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七嘴八舌的话让林周氏缩了缩脖子,提到官老爷,她还真没这个胆子冒犯。想了想她们的话也是没错,林家跟欢哥儿是断了亲的,一辈子可以不来往,所以他将来见面便是不叫爹娘也是怪罪不了他呢。
她脸色阴晴不定,是他们家不要欢哥儿的,一辈子不来往才好,没有老三克薄林家,林家只会越来越好。况且老三可是欠着五两银子的高利,将来还不上可不能连累了林家,所以不来往正好,少了不少的麻烦。哼!也就让你得意这两天吧,等催债的人来了,我看看李家是否还能替你还上。
想到这里,她心里好歹舒畅了一点,呸了一声道:“老娘懒得理你们,头发长见识短的,一个个尽帮着李家说话,别以为你们真能白白得李家的好处。谁知道他明年会不会拿蜜枣方子出来?也不动动脑子,只要是正常的人,都不可能把赚钱的买卖给敞亮开来吧?话说回来那天不过是李老二光冕堂皇的话,就骗得你们为他说话,真是蠢透了。”
“哟!你既然这样说,那就是不需要靠李二叔家的蜜枣了,可要记住这话啊,不要到时候厚着脸皮凑上前来。不过换作我是李二婶他们,我那赚钱的买卖,便宜谁也不会便宜了林家。”
林周氏被几人怼的哑口无言,知道今日在这里也讨不了好。他们现在都向着李家说话呢,自己再说下去也是自讨没趣,呸了一口,“老娘才懒得跟你们说。”说完便转身就走。
林欢早就见到了这边的一幕,他却没有过来,眼看着林周氏被众人怼得落荒而逃,心中不由得莫名痛快。
李二婶看了一眼林欢的神色,怕他会难过,“都分家了,她还过来干什么?真是没有眼力见。欢哥儿,你自己一个人要当心,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由得他们,他们要找上门来,你可千万别心软。”
“放心吧,我知道的。好不容易才脱离苦海,我又怎么会吃回头草,让自己再次陷进去?”
“你心里清楚就好。行了行了,人都到了,可以开席了。”李二婶提了一句,便去招呼着大家落座。
林欢微微一笑,看着自己的新家,从今以后,一切都重头开始,他会努力让自己越过越好。
最近,安南镇上人们都在议论纷纷,原因就是镇上李老爷的病竟然给治好了。之前听说李老爷子没几天活头了,镇上大夫也都让李家准备后事了。这才多久,也没见他家请什么有名的大夫,李老爷的病突然就好了,这事儿怎么看怎么透着怪处。
“这事儿是真的吗?”有不了解的人摸着脑袋问。
“怎么就不是真的了?你看看现在李家那些旁支,一个个都成了缩头乌龟,就怕李老爷找他们算账呢。呵呵!当初就是因为李老爷快死了,剩下孤儿寡母的不是随便他们拿捏,所以才敢这么嚣张呢。”
“说得也是,如今李老爷病好了,只怕会会一个个清算。”
“清不清算都是李家自己的事,欺负人家孤儿寡母的,那些人也是活该。”
“那些都不重要,你们倒是说说看,这都病入膏肓的,怎么就好了呢?难道真有什么起死回生之术?”
“谁又知道呢?说不定人家李老爷大有鸿福,命不该绝。”
……
因为李家对于李老爷病好之事绝口不提,所以才引得那些闲极无聊之人胡乱猜测。这件事也成为了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碧水山庄,平溪河对岸的庄子里,李槿裹着厚厚的狐皮裘正坐在案桌前伏笔疾书。时不时咳嗽几声,有丫鬟蹑手蹑脚的过来小心翼翼的替他换上热茶。
李槿写了一阵,停笔端起热茶喝了一口,然后顺手伸向旁边的碟子,结果什么都没有拿到。微一蹙眉,抬眼看去,小碟子已经空空如也。
原来刚刚不知不觉间已经吃了七八颗蜜枣了。就在这时,屋外有脚步声响起,接着外边的人不知道低语了几句什么,就有人在门前禀报,“主子,奴才有事禀报。”
李槿听出来是李忠的声音,这些日子以来,他都在外面奔走,替自己找寻名医,只是似乎收效甚微。
今日前来,想来是有什么要事吧,便出声道:“进来!”
