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枭无所谓的晃晃脑袋:“督主比我大一岁,他年轻我就年轻。”
裴长缨一鞭子抽在灵枭的马屁股上,那马扬起前蹄,飞快往前跑去。
“裴长缨你个小心眼!”灵枭的声音被吹散在风里。
摸了下怀里的虞帝,裴长缨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舍,这一去边城,不知何时才能归京。
也不知道长时间不见,魏山阙会不会想他。
应该不会有人趁他不在,向魏山阙献媚吧?裴长缨越想越觉得忧心。
“你干嘛忧心忡忡的?”周柏书自后面追上来。
裴长缨收敛心神,问:“你怎么来了?”
周柏书叹了口气:“别提了,我爹不高兴我总是和兰镜混在一块,把我也给踢过来了。”
魏山阙一直站在原地,直到看不见少年的身影。
他脸上淡淡的笑意褪去,又变回那个不假辞色,面容冷厉的东厂督主。
有些人,当清算清算了。
第91章 用刑
东厂的刑室里,阴暗、潮湿,尝过人肉味道的老鼠个头极大且不怕人。
它们最喜欢刚受过刑,皮开肉绽的人。
此刻,刑架上绑着一个人,那人的身上遍布盐水鞭子抽出来的伤痕,血顺着腿流下,一只老鼠正在舔舐那血水,甚至抬起前爪想要去咬那人的脚踝。
一枚铜钱飞出,直接将那老鼠钉死在地上。
“东厂的老鼠,比外面的胆子大,不好意思,吓着赵公子了。”
魏山阙斜坐在椅子上,左手端着一杯香味淡雅的茶,不似在幽闭的刑室,倒像是在茶楼里饮茶听曲。
赵元初沙哑着声音道:“魏山阙!你怎敢对朝廷命官之子私自用刑!”
“呵,就是你父亲,从六品的吏部员外郎,本督主一样敢私自用刑。”魏山阙不紧不慢地,食指点了下桌子,番子便拿起盐水鞭子又抽了赵元初一下。
一鞭子下去,皮开肉绽,赵元初疼的额上青筋直冒。
“啊!魏山阙我与你无冤无仇——”
“无冤无仇?也不知是谁编排本督主与长缨有私。”魏山阙闲适地看着赵元初。
昏暗的光线下,那俊美的脸在赵元初眼里犹如恶鬼一般。
“我不过是随口一说!”
魏山阙冷笑一声:“京城大小茶馆一百二十五家,酒楼二百二十一家,你分别找了六十五人去酒楼茶馆散布谣言,这叫随口一说?”
赵元初慌忙道:“我那是听工部侍郎的女儿徐小姐说的!是她有意误导我!”
徐小姐,便是温泉山庄一行,右相想让裴长缨相看的女子。
“徐小姐只是说长缨依赖于我、不够男子汉罢了,赵公子与其想着如何撇清自己,倒不如说说为什么要这么做?“魏山阙走到烧红的烙铁旁,拿起来似欣赏一般,在赵元初面前晃了一遍。
烙铁的热度极高,赵元初感觉一阵热浪自面前划过。
他用力咽了口吐沫,好几次,才发出声音来。
“原本我爹给我买了个官职,你发现后弹劾了他,害他降职,让我爹花进去的钱通通打了水漂,那买来的官职也没了。”
“哦,看来是本督主的错了。”魏山阙随手便将烙铁按在了赵元初的肩上。
“滋——”
肉烤糊了的味道弥漫开来。
“啊啊啊啊啊——”
赵元初的惨叫声回荡在刑室中。
声音戛然而止,他疼的晕了过去。
番子手上端着凉水,等待魏山阙的指令。
随手把烙铁丢回原位,魏山阙道:“废了他的双手,剜了眼,双耳灌上水银,毒哑了丢到赵员外郎府外去。”
让他写不得、看不得、听不得、说不得。
赵元初做下此事,肯定有旁人知晓。
杀鸡儆猴,叫那些有小心思的人,酝酿坏水前,掂量下。
值得不值得。
吏部赵员外郎的长子,不曾被人见过出门,却浑身是血地被人丢在门外。此事在京城传的事沸沸扬扬,都说赵员外郎这是得罪人了。
赵员外郎心里隐约猜测是魏山阙所为,但也不敢声张,只能找大夫救回形容废人的儿子。
他不敢声张,但他的夫人、赵元初的生母赵杨氏却是个拎不清的。
赵杨氏与小皇帝的生母宸太妃是沾亲带故的,自打小皇帝亲政,她觉得在家中腰杆子都硬了起来。
自己儿子成了废人,她岂能饶过害了他的人?
