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霄—— by蓝鲸不流泪

作者:蓝鲸不流泪  录入:07-17

夏翊清点点头:“还劳烦代内人替我谢谢嬢嬢,昨夜若不是及时请了太医,我恐怕还不会好得这么快。”
“浔阳公不必这般拘谨客气。”泽兰柔声道,“你风寒未愈,本不该前来叨扰,只是皇后娘娘有几句话传达。”
夏翊清放下手中的杯子看向泽兰。
泽兰道:“昨日之事是温国公一时失察自己丢了玉,而后心急才会毛躁行事,还望浔阳公不要放在心上。”
这便是此事的最终说辞,对外,对内,无论任何人再问起,都只能是大皇子自己丢了玉,不可能再有任何别的情况。
夏翊清说:“我没有放在心上,大哥向来行事稳妥,昨日之事想来是个意外,今日大哥已经来过我这里特意跟我道歉了。”
泽兰点头:“如今你们二位不在一处上课,原是不会有什么事情的。温国公并无恶意,也并非刻意针对,浔阳公大可放宽心,待病好了回到学堂一切照旧即可。”
“我知道了。”夏翊清低着头,“若说起来,昨儿还要多谢安成才是。”
“是了。”泽兰回答,“安成这孩子为人实在,进宫之后没多久就分到了御药院,没跟什么旁的人接触过,心思纯净。他师父张培老实稳重,这些年进宫的小黄门半数都是由张培教出来的,行事颇为妥帖,浔阳公大可放心。”
“安成是嬢嬢特意为我选的,我自然是放心的。”夏翊清沉默片刻,又问道,“知白可还好?”
泽兰答:“许郎君并无大碍,他每日晨起跟着长主习武,身体自然比同龄人要强壮一些。今儿许郎君照常入资善堂,看起来并未受昨日事情的影响。倒是浔阳公,你一定要好生调养,胎里带来的弱症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好的。”
夏翊清点头:“我自是知道的,如今又跟着你学习了医理,身体已经比之前好多了。我每年入冬都会风寒发热,今年这次症状已经很轻了。”
泽兰:“那也不可掉以轻心,今儿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可不要再在这里看书了。”
“……”夏翊清意识到之前几次在泽兰离开后的夜读原来不是秘密。
泽兰笑了笑:”我看着浔阳公回去再走。”
夏翊清今日也确实精神不济,于是便听话地回到寝室内。泽兰确认夏翊清已回到床榻后才离开密室返回慈元殿。
转眼已入腊月,阖宫上下都在为新年做准备。学堂里只有大皇子还能静下心来读书,就连平时看起来少言寡语的二皇子这几日也活跃了几分,就更不要说本就活泼的永嘉公主了。
穆飏见品墨斋三人着实无心读书,便干脆放开书本,给几个孩子讲起了坊间故事。许琛虽是每日出宫,但无非也是从皇宫到侯府的一段路,且侯府处在外皇城,周围全是高宅府邸,所以纵使他每日往返大内和家中,对坊间之事也不甚了解。永嘉公主和夏翊清更是从未知晓皇宫以外的世界,对穆飏口中的故事都感到十分新奇。
其实穆飏讲的都是一些民间家族中的琐事,无非是些平常人家的日常生活。但这些寻常生活对深宫中的皇子皇女们来说,是根本无法触及到的。穆飏此举,多少有些让他们知晓民间疾苦的意思。最起码如今品墨斋的三位是知道他们所用的文房四宝十分贵重,若任取一样拿到民间典当,所得银钱足够普通三口之家两年的吃穿用度。
腊月总是过得特别快,转眼便是小年夜。
