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茶给小年送了。
给圣上拜了个晚年。
他在京里没府邸,暂时借住在他哥王府上,刚借着宴会也跟元和帝做了汇报,算是过了一次手续,没人拿规制说话了。
他就是短住。
不过他说完,皇后笑容有些细微变化,再结合一直拉七皇子同他玩,皇后肯定猜出圣上想撮合他和年年。
“也不碍事,皇后娘娘怎么说,也是小年的亲奶奶。”
那就没什么大事了。黎南珠盘完,就不想了,跟外头擒娇说:“我睡一会。”
“知道了主子。”擒娇应声,让车夫赶车缓慢些。
黎小郡王的车马赶得慢,后头晚一些的六皇子车队给赶上来了,不紧不慢跟在黎郡王车马后头,六皇子察觉慢了,问怎么回事。
“主子,前头是黎郡王的车马。”太监低头道。
六皇子掀了帘子看了眼前头,傍晚暮色,车马轮胎一看就不是京里的,眼神晦暗不明,许久之后才道:“不急,慢慢走吧。”
“喏。”
黎王府的管家倒是认出后面队伍,不过对方先慢了,显然是让他们先行,他一时有些拿不住主意,到了郡王车架旁想问问郡王。
“主子睡了,这等小事,对方让了,我们就先走吧。”擒娇自然道。不过还是让车马赶的稍微快一些。
到了王府,黎南珠酒意上来,人热,脸颊红扑扑的,浑身也没什么力气,扶着信四下来,不过脑子还算清醒,问:“刚车马外头说什么呢?”
“主子,路上回来,六皇子车马在咱们队伍后,让了我们一些,我就让赶快了点,没给让。”擒娇回话。
管家在旁面上有些忐忑,心想郡王身边丫头能拿主意吗,刚应该劝说劝说的,再怎么说也是皇子——
“没事,他要是真有急事就创我车了,他皇子我还是郡王,再说了,六皇子贤能大度,艳名远扬,肯定不会跟我计较的。”
扶人的信四:……
“……主子,那是美名远扬。”什么艳名。
黎南珠红着一张脸,理直气壮说:“我,昭州文盲!”
昭州文盲有理了。
信四知道郡王脑子有点反应慢,哄人说:“行行行,你文盲你了不起,脚下慢,跨步。”
祝灵来接,见主子哼哼唧唧模样就知道喝的上脸,早已准备了热水和醒酒汤,搭了把手扶着主子先歇着。
管家留在原地是瞠目结舌。
擒娇说:“黎管家您是府里老人,得王爷信重,知道您一心为郡王,不过您今日瞧见了,郡王性子不一般,不是我托大教您什么,往后这样事有的是,到时候还要麻烦您了。”
“……”黎管家久久回神,大概摸了点意思,点了点头。
以后府里不冷清了,肯定是鸡飞狗跳热热闹闹。
台面上有王爷面子,郡王顶着,底下难缠、找事的小鬼嘛,自然由他这个管家出面,守了这么多年空王府,现在有个施展手段台子,黎管家想完是精神奕奕恨不得撸袖子大战。
宫里,东宫偏殿长鹤宫。
太子薨后,圣上哀恸,对着先太子遗留在世唯一血脉偏爱有加,不愿皇孙搬离出去,于是皇孙一直居住在偏殿。
长鹤宫匾额还是元和帝亲书,配上皇孙名字,皆是长寿之意。盖因当时先太子怀皇孙时,中了毒,量不大,皇孙生下来就胎体孱弱,当时都怕养不活了。
种种计较,精心照料,且没想到,太子先去了。
“皇孙,该用膳了。”大嬷嬷上前说道。
历延年坐在书案前,目光望着桌上的食盒,一动不动。
食盒漆颜色鲜艳,雕的不是宫里惯用的吉祥如意花纹,而是寥寥几笔幼态的猫狗戏耍图,一看就是宫外的东西。
大嬷嬷是伺候先太子的老人了,当年圣意,送皇孙到昭州,大嬷嬷护着同去,自然知道黎郡王在皇孙心里不一般。
此时便笑说:“这是黎郡王特意送过来的,说是郡王爱喝的奶茶,还仔细交代了,煮开了,可以放点芋头、红豆、木薯球。”
历延年嗯了声。
大嬷嬷笑意浓了,说:“黎郡王在意皇孙,宫里献圣上的土仪,就属皇孙这儿独有这份了。”
“皇孙要是想尝尝,老奴安排下去?”
历延年摸了下食盒上的图案,神色无恙,说:“嬷嬷,该去用膳了。”
“欸好。”大嬷嬷应答,见皇孙起身往出走,便也跟了上去。皇孙明明是想用的,怎么就不愿意了呢?
