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中国远征军不朽的灵魂吧?”寒生心中充满了敬意。
月色如水,树林深处传来了沙沙的脚步声,几个蓬头垢面、发须垂肩的野人出现在了灌木从中,他们腰间系着块野兽皮,上身赤裸着,手中端着美式卡宾枪。
保镖们急忙抽出腰间的手枪,卢太官伸手制止住了他们,然后面向那几个野人,轻声说道:“中国远征军第38师中校团长吴太官。”
无言的沉默……
卢太官看不清那些野人的相貌,但他心中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于是口中轻轻的唱起了少将师长戴安澜将军的《战场行》:
“弟兄们,向前走!
弟兄们,向前走!
五千年历史的责任,
已落在我们的肩头,
已落在我们的肩头。
日本强盗要灭亡我们的国家,
奴役我们的民族。
我们不愿做亡国奴,
我们不愿做亡国奴。
只有誓死奋斗,
只有誓死奋斗,
只有誓死奋斗!”
野人们呜呜的哭了,扔下了手中的武器,慢慢的走上前来……
“你们是……”卢太官柔声的问道。
“长官,我们是远征军第五军200师的,我是少尉连长戴秉国,长官,你们终于还是来了……”为首的野人站直了身子,泪流满面,恭恭敬敬的向卢太官行了个军礼。
卢太官惊呆住了,口中支支吾吾道:“你们……还活着……”
“是长官,民国三十一年五月,戴将军临终时命我连留下来收殓并看守着远征军死亡将士的遗骸,他说抗战胜利后,中国政府会派人来接他们的尸骨返乡。”少尉戴秉国说道。
“你们就在这儿一直等了这么多年!”卢太官惊呆了。
“长官,现在是民国多少年?”戴秉国问道,持安徽口音。
“1976年,”卢太官顿了下,然后接着说道,“民国六十五年。”
“啊……已经三十四年啦!”戴秉国茫然长叹着,泪水夺眶而出。
“你们为什么不回国呢?”卢太官问道。
“长官,我们一直在盼啊,望眼欲穿,等着上峰派人来接我们和这些遗骸回国,可是一年又一年过去,命令始终没有来……”戴秉国难过的说道。
卢太官幽幽说道:“唉……国军已经败走了台湾岛,如今早已是共产党的天下,你们不知道么?”
戴秉国愣住了,磕磕巴巴的说道:“你是说中国已经不是蒋委员长的了?你们不是上峰派来接我们回国的?”
卢太官沉默半晌,不得不告诉他这个残酷的现实:“你们早已经被遗忘了。”
篝火噼噼啪啪的爆响着,人们都沉默了,惟有“呜呜”的风吟声,如泣如诉。
“你们连还有多少人?”良久,卢太官轻轻的问道。
“报告长官,五个。”戴秉国回答道。
“只有五个?”卢太官惊讶道。
“是的,长官,民国三十一年,我连奉命留守这里的时候是整编制,共有234人,现在只剩下我们五个了,其余的都死了。”戴秉国痛苦之色溢于言表。
“你们受苦了。”卢太官心酸的望着衣不蔽体的他们叹息着,然后说道,“你们可以回家了。”
“是命令么?长官。”戴秉国并拢双腿立正问道。
“是的,我吴太官中校,奉中国远征军第38师师长孙立人将军之名,命200师戴秉国少尉率部即刻返回中国。”卢太官庄严的说道。
“是,长官!”戴秉国和其余的四名军士立时嚎啕大哭起来……
寒生也禁不住热泪盈眶了,篝火那边,明月早已经如同个泪人一般。
卢太官吩咐保镖将背囊内所有的罐头食品和烟酒等统统拿出来给他们食用。
“三十多年了,第一次喝到了家乡的酒啊。”戴秉国晃动着手中的古井贡酒瓶感慨的说道。
“你是安徽人?”卢太官问道。
“无为练溪乡。”戴秉国深吸了一口大前门香烟,自豪的说道。
“原来是戴安澜将军的老乡啊,他们几位呢?”卢太官询问道。
那几个士兵闻言纷纷报来:“安徽桐城。”
“我也是安徽桐城,罗岭的。”
“湖南邵阳。”
“江西婺源。”
寒生心中猛然一凛,忙望向那个满面斑白胡须的老者,尊敬的说道:“你好,你是婺源人?”
“婺源文公山黄村。”老者说道。
寒生心中一喜,忙道:“我姓朱,也是婺源的,南山镇人,老表,咱们是老乡哩。”
“啊,小老表,快给我说说江西老家的事情。”老者迫不及待的说道,甚至呛了一口酒。
“老伯,您贵姓?”寒生问道。
“免贵姓黄。”老者道。
“姓黄?那您与黄乾穗是本家?”寒生惊讶道。
“黄乾穗?我有个堂弟是叫黄乾穗,小名都喊他‘千岁’的,你认识?他现在好么?”老者手指上夹着烟卷,微笑着说道。
“黄乾穗,他死了。”寒生淡淡的说道,那天晚上黄家父子在悬崖上的情形至今仍历历在目。
“他的父亲,也就是我的堂叔,黄老爷子还健在么?”老者接着问道,目光中充满了浓浓的乡思。
“他也死了。”寒生答道,心中叹息着,唉,竟然被儿子和孙子给活活的埋进了太极阴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