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出师门”四个字是他的魇梦,一旦提及都能刺激得他神思恍惚。
不好、不行、不可以的!
岑乐天局促回头:“师尊可是我……”
扶栾蹙眉厉声制止:“为师要你停下!”
可是已经晚了。
魔尊可不是那般好脾气,且好说话的。她方才答应放过岑乐天也是看在扶栾的面子上,现在岑乐天不守规矩依旧找事早已触犯了她的禁忌,她不可能再这般轻飘飘地放过对方了。
“你师尊方才求本座放你一马,你却是个不懂事的,白白辜负了扶栾的一番良苦用心。”师知华又对扶栾说道,“如此弟子留着他做什么?不如让本座来帮你清理门户。”
师知华也很糟心。
仙器没开灵智之前最好是不要认主,认了之后特别麻烦,非常不利于自己收集会凭白多出许多事端。
本来仙器开了灵智就很不好管了,再遇到个午门铃这样一个半开不开的更难缠了。
她也不知道这仙器到底聪明到了什么程度瞧着像是没办法化形的但又能听懂点儿人话还能有自己的想法和性格甚至会挑选主人……
师知华:“……”
不过无论是哪种情况都有一个共同的解决方式——杀掉她们的主人。
像扶栾这种,主人不认同仙器的情况很少见,可以不用这样处理,但岑乐天就不行了,他主动和午门铃结契,日后就算自己要再次收集午门铃,只能要么等他们双方主动解除契约,要么杀死岑乐天。
师知华懒得再多费口舌,直接便要选择后者。
扶栾哪儿能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当即心急如焚,恨不得亲自上去倒一倒自己徒弟脑袋里的水,让他别犯浑。
扶栾急道:“你要还认我这个师父,就立马停下。”
“师尊您只要不赶我走就永远是我的好师尊,但是……”岑乐天突然恶狠狠地看向师知华,“但是她言而无信,必然不会放过你我,弟子定要将魔尊碎尸万段,以解心头之恨。”
扶栾:“……”
没救了,等死吧。
青临一看这局面,也知道这位仙宁弟子八成要凉。
一来那金蛇本就是她们魔界修为高深的魔兽,实力可以抵上魔尊的三成,二来那午门铃是个胆小的,当对上身经百战且有帝恨节助力的金蛇时,很难有胜算,更别提现在的金蛇凶性大涨,气势有多嚣张了。
都说宠物大多随主人。
那金蛇的性子也和魔尊一般又凶又傲,完全激发魔性后,一点儿余地也不留,非要咬死面前的人不可。
金蛇吐信,众人耳边皆是令人头皮发麻的“嘶嘶”声,金灿灿的蛇鳞在迅速划过地面,扬尘数丈,直叫大家连连掩鼻退让。
岑乐天也丝毫不敢松懈,一边拼尽全力舞剑迎战,一边杀红了眼一般闪转,午门铃扣到了他脖颈处,随着他的身法发出清朗的脆鸣声。
金蛇也越战越凶,随着帝恨节的加持,它逐渐和仙器融合,头上的龙角不仅仅只是装饰,其中的效益也愈发加大。
到后来,金蛇不仅长角,还生出了龙爪和龙须,整条蛇的形态都朝着龙的方向走去。
青临在一边观战,忍不住问魔尊:“尊上,这帝恨节到时候不会取不下来吧?”
师知华丝毫不担心,她说:“当然不会取不下来,它可是本座的麾下宠,什么都听我的,就算取不下来,也是认我这个主人。”
青临点头:“那便好。”
一边的岑乐天和金蛇不知道大战了多久,双方皆是伤痕累累,方才岑乐天还在下风,结果不消片刻,他便自此占据了上风,单方面地摁着金蛇揍。
师知华瞧着心疼极了。
那是她的宠物,她都很少下这么重的手去揍,这个岑乐天真是不留后路,自己等会儿一定让它好看。
童司晴观战好一会儿了,她看到局势扭转,神情逐渐严肃下来。
师知华很少见到童司晴表情这么严肃,便问她道:“怎么了?司晴,你看出什么异样了吗?”