资善堂已经在腊月二十放了假,大皇子尚未出阁开府,还是住在容贵妃的承庆宫,承庆宫每日嫔御来往好不热闹。
二皇子不爱多言,顺妃又是个低调的,所以莲绮阁相对安静些,只是如今顺妃位列八妃之中,一些应酬也是难免的。
而皇后的慈元殿则热闹非凡。
后宫唯有帝后起居之所可称为殿,殿并非只一个大殿,还包括其两侧朵殿及殿后数间拥舍。慈元殿主殿地阔七间,皇后会见命妇,宫中晨昏定省皆在主殿。主殿左侧的朵殿为寝殿,寝殿有五间之宽,日常皇后起居皆在此处。寝殿旁边的廊间则为内人内侍们的住处。顺着廊间再往后走是数座拥舍,永嘉公主便住在这里,虽是拥舍,但亦有明堂和左右次间,足够日常起居读书。
年底是皇后最忙的时候,往来妃嫔命妇及一应庆贺礼制都需皇后亲自照看,永嘉公主也不多去打扰,就在自己的院子里叠纸船,倒也自得其乐。
相较而言,临月轩实在是太安静了。
宫中人本以为柴昭媛会复起,可如今夏翊清入资善堂三个月,除了皇后生辰那日,天家再没有提及他,也从未临幸临月轩。众人都明白,之前不过是碍于皇后的面子,天家才开了金口。四皇子依旧不得宠,柴昭媛依旧复起无望,临月轩自然又被人抛到脑后。
不过这倒正合了临月轩两位主子的心意。
九年的时间已不算短,更何况对于柴昭媛来说,那是她风华正茂的几年。十五岁入宫得天家宠幸,一路走到嫔位也不过十七岁,可九年过去天家再未宠幸,起先她对未能有自己亲生孩子颇有些介怀,但自夏翊清来到临月轩,她亲身经历了这孩子的几次生死难关后,便彻底绝了想有子嗣的念头。生在皇宫之中的孩子都太难了,她护下夏翊清已是艰难,若再有一个,定是分不出精力的。
而且这几年的时间她已经想开,从古至今后宫女子能安然到老已是天大福气。认命,才能在这宫中好好活下去。
夏翊清更不必说,他本就“木讷”,不愿与人多说,临月轩越安静,他就越开心。每日早上请过安就回到自己的房间,或是练字,或是读书,好像宫中四处的张灯结彩皆与他无关。
小年的晚宴是皇后赐宴,夏翊清“照例”托病告假,柴昭媛便推说照顾他也告了假,因着往年小年晚宴他都告假,此次也并没有人多想,只是往年他是真病,今年却是因为不想见到大皇子。
那件事毕竟还是在心里留下了刺,之前在学堂还好,若留心在意总是可以错开。可家宴上皇子照例要坐在一起,他避无可避。皇后身边的泽兰对那一日事情的缘由三缄其口,那件事明眼人都知道是大皇子有意陷害,无论是冲着自己还是别人,总之大皇子并未如愿。
夏翊清心中很清楚,若是冲着自己,大皇子可能会再一次找机会,若是冲着别人连带到自己,那大皇子并未如愿后的气愤和郁结极有可能会算在自己头上。所以短期之内还是尽量避免和他相遇的好。
小年一过,除夕就不远了。除夕宫宴是躲不过去的,柴昭媛命人早早收拾妥当,带着夏翊清赴宴去了。除夕晚宴自申时初起到戌时末敲过一更才能结束。挨过了繁琐的规制,长公主看到在座的几个孩子早已生了倦意,便向皇后请命让他们去外间玩耍了。大皇子在席间不动,二皇子也端坐席间,永嘉公主畏寒躲在暖阁不出来,便只剩下夏翊清和许琛在玲珑池旁并肩走着。
玲珑苑内外步道早早被内侍清理干净,许琛让随从跟在身后,自己伸手接过了灯笼。
许琛:“浔阳公的风寒刚刚痊愈,还是不要在外走太长时间。”
“无妨。”夏翊清道,“我这是胎里带来的,每年冬日都会高烧一次。”
许琛:“既然如此更要好好保养才是。”
“真的没事。”夏翊清转着手中取暖用的手炉,半晌才又出声道,“知白,那日学堂的事,你是否已知详情?”
