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常乐的掌心感到一股温热,是无病在无声咽泣。
无病脏兮兮的小手胡乱擦拭着泪水,十分狼狈,他不知道路指何方,只知道自己彻彻底底沦为孤身一人,他恨透了妖人!
少年:“我该怎么办?我又能怎么办?!”
正当无病深陷绝望之际,沈常乐忽然郑重地握住无病的双手,面露真诚的笑容,耐心地询问道:
沈常乐:“我认识一个人,他虽然时常令人摸不着头脑,神秘又腹黑,但他本领高强、本性善良,更重要的是,他将会十分珍视你,你愿意去见一见他吗?”
无病呆呆地点了点头,冥冥之中,他有种命中注定的感觉,似乎确实有个人会如光般出现,为他照亮前行之路。他忽然回想起梦中的一句笑语——
司徒煜:“生病最可怕,你以后就叫‘无病’吧,从今往后,你就是在下的所有物了。”
无病连忙抱住沈常乐的手臂,疑惑问道:
少年:“大人,你方才说了‘无病’对吧?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沈常乐:“我只是一个小配角儿。”
六殿下不假思索地反驳道:
六殿下·皇未央:“你是乡野村夫。”
不到一柱香的功夫,肖晓便率护卫将妖人们治理得服服帖帖,期间妖人们连声求饶,请求肖晓大人下手轻一点,肖晓的确降低了力度,却还是造成一幅惨绝人寰的景象。
蔚清后退数步,用帕子遮住眼睛,不忍直视,忧心忡忡地对三位殿下道:
蔚清:“已单独审问了所有妖人,答案一致,结论可信。他们此行目的一是为寻找时间,二是为助月美人完成心愿,人数为二十五人,也就是说还有三名妖人混在难民之中。”
二殿下烦恼道:
二殿下·皇肃严:“妖人尚未一网打尽,这可如何是好?”
沈常乐面色凝重,毫不犹豫地站起,笃定道:
沈常乐:“回二殿下的话,我知道余下三妖人的身份。”
剩下漏网的三个妖人,沈常乐当然有印象,毕竟当时是他与司徒煜一同逮出的,分别是飞鸟妖人、铁皮水巨蜥妖人和花树妖人,司徒煜还剁下水巨蜥的尾巴,烤了一盘黑暗料理,问他吃不吃。
在沈常乐的指认下,二十五个妖人一并被擒,难民们得到解救,被二殿下安置入城,七日角逐没有继续进行下去的意义了,沈常乐理所应当的夺冠,赌约依旧是四殿下赢得胜利。
只是,二殿下面对沈常乐停住脚步,目光充满了警惕与怀疑,缓缓开口问道:
二殿下·皇肃严:“你是花美人对吧?本王很好奇……你是如何看穿妖人们身份的。”
沈常乐:“我……”
沈常乐迟疑着,不知如何回答。
沈常乐:“如果坦白自己身赋异能,可以回溯时间,会不会被视作妖人?毕竟游戏的设定里,人类只有‘圣殿六执政’天赋异能。”
二殿下的目光越来越犀利,话语充满了引诱性:
二殿下·皇肃严:“莫非,你与妖人存有关联?你的事情本王方才向风美人、雪美人打听了,你处心积虑地接近四殿下与六殿下,是为了什么?”
沈常乐:“不是的!”
沈常乐极欲辩解,却不知如何辩解。就在此时,四殿下与六殿下同时出现,二人左右并肩,一起将沈常乐挡在身后,与二殿下对视着。
这一对视,不是平视,而是俯视与仰视,矮一头的二殿下瞬间失了势气。原本紧张的氛围变得喜感,以高欺矮就罢了,竟还以多欺少!
不服输的二殿下语气依旧强硬,他拿出兄长的架势强撑道:
二殿下·皇肃严:“稀世罕见啊,本王的两位弟弟竟会同时护一坤泽,花美人真不简单,不管是五年前也好,两年前也罢,四弟、六弟莫忘教训,休教红颜三度祸水!”
四殿下没有回答,他面无表情,不为所动,微微往中央挪了挪身子,将身后的沈常乐严实遮住。
六殿下故意调侃道:
六殿下·皇未央:“红颜祸水?六弟似乎懂了些什么,二哥如今三十二岁,身为极品坤泽,却迟迟不肯嫁人,莫非是怕自己作为红颜,也祸了水吗?”
此话一出,所有人愣在原地——
众人:“当弟弟的,居然出言调戏哥哥!”