童司晴道:“岑乐天这般不要命的打法,表面上看着像是扭转乾坤,其实是破釜沉舟,打到最后就算赢了,也活不成了。”
这种打法,要么结局走向走火入魔,要么以自爆仙身收尾。
偏激至此,无可救药。
师知华看向那边……
扶栾终于看不下去,走向魔尊这里,她恳求道:“尊上,我的弟子实在愚昧,这与我这个做师父的教导无方有关,我……”
师知华疑惑:“扶栾仙师莫不是还想要求本座饶恕他?这是开玩笑吧。”
扶栾沉默,看来是了。
师知华也无奈:“世上竟然有如你这般心软的仙人。”
童司晴摇摇头,也劝道:“知华,他活不长久了,不如收手吧,让他斩断和扶栾仙师的师徒恩怨,再灭亡吧。”
“怎么收手?”师知华道,“我们也无法收手了,事已至此,就算即刻召回金蛇,也无法让杀红了眼的人停下来,更没办法唤醒他的良知,人——总归是要死的,说不定都撑不到清醒着和扶栾讲完话。”
事实很可能便是如此。
众人沉默不语。
扶栾默哀似地看了一眼岑乐天,然后叹了口气。
师知华突然又道:“不过他死了正好本座取走午门铃,本座也没有理由饶过他。”
扶栾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什么筹码再让魔尊帮忙了。
“饶过他没有丝毫好处,午门铃已经认主,他没办法为我所用,留着也是祸害。”师知华看到扶栾那悲怆的表情,又于心不忍地解释了几句,“疯狗若没有主人管制,很容易出事儿的,除非扶栾你愿意管他一生一世,否则……”
魔尊还未说完,扶栾便道:“好。”
师知华:???
这人是傻的吧?怎么会有这么大无畏的师父呢?
童司晴在一边道:“我们仙宁的师父收徒以后非常用心,几乎是弟子的各方各面都会照顾到,所以好些师徒都很有情分……”
但,扶栾仙师在仙宁众师尊里面,也是首位这般用心的了。
可能是魔界风俗和仙宁不一样吧,反正这一通师徒大戏是把师知华给惊到了。
她问童司晴:“司晴,你觉得本座应当如何?要不要放他一马。”
童司晴:“我们郁淫宫守卫力量到底还是薄弱的,仙宁那边的传送阵就能直接把我送进去,甚至白羡师姐她们也能半夜爬墙进来,我觉得,我们郁淫宫可以换一些守卫力量了。”
这就是要保了。
师知华知道了她的意思,也应下来。
下一瞬,师知华突然拉住扶栾,把人一起带进了战局。
岑乐天杀意正盛,突然看到局内多了两人,一人是魔尊师知华,另一人却是自家师尊。
“师尊闪开!”岑乐天堪堪躲开金蛇的袭击,负手折剑又刺了过去,但是他的手到底没那么稳了,因为攻击范围内也涵盖了他师尊,他不敢下手那么没轻没重,免得伤到了师父。
“魔头,你带我师父进来做什么?”岑乐天骂道,“有本事你放她出去!”
“本座不能亲手杀你,但是不代表你师父不行,本座只好让她代劳了。”师知华露出一个假笑,言语中也全是恶意,“你师父舍不得杀你,那你……敢不敢杀你师父呢?”
话音刚落,师知华袖中生出几缕傀儡丝,很快就控制住了扶栾,魔气瞬间顺着傀儡丝倾注到对方身体,扶栾任由她控制,执剑朝着岑乐天攻击过去。
岑乐天:!!!
师知华在一边温馨提示道:“注意一点,可别伤到你亲爱的师尊哦。”
岑乐天感觉自己就要比劈成两半了,一边由于杀红眼,血脉澎湃激荡,另一边的血却迅速凉下来,手脚都是颤抖的,生怕一个不小心伤到师父。
岑乐天绝望,声嘶力竭地痛骂师知华的无耻。
师知华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她笑道:“若不无耻,岂不是对不起我魔界尊主的身份?”
岑乐天不知道还骂了几句什么。
师知华清清耳朵,又道:“本座若和你们仙宁一般正直,还做这魔尊有何用?正人君子不好当,做魔尊可不需要守这些虚礼和法规。”
她正说着,岑乐天剑一抖,狼狈地扭转剑尖,差点伤到自己师尊。
扶栾的一缕霜发被削减,虽然身体被控制,但是神色确是悲悯和复杂的,她眼中似有千言万语不能说出,只能一边流泪一边任由魔尊控制。
师知华在旁边说:“落发断情,若在寻常人家,结发为婚,断发便是了断情缘,你们师徒虽然不是这般关系,但落发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怎么说这段师徒关系以后也不得善终了。”
岑乐天怒吼,额头青/筋暴跳,脖颈的筋脉由于过度使力而彭.勃,惹的午门铃一直铃铛作响。
岑乐天:“你胡说!”