门小心的敞开一道缝,仅仅容纳半人通过。李忠侧身进来后连忙将门关上,就怕屋外的冷风吹进来,让主子受凉了。
哪怕就这一瞬间,屋子里被冷风灌进来,这点凉气徒然间让李槿又咳嗽不止。
又喝了口热茶,润了润嗓子,止住咳,抬眼看向一脸担心的李忠摆摆手道:“没事,你先说说你的事吧。”
“是,主子。”李忠行礼道:“最近安南镇有件事挺古怪的,老奴打听了一番,觉得这对主子的病或者有帮助。”
“哦?什么事?”上次出门寻访了名医,结果那大夫也束手无策,只是套话说什么多多休养之类的。他也知道自己这病不好治,只不过还是不想放弃罢了。他也是受到四哥的蛊惑,去相信什么南边这个地儿对他的病能有改善,不过,看来四哥所期望的终究还是要落空了。
早就预料到这样的结果,李槿倒也没有太过失望。要是他的病那么容易治,集天下良医于一身的宫中太医所的太医们也不会焦头烂额了。
李忠整理了一下,这才说道:“安南镇李家,其当家的李老爷入冬以来就缠绵病榻,李家找遍了所有的大夫,都说无药可医,只怕活不过年底。只是不知为何,他的病突然就好了,听说如今已经能下地走动了。”
“此事传的沸沸扬扬,都说这是奇事。老奴特意找了秦爷打听消息,今儿个回信说,李家老爷确实如传言一般。秦爷打听到,说是李家老爷明明已经没什么生机了,却是得了一个神仙方子,只几副药服下他的病就有了起色。”
李忠如实将打听到的消息禀报,他一开始听了传言,以为不过是人们传的太夸张了罢。没想到这件事的确匪夷所思,李家老爷真正切切的病好了。
于是他才上了心,他家主子的病说不定也能由此突破。只要找到这个方子以及找到留下这个方子的大夫,说不定主子的病就能有希望。
不过李槿听了并不为意,“这世上死而复活者亦有之。说不定这方子就对了他的病症,这才好了,也并无什么大不了的。”他这娘胎里带来的病,又岂是一般病症的可比的。
“主子,此事却是不一般,关乎到隔壁平溪村的林小哥。”
提到林欢,李槿顿了顿,他还记得这个哥儿,刚刚他还吃了一碟他送的蜜枣。不过,这件事怎么又跟他扯上关系?
李忠也没想到此事会跟林欢有关,不过秦修文的调查中,确实跟林小哥脱不了干系。
“林小哥之前因为林家将他许给镇上的李家老爷冲喜,不愿意,便一头撞了墙,伤得挺重的,险些就没命了。听说遇到了一个游方大夫,顺手开了一副药给他喝了,这才好起来了。”
“之前老奴的确见过林小哥额角有一块伤疤,想来就是那时候留下来的。后来林小哥用这药方去李家换李家退亲,李家老爷就是吃了这药,病才大好了。”
李忠将查到的一一说了,虽然林欢一再嘱咐了李家此事保密,可是碧心堂的少东家亲自上门来探听,谁都知道安南镇的碧心堂是大有来头的,其背后主子可是京城贵人。李家虽然在安南镇有些头脸,可是到底还是比不过这样的庞然大物,碧心堂的少东家他们李家还得罪不起。权衡再三之下,李夫人这才将林欢的事给说了出来。
李槿听完,倒是勾起了一丝好奇。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一出。还记得上回去买蜜枣时,就见到他正跟母亲的对峙,那个妇人,一看就是贪得无厌愚昧无知之辈,能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说她做出卖儿女之事,他也是相信的。
只是没想到有那样的家人,林小哥居然还能乐观豁达,想起林欢眼神里流露出来对他的同情,李槿不由笑了笑。自己都已经如此艰难了,还能分出对别人的同情心,林小哥确实让人难以捉摸。
“你是说林哥儿被退亲了?”李槿忽略了药方的问题,却问起了不相干之事。
“额……是的,就前几天,听说还是他求李家退亲的。”李忠其实也有些惋惜,多好的哥儿,居然被退亲了。现在被退亲的哥儿,将来想要再寻良人可就太难了啊。
“而且……”李忠不知该不该说。
“而且什么?”李槿问。
“李夫人说,林小哥不仅让李家退了亲,还请李家帮忙,他与林家分了家,断了亲。”
“什么?他怎敢如此?”李槿有些惊讶,林欢的决定未免太过莽撞。一个哥儿,离了家中亲族的庇护,他这日子能过得下去吗?不过转念又想到那个与秦掌柜侃侃而谈的林欢,似乎林欢这样做也能说得通了,自信,自立,飒爽,这才是真正的他呢。
李忠也没想到那个温良和气的小哥儿竟然会如此决绝,哪怕所有人都不看好他这样做,可是他却坚持自己的想法一意孤行。
李忠摇摇头,将话题转回药方子上,“老奴看了李夫人所说的几味药,都是益气补血之类的平常药物。怎么就能治好李家老爷的不治之症呢?不如让老奴去问问那林小哥,这其中是何道理?”