等历延年用完善,洗漱后该就寝。
那只本来放在书案上的食盒,又出现在历延年的寝殿内,不伦不类的摆在床边挨着最近的桌子上,是睡醒能见,入睡能见。
大嬷嬷才反应过来,皇孙该不会是舍不得吧。
吃食这东西,吃完了就没有了。
可黎郡王如今在京都,要是吃完了,正好找了借口同黎郡王亲近再要也是可的,这道理皇孙怎么可能看不明白,却宁愿不碰,视若珍宝一个食盒。
大嬷嬷心中长叹一口,替皇孙心疼,却无能为力。
翌日黎王府。
黎南珠睡到自然醒,这觉沉又香,并且没做梦,就是京都干燥,还冷,屋里点了火炉,睡得他又干又燥的。
“几点了?”
祝灵听见声进来,从怀里掏出怀表说:“主子,九点四十六。”
怡宝堂的西洋钟没带来。
“那我在墨迹会。”黎南珠觉得还早,缩在被窝里,只露出一张脸,想自己吃什么,“不喝粥,昨个喝了一肚子,凉拌个萝卜丝,多放点醋,来点辣椒油,再给我上个油饼。”
点了份油饼夹菜,黎南珠没别的想吃了。
“其他的看着来吧。”
祝灵应是,去厨房交代李师傅了。郡王来京里,身边惯常用的物件,伺候的人都带着,李师傅还是知道郡王胃口的。
果然厨房李师傅一听说完,当即笑呵呵明了。
郡王这是火大燥热,想败败火,吃点爽口的。
等早午饭端上桌已经快十一点了。黎南珠洗漱穿戴整齐,懒懒散散的窝在椅子上,腰背靠着软垫,一把没骨头的样子,桌上放着炸的金黄酥脆的油饼,一水的清爽菜色。
黎南珠要的拌萝卜丝,还有一道鲜嫩嫩的芝麻菠菜。
这会才二月初,冻了一冬的地还是梆硬的,天又冷,根本种不了菜,桌上有肉没什么,蔬菜上,北方萝卜白菜冬日倒是常见,这菠菜可嫩,稀罕的了。
黎南珠一看就喜欢,连着吃了两口,特别清爽。
“怎么有菠菜?”
黎南珠虽是纨绔,但不是不知民间四季五谷的人。
“黎大人早起上朝,说是顺路,亲自送来的。”
可把黎南珠感动坏了,啊呜一大口菜。
“我的大侄子啊!亲大侄子!”
黎暮珂地位下降,黎暮泽挤在前头咯。
说谁谁到,黎南珠这边刚吃完早午饭,管家来报,说黎大人到了。黎南珠热情起身,说:“我大侄子来,不必通传了,都自己人。”
又给他送什么好东西来了?
黎暮泽身着朝服,空手而来。黎南珠一看,午休时间跑他这儿,肯定没用午饭,先让厨房上吃的,“有急事?”
“关于我的?”
黎南珠反省,“不该啊,我最近几天挺乖的,没惹事。”
“不是什么大事。”黎暮泽同阿叔一道坐下,怕吓着阿叔,语气和蔼说:“今日早朝,御史参了阿叔你两本。”
黎南珠:???
“那确实是没什么大事。”哈哈哈哈。
黎南珠装完了,又有点好奇八卦,“参我什么?参我昨个多喝了几杯?还是没给皇后跪礼?还是说七皇子年纪大?还是说我禽兽惦记嘉郡王十二岁小柿子?是个淫魔?”
不应该啊。
一贯泰然处之的黎暮泽黎大人:……
“那倒没有这么严重。”黎暮泽一时觉得御史那两本确实玩笑了些,不等阿叔问,说完了,“一本参阿叔住黎王府,逾越规制。一本参阿叔太平正街骄纵,没避让六皇子。”
王府规制这事,黎南珠早摆平了,这会听闻还得意洋洋自己有先见之明,十分机智,再听到后头,不由拉着他的嫩脸,学他大哥模样,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说:“我就知道贤能大度这个艳名是装的,倒是名副其实,是个老六。”
昨个主动给他避让,今天就参他。
“那老六是不是还装无辜,给我求情来着?”
黎暮泽:“……是。”什么艳名?
“六皇子说阿叔是郡王,于情理都不必避让他。”
黎南珠听完,惊讶六皇子手段花,感叹道:“这人不仅老六,还是个绿茶,装着一手,显著他了,受了这么大委屈,那圣上不得给他个郡王?”
“圣上圣明,没给。”
黎南珠快乐。
“那谁让老六不如我可爱呢嘿嘿嘿嘿。”?