“我本不该妄议朝政,今日是你问起来,我才说的。”许琛沉默片刻,答话道,“义母告诉我,那段时日先生在前朝弹劾了容贵妃的兄长。”
“竟是因为这个。”夏翊清无声地笑了一下,“我以为低调行事便可以躲开宫中的这些事情,看来还是太天真了。”
许琛心下一动,偏头看了看身边的人。这个明明应该像其他皇子一样无忧无虑在皇城中长大的人,竟然也会和自己一样过得谨小慎微,一时心底泛起一种复杂的情绪,他慢慢地说:“浔阳公不必忧心,义母曾跟我说‘不要随意惹事,但也不要轻易怕事’,如今事由并非因你而起,就更不需要害怕了。”
夏翊清道:“姑母历经生死,是个通透之人,她说的话,必然是没错的。”
“浔阳公也并非愚笨,定能明白。”许琛道。
夏翊清笑了笑,却换了个话题,说道:“这些天我在临月轩读书,看了老子的《道德经》,便为自己起了个字,和光。”
“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是谓玄同。”许琛只略想了一下,便道出了这二字的来历,他觉得颇有些意思,夏翊清一个天家皇子,竟想要与世无争,这倒是新奇。不过转念间他便明白,这也确实是夏翊清的处世之道,不争不抢,不露锋芒。
“是个好字。”许琛说道。
夏翊清说:“知白,我视你为亲为友,你又比我年岁大些,我不愿你像旁人那般称呼我。如今我已有了字,你可愿和我以字相称?”
“我……”
“此时只有你我二人。”
许琛既没有同意,也并未拒绝,只是沉默着。
“也罢。”夏翊清并没有再强求,像是自我安慰般说道,“你身份尴尬,在这大内之中是该小心谨慎一些的。”
许琛默不作声,继续陪着夏翊清缓步前行。
没一会儿,远远传来了更漏声。除夕夜宫门一更二点落锁,如今已然一更,长公主该要离宫了。夏翊清停住脚步,说:“宫门要落锁了,知白,我们再见面时就是新的一年了,你可有什么愿望吗?”
许琛轻声回答道:“我只愿义父义母一切安好。还有……”
夏翊清见许琛停了先来,便追问道:“还有什么?”
“愿和光诸事顺遂。”
夏翊清一愣,盯着许琛看了片刻,而后展开笑颜,说道:“那我便祝知白也诸事顺遂。”
“我僭越了。”许琛刚抬起手,就被夏翊清按住,只听他道:“是我让你这么叫的,我很欢喜,知白,以后无人处你就这样叫我。我自小生在这宫中,自然懂你心内担忧与惶恐,我知道我说什么都无法彻底纾解你心底烦忧,但我总想让你可以稍稍松快一些,在我面前,不必管什么规矩身份,你可偷得片刻自在,这样可好?”
许琛道:“那我要再加一条心愿,愿和光在我面前也可以偷得些许自由。”
夏翊清会心一笑,说:“好,我们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两人又并肩走了一会儿,见凝冰前来寻,知是宫宴散了,便各自归去。
天家留宿慈元殿,长公主带着许琛离宫回府,在热热闹闹的氛围中,开宇朝迈入了第十四个年头。

第11章 十一 换防
守岁那一日定远侯没有回家,只一封家书由落华带回,说边塞一切安稳,草原余部虽有几次小规模的偷袭但都不成气候,很快就被压制住了。落华又拿出一个精致的匕首交给许琛,说这是定远侯给他的新年礼物。
那匕首鞘上有精致的花纹,一看就是出自巧匠之手。许琛稍稍用力拔出匕首,这匕首长约六寸,双刃极薄,周身一层白光,看上去锋利无比。
长公主见此,微笑着说:“这匕首定出自草原玄部,玄部极善做兵器,他们的用料与工艺皆为上等,这是个好物件,你可要收好了。”
许琛用力点头,收下了他到仲渊之后的第一个新年礼物。
过完上元节,资善堂便正式复课了。许琛又恢复到之前的生活,每日晨起一个时辰练武,而后入大内听学,散学之后回到侯府,他又给自己加了一个时辰的习武,日子过得忙碌而充实。
转眼便是春日,四月初八,吏部与兵部连上奏疏,请定远侯回朝述职。次日两府便传出旨意,令长公主尽快启程前往北疆与定远侯换防。
许琛:“义母这么快就要走吗?”
