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将手伸到科举考试上来了。”
小皇帝放下朱笔,能插手科考,此人地位不低。
看样子,吴庸虽然交代出了与太后外家关系密切之人,但却保留了自己的人手。
这老东西。
念及裴长缨在场,小皇帝含糊道:“荣王和吴庸在等。”
魏山阙会意道:“那便让他们不得不动手。”
裴长缨:???
等什么?怎么让他们不得不动手?这中间是有什么对话被他错过了吗?
裴长缨默默咬了口宫里精致的点心,喝了口进贡的香茗。
他果然不是个当文官的料。
不擅长猜哑迷。
魏山阙一边与小皇帝商议事情,一边顺手捻去裴长缨嘴角的碎屑。
裴长缨习以为常地伸头把男人手指上的碎屑吃掉。
小皇帝:……
这里是御书房,是议论朝政的严肃的地方。
算了,长缨开心就好。
反正他抗议也没用的,魏山阙护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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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
太后宫里静悄悄的。
宫人们不知为何,都沉沉睡了过去,就连守在太后床边的桂嬷嬷,也睡着了。
太后整日躺着,此刻并不困顿,她看着华丽的床顶,自从皇帝放下话去,已经过了数十日,她整日活在惶恐中。
宫里静的,门打开时,穿堂而过 的风声都能听得见。
太后缓缓道:“皇帝,你来了。”
没有得到回应,太后转过头来。
烛火晃动了下。
她看见一身玄衣的高大身影。
“是你?皇帝倒是信任你,只是你若杀了哀家,不担心往后皇帝会以此为把柄,卸磨杀驴么?”
魏山阙轻笑一声,这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的,令人有种战栗的恐惧。
“太后不如先担心担心自己。”
魏山阙取出一个小匣子,里面躺着一颗褐色的药丸,散发出极苦的味道。
“太后,还认得这个吗?”
太后瞪大了眼睛,这是——
“看来太后还记得。”
魏山阙将那药丸塞入太后口中。
药丸入口便化,顺着喉咙滑入胃中。
“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会有梦魇?”
梦魇,没有任何毒性,服用者会魇在梦中,长睡不醒,直到死亡。
“梦婉娘是你的——”
“倒是难为太后还记得这么个不起眼的人。”魏山阙拿出帕子擦擦手:“太后,好梦。”
门被打开,又被关上。
太后的意识模糊起来,就在她要陷入昏睡时,又听见了门被打开的声音。
有人将她扶了起来:“母后,喝些参汤再睡吧。”
第182章 夫人
宫里传来消息,太后情况不大好,小皇帝日日下了朝便去太后宫里。
吴庸找到荣王:“王爷,再犹豫,以后便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荣王在屋里来回踱步,有些焦躁。
“便是坐上那个位置,难保其他的亲王不会发难。”
一没兵权、二没政权,才往朝中塞了十多个新人。
说不上什么话。
就是得了皇帝的传位诏书,这个位置也未必能坐得稳。
吴庸道:“王爷,坐不坐得稳,那是坐上去以后才需要考虑的问题。”
荣王还在犹豫,他是想坐那个位置,但他也惜命。
“王爷。”吴庸下了剂猛药,加重语气道:“您真的觉得,以后皇帝不会拿诸位亲王开刀?先帝十几位兄弟,在先帝在位期间,先后去了几位?”
吴庸咬咬牙道:“明晚动手。”
总得花点时间准备。
这一年来,他依靠销金坊和云香阁赚来的钱养了私兵,原本是打算先在朝中培养自己的人,同时多养些私兵,训练好了,再动手的。
明日动手,实在是太仓促了。
荣王的手心渗出虚汗来。
心里总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
在云香阁待了多日,灵枭一次都没见过雨儿。
就连和别人接触的机会都不多。
那个车丘就差没住在云香阁了!
偏他是东厂都没查出底细的人,灵枭还不敢贸然要了他的命。
灵枭咬牙切齿的看着老神在在喝茶的人。
“你这般闲,家里贩盐的吧!”