童司晴在场外扬声附和魔尊的说法:“仙宁拜师礼上,有留发授予锦囊的仪式,若哪个弟子被逐出师门了,那份锦囊要被烧毁或者收回的,如果锦囊丢失,以落发这种形式也是可以的。”
岑乐天还是不愿意相信,一直拼命地攻击、躲闪、攻击、避让……周而复始,像是要分裂开来。
魔尊的声音一直萦绕他耳畔……
魔尊说,仙宁规矩太多,礼法也太严苛,不像魔界,就算师徒也没必要那般恪守法度,谁能力强就听谁的。
魔界啊……可以容纳世上的一切狼子野心和痴心妄想。
魔界也挺好的。
你就要被逐出仙宁了,以后,想好去往何处了吗?
岑乐天大脑嗡嗡作响,或许是脖颈上的铃铛太吵,叫他耳畔都要幻听了。
他甚至还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像是有个心魔在引诱他,告诉他,在他耳边低语呢喃。
心魔说,你已是强弩之末,不如拼死一把,就算走火入魔也要和她们鱼死网破,叫她们也不得善终。
他听到自己微弱的反驳声,似乎说了什么,但是没有听清。
心魔的声音越发刺耳,妖魔在他耳畔狂笑、尖啸,古佛圣贤则在他耳边吟诵低语,似乎想要唤回他的神智。
岑乐天觉得自己就快要死在这儿了。
他的视线不再清明,勉强撑着眼皮看向前方——
前方,是他的师尊,霜发如瀑,笑容一如往昔。
下一刻,他师尊突然止住了笑意,一抹血从嘴角渗下,身子渐渐矮了下去,无声无息地倒下了。
倒下那一瞬间,岑乐天看到师尊身后的魔尊露出了刻薄的笑意。
“不!!!”岑乐天直接疯了,连滚带爬地过去扶起他师尊,一边发抖一边哭嚎,“师尊!不要死!我求求你了!”
魔尊还在一边冷嘲热讽:“哎呀,不小心失手,弄死了,都怪你没本事,若你足够强大,你师尊也不会死。”
岑乐天仅有的神智已经无法维持他去反驳几句了。
他听到那心魔的声音再次在耳畔响起——
心魔说,鱼死网破吧,师尊都没了,你还维持仙宁弟子的体面做什么?
你若化魔,谁与争锋?
岑乐天一顿——脑子里的那根弦倏地断了。
师知华满意地退后,对童司晴笑了一下:“可以了。”
什么可以了?
素容没看明白,但是她看到童司晴对着魔尊点了下头,青临也跟着点头。
素容:???
她们刚刚干了什么?自己怎么看不懂?
童司晴上前去把地上的扶栾仙师扛了回来,然后蹲在地上给“已死”的扶栾递过去帕子擦血。
素容:???
这……原来没死啊?
扶栾没有接童司晴的帕子,而是没心思地直接擦去血渍,然后担忧地看向那边……
不远处的岑乐天周身不再是仙宁的圣光,而是窜起了一股剧烈的魔气,竟然是入魔的征兆。
他,走火入魔了。
“到底疯不疯,还得看造化。”师知华对着忧心忡忡的扶栾道,“毕竟本座这里很少有堕仙的案例,以往我也不怎么关心过这些事儿,听手下人说,大多数仙宁的人堕仙成魔后,都浑浑噩噩地找个角落流落去了,不会来郁淫宫面见本座。”
扶栾点头:“多谢魔尊。”
逼岑乐天走火入魔停下来,也比自爆而亡强得多。
“你也想清楚了,他堕仙入魔后,可就算是魔界的人了,日后也会受到本座的压制。”师知华说起来,还有些失笑,“也不知道是哪里的谣言,说堕魔之后可以修为大增,还真有人信。”
可能是民间传说和话本误导了大家吧,据说走投无路的仙人或者鬼怪什么的,堕魔那一瞬间,大多修为暴涨,直接手刃敌人,很解气,很潇洒。
其实不然,堕魔也只是换了境地,仙人原来的修为嘛,还是那么点儿修为,鬼怪则是因为成为魔的瞬间戾气大涨,报仇解恨更利索了而已。
这种情况传着传着就成为了经典的“化为魔族报仇雪恨”戏码,让很多看客也信了去。
岑乐天入魔后,耳边还有心魔的回响。
留在他耳畔的最后一句还是“你若化魔,谁与争锋”这几个字。
搞得他十分相信,化魔的第一瞬间就要找魔尊报仇雪恨。
好消息是,他还能维持基本的神智,可能是恨意太决绝,让他没有立刻疯掉。
但有个坏消息——
他气势汹汹地赶过去的时候,看到自己“已故”的师尊在和魔尊她们聊天。
岑乐天瞬间就呆住了。
走路都走不动了。
师知华见他来了,嘲讽一笑:“这是谁来了,这不是本座新来的脑残属下吗。”
岑乐天:???