认真梳洗打扮后,她穿戴整齐,要求进宫面圣。
第92章 倒打一耙
区区一个从六品官员的正妻想要进宫面圣谈何容易?
在宫门口就被人拦了下来。
赵杨氏拿出自己和宸太妃的关系说道:“你去通传,陛下肯定会见我!”
魏山阙同刑部尚书一起,自宫内出来,刑部尚书闻言奇道:“如果这七拐八绕、八竿子勉强打到一下的亲戚,皇上都见,那几年都见不过来吧?”
赵杨氏不曾见过刑部尚书,至于魏山阙,她只远远地见过一回,并未看清他的样貌。
她福了福身道:“这位大人,妾身有要事需当面告知陛下,还请大人行个方便。”
刑部尚书连连摆手道:“本官可行不了这个方便,侍卫也不会听的,你不妨求一求魏督主。”
“魏督主?可是那东厂的魏山阙?”赵杨氏脸色一变。
就在赵杨氏拦下刑部尚书时,魏山阙便先行离开。
赵杨氏猛地回头,看向那个男人的背影。
她伸手摸了下头上的金簪,忍住心中的怒火,快步追上去:“魏督主,妾身有十分重要的事情要禀告陛下,还望督主行个方便。”
魏山阙回头看了她一眼,继续往前走,并不理会。
赵杨氏跟在他后面,嘴里还不停的说着:“魏督主,不想让妾身进宫是心中有鬼吗?”
走在后面的刑部尚书看见赵杨氏拔下头上的金簪,高高举起,心道不妙,连忙出声道:“魏督主!危险!”
赵杨氏握着金簪用力扎向魏山阙的后心!
原本等在马车处的剑北,随手丢出一块石头,砸中赵杨氏的手腕,她一个吃痛,手一松,金簪子落地。
魏山阙转过身来,脚碾在赵杨氏的手上,稍一用力。
走近的刑部尚书听见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啊——”
他忍不住倒吸一口来凉气:“魏督主,这是不是太狠了?”
魏山阙神色淡淡,仿佛踩碎的不过是一只蚂蚁:“她若得了手,谁更狠?”
刑部尚书讪讪道:“她一个妇道人家,怎么可能得手?好吧,换作袭击别人可能就得手了。”
赵杨氏头发有些凌乱,疼得冷汗直流,她恶狠狠道:“我要去告你!”
刑部尚书有些不好意思地插话道:“这位夫人,是你袭击魏督主在先,我是人证。”
“那是你们官官相护!”
刑部尚书见过倒打一耙的,但这还是头一回打到他的头上。
“唉,你这人……”
“让她告,只要赵员外郎受的住。”魏山阙径自上车,懒得理会赵杨氏。
赵员外郎卖官鬻爵,被降职了,还暗地里小动作不断,赵杨氏自打小皇帝亲政,借着宸太妃的名号,也收受过不少钱财,拿钱不做事,赵元初更是欺辱调戏良家女子。
赵府,和府上下,没一个好东西。
魏山阙的马车走远了,赵杨氏还疼的站不起来。
刑部尚书摸摸鼻子道:“你在此地不要动,我帮你通知赵员外郎。”
说完,脚底抹油准备跑。
赵杨氏没伤的手拉住刑部尚书的衣摆:“你不许走!”
“你让我留下也没用啊!你偷袭人在先,那可是魏山阙,你怎么就觉得自己能搞得过他?”刑部尚书用力扯回自己的衣摆。
“嘶啦——”
刑部尚书的衣摆被扯下来一块,顾不上这个,他连忙快步走了。
赵杨氏看着手里的碎布,想到家中那个好不容易抢回一条命,形同废人的儿子。
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谁也别想跑!
第93章 停职
赵杨氏自缢在督主府大门口。
清晨番子发现了,立马禀报魏山阙。
魏山阙听到了没有任何反应,只道:“通知赵员外郎来接人。”
番子道:“赵杨氏手中还握着一块布料。”
很快,来的不仅仅是赵员外郎,还有京兆尹。
督主府的门缓缓打开。
魏山阙身着官服,一看便是打算去上朝。
赵员外郎干嚎了几声,也没挤出两点眼泪,倒是招来了不少百姓围观。
“魏督主,我的妻子就这样死在你门口,你居然还要去上朝?”