车丘打了个响指道:“此言差矣,我这不叫闲,陪自己夫人,这是正事。”
又来了。
滚你大爷的夫人。
灵枭打开窗户,深吸一口气,默念最近新背下来的清心咒。
窗外停了一辆马车,一个戴着纱帽的人走下来。
风吹起轻纱,此人正是雨儿。
在雨儿抬头的瞬间,灵枭迅速关上窗户。
看了两眼,没发现异常,雨儿收回视线,走进云香阁。
“哥哥要出去?”车丘嬉皮笑脸地凑到灵枭身边道:“我跟哥哥一起出去啊,你自己出去不好。”
灵枭翻了个白眼道:“跟你出去才不好!”
“唉,哥哥,我醉了,你带我在楼里转转啊?”
说着,车丘捂着脑袋就往灵枭身上靠。
灵枭原本打算推开他的。
他看了眼把头枕在自己肩膀上的人,觉得这个提议倒是不错。
便忍着揍人的冲动,肩上顶个脑袋出去了。
云香阁里来来往往的,大多都是男人揽着女人。
他们这样倒是一点都不惹眼。
灵枭看到雨儿上了三楼。
三楼平日里老鸨不让别人上,他也曾经夜里潜上去看过,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哥哥,这边。”车丘双手都环在灵枭的肩上,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转角处,有一个大的屏风,看似已经没有路了,绕过去后,车丘在左手起第三块木头那里按了下,一扇暗门出现在 灵枭面前。
“哥哥,跟我来。”
顺着暗门里的台阶拾阶而上,便上了三楼。
灵枭看了眼车丘,这家伙,究竟什么来头?
车丘低声道:“这云香阁原本是我家的客栈,后来盘出去了。”
灵枭:……
鬼才信。
云香阁和销金坊的前主人东厂早就查过了,根本没有姓车的。
三楼的房间很多,直到走到最后一间房,灵枭才依稀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
“吴庸和荣王计划明日夜里动手。”这是雨儿的声音。
一个似乎有些耳熟的声音响了起来:“荣王没告诉你?”
“没有,他的钱都是咱们替他赚的,还说什么对我不会有一丝隐瞒个,这男人啊,真是没良心。”
“吴庸既然敢撺掇荣王,就说明他手上还有我们不知道的牌。”
“咱们怎么办?”
“做两手准备,荣王成事,便继续为他做事。荣王败了,他名下的铺子定会被查封,趁早离开,改名换姓。”
第183章 宫变
一轮新月,高悬在漆黑的夜幕上。
太后宫里灯火通明,所有宫人都低着头匆匆而匆匆而去。
按照太医的话来说就是,太后怕是熬不过今夜了。
小皇帝坐在太后床头,看着太后呼吸越来越微弱,直至消失。
宫人尖声道:“太后驾崩啦-—”
除了桂嬷嬷真心实意的为太后哭泣,旁的宫人皆是跪在地上,垂首干嚎。
大虞最尊贵的女人呵。
就在这时,变故横生。
身着铠甲的人将殿里所有人团团围住,手上的刀闪着摄人的寒光。
桂嬷嬷大吃一惊,这些人分明是从密道来的,那密道不是早就封住了?
小皇帝沉着冷静的问道:“你们是谁的手下?”
“是本王的人。”荣王走了出来,他手上拿了一张空的圣旨。
“写了这退位诏书,本王留你一命。”
小皇帝并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他怜悯地看着荣王:“你可知道为何父皇从未想过动你?”
“他亲口说,你是个蠢笨的,掀不起风浪来。”
“你!”荣王走到小皇帝面前,把那空圣旨扔到他的脚下:“你别妄想拖延时间,要么你写退位诏书,要么我现在就砍了你!”
小皇帝站起来,踩在空的圣旨上,淡然道:“你可以试试。”
荣王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小皇帝冷静得的态度令他心中生疑。
难道、难道吴庸出卖了他?
荣王猛地回头,环顾四周,确实没有发现吴庸的身影。
“你——吴庸是你的人?不对,他是太后的人、也不对……”
小皇帝冷眼看着荣王自乱阵脚。
就这点本事,也妄想逼宫?
“吴庸应当也已经被抓了,一丘之貉,谁也别想逃。”
荣王夺过手下的刀向小皇帝砍去:“大不了,本王不要这个退位诏书了!”
到时候,直接模仿小皇帝的字迹,盖上玉玺,谁能辨别?
“噗!”
