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那两个人说的是兰伺君,那是月月啊,月月怎么会在若水的殿中接见我这么个侍卫?
满头的雾水,也让我的提防心升到了顶点,不长的路,已经足够让我想清楚很多事。
我与月月,只是那擦身而过一次碰面,对我这个下人,他不可能有任何印象,为什么要见?还是在‘隐菊殿’,这和若水又有什么关系呢?
忐忑不安中,我一步步的蹭到殿前的台阶下,隐约中,听到里面的阵阵欢声。
“你看你看,他笑了,多可爱。”
“是啊是啊,小家伙真逗人。”
“哎呀哎呀,他扯住我头发了。”
“你看这眼,多水灵……”
收敛起心中的激动,我深吸一口气,“‘隐菊殿’前侍卫沈意欢,跪见兰伺君,菊伺君。”
房中轻松的笑闹声突然沉寂,只余小小的婴孩一两声嫩嫩的哼声。
“进来吧!”月月的声音,让我的心一沉。
这里是皇宫内苑,身为侍卫,踏足这里已经是于礼不合,再进房内,完全违背了皇家祖制。
不是我封建,也不是我守旧,更不是我不信任他们俩,可是,侍卫不比侍人,终究还是生理健全的女子,他们也不是不懂规矩的人,如此出格,到底为了什么?
垂首缓步,一点点的踏进我曾经熟悉无比的地方,整个房间内静悄悄的,桌案上袅袅升腾着薰香,还混杂着孩子身上特有的奶香味。
面前帘幕低垂,黄色的丝帐阻隔了我的视线,小心的偷眼,只能隐约的看见两道人影,一个斜倚着床边,单手横抱,小小的晃着身子,另一只手有节奏的拍着,这,应该是若水正在哄着孩子睡觉。
另外一道人影,正襟危坐,脸朝着我的方向,一言未发,显然在我偷偷打量的同时,他也正在看着我。
感觉到两道投射在我身上的视线,我全身一凛,飞快的收回目光,唯唯诺诺的将头垂的更低,傻愣愣的等待着。
看这架势,他们是早有预备,边上连伺候的侍人都没见到半个,证明这一次的召见有特别的话要问。
难道前几日若水那次见到我?
不可能啊,他脸上蒙着手帕,而理由也很充分,怕他见血吓着。
难道我的声音被若水认出来了?
也不可能啊,嘴巴里含着团布,说什么都含含糊糊的,若水在那么大的精神紧张下,没那么容易判断出我的声音啊。
不管怎么样,我反正打定了主意,只要提及当天的事,就什么都不知道。
“你是新进的侍卫沈意欢?”纱帐后月月的声音清新渺渺,不带一丝人间烟火味,好听得不得了。
“是,是!”声音惶恐,却不敢多漏一字。
“什么时候进宫当的差?”这就是月月,没有威严之气,永远的亲切客气,却疏离,即使近在眼前,依然给人高高远远的感觉。
“这一次御林军新选的,奉命保卫‘隐菊殿’外门。”这个骗不了人,只能照实答了。
“前几日多亏有你指挥得当,才保住了菊伺君和小皇子的性命,我们还真要多谢你。”
总觉得月月的话,缓慢清扬,每一字似乎都经过了深思熟虑。
“身为御林军,为皇上效命,在所不辞!”
几个字说的雄赳赳,仿佛自己是正在被领导检阅的士兵,高挺着胸脯,憋着浑身一股劲,听到一句,同志们,辛苦了。
用出全身吃奶的力气大吼一句,为人民服务!
虽然答非所问,但是却没有一点瑕疵,不禁庆幸,这话是从月月的口中说出而不是御雪,若是御雪,只怕听到声音,我的腿肚子就要开始抽筋,即使如此,看样子,他们也不像这么容易就简单两句带过的人。
暗暗的刚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月月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沈侍卫,你能和我说说前几日,你守在菊伺君车旁,都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吗?”
没错,果然来了。
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对着他的方向磕头如捣蒜,满脸的惊慌失措,“小,小的,什么也没看见啊,小,小的不敢看,小,小的也不能看啊,就是,就是守着,站在车旁守着。”
“哦?”一声拉长的疑问,“只是守着?”
“只守着啊!”我咚咚的在地上磕着,敲出响亮的声音,“小的,小的根本不敢看啊,小的只是侍卫,根本没胆子掀帘子,犯上是死罪啊,所以,所以什么都没看见。”
伸手在腰上用力的一掐,顿时眼泪鼻涕齐飞,哭的真实无比。
显然他没想到我会如此反应,月月与若水都是半晌无声,我抬着泪眼,依稀看见月月侧过脸与若水对望,应该是在交换着信息。
“那你听见了什么?”
“我,我……”伸袖子擦擦脸,我低低的出声,“听到菊伺君一个人在喃喃自语。”
“只听到一个人说话?”他的身子一动,对这个问题显然关心已极。
“真的只有一个人啊!”我整个人贴跪在地,“小的没敢离开车半步,绝对没有人,那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除了鬼,半个人影也无。”
“啊!”一声低呼,是月月身边的若水,激动的喃喃声自言自语,“不可能,不可能是鬼,不可能的……”那突然间的失望震惊,听在耳边,酸在心里。
月月飞快的按住他的身子,小声的低语着,却哄不住那低低的啜泣声,一声声,嘤嘤泣泣,悲痛失落。
我不能安慰他,也不能承认,我只能握紧着双拳,狠狠掐着自己的掌心,脸上挂满茫然。
“你护主有功,立下大功劳,除了该有的封赏,菊伺君特地赏你些东西,也算对你的感激之情。”只听着一个扬声,“来人,看赏!”
门外早准备好的侍人捧着手中的托盘,放在我的面前后恭敬的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