“总归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林小哥一个农家哥儿,又不通医理。估计也只是为了退亲才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咳咳咳……此事不急,慢慢来吧。”李槿摇摇头,不想因此大费周章,自己的病是急不来的,先这样吧。“你先找心腹之人,将本王这封信送回京城,交给四哥,记住,千万不能让太子有所察觉。”
说完,李槿将自己刚刚写就的书信上了火漆密封起来。他将此事交给李忠,因为只有他才是自己的心腹。这个庄子内龙蛇混杂,里面恐怕除了太子的眼线,还有其他兄弟盯着呢。
这些日子以来,他明明知道求医之事渺茫,还是出去了好几趟,就是为了掩人耳目。让人真以为自己是安心寻医问药,修身养性,只有这样才能让京中的那些人放心。
李忠接过,贴身藏好,“是,主子放心,老奴这就去办。”
李忠也只能暂且将林欢之事抛开。只是没想到,他还没去找林欢,林欢反而自己找上门来了。
李忠见到林欢有些诧异,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上前招呼道:“我道是谁,原来却是林小哥来了。”
林欢行礼,将带来的蜜枣奉上,“李叔,今日冒昧前来,是有事想求李叔。这是我一点小小心意,还请李叔收下。 ”
李忠接过蜜枣竹罐,正好,上次买的已经没了。他正打算让人去买呢,这林小哥就送上门来了。“林小哥客气了,你有什么事,尽管说,我如果能帮忙的会尽力相帮。”
他没有将话说死,毕竟有些事,还需要主子做主。他也没有询问林欢关于治好李家老爷的事,既然林欢嘱咐了李夫人不得外传,那就说明林欢并不愿意此事被别人知晓,如果贸然问询,只怕他心中起警惕,反而不好办。
毕竟他们交往并不多,也不了解其为人。正如主子所言,此事慢慢来,等合适的时机,到时候再说明就好。
林欢也没有拐弯抹角的意思,直接就进入正题,“我听说你们庄子上有田地要租佃,我想问问看我是否能租佃些地种?”
“你要租地?”李忠惊讶的问。转念又想起林欢这才刚刚被林家给分家出来,想来是没能分到地的,所以林欢今日上门说要租佃地也说得通了。
林欢挠挠头,笑道:“没错,我被林家分家出来,别无他长,只能种地为生。我名下并无田地,所以听说你们庄子上的地可以租佃,这才想着过来问问。李叔放心,地租我是一文都不会少给的。”
庄子上的地,以前都是租佃给了附近的农人侍弄,只需要每年上交给主家一定数量的粮食或者银钱租子就行了。
林欢也打听到了,正巧有一户佃农的女儿嫁去了镇上。如今两老口已经种不动地了,女儿想将他们接去镇上就近照顾,他们租佃的地便只能退还给了主家。正好林欢可以将这些地租下来,等一开春,他兑换的那颗红薯就可以育苗了,到时候正好可以种下去。
李忠有些踌躇,“前来租佃的都是汉子,你一个哥儿,地里的活计能干的下来吗?”他还从未遇到过有哥儿租佃田地去种的。
众所周知,哥儿干活虽然比女人要强一些,只是身板力气始终还是比不过汉子,一般情况下,农家人地里的活计都是汉子做,哪有哥儿种地的?
“李叔放心,我在林家从小也是干惯了农活的,种地这点事情难不了我。我可以保证每年都能交上租子。”林欢拍胸脯保证。
李忠还在犹豫,林欢眼珠子一转,可怜巴巴的道:“李叔,我如今被林家分家出来,别无他法,这才厚着脸皮上门请求。如果李叔也对哥儿带有偏见,不愿租佃田地与我,那我真的走投无路了。”
李忠看他泫然欲泣的表情,也知道林欢目前的难处。心下一软,说道:“这件事,我去禀报我家主子,看他是什么意思吧。”
林欢一喜,“谢谢李叔。”
李忠摆摆手,“你别忙着道谢,到底还是要看主子的意思,若是主子不答应,我也没有办法。”
林欢笑嘻嘻,“还要劳烦李叔帮忙多说说好话。”
李忠摇摇头,便让林欢等着,他先去问问再说。
“咳咳!你说林小哥来,是要租庄子上的地?”李槿也是微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