谁是你属下?
青临抱着胳膊,给他解释道:“仙人堕落后成了魔,是要来郁淫宫报备,接受魔尊管制的。”
岑乐天:???
凭什么,谁说的?
“魔,都归尊上管,尤其是堕仙的魔。”青临说,“其他归并来的族类可能还有反叛心思什么的,但是你们没有,别问我为什么,这是天道的规矩,就像魔族不能杀皇族一样,堕仙的魔必须对魔尊忠心不二,不然会遭天谴的。”
“会遭天谴的。”师知华将当初的语句原话奉还,“是谁要将本座碎尸万段的?过来碎一个试试。”
岑乐天:“……”
“天道好轮回,当时你拿皇族身份制约本座的时候,也没有想到今天?”师知华假笑看他,“现在,轮到我了,让本座想想,该怎么折磨你才解气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作话来不及写了,评论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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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师知华是爱美的平日就算打架都要讲求几分美感,但在解气程度上,她十分钟情踹人这个动作因为落败的敌人狼狈跪地时她只需要在对方肩头一踹,对方就会像是风筝从半空中坠落一样以一个优美的弧线飞出去然后摔在地上吐血。
师知华很满意,收回脚观赏对方的惨败。
岑乐天躺平听天由命地等待魔尊杀死自己。
可是,当他再次听到脚步声的时候入眼所见到的却不是魔尊的红色衣摆,而是一袭白衣。
岑乐天:!!!
“师尊!”岑乐天瞳孔一缩,比见到魔尊都害怕,他强撑着身子后退半步,不敢接受眼前的事实于是他选择逃避道,“师尊是来杀我的吗,不需要污了您的手徒弟自己来。”
扶栾制止他:“等等。”
岑乐天手一顿,诧异地看着她内心生出一种微弱的希望。
可是下一秒他却听到自己师尊说——
扶栾:“你先把脖子上的午门铃取下来不要脏了铃铛魔尊向为师要了此物为师需得先把东西给魔尊。”
岑乐天:???
午门铃:???
他脖子上的午门铃也晃晃铃舌小小的铃铛大大的疑惑。
岑乐天依言听话地解开铃铛,递给扶栾仙师。
扶栾拿起铃铛,头也没回地走了。
岑乐天:“师尊,我……”
扶栾丢下一句:“等会儿收拾你,先别急。”
岑乐天:“……”
岑乐天惨兮兮地在原地等着,扶栾拿走午门铃过去给了魔尊。
师知华都不是很想接过这铃铛,她嫌弃他脏,于是便叫来自己的金蛇让它先收着拿去玩。
扶栾:“多谢魔尊留我徒弟一命,这午门铃便交由您处置了。”
师知华挑眉:“这仙器已经认主,除非解除契约或者杀掉你徒儿……”
童司晴过来插话:“或者还有一个办法。”
扶栾颔首,和童司晴想的应该是同一个解决方式。
童司晴道:“就算杀了他,他旧日犯下的因果罪孽也是还不上的,那些被负了的人,也得不到补偿。尊上不如将他神魂割裂,分为三分,一分留在我们手里,用以操控午门铃,一分交给扶栾仙师,用来管制对方,最后一分便丢入九世轮回,让他每一世的转生去尝便所犯罪孽,再为曾经负了的人,偿还欠下的因果。”
简单来说。
就是不能一死了得,要把他一劈三半,最后一半去赎罪去。
毕竟真死了,这罪孽也还不上,不如让他亲身体验一番自己造过的孽,从施.暴者变为受害者,那些被他伤害过的人,那些欠下的因果……一个都逃不了。
师知华想了想,同意了。
她对扶栾道:“你是他师父,你亲自去动手吧。”
扶栾领命,拿出佩剑,一步步走了过去。
岑乐天摆出一副引颈就戮的姿态:“师父杀了我吧,我毫无怨言。”
“我的徒儿应当是心怀天下,助老扶幼的岑乐天,而不是那个欺凌弱小的泽安太子。”扶栾没有除掉剑鞘,而是直接合剑抽打在他的肩背上,力度丝毫没有手软,她一边惩戒一边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自从拜入我门下,便舍弃了曾经的过往,凡事虽了,但因果皆在,除非赎清,否则不能再回来,这一顿打,就当是揍以前那个不争气的你自己。”
岑乐天硬生生地挨下,然后低声道:“师尊,我不再是仙宁弟子了,日后也没办法再唤您一句师父。”
是啊,他堕仙入魔了,偶然的飞升到底名不正言不顺,现在打回原形,再也没办法做那个丰神异彩的仙宁师兄了。
言下之意,他回不去了。
日后,仙宁必然不会再要他了。
他还怎么再回去见扶栾?
