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了按胀痛的太阳穴,余戌下车,柳管家已经等在车外,手里拎着他的随行行李。
“少爷,欢迎回家,夫人正在屋里等您。”
余戌微微颔首,走进敞着门等候的大院。
余老先生和余老太太年纪大了,已经歇下,只余夫人坐在院子里乘凉,毫无豪门太太的自觉,穿着无袖褂子,宽松舒适的七分阔腿裤,手里捧着西瓜,啃得卡擦作响。
看到风尘仆仆的儿子,余夫人嚯了一声,放下手里的瓜:“你咋回来了?”
突然听说儿子要回国,虽然没明说,但听意思是要待上挺长的一段时间,余家二位第一反应就是儿子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
余父连夜调查,但却什么都没有查到,余教授在德名声颇好,学生爱戴,同事关系融洽,行业内年纪轻轻担当大任,可谓是前景大好。
虽然不合心意,但余父还是不得不说一句,找不到突然回国的理由。
半个月内连续两次调动特快行动小组的曲特助在一旁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余戌侧目,视线穿过大院的围墙,看向某个方向的天空,无声地笑了下:“回来抓小骗子。”
余夫人被他身上那股子冷意冻得一哆嗦,是哪个不长眼的得罪了儿子?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但余夫人充满了同情。
儿子打小就护短,记仇,吃不得亏,一次宴会,有人对余父说,豪门难出人才,都得靠家里一路开灯,他站在旁边没有反驳,但此后年年第一,一口气读到常青藤博士。
自此,没有敢当着余父的面说什么难出人才的话,更别说这位还自己赚钱,一点都没有富二代的觉悟。
“我先休息了,明天有事要出门。”余戌对着母亲点点头要回自己的房间。
“诶,你不吃了瓜再睡啊?”余夫人举起手里的瓜,嚷嚷道,但耐不住人腿长,几步路已经回了房间,也不知道听没听到。
许喃早早起床,下意识看了眼窗外的花墙,今天的天气很好,阳光明媚,只七点太阳已经高高挂起,暖阳铺陈在小院里,花蕊娇艳,有暗香浮动。
收拾好自己,许喃匆匆出门,在路上买了个煎饼果子做早餐。
到店的时候,朝旭已经等在门口,看到他连连挥手:“师父,早上好啊!”
年轻小伙就像是他的名字一样,阳光开朗,逢人就爱笑。
许喃笑笑走近:“来这么早啊。”
“嗯嗯,今天要深度消杀,所以来早点,”朝旭点头,“师父吃早餐了没?”
“吃过了。”
许喃打开门,师徒两人进店,在他们之后,很快又来了人,陆陆续续,赶在八点半以前全部到达,人多力量大,九点开店前,完成了全部的工作。
工作日的早上客人相对比较少,许喃坐在前台,手里随意翻着一本店里供客人看的书籍,是一本国外的小说。
“欢迎光临!”玻璃门旁边的小布偶响起。
许喃眼角余光注意到玻璃门被推开,条件反射地抬头,露出一个笑容:“欢迎光临,有什么可以帮助到您……的吗?”
说到最后两个字,许喃卡壳了一下。
男人穿着简单的衬衫西裤,一如他曾经见过的模样,头发随意往后抓,显出几分严谨,袖子挽起,露出结实的小臂和墨翠色泽的腕表,肩宽腿长,身姿笔挺如青松。
“阿喃……”像是含在唇齿间反复斟酌咀嚼了千百遍,平平无奇的两个字说得意味深长,尤待余韵。
余戌淡淡抬眼,看向柜台前的人,神色不明地笑了下:“又见面了。”
◎你不是说要请我吃饭?◎
许喃微怔,很快反应过来笑道:“好巧,又见面了,您这是休假回来看杨姨吗?”
他记得这位是在德国工作吧,之前听说回德了,没成想这么快又回国了。
余戌看着他脸上明媚的笑容,很轻抿了下唇,下颌角微微收紧:“不是,我回来处理一点私人事情,找一个人,大概会待上一段时间。”
许喃愣了愣:“哦,这样,那……”
对于这个话题,许喃有点接不上来了,继续问找什么人似乎有点太深入,怕冒犯隐私,但不继续问,也有点尴尬。
幸好对方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停留,就像是随口一提般,很快又提起另一个话题。
“椰椰胃口不太好,我来帮它拿点开胃的罐头。”
许喃恍然点头,难怪没看到他带着那几个小家伙。
“好的,稍等,”许喃连忙站起身,在后面的柜台上翻找,“给您拿两个羊肚罐头吧,狗狗爱吃,还可以调理肠胃,三十块钱,您看可以吗?”