扶风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荣王面前,挡住了那喷涌的血水。
荣王最后一眼,看见的是自己的身体。
扶风手上的丝线上一滴血滑落。
若非定睛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他手上那杀人的利器。
荣王养的这些私兵,不过一年,有的甚至半年不到,一群乌合之众。
哪曾见过此等场景?
纷纷吓得扔掉手中的武器,跪倒一地。
小皇帝看着荣王两眼怒睁的头颅,淡淡道:“将荣王的脑袋挂到城墙上示众,他的尸首,丢乱葬岗,查抄荣王府。”
一场宫变,轻描淡写地落下帷幕。
小皇帝最后看了眼太后,转身离开,不知魏山阙那边如何了。
密道走到一半,吴庸刻意落在后头,直到走到末尾。
待看不见人后,他扭头往外走。
皇帝毫无防备,荣王定能得手,他要做的,已经完成了一半。
他该回去复命了。
走出密道,一丝凉意爬上吴庸的背脊。
火把一同亮起,照亮了黑夜。
魏山阙那张脸,在吴庸看来,宛若鬼魅。
“你!那太后宫里——”
“你和荣王,果然不是一心的。”魏山阙抬了抬手。
番子上前将吴庸制住。
“不知你效忠的是何人?现在不必说,总要让你试一试东厂伺候人的手段。”
吴庸心底一凉,入了东厂的大牢,他焉有命出?
第184章 裂开
“荣王败了,咱们的人去密道口时,发现了东厂的番子,幸亏隔得远没被发现。”
“那吴庸想必也是被抓了。”
“不管他了,咱们先离开这里。”
“来了,就别走了。”灵枭翻身坐在窗台上笑道:“就这么走了,未免显得东厂招待不周啊。”
雨儿大吃一惊,指着灵枭道:“你是东厂的人?”
跳下窗户的时候,灵枭被过长的裙摆绊了一下。
大爷的,忘了把衣服换回来!
灵枭一把撤掉头上碍事的发簪,这是白日里车丘死活要给他戴上的。
瞬间,雨儿想明白了:“你是老鸨前些日子买回来的灵灵。”
“灵灵你大爷!”
一听到灵灵二字,灵枭就忍不住额头青筋直跳。
裴长缨这取的什么鬼名字!
“你是第一楼的阿若娜?”灵枭打量着雨儿身边的人。
雍城的漏网之鱼,倒是不少。
“不,阿若娜是我的姐姐。”
女子掩唇笑道:“我、叫、阿、若……”
“兰。”
尾音未落,屋里突然弥漫起白雾,灵枭警惕的屏住呼吸。
阿若兰的声音飘飘渺渺,听不真切:“这个,屏住呼吸也是没有用的哦~”
灵枭感觉有一双冰凉的手摸上了自己的脖子,他却没有力气动弹。
“嘭!”
大门被一脚踢开,伴随着一声惨叫,灵枭感觉有滚烫的液体喷在脸上。
是熟悉的血腥味。
他眼珠子动了动,感觉力气在慢慢的回到身体里。
一只手落在他的脚边。
雨儿握着手腕疼得惨叫连连。
阿若兰已经不见踪影。
屋外站着执剑的车丘,和拿着匕首不停颤抖的菡萏。
车丘快步走到灵枭身边,拿帕子擦去灵枭脸上的血迹,和温柔的动作不同的,是不着四六的嘴:“哥哥啊,红色真称你。”
灵枭嘴巴动了动,吐出一个字:“滚!”
余光,灵枭看见菡萏举着匕首刺向雨儿的后背。
“你做什么!”
灵枭扔出暗器去打菡萏的手。
为时已晚。
那匕首正中雨儿的后背。
菡萏的手背打的生疼,她的脸上露出狠厉的神色:“已经跑了一个,这个当然不能让她跑了,她们都是害死汪郎的凶手!”
“啧。”灵枭试了下雨儿的鼻息,显然是救不回来了。
“碍事。”
如果要杀人,他早就动手了,就是想抓活的慢慢审问。
灵枭直起身,打量着菡萏。
这个女人脸上眼里满是仇恨和杀人的后怕。
瞧不出别的来。
让番子把雨儿的尸首运回东厂,看看能不能别的发现。
同时把菡萏也带回东厂,看管起来。
他自己则是将三楼的屋子都翻看了一番,没有找到有用的东西。
期间车丘跟个尾巴似的,一直跟在灵枭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