二殿下更是半天没反应过来,当他缓过神来时,当即恼羞成怒,也不在意沈常乐是如何看穿妖人身份的了,追着六殿下绕城喊打,喋喋不休道:
二殿下·皇肃严:“目无尊长!胡思乱想!胡诌八扯!无法无天!罔顾人伦!不成体统……”
六殿下边跑边哀嚎道:
六殿下·皇未央:“二哥!二哥哥!注意王室尊位,仪容仪表啊!”
二殿下·皇肃严:“溜得比鼠辈还快,你跟本王谈仪容仪表?先将额发上的枯草拨掉再说,不对!先让本王打折你的腿,再议其他!”
第82章 心愿是——世界和平
一见飘飘白衣,六殿下如同见到救命稻草,毫不犹豫扑上前去,死死抱住四殿下。
六殿下·皇未央:“四哥救命,二哥发疯了!”
一旁的蔚清眼珠左右转动,瞧着被东拉西扯的四殿下,心神焦急,迟疑道:
蔚清:“肖晓,你我就干看着,任由殿下们胡闹,不做些什么吗?”
肖晓咽了咽口水,语气中带有侥幸,轻叹道:
肖晓:“我忽然庆幸……此时司徒兄不在这里,要不然他见二殿下欺凌六殿下,定会将愤懑报复在我身上。二殿下追着六殿下打,依司徒兄有仇必报的脾气,他定追着我打,必信誓旦旦道——”
司徒煜:“廉贞殿不能吃亏,挨了打定要还回去。”
蔚清回了一个礼貌的笑容,笑容里充满尴尬。
蔚清:“忽然好想念同为贴身护卫,通情达理的杜啼和思维正常的故渊啊。”
蔚清不喜打打杀杀,他的心愿是——世界和平。
……
说来你可能不信,四殿下的贴身护卫蔚清今年虚岁五十,已是知天命的年纪了。
然而,他的体魄和心态依旧年轻,虽是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但深受大家的喜爱与亲近,护卫们常与他称兄道弟,尊称他一声“老大哥”。
蔚清出身于信花国名声显赫的武将世家,曾随大殿下出生入死,在战场上名扬万里。
天下人皆以为蔚清成为信花国第一大将军,乃是板上钉钉之事。但天下人谁都未曾料到,蔚清竟然自己放弃了将军之位。甘愿低人一等,去侍奉当时年仅十六岁的四殿下,成为他的贴身护卫。
天下人不解,虽然都是为圣殿效力,但一个是护卫,一个是将军,天壤之别。
有人揣测道:
男人:“准是蔚清怕死了!毕竟他的至亲与挚友皆浴血丧命,蔚清是蔚家的独苗,要为蔚家延续香火,怕死也是人之常情。”
有人立即反驳道:
百姓:“按你所说,那蔚清为何一直不婚娶?这可怎么延续香火?也没听说过蔚大人在外,有什么私生子啊。”
所有人哑口无言,话题戛然而止,蔚清的心思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
临近拜月节前,蔚清做了一个奇奇怪怪的梦,梦里他看到了自己的过去与死亡的未来。
五年前,大殿下亲率大军南下,与南方妖皇生死一战,蔚家死伤惨重,威望达到空前绝后的高度。
这场惊天动地的战役整整持续了七日,当时血流成河,尸横遍野,连天空都被鲜血喷染,赤红的霞光笼罩万物。蔚清独立天地之间,他的脚边是成千上万的尸体,残缺的完好的、陌生的熟识的、血肉模糊的眉目清晰的,这些人在成为尸体的前一刻,皆是痛苦万分的神情,甚至连妖人的尸体,眼角都垂挂着泪珠。
思念支离破碎,生命转瞬凋零,蔚清的白衣破破烂烂,渗透血污,沾染泥渍。他的脸上是干涸的泪痕与新鲜的伤痕,手中剑蓦然落地,在一片死寂中,发出清脆的声响。
天堑长河落白沙,茫茫天地只余他。
蔚清:“……好冷。”
蔚清颓然跪地,不禁仰天长啸道:
蔚清:“亲爱的殿下啊,我们拼死战斗……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守护家人?保护珍视之人?
可蔚清的至亲家人正是在战争中死去,他们的尸体错乱地交叠在一起,过不了几日,便会散发出令人干呕的恶臭。他想守护的人,不是一个也没能守住的吗?不是全都失去了吗?他们先后倒在蔚清面前,口吐鲜血,身怀长恨,死不瞑目。
战争结束了,蔚清甚至数不过来,他该为多少人送行,他的泪水因谁而流。
蔚清:“殿下,战争的意义究竟是为何?”
