我也不太懂这些。
我妈说的是,那个孩子死了之后,他们就托人抱了一个,就是徐向前,徐向前小的时候还好,徐伯他们还是对他挺好的,当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待,直到徐浩文出生,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
我妈刚跟我说这些的时候,我就想起了徐向前说的他读书家里不给生活费的事情,人们总是以血缘来作为彼此之间最大的羁绊,连数十几个年的光阴也不放在眼里。
他在床上坐着吞云吐雾,我站在他面前,把烟蒂扔了,看他发黑的指尖神经质一样地拽着自己的衣角。
他又说“你别跟吕强联系了,他是个神经病,是变态,他喜欢男的。”
他说话的时候有浓重的鼻音,而话语却是发自内心。
我看到他脸上的厌恶和鄙夷,那种恨不得从未接触过的感觉。
我叹了一口气,在他旁边坐下,问“你怎么知道的?”
他笑了一声,又狠狠地抽了一口烟,说“我今年带着书然回来,就是想让她见见我爸妈,说不定,就真的快结婚了,谁知道吕强给我打电话,说他喜欢我,妈的,恶心死我了,跟他在一块儿那么长时间,没想到他是个同性恋。”
我拍拍他的肩膀,他被两件事情接连打击,有点儿直不起腰来。
我觉得他记忆也没了,他忘了曾经谁出钱让他上学,请他吃饭,忘了谁温柔地给他擦头发,忘了他曾经窝在谁的怀里安心睡觉。
我们两个人谁也没有再说话,烟味儿将散未散的时候,和徐大娘一起出去的那个叫“孟书然”的女孩儿一起回来了。
她伸进头来,看到了我们两个,先是嗔怪地对徐向前笑了一下。
又对我说“你是何肃吧,我总听徐向前说起你。”
我点点头,站起来,笑着说“这小子艳福不浅,找了一个这么漂亮的女朋友。”
孟书然抿起唇笑了,继续漕着她那一口不很标准的普通话说“我叫孟书然。”
我听到了我妹妹的哭声,愣了一下。
快速说“嗯,嫂子,知道了,我妹妹哭着呢,我出去看看。”
她听到我的称呼怔了一下,抬头去看徐向前,徐向前也愣着,我快步走了出去,抱着何颜喊了一声。
“她哭的厉害,我哄不住,先回家了啊。”
何颜瞪着一双眼睛看着我,也不哭了,黏黏的手往我衣领上抓。
我没啥事,就是心里闷闷的不舒服。
晚上下了一场雪,我爸特地倒了一杯酒给我喝,脸红通通的,说“何肃,你可得好好学习,以后你妹妹就靠你了,我跟你妈供你考上大学,就老啦,到时候,你妹妹正好也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