“是啊。”长公主一边擦拭着自己的剑一边说道,“等东西收拾妥当我便出发,从临越到边塞不过半月时间,若不出意外,下月初你义父便可回府了。你不要担心,我都安排好了,在你义父尚未回城之前,你可以住在皇后那里,我把凝冰也留给你,跟你一同进宫。”
“义母,我可以一起去吗?”许琛小心地问。
长公主放下剑,示意许琛上前:“琛儿,你还小,等过几年我一定带你去趟草原。”
许琛低声道:“可我不想离开义母。”
半年的光景,许琛终于放下心防,从心底里认了这个母亲。如今骤然离别,再懂事的孩子也还是会不舍的。
从前没有孩子时,长公主从无牵挂,可如今这个小小的人儿在她心底埋下了一颗种子,这种子刚刚破土,还需要她的呵护。她确实心中满腔不舍,但她亦知天命难违。
长公主轻轻抚摸着许琛的头:“琛儿,听我说,皇后是极好的人,我不在京城的时候,她一定能护你周全。你要记住,就算我和你义父不在你身边,我们的心也是想着你的。”
许琛知道挽留没有意义,天家的命令谁也不敢违抗,只是剩下的几日,他练武更加刻苦,每日不到长公主喊停是绝对不会停下来的。他心中只有一个想法:要快些长大,要快些长到可以自保、可以跟义父义母比肩的时候。
四月十四,长公主带着素缨和一队骁骑卫出城去了,同时,许琛带着凝冰搬入了皇后的慈元殿暂居。
许琛在皇后宫中一应吃穿用度都比照着皇子的标准,出入学堂还有皇城司守卫跟随,凝冰每日早晚陪着许琛套招,倒也没有让他的功夫荒废。
五月初二,札达兰趁夜偷袭,连屠边境三城,掳平民数千。恰逢长公主刚到边塞,亲自坐镇军中,定远侯亲率三千骁骑卫将札达兰的队伍逼退至距边境约百里处,并生擒札达兰世子木赫。札达兰首领扎鲁上书,请求用所俘百姓换回世子木赫。
五月初五深夜,乌云遮月,几只黑鹰在札达兰营地上空盘旋,不久后粮草库便烧起大火。另一边,关押战俘的牢笼全部被打开,负责看守战俘的札达兰士兵集体失踪,战俘们也不知去向。
扎鲁知道这一切是长羽军做的手脚,但札达兰士兵连长羽军的影子都没看到。如今粮草已空,战俘遍寻不见,失去和仲渊谈判条件的扎鲁含恨撤兵,眼睁睁看着长羽军将木赫带走。
五月初七,长羽军退回边境线内,重新调整了边境巡防路线。
五月初九,所有战俘全部回城,长羽军驻扎守卫负责协助处理后续事宜。
五月十三,远在京城的天家收到了前线传回的战报,七日之内收城、退敌、擒贼、安民,这一切做得干净利落,天家传旨命定远侯尽快押送木赫回城。
五月二十,接旨后的定远侯从边境出发,一路严密押解木赫,于六月初七顺利返回临越。
边塞的战事非常顺利,可宫中却风起云涌————浔阳公病了。
最先发现问题的是许琛。
夏翊清虽平时读书“不甚用功”,先生安排的功课也完成得一般,但他态度认真,纵使年前感染风寒之时,也从未在课堂上打盹。可现下,五月仅仅过了一周,夏翊清已经多次走神打盹,平日里还没有冬天时候那样活泛,就连被春困扰得几乎要睡一整日的永嘉公主都比他精神。
这一日午歇时,夏翊清照例窝在书桌旁,坐在他身后的许琛发现,不过短短半个时辰,夏翊清的后背就已湿透。五月初的午间虽已有些热,但尚算不得燥,况且夏翊清只着单衣,不该如此出汗。许琛走上前,轻声把夏翊清叫醒,俩人一起出了品墨斋。
两个人在廊下落座,确认周围没有人之后,许琛低声问:“和光,你是不是生病了?我看你近日面色不好。”
夏翊清轻揉眼睛:“大概是春困罢。”
“之前春日里可曾如此倦怠过?”许琛从袖中取出一个帕子,递给夏翊清,示意他擦汗。
夏翊清摇头,接过许琛的帕子。两只手触碰到一起时,许琛感到了一阵凉意,他脸色一凛,心想:他的手怎会这般冰凉!