许喃说着回头,怕自己错过了客人的回答,却猛然撞上对方落在他的视线。
男人的眉眼深邃,哪怕只是简单的一略,都会叫人感觉到一种压迫感,如影随形,此时他的目光中含着些说不清的深意,一寸寸地巡视,像是雄狮在窥伺一个侵犯了它领土的兽类,企图在对方身上留下点印记,以叫它铭记这次教训。
许喃蓦地打了个冷战,有种说不清感觉,但只是一瞬,对方见他转身,勾了勾唇角,那种无形的压迫瞬间消弭。
“可以,那就羊肚。”
许喃点点头,从货架上拿下三罐羊肚,利落地用袋子装了,放在柜台上:“总共是九十。”
男人走到柜台前,除了那次险些被车撞到的意外,许喃还是第一次和他站这么近,只隔着一个单薄的柜子,他恍惚意识到,这个人是真的很高,这样的距离下说话,他需要仰头,才能看到对方的眼睛。
余戌垂眸看着面前的人,对方丝毫没有意识到他是谁,许是常年待在室内,青年的肤色很白,狭长的单眼皮,眼角还有一颗鲜明的泪痣,因为他的笑容而栩栩如生。
这张脸,和直播间的人像又不像,乍看不像,但在知道对方身份后,怎么看都像。
高挺秀气的鼻梁,饱满的唇因为没有口红显得有些色淡,只不过天生的微笑唇,很容易让人忽略这样的淡,从而专注到他的笑容。
尤其是那双眼睛,从第一次遇见,就透着熟悉感的眼睛,每每说话,总是十分专注地看着对方,仿佛他对他很重要。
余戌神色淡淡,伸手接过袋子,两人的手不经意间触碰到,对方没什么反应,反倒是余戌手指收紧,指腹压出淡淡的白。
那双手和照片里的一样,白皙纤细,指骨分明,只不过比起开了滤镜的照片,这手指上的茧显得更明显一些。
“你叫什么名字?”
许喃被对方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懵了下,但还是给了回答:“许喃。”
“哪个喃?”
“一个口,一个南方的南。”
余戌扯了扯嘴角,原来这么多不经推敲的细节。
就在许喃以为他要走的时候,这人又开了口:“我听母亲说,你想请我吃饭。”
许喃愣了下,想起上次派出所的事情,后来他还接到电话,那边说事情已经解决,那个违规司机赔了车主四十七万。
至于徐小岩打人的事情,对方也不追究了,也许是面前这位说了什么,也许是对方因为四十七万无心追究。
“对,上次想请你,但听说你回德国了,”许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方便?”
余戌挑了下唇角,似笑非笑道:“今天。”
许喃一怔,他还以为请吃饭至少会在明天,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挂钟,三点,距离饭点还有三个小时。
“好,”许喃点点头,“那要不我们加个好友,你先去忙,我五点给你发消息,我们再约去哪里?”
男人拿出手机,许喃发现这人总是爱穿白色的衬衫,却独独偏爱深色的细节,就像那墨翠色泽的腕表,深海蓝的袖扣,还有黑色的手机。
他拿着手机,但却没有如许喃预料的打开微信,而是拨号界面:“你告诉我手机号吧。”
许喃眨眨眼,能理解,毕竟微信是比较隐私的存在,对方一看就是领地意识很强的人,大概不会轻易和别人添加好友。
虽然电话没法交流,但许喃也不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以往他都是先打电话,等对方接通了再挂断发消息。
许喃把自己的手机号念了一遍,很快,手机就呜呜震动起来,震得他手心发麻,许喃没看直接挂断,笑道:“那我们五点再联系?”
余戌收起手机,垂眸,视线落在他的脸上:“好,我等你电话。”
等人离开,许喃不自觉放松了绷紧的肩膀,之前遇到的几次,虽然说不上熟悉,但也不至于像今天这样叫人紧张,总有种说不出的不自在。
下午的时间总是忙碌,许喃忙得团团转,还有一家店问他有没有空,店里有狗狗需要美容,许喃下意识想答应,但消息才发出去,又想起自己还有个邀约,连忙撤回。
[喃:不好意思,我晚上和朋友吃饭,赶不过去]
对面的店长也是老熟人了,闻言忍不住调侃。
[星星店长:哟,不会是女朋友吧]
许喃无奈,这些人可真是,刚刚他和店长请假,店长也是这么问。
[喃:不是,别瞎说,是我救命恩人]
对方回了一串哈哈哈,显然是以为许喃的救命恩人也是玩笑话。
许喃也没解释,两边都忙,闲聊几句就结束了对话。
重新开始忙碌,许喃刚刚给一只狗狗修完毛,走出美容室,手机就呜呜震动起来,许喃拿起手机看了眼,一愣,北城的陌生来电。
手心瞬间潮湿,许喃有些慌神地想,他似乎不认识什么北城的人,只一个用户哥……
手机一直在震动,半晌,因为没有人接听而自动挂断,没有再响。
许喃心惊胆战地捏着手机,后背因为惊惧冒出了一层白毛汗。
视线中有人在走近,许喃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抬头就看到了不久前才见过的脸,男人的面色看上去不太好:“你怎么不接电话?”
