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不信了,就这样,他们还能找得到机会伤害景秀。”
“是。”引鸳点头应是:“而且陛下也不用怕,若他们出手,臣妾定能抓住他们的马脚,将凶手牵引出来,交由陛下发落。”
“.......辛苦你了。”秋君药看着这几天来一直没日没夜照顾秋景秀的引鸳,有些心疼:“是朕不好,没有照看好你们。”
“陛下别这么说。”引鸳仰头看着秋君药,嘴角带着一丝柔和的笑意,恍惚间让秋君药不受控地想起了“贤妻良母”四个字:“为陛下料理后宫,这些都是臣妾的本分。”
看着引鸳清丽乖顺的脸庞,秋君药不由得晃了一下神,忽然感觉心头有些热,揽着引鸳腰的手也不由自主地不老实起来,惹得引鸳奇怪地看向他:“陛下,您怎么了?”
“.....没事。”秋君药自然不肯承认自己刚才好像被美色迷了眼,只道:“就是........想好好谢谢你。”
引鸳:“.........”
嗯???谢我为什么要一直摸我的腰???
因为小孩子身体弱,大冬天的落水,窒息淹死或者发烧烧死都是有可能的。
但秋景秀命硬,愣是没死成,吊着一口气不上不下,秋君药忧心的很,日日下朝后就往披香殿赶。
秋景秀显然也很黏爹爹,只要一到秋君药的下朝时间,就在床上支棱起来,睁着圆溜溜像水晶葡萄样的眼珠子,眼巴巴地看向殿外,等着秋君药进门。
若是秋君药因为批奏折来晚了,他便盘腿捧着烧红的小脸蛋唉声叹气,连饭也不肯吃;若是秋君药来早了,他就踉踉跄跄地爬下床,挥舞着小胳膊,捏着细弱的嗓子,要爹爹抱。
偏偏他还不会说话,若是秋君药抱着他,他便笑,若是秋君药不理他,他便皱眉,一副被冷落的委屈模样,看得人不由得心尖发软,什么都依他。
“我们景秀可真是越来越黏爹爹了,”引鸳右手撑在茶几上,手里抓着一块米糕,惹得秋景秀的眼睛都直了,口水哗啦啦流,举高肉乎乎的手,眼巴巴地想要拿:
“唔!母妃!”
“让母妃抱抱就给你米糕吃。”引鸳笑着抬高手臂,诱惑着秋景秀:
“爹爹要批奏折,到母妃这里来好不好?”
“唔!”
秋景秀为难地抬眼看了一眼秋君药,又看了一眼眼馋很久的米糕,犹豫纠结了很久,半晌,才凑到秋君药脸颊边,吧唧亲了一口,随即毫不犹豫扭头钻进了引鸳的怀里,拿过了米糕,吧唧吧唧吃了起来。
他像是个小仓鼠似的鼓起了脸,吃的极其认真,头也不抬,好像之前黏父皇黏的死紧的人不是他。
秋君药:“.......”
好家伙,我的地位还不如一块米糕?!
看着秋君药铁青的神色,引鸳抱着怀里的小仓鼠,乐不可支:
“陛下,您真该看看您的脸色。”
他说:“臣妾从未看过你的脸色有这般难看过。”
“.......”秋君药抬起头看了引鸳一眼,挑眉意味不明道:
“看朕不高兴,你很开心?”
“开心啊。”引鸳不知为何,就喜欢看秋君药在众人面前截然不同的孩子气的一面,
“怎么了?”
“你还问朕怎么了,”秋君药气笑:“就会拿朕寻开心。”
“陛下之前,不也总是拿臣妾寻开心吗?”
在秋君药要炸毛的前一刻,引鸳赶紧顺毛:
“好了陛下,别不开心,是臣妾的错。”
他笑意盈盈地举起米糕:“来,陛下,臣妾喂您。”
眼看着引鸳有了认错的征兆,秋君药本来就没真生气,决定大人有大量,勉勉强强给他给台阶下,原谅他。
他张开嘴,正想将美人送过来的米糕吃下,岂料那个米糕在空中转了一圈,又被引鸳自己咬进口中。
秋君药:“.......”
到手的米糕飞了,秋君药保持着张嘴的姿势,不由自主地瞪大眼睛,看着引鸳。
引鸳见秋君药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笑意盈盈地咬碎了手中的米糕,眼中带着戏谑和调笑,一副就不想给他吃,将他当猴儿耍着完的模样。
秋君药:“........”