夏翊清并未注意到许琛的变化,用帕子拭掉额前的汗,说:“大概我于读书之事上缺少天分,看到书就犯困,我现在恨不得回去睡上三日……” 夏翊清的声音越来越小,他也意识到了问题。
回想起之前在暗室内读书的情形,暗室中光线并不算好,也并非开阔之地,他都未曾困得打盹。可如今品墨斋光线明亮,且窗门皆开,习习凉风入内,本不该如此萎靡不振才对。
夏翊清唤来安成,低声询问近日饮食可有异常。
安成思索了一会儿,回答说:“主子的饮食一直是臣派人亲自看着的,不会有问题。”
“那浔阳公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疲累困顿的情况的?”许琛在一旁问道。
“仔细想起来,大概是从五月初开始的,不过几日罢了。”安成似乎想起来什么,继续说道,“五月初太医来给主子请脉之后,说春日咳疾易复发,给主子换了新药。自那之后,主子便开始神思困顿了。难道是……?”
夏翊清心道不对,药方自己和泽兰都看过,并无不妥,第一日的药渣也检查过,和药方并无出入。
“目前还不知是不是药物的作用,不过谨慎起见还是先把药停了罢。”许琛又思索片刻,说,“还有,若宫内有相熟可靠的太医,可请来检查一下。”
夏翊清点了点头。
当晚,夏翊清命安成亲自去把药壶端来,主仆二人于无人处将药偷偷倒掉,只留下药渣,安成之前在御药院当过差,他一看这药渣便觉不对,但又说不上具体问题。夏翊清便同安成说这药渣先暂时放在屋里,次日请太医来看。待一切妥当,夏翊清拿着药渣和药方进入了暗室。
“这药渣中甘草的分量多了数倍。”泽兰仔细检查过药渣之后,得出了结论。
“甘草……”夏翊清若有所思,“年前冬日里的风寒虽好了,但孙太医为了防止春日咳嗽给我开了甘草。”
泽兰:“正是如此,甘草虽常用,但大量服用也是有毒的。如今浔阳公的症状正是甘草过量所致,这药绝对不能再用了。”
夏翊清无奈地摇头:“不知这次我又得罪了什么人。”
泽兰听到这话连忙安慰说:“浔阳公莫要担心,或许只是下人一时不察。这件事我会告知皇后娘娘,还请浔阳公稍安勿躁。”
夏翊清心中有些憋闷,药方和第一日的药渣没有任何问题,后来的药闻起来甘草气味重了些,他也并未太在意,他如今习了药理,知道甘草产地和时令不同味道会有差异,谁成想偏偏有人在这上面动了手脚。
泽兰见夏翊清面色不佳,便耐心劝慰道:“浔阳公放心,皇后娘娘绝不会轻易放过此危害皇嗣之事,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那便先多谢嬢嬢了。”
“好在毒并不多,浔阳公也足够警觉,并未有太大影响。我先为你施针排毒,解毒需要连续五日不断,这五日可能要辛苦些。”泽兰一边说一边从摆放药物的架子上拿出一套银针,“此事暂且不要声张,我明日会将皇后娘娘的意思传达回来,浔阳公再忍过一日。”
夏翊清点头,趴在矮榻上让泽兰施针。
第二日学堂中,面对许琛的关心,夏翊清并未多说,只道已不再服那药,许琛也不好过多追问,便又嘱咐了安成几句。