许喃愣愣低头,手机屏幕上隐约映出他的轮廓。
“啊!”许喃恍然,“刚刚那个北城的号码是你的啊!”
“不然?”余戌眉头轻皱,视线锁在青年的身上。
刚刚他还以为人又跑了。
许喃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道:“没事,我忘记你也是北城的了。”
“你怕接到北城的电话?”余戌神色淡淡,像是在聊一个无关紧要的话题,只在人看不到的地方心绪难宁。
许喃假装没有听到这个问题,不想深聊,回头去看时间:“不好意思啊,我忙忘时间了,你稍等,我去换下衣服。”
说完,他就立刻钻进了休息间。
因为和店长提前招呼过,许喃叫朝旭帮他盯一下前台,直接换衣服离开。
许喃出门,看到停在门口的车,还是那辆很眼熟的迈巴赫,男人坐在驾驶座的位置,车窗开着,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对方利落的下颌角和单边的手臂。
“上车。”男人低声说道,咔哒一声,车门锁被打开。
许喃有些受宠若惊,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坐上一次迈巴赫。
小心地坐到副驾,许喃低头去找安全带,突然一道黑影遮住视线里的光,许喃匆忙抬头,就看到男人在离他很近的位置,他的手指往前一探,就能碰到对方的胸膛。
许喃被这样的距离惊得下意识后退,但后面就是椅背,退无可退。
这车平时都是老李在开,昨天去机场接人,柳管家坐在副驾,柳管家有个习惯,坐车总是习惯做得非常端正,椅背调得很靠前。
余戌的本意是帮许喃调一下,但看到他这视男人为洪水猛兽,惊慌失措的模样,脑海中乍然又想起那天收到的消息。
“我是直男,直得没朋友的那种……”
胸口有些气不顺,余戌垂眸看着他,唇角拉成冷淡的直线。
直男吗……
“是……是有什么问题吗?”许喃觉得车上的情形实在是很怪,视线往外一瞥,车窗半开,还能看到路上的行人,这要被人看到了,那就更怪了。
余戌收回目光,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动,座椅的椅背缓缓向后:“帮你调一下座椅。”
许喃哦哦两声,不敢挪动分毫,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这人的距离又近了一点,男人浅浅的呼吸喷在耳畔,轻轻撩动着耳朵上细小的绒毛,有点热也有点痒。
许喃微微偏头,试图避开这个有些尴尬的距离,但效果甚微。
目光在他绯红的耳朵上停留片刻,余戌退回到驾驶座。
“去哪里吃?”他的声音很平淡。
“宝嘉楼可以吗?”许喃问,宝嘉楼是当地挺大的一家特色菜馆,人均消费四位数,是许喃绝对不会去的地方,考虑到对方的身份,许喃还是忍痛提了这个名字。
虽然他觉得以这人的身价,估计还是会觉得不够格,但这已经是许喃眼下能承受的消费极限,还要刷一下信用卡才够的程度。
“好。”男人没有拒绝,径直启动车。
许喃松了口气,还好。
转弯的时候,余戌的视线再一次略过身边那人的耳垂,比起刚刚的红,现在颜色已经淡了很多,只透着一点粉。
余戌神色如常地收回目光,只搭在方向盘的手指微微收紧。
作者有话说:
余教授:直男?很好,我倒要看看你有多直……
◎不请我进去坐坐?◎
抵达宝嘉楼的时候,才五点半,店里客人不多,许是看出客人身上的矜贵,店员直接领着两人去了包间。
宝嘉楼呈现回型中空的格局,一楼是大厅,二楼是包间,朱红色为主要色调,雕梁画柱,每根柱子上都有盘旋向上的凤凰,古风古色,柱子上钉着烛托,火焰随着人走动带起的风而摇曳生姿,给人一种涅槃重生之感。
二楼的回廊不算宽,只刚好够三个人并行,店员走在前面,许喃和余戌并肩跟在后面。
一楼搭了个戏台子,有人坐在上面,穿着一身做旧的长袍,像是个说书先生,许喃听不见他在说什么,距离太远也看不清,但看台下观众听得津津有味,连饭也顾不上在吃,应该是很有意思的内容。
许喃看得入神,浑然不觉迎面来了人。
“小心,汤来!”一位店小二装扮的人走来,手里抬着热气腾腾的汤,脚步匆匆。
意外来的突然,许喃注意到下意识后退,腰撞在护栏上,刚好避开了身边人伸出来的手。