上辈子和这辈子都没受过这种委屈的秋君药只觉一股热血直冲脑门,他砰的一下拍桌子直起身,趁引鸳尚未反应过来之时,在众目睽睽之下,忽然倾身向前,咬住了引鸳唇间含着的、尚还未来的及嚼碎的米糕,随即卷入自己的口中。
被引鸳含在唇间的米糕尚还干燥松软着,没有接触口腔,秋君药满意地坐回去,得意地嚼着那半块米糕,挑眉看向引鸳,一副胜利者的模样。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冲动之下做了什么,就看见引鸳呆呆地握着手中的半块米糕,脸越来越红,越来越红,绯色甚至蔓延到脖颈,最后整个人面红耳赤,然后抱起无辜的景秀,用力将脸埋在了景秀的小肚皮上,挡住了秋君药疑惑的视线。
被母妃的头一撞,小景秀差点吐血。
他四肢被迫悬在半空,用力挥舞了几下,随即停下啃食米糕的动作,抱着小肚皮软绵绵地叫唤了一声,低头茫然地看着母妃通红颀长的脖颈,有些懵:
“........嘎?”
刚刚发生了什么?!
第26章 “不行,灌不进去。”
对于秋景秀来说, 自从养在了引鸳膝下,日子过的要比之前在冷宫时顺心多了。
唯一不开心的是, 父皇和母后总是在不自觉地忽视他, 两人经常聊着聊着就凑到了一起,黏黏糊糊的不知在做什么。
秋景秀自然是很不满的,为了引起父皇和母后的注意力, 他经常在午休的时候,不顾太监们的劝阻, 抱着小枕头一路跑到秋君药的床头,隔着朦胧的床帐,探头探脑地往里看, 像一朵漂浮的小蘑菇,声音也细细的弱弱的,带着好奇:
“爹爹?”
“......嗯?”
秋君药显然也没睡, 声音还带着些许沉闷:
“怎么了, 景秀。”
“爹爹.........”
一听到秋君药喊自己的名字,秋景秀就忍不住想撒娇,嘴巴一瘪,鼻子一抽,就要哭:
“爹爹......”
听着这带着浓重哭腔的呼唤声, 秋君药也顾不上和引鸳厮混了,赶紧穿好松松垮垮的里衣,掀起床帏看向将下巴搁在自己床边,十个肉乎乎的小爪子搭在床沿,用黑润润的瞳仁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秋景秀:
“怎么了?”
“........”秋景秀不说话, 张开手臂,示意要秋君药抱他。
引鸳也穿好了衣服, 直起身,看着渴望爬上床的秋景秀,忍不住笑:
“这又是来找父皇撒娇了。”
秋景秀扭扭捏捏了几下,还没来得及哼唧,就被秋君药托着腋下抱起来:
“我们景秀可真黏人。”
秋君药将秋景秀抱到自己大腿上,打趣道:
“午睡还要父皇和母妃陪着呀?”
秋景秀咧开嘴笑,像个小虫子似的拱进秋君药怀里,随即像个八爪鱼似的,抱住秋君药不放,一边拱还一边用柔软的脸蛋蹭秋君药的下巴,一副讨好小狗崽的模样。
秋君药伸出指尖勾了勾他的下巴,笑着由他蹭:
“黏人。”
“黏人才好。”引鸳说:“前几日他病的最重的时候,躺在床上进气多出气少,臣妾真怕他挺不过来了。”
“不会的。”
秋君药细细端详着秋景秀红润的脸色,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低声道:
“我们景秀天生幸运,一定能长命百岁的,对不对?”
秋景秀像是听懂了秋君药的话,思考了片刻,随即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他不会说话,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才能让秋君药脸上的忧虑少一些。思来想去,他忽然灵光一现,艰难地用手撑着从床上爬起,迈着小短腿在床上蹦跶起来,蹦完以后,又在秋君药震惊的神情里,双手叉腰挺起小胸脯,仰起头看向秋君药,小脸严肃,以此向秋君药示意自己的身体比前几日好多了。
秋君药:“........”