“不然?”魏山阙看了眼京兆尹:“此事东厂不会干预,你只管查便是。”
京兆尹垂首道:“是。”
赵杨氏手中的布料经查,是刑部尚书官服上的。
刑部尚书大方拿出那件被扯坏了的官服。
坦坦荡荡道:“昨日在宫外被她扯坏的,应当还有旁人看见,可以作证。赵杨氏意图偷袭魏督主,也有旁人看见,也不知她发的什么疯。”
赵员外郎做出欲言又止的表情,但没有人问到他,他便犹犹豫豫地开口:“许是,因为云初……”
“云初?你的长子?为何?”
京兆尹问了,赵员外郎又不说话了,似乎在害怕什么似的。
刑部侍郎翻了个白眼:“他怀疑和魏督主有什么关系,你真有意思,你妻子死了,我倒觉得你开心的很,人家好歹伤心一下,你这眼睛都不带红的。”
赵员外郎道:“下官不敢过于伤悲,总要先把事情查清楚,不能让内人不明不白的死了。”
刑部尚书问京兆尹:“自缢,算不明不白吗?”
京兆尹思量道:“这要看有没有什么内情了。”
内情这个东西,可有可无,可大可小。
赵员外郎小心打量着京兆尹和刑部尚书的脸色,盘算着,此事利用的好,能不能将魏山阙就此失势。
东厂定是经不住查的。
他已经派人去散播魏山阙残害朝廷命官嫡子、逼得其母自缢,还捏造了一些子虚乌有的事情,只为了让这件事情听起来更加能激起民愤。
出乎赵员外郎意外的是,小皇帝听闻此事,当即停了魏山阙的职务,令其闭门思过,在事情查的水落石出之前不得离开督主府。
“陛下估计早就想拿魏山阙动手了。”赵员外郎拥着穿着大胆的花楼姑娘,撅着嘴喝下姑娘喂的酒。
坐在他对面的胖子大笑道:“哈哈哈,是的,到了咱们为陛下分忧解难的时候了。”
---
边城,大虞最西边的城池,斑驳的城墙、一代又一代的将领、士兵驻扎此地,击退虎视眈眈的敌人。
这里常年风沙遍地,风刮得大时,街上都不能走人,即便门窗紧闭,一张口都会觉得嘴里沙沙的。
“这就是边城。”
走在有些破败的街道上,裴长缨心中五味杂陈。
自京城出来,一路西行,所见的由繁华到破败。
徐将军感慨道:“是啊,边城虽穷,但边城的百姓是最有血性的,男女老少皆可为兵。”
徐将军是驻守在边城的将领,是裴将军的好友,也接收了一部分裴将军的旧部。
“这两日,羌国人不知道在预谋什么,探子突然就失去了他们的行踪。”
裴长缨道:“几千人,一定会留下痕迹,西山探查过吗?”
徐将军摇头,笃定道:“西山是道天然屏障,陡峭难行,他们还带了马匹,不可能的。”
裴长缨和灵枭对视一眼,没有再继续说这个。
第94章 西山
夜色寂寥,寒风似刀。
一轮圆月缀在夜幕之上,月辉清冷、似一笼轻纱,罩在萧瑟破败的城墙上。
竹笛一曲,和雅清淡、悠扬婉转。
徐将军在城墙下,听着这熟悉的笛声,城墙上那身姿挺拔的少年与记忆里那雄伟的身影重叠。
他有些浑浊的眼中蓄满了眼泪,叹了口气,喃喃道:“将军……”
天光大亮,风沙又起。
“呸呸呸!”周柏书拼命吐着嘴里的沙子,茶杯里的水面上都是一层灰。
边城的日子,真不是人能过的下去的。
水总是有股泥土的味道,东西做的都干巴巴的,没什么油水。
军中尚是如此,平民百姓的日子只怕是更难过。
裴长缨神色如常地啃了口馒头,他听着外面呼啸的风声,他爹、他的兄长们,都留在了战场上。
他爹曾说过将士的宿命,就是留在战场上。
可他不想,他要建功立业,也要和心里恋慕之人白首偕老,走完此生。
他很贪心的。
灵枭抱着胳膊靠在门上,总觉得来到边城之后,裴长缨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整个人突然沉稳下来。
外面风声渐歇,裴长缨将有些凉、味道并不好的茶水一口喝完。
“走,我们去西山。”
周柏书紧张的连忙塞了口馒头问:“就我们仨?不告诉徐将军?”
裴长缨按着周柏书的肩膀把他按回到位置上:“我和灵枭去,你去城里逛逛吧。徐将军问起来,就说我和灵枭去找羌国军队的踪迹了,别提西山。”
听说自己不用去,周柏书又把那口馒头吐了出来:“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