店小二似乎也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手里的汤猛地晃了一下,幸好他技术娴熟,手上一个巧劲,将将要飞出去的碗又转回了他的手里,险之又险地化解了一场遭难。
“你没事吧?”前面带路的店员被吓到了,这要是出了事故还不得被老板骂死。
许喃摆摆手,随手把褶皱的衣角抚平:“没事,是我没注意看路。”
余戌不动声色地放下手,视线在两人之间的空隙游走又收回,明明他只需要往自己这边靠一点点就能轻松避开。
店员把人领到包间,指着桌上的二维码道:“扫码可以点餐,您二位有什么需要可以按铃呼叫。”
余戌没说话,许喃笑着点点头说好。
这包间不算大,也就十五个平方左右,在三分之一的位置放了一个屏风做隔断,桌椅也都是红木家具的风格。
许喃拿出手机扫码,只匆匆看了眼菜单就把手机递给坐在对面的人:“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菜。”
余戌低头,但却并没有去看手机,反而是专注在他的手上,这手长得实在是养眼,口头随意道:“你点吧,我不挑食。”
许喃见他确实没有要点菜的意思,只好收回手机:“好吧,那我点,要是不合口味再加。”
许喃点菜的速度很快,虽然他在外面吃饭的机会少,但作为一个擅长做菜的人来说,他很清楚什么菜品在制作过程中容易踩雷,所以他避开了那些不好把握的菜品,挑得都是容易做好的菜。
点完,他搁下手机,不经意间拉扯到腰,尖锐的疼痛瞬间袭来,大脑还在反应,人已经倒吸了一口凉气。
“怎么,撞到了?”余戌挑眉,视线落在了许喃的腰上。
许喃抿了下唇,有些尴尬地点点头,那一下撞得是真的狠,刚刚还不觉得,现在才察觉到越来越疼,火烧火燎的。
“我帮你按一下。”对面的人站起身,只一个跨步就到了许喃身边,坐下,“趁着淤血还没起,揉开就好了。”
“不不不,不用,”许喃受宠若惊,连连摆手,“没什么感觉了。”
余戌没有听他的,反而是不紧不慢地把袖子往上又卷了一折,“我外公是老中医,推拿很有一套。”他淡淡地解释。
杨家是中医世家,杨老先生从医多年,又在大学当客座教授,余戌也算是自小耳濡目染,略懂一点。
见他执意,许喃也不好再拒绝,犹犹豫豫地盯着对方的手,小心道:“那你轻点。”
他还挺怕疼的,以前去刮痧,疼得他好几天都没缓过来,后来再也没去过,真一次性消费。
余戌低低地嗯了一声,把自己的手心搓热,悬在许喃的腰上,隔着一点距离:“你把衣服往上拉一点。”
许喃抿唇,迟疑了一下,还是掀起了衣角,包间里的冷气呼呼往外吹,顺着衣角的空隙往里钻,男人的手心突然贴上来,那灼热的温度叫许喃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男人一只手扶着他的腰,另一只手不轻不重地揉捏着,许喃皱眉,忍着腰上的疼痛没出声。
身后的人似乎说了什么,许喃没有看见,只察觉到有温热的鼻息喷洒在他的脖颈间。
许喃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往前挪,但还没能拉开距离,就被男人的手掐着腰又拉了回来。
许喃:“…………”
为什么觉得这么诡异,许喃暗暗琢磨,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耳垂脖颈像是被晚霞渲染,红火地烧了半边天。
余戌眼睫低垂,视线落在青年的后背上,这人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清瘦一些,他一只手就能环住青年的腰,许是因为疼痛,他微微弓着背,单薄的T恤下隐约印出深刻的蝴蝶骨。
淡淡的香味萦绕在鼻间,是有些熟悉的味道,上次遭遇意外,他也短暂地和他近距离接触,但那个时候,他身上分明是没有这股香味的。
眸色有些深沉,起起伏伏的情绪在其中。
“啊,疼!”青年的声音带着些许隐忍,尾音颤得像是余音未绝的琴弦,一下下地撩动着动荡的湖面。
余戌的手一顿,下意识放轻了力道,胸膛深深浅浅地起伏了几下,眼眸中隐有情绪。
因为没有药酒,余戌大致按了一下,起到活血的效果便收回手,重新坐回对面:“这位置不好自己揉,你回去买点药膏擦一下。”
许喃拉扯着自己的衣角,不无尴尬地点点头,拆开桌上的湿巾递过去给对方擦手。
余戌看了一眼,接过,漫不经心地擦拭,言语很是随意地问:“你身上的味道挺好闻,就是觉得有些熟悉?”