第三日散学后,永嘉公主缠着夏翊清要一本字帖,夏翊清要派人回临月轩取,公主却说要一同前往临月轩。学堂散学之时,正逢各处内侍往尚食局膳房取用晚膳,公主一路都在说字帖,便是让阖宫都知道永嘉公主缠着浔阳公只为了一本字帖了。
永嘉公主刚刚拿到字帖,泽兰就来到了临月轩。
泽兰行礼后道:“公主可叫奴好找,皇后娘娘特意给准备了公主最爱吃的金丝肚羹和紫苏鱼,还有从外面学来的决明兜子,说是可以明目清火,现下都备好了,就等着公主回去了。”
永嘉公主:“嬢嬢准备的定然好吃!不如让四哥一起去,今天我拿了他一本字帖,理应给他道谢的。”
未等回答,永嘉公主就拉着夏翊清走出了临月轩。

第12章 十二 毒发
慈元殿自然是有内厨的,不仅有内厨,还有出宫办差的内侍常常带回来一些宫外时兴的新鲜吃食及做法,所以公主自小便比宫中其他人吃得好。临月轩的内厨尚不能开明火做饭,只可做一些茶点小食,因此夏翊清并未吃过尚食局膳房以外的正食,偶尔能到慈元殿来吃饭,夏翊清便当做是“开斋”,全心全意地吃饭。
这天也是如此,他安安静静地吃了不少,许琛在一旁见他这般模样,心中暗笑,想着以后若有机会,定寻些好的厨子多做些新奇吃食给他。可转念又觉得自己颇为荒唐,夏翊清贵为皇子,他若想,定然有人排着队给他送吃的,自己又是从哪里升起来的这份念头?
饭后,皇后留夏翊清稍坐,喝完一盏茶再回宫。
夏翊清向皇后回了几句话,便有些不自然,脸上也泛起一丝异样的潮红。还未待皇后开口询问,他就直愣愣地从椅子上栽了下来,若不是许琛正好坐在他旁边,又加上这多半年来一直习武,反应比旁人快些,立刻接住了他,夏翊清恐怕已经摔得破相了。
许琛接住夏翊清那一刻就发现他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了。许琛心里突然慌了起来:他说已经停药了。这几日也明显比之前精神许多,今儿这又是怎么回事?!
宫人们立刻围上来七手八脚地从许琛手中接过夏翊清,将他抱了出去。许琛呆在原地,耳边宫人们的声音和急忙跑出去叫太医的身影都仿佛遥远得不在身边。
“郎君,郎君?”凝冰的声音将许琛拉回现实。
许琛缓了一下,问道:“怎么了?”
“皇后娘娘请郎君稍等片刻,一会儿有事询问。”
许琛略点了下头,目光却一直跟随着被抱出去的夏翊清。刚才接住他的时候,他好像……
那一瞬间太短暂,许琛并不能确认那个若有似无的触碰是否有所暗示。
在次间略坐片刻,将这几日的事情都细细想过,许琛感觉好像抓住了一点细碎的东西,但缺少太多细节,依旧拼凑不出完整的样貌。就在他尽力思索的时候,有内人传话说皇后娘娘正往这边来。许琛轻轻甩头,似是要把那些想不清的琐碎事情暂时甩出脑海。
门外钗环清脆,皇后带着墨竹走了进来,许琛立刻起身行礼。
“快坐下,知白,刚才多亏你了。”皇后说着便坐到了许琛的对面。她见许琛脸色不好,以为是吓到了,便安慰道:“别怕,翊儿那边你不必太担心,泽兰略懂医术,刚才已经紧急处理过了,太医们也已经应召赶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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