他的仙途,还有他的人生,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出生在残暴无情的帝王家,母后荒淫,父王暴虐,兄弟相杀……他生来便没见过光明的风景,被困在皇城之内,心也渐渐污浊变化,没有人感激他,没人爱戴他,更没人真心对他好。
他以为世上的人都这般,处心积虑,自私贪婪。
直到他机缘巧合下飞升仙宁,才看到了世间真正的样子。
仙宁的仙人们知法度,明进退,为人谦和,师门和睦,言语可信从不欺瞒,更不需要整日互相猜忌。
也是在那一天开始,他才知道世人口中的“世上至高至乐的圣地”竟然如此和美。
他曾经以为不晚,只要自己从头再来,便能做个正常的,高尚的人。
但是……
从污泥里长大的人,每一分血肉都浸满了罪恶,无论他只后再怎么学好,也是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他的师尊待他好,是他敬奉的仙师,像是神明一样洗涤他麻木已久的心,叫他学会这世上的善,心绪也化浊为清……善恶到头,能死在师尊手里,其实,也是没有遗憾的。
“怪我脏到了泥里,也拖累了师尊。”岑乐天面容悲怆地笑着,“司晴仙圣先前说,圣文天尊知道了我的事情,想必一定会处置我,只是……因我也是无情道门的弟子,恐怕天尊也会责令您……抱歉。”
圣文天尊何时知道的?
扶栾不知道,她回身去看童司晴她们,却看到童司晴露出了一个致歉的眼神。
童司晴:不知道,随口瞎编出来的。
扶栾:“……”
这句话也是故意坑他的,这傻子又记心上了。
“为师作为无情道门的仙师,教导无方,日后便要让出这仙师之位,从此云隐四方,再也不回去了。”扶栾道,“从今往后,我将你神魂分列为三,一分献与魔尊,还其救人之恩,一分留在身侧,监督你偿还因果,最后一分留你带走,尝遍九世困苦……”
若有来日,罪孽赎清,方可从头来过。
岑乐天再拜:“弟子愿意,未敢留怨。”
扶栾淡淡道:“此事只是告知于你,无需你同意。”
岑乐天喉头一滚,泪落了下来:“好。”
她俩师徒很快将此事谈好,扶栾也带着分出的神魂回来了。
她把那一分献给魔尊,还没等魔尊结果,魔尊身边就蹿出了一条半人高的金蛇,一口把神魂给吞了。
扶栾:!!!
师知华也吓了一条,连忙去敲金蛇脑瓜:“你怎么什么都吃?”
金蛇耍赖一般原地转了几圈,带着铃铛溜了。
铃铛被蛇身裹挟着,金蛇威风凛凛地四处乱窜,过处就像野风过境,带起呼呼的风声和稀里哗啦的铃铛脆响。
师知华轻叹一声,心说算了,灵宠贪玩,自己也懒得去约束它。
被金蛇吞掉,也是一种保存方式。
尚可,尚可。
童司晴问:“尊上,金蛇误食后,该怎么取出来呢?”
师知华怎么知道,她只知道,金蛇吞下岑乐天的一分魂,是为了更加有恃无恐地去收拾那胆小的午门铃。
师知华朝着不远处的金蛇喊话:“不要把午门铃给吓死,你注意一些。”
金蛇傲娇回首,吐了个蛇信子。
童司晴认真瞧了瞧金蛇,发现这小蛇真漂亮,尤其是玩疯的时候,瞳眸都像是漂亮的粉红色小桃心,尾巴惬意地摇摆蜿蜒,是肉眼可见的欢喜。
有这样的宠物,确实叫人心生欢喜。
到后来,金蛇玩也玩累了,师知华才把对方叫回来。
午门铃已经没有力气了,像死了一样焉哒哒地趴在地上,被人拎起来的时候,铃铛连响都没响。
师知华故意过去气它:“下次认主,不要找胆大的,要找有本事的,不然认了个大胆的废物主人,不如去找一头驴子。”
午门铃气死了,午门铃不说话。
看到别人不舒心,师知华就顺心多了,她操纵午门铃收了魇境,又好好修复了芥子里的泽安皇城,打算日后搬回魔界充当宫殿。
就在两方人已经开始互相道别的时候,青临突然回来对魔尊道:“尊上,帝恨节怎么取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