在这漫无边际的血色之中,蔚清的脑海里只浮现出一个词语――惨败。
他苦思冥想纠结于是非对错,情绪濒临崩溃。蔚清的视线渐渐落在身前锋利的长剑上,他缓缓捡起,试探性地将剑对准自己的身体,双手发抖,犹豫不决。
正当长剑刺破腹甲,血珠渗出之时,遍地尸堆的上空有了一丝生气,一个白衣身影忽然出现,浮在半空中。他居高临下地俯视蔚清,清冷凌厉的目光不为天地动容,仿若遗世仙人,不羁俗尘。
四殿下·皇凌枫:“……”
对视许久,年少的四殿下冲蔚清伸出手掌,那一瞬间,红霞之中翻卷白云,阳光从云的间隙中透出,洋洋洒洒地倾泻直下。逆光之中,有个一尘不染的无瑕身影,呈现着蔚清最向往的纯白,向他伸出有温度的手掌。
蔚清握住了四殿下小小的手掌。空气颤动,四殿下云秀一甩,便携卷蔚清离开了充满瘴气的尸山尸海。
良久,回过神来的蔚清发颤问道:
蔚清:“四殿下,战争的意义为了何?”
四殿下·皇凌枫:“为了昂首挺胸立于天地,有些事物高于生存。”
蔚清:“……可我连想守护的人都护不住,我还有什么脸面昂首挺胸。”
四殿下·皇凌枫:“那便专注地继续守下去,守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世事环扣,人欲贪婪,要守的多了去了,你只要守着便是。”
蔚清:“可我……守不住啊,他们都已经、已经死……”
四殿下·皇凌枫:“他们是谁?他们皆是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的人们,要守的多了去了,数不清的人,守着便是。你若再害怕,今后,有本王帮你,定能守住天下。”
蔚清陷入沉默,他的脑海中忽然闪现出一女子的孱弱身影,孤苦无依的女子神情憔悴,充满无助与渴求。蔚清握紧了拳头——
蔚清:“对,我不能颓靡不振,还有别人等着我来撑起一片天。”
五年前的蔚清曾迷失了自我,但他很快找到了坚持不懈的新意义,并发自内心地想追随眼前这抹纯正无瑕、坚决傲然的白色。
人们常说四十不惑,并不仅指四十岁不迷惑,意在阐明:一个人活到四十岁,经历了许多,已有了自己明辨是非的判断力。而蔚清无怨无悔的判断就是,放下大将军的尊位,誓死追随一尘不染的四殿下。
四殿下将他从血红的噩梦之中救赎,是照亮他的唯一光亮。蔚清发誓——
蔚清:“誓死效忠于四殿下,只为守护当年那一抹遗世纯白。”
小番外:大叔的撩妹技巧
某日风和丽日,正值四美人角逐期间,空闲下来的蔚清邀老妪一同游逛青枫浦。
说是让老妪帮自己挑匹布料做衣裳,再选些鞋袜等日需品,实则蔚清就随便指了匹手边的布料,对店伙计道:
蔚清:“一切随意。”
老妪刚想感叹:
老妪:“男人啊,粗心大意!”
可她瞧见蔚清正耐心地细细挑选女人的布料与物什。
老妪刚想开口询问,蔚清便双手递给老妪一个小礼物。
如此反反复复,老妪的怀中堆满了物件,其中不乏价格不菲的宝贝。满头雾水的老妪再也忍不住了——
老妪:“无论蔚大人再递过来什么,不能再被打断对话了,我一定要问个清楚!”
老妪:“蔚大人,你……”
老妪正说着,蔚清又递过来一双绣花鞋。老妪后退一步,表示不接,趁着蔚清愣神的间隙,疾声将疑惑抛出:
老妪:“蔚大人,你买这些东西做甚?可是要送哪府的小姐,老奴实在是拿不了这么多东西了。”
听闻老妪的抱怨,蔚清回过头来,见怀中礼品堆积成了小山。他慌忙将礼品接过,赔笑道:
蔚清:“抱歉,我这人有个毛病,一开始着手任务,便专注地忘却了所有。都未注意到东西已如此之多,辛苦你了,帮我拿了这么久,为表歉意,这些东西都送予你。”
老妪惊呼:
老妪:“蔚大人!你认真的吗?这么多贵重东西,老奴不能收。”
蔚清食指抵住嘴唇,紧张兮兮地说道:
蔚清:“嘘!想必以老姑娘的聪慧,已经看出我有些心不在焉,随意购物,只是掩饰。其实我是受百姓的委托,接了个任务,近日青枫浦上有盗贼团伙猖獗,我故作出手阔绰,他们准能盯上我……”
老妪唯唯喏喏地听着,蔚清向胡同中潜伏的下属使了个眼色,小护卫立即慌张跑来,装模作样地禀告道:
小护卫:“蔚大人,盗贼已全部捉拿!”
蔚清:“行,知道了,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