许喃乍听还以为是猫猫狗狗的味道,常年做宠物美容,和小动物接触,难免有些味道,许喃在这方面很注意。
听完才意识到对方说的不是这一种,他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但这事儿说起来还有些叫人羞赧:“这其实是古耘的味道,上次在你这闻到,觉得还挺好闻就……”
古耘是一个小众的家居用品品牌,旗下经营的产品很多,洗衣液,洗手液,香皂什么的,还做护手霜,身体乳。
许喃上次无意间闻到余戌身上的味道,觉得很好闻,就专门跑了超市和几家店,总算是找到了同款味道的洗衣液。
提到这个,许喃直觉很是尴尬,毕竟闻到对方身上的味道,如今又和人家用同一个香味……
余戌微微颔首,一笑:“所以你觉得我身上的味道好闻?”
“对,对啊,”许喃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你不会介意吧?”
许喃觉得对方的那句话有些古怪,但哪里怪又说不上来。
余戌垂眸看着他,深邃的眸子中倒映出对方的身影,他勾了勾唇角:“当然不会,我也觉得很好闻。”
许喃挪开眼去看空调,心想,24度,这也不高啊,怎么感觉这么热呢?
宝嘉楼的上菜速度还算是快,许喃和余戌说不上很熟,自然不会有太多的话题,至少许喃是这么想。
所以两人吃饭的时候,几乎没怎么说话。
许喃无意间抬头,看到对面人正在夹菜,骨节分明的手握着鸡血木色的筷子,动作轻巧无声,和他习惯了狼吞虎咽不同,这人吃饭不紧不慢,很有些闲庭散步,拈花小酌的意味。
许喃不得不感叹,人好看了,连吃饭都好看。
吃完饭已经是七点,天色将暗未暗,路边已经有路灯亮起。
“我送你回家。”余戌取出车钥匙,和许喃并肩站在门口。
许喃连忙拒绝:“不用不用,我自己打车回去……”
余戌没有说话,只是很轻地挑了下眉。
许喃说到一半的话卡住,这人从来不重复自己的想法和诉求,偏偏只这么一个细微的动作就能叫人无法拒绝。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气势?
许喃面带微笑,含泪咽下自己的想法:“那就麻烦你了。”
再一次坐上迈巴赫,许喃报出自己的地址,又说了一次:“麻烦你了啊。”
驾驶座上的男人闻言侧眸,车窗外的路灯年久失修,有些闪烁不定,暖色的灯光映在他的眉眼之间:“觉得不好意思,你可以请我吃饭。”
许喃一愣,这才请完,又来?
反正这也就是正常的寒暄客套,等回去睡一觉,谁还会记得这么一个随口提到的邀约,许喃很爽快地点了头。
只是他没想到,对方当了真,他才点头,就问起了时间:“什么时候?”
许喃呼吸微滞,颤颤巍巍道:“………等,等我轮休吧。”
等他轮休也差不多是发工资的时候了,至少不用担心没钱付饭钱。
“二十号轮休。”
现在是十六号,距离二十号也只不过是四天时间。
“好。”男人点头,眼里蕴着浅淡的满意。
许喃:“…………”心好痛,谁来告诉他,为什么会有这种什么话都要当真的人。
迈巴赫跟着导航转进熟悉的街道,许喃注意到,连忙道:“到了到了,前面的胡同就是我家了。”
胡同是很老旧的历史遗产,道路很窄,顶多只够两辆电动车并行,迈巴赫自然是进不去的。
“我自己走进去吧,”许喃低头去解安全带,“谢谢你送我回来啊。”
许喃抬头,十分感激,只希望赶紧道别分开,省得对方又问下下顿饭什么时候吃。
从这个角度能看到胡同里的情景,只不过天色有些暗,看不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