第六章 办一件事
黎南珠心情大好,叫擒娇:“我要吃奶油杯小蛋糕,给我大侄子也来份。”扭脸跟大侄子说:“推荐你我喜欢的口味,有个海盐奶油的,清爽口有椰肉的,放心都是半糖。”
黎暮泽没听过小蛋糕,但想必是昭州糖点心,欣然接受。
当哄阿叔了。
擒娇应是,去灶屋找李师傅。
李大厨一听,“是有点费时间,不过郡王想吃,那必定晌午能吃到嘴。”等擒娇一走,忙是吩咐下去,给黎大人准备的午饭由王府厨子接手,他做郡王要的小蛋糕。
王府厨子姓赵,在京里也算是小有名气的好手艺,此时却第一次听什么小蛋糕,郡王爱吃的,那怎么做,是什么花样?
不由好奇。
李大厨掏出库房钥匙给徒弟,吩咐说:“取一罐草莓果酱、椰子糖粉,还有荔枝罐头也抱一瓮过来,仔细些别摔着了。”
“师傅您放心,就是摔了我自个也不能摔着罐头。”
李大厨隔空踢了脚徒弟,骂:“跟我耍嘴呢,还不快去。”
小徒弟压根就没挨上踢,笑嘻嘻接了钥匙,忙去拿东西去了。
等东西取来了,李厨子也没掖着开始做,一抬眼看到不远处灶头上的赵厨子,赵厨子被发现了,赔笑说:“好奇好奇。”说罢脸撇另一处,忙活自己的了。
“不碍事,这法子也不是我琢磨出来的,是郡王说的。”李厨子一边舀面粉,一边吩咐徒弟打鸡蛋分离,嘴上跟赵厨子说:“我祖上也是京都人,特意到昭州伺候郡王,郡王爱吃,还爱吃新鲜花样子……”
一边做一边真把步骤法子说了出来。
蛋糕胚放烤炉里,等的功夫,赵厨子把黎大人饭菜做好了,跟着李厨子闲聊,刚听了人家蛋糕经,这会客气中透着亲近来。
后来蛋糕做好了,送到郡王院子去。
李厨子擦了擦手,有空闲歇了,听小徒弟说为什么把蛋糕法子跟赵厨子说,师傅您也忒好心大度了,白让人学了手艺。
“你懂什么,咱们郡王不爱府里搞手段。”李厨子先说了句,其实也不是因为这个,瞧小徒弟青瓜蛋的脸,便教了一回:“我是伺候郡王的,京里王府咱们是生人,初来乍到,再者说灶屋统共这么大,人家扎根多久,难不成你师傅每次做饭还锁着屋子不成?”
都是当厨子的,小蛋糕不难做,人家看几次踅摸就会了,倒不如说出去,人情面上卖个好,和和气气一年半载的,反正以后他们还要回昭州。
“师傅您心里敞亮,徒弟要学的还多着呢。”小徒弟嘴甜拍马屁,不过一想还真是,只要郡王爱吃师傅做的饭,谁也抢不了师傅的地盘。
正院。
饭桌上用过的菜盘碗筷撤下去了,黎暮泽用完饭,黎南珠怕大侄子要走,说小蛋糕快好了,“你都正二品了,平时摸摸鱼偷偷懒也没什么……的吧?”
黎暮泽虽不知道‘摸鱼’,但偷懒是听懂的,笑说:“国泰民安,难得闲适。”
“……”
瞧瞧大侄子说的,这哪是摸鱼偷懒,是圣上管辖下海晏河清,无事可做。
学废了学废了。
黎南珠这会才想起来他是长辈,哪能教大侄子上班偷懒不务正业,严肃点点头表示‘你很好别学我’,转头聊起家常来。
两个黎家子嗣都不太多,主要是黎家男丁很少纳妾。
反正黎暮泽和他爹都没有。
黎暮泽两子一女,嫡女已经嫁人,嫁的是国子监祭酒,书香世家很是清贵,大儿子如今在工部,小儿子在国子监读书,年十六。
“……三郎今年秋闱想下场一试,还想阿叔多留京里一些时日,待到正月,喝三郎订亲喜酒。”黎暮泽道。
黎家序齿到不分男女单排,混着一起排的。
十六岁孙子要订亲,二十岁爷爷还单身。黎南珠:……
“京都订亲也太早了吧。”
“过完年十七,婚事筹备一年,成亲时十八九了。”
那是好像不太早,黎南珠说到这儿,不由道:“七皇子二十没成亲,圣上和娘娘不急吗?”
皇家子嗣二十都没定亲,反倒先给年年踅摸上了。
原来阿叔想听这些,黎暮泽露出看破的笑容,黎南珠见了,理不直气也壮说:“大侄子你这么笑,搞得我很没面子。”
黎暮泽:……
端正笑意,给阿叔面子,正要解释,蛋糕上来了。
“正好正好,一边吃一边说八卦。”黎南珠拿了只草莓口的,跟大侄子说:“配点茶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