看着秋景秀笨拙讨好他的模样,秋君药忍不住乐出了声。
午休之后,秋君药带着秋景秀起床。
直到这时,秋君药这才知道,为什么今天秋景秀要如此执着于和他撒娇了。
按照太医的嘱咐,风寒药需要一日四服,尤其是午休后,也要服下一次。
但这风寒药开的极苦,虽然药效好,但架不住秋景秀只是个半大孩子,连喝了几天之后,就受不住了,每次喝药,必要大吵大闹一通。
但在面对秋君药时,秋景秀又学会了装乖,企图通过撒娇来逃避吃药。
“陛下,药已经熬好了,到了吃药的时刻了。”
由于秋君药有额外嘱咐,所以心腹太监来福不敢怠慢,紧盯着药熬好之后,又监着人倒好,然后再亲自端到桌旁的。
秋景秀彼时还在玩秋君药特地找人打造的积木,远远地,还未等来福将药端过来,他就敏感地闻到了药味,直接丢下药,撅起小屁股,钻进了秋君药的怀里,一副十分抗拒模样。
“景秀,吃药了。”秋君药拍了拍秋景秀的屁股,托着他的腋下将人举起来,像举着一条疯狂扭动的小虫子,表情严肃:
“不许躲。”
“唔!”秋景秀见撒娇没用,赶紧用手捂着嘴,用力摇头,不让人给他灌药,敏感的鼻子动了动,被药的味道苦的泪花都要出来了。
“不行,灌不进去。”
引鸳端着药,站在秋君药身边,表情为难:
“药都洒了......”
因为秋景秀的疯狂挣扎,熬好的药根本喂不进去,还被秋景秀失手打翻,泼了引鸳一身。
“带娘娘下去换件衣服。”
虽然药不烫,但秋君药还赶紧按住秋景秀的手,心疼地看了引鸳一眼,随机吩咐来福,语气不容置疑,带着强硬:
“喂不进也要喂,哪有生病不吃药的道理。”
“去,再熬一碗。”
“......是。”
来福看了一眼痛苦地皱紧小脸蛋、像个霜打苦瓜似的秋景秀,不敢怠慢,赶紧下去了。
半个时辰过来,又一碗熬得热热的汤药被端上桌子。
这次,秋君药没有让引鸳过来喂秋景秀,而是把秋景秀放到桌子上,抬头看着他:
“景秀,爹爹知道药很苦,你不爱喝。”
秋君药温言细语地安抚:“但生病了就要吃药,如果你一直好不起来,你就一直不能出门,那爹爹给你种的冰莲种子就要凋谢了,你就看不了了。”
“......”一听到爹爹给自己种的冰莲花要凋谢了,拢共没看几次的秋景秀顿时紧张起来,表情由痛苦和抗拒变成了犹豫。
“爹爹知道景秀最乖......这是雪花酥,”
秋君药眼看着秋景秀动摇了,招了招手,示意太监端着一盒自己亲自做的雪花酥过来:
“很甜的,等你喝完药,父皇就奖励你吃几颗雪花酥,好不好?”
秋景秀不知道世界上有什么东西比米糕更好吃的东西,一开始还不屑一顾,但当秋景和捻起一颗雪花酥放进他嘴里时,他嚼了几下,顿时眼睛一亮,挣扎着从桌上站起来,要去够来福手里的一整盒雪花酥。
“来福,把雪花酥撤下去。”秋君药眼疾手快地按住秋景秀不安分的手,捏了捏他的小爪子,像是狐狸般眯起眼,藏住了里头的狡黠,轻声哄道:
“喝完药才能吃这个,好不好?”
“......”秋景秀皱了皱眉,有些不开心,揣着小手手不吭声,但在秋君药的“软硬兼施”下,还是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见秋景秀点头同意了,秋君药弯了弯眉,说了一声真乖。
秋景秀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像是在说“当然”。
见此,秋君药眉眼里的笑意更甚。
他没再哄,而是抬手示意来福将药碗给他。
来福赶紧照做。
“把今天这一碗喝完,明天就不用喝药了。”
秋君药知道今天这是最后一服药,吃完秋景秀就能完全痊愈,端起滚烫的药,用勺子搅了搅,随即看了紧张的秋景秀一眼,笑着喝了一口被秋景秀视为洪水猛兽的苦药汁。
这个动作刚做完,秋景秀紧张的眼珠子顿时瞪得溜圆,像是有些不可思议,紧张地咬着小手手。
“......陛下!”
眼看着秋君药喝了不属于自己的药,引鸳的心顿时提了起来:
“您怎么......”
“没事,就是试试这药有没有毒。”
前几日秋君药也是趁人不注意喝了秋景秀的药,今日也不例外。他仔细感受了一下,确认没什么事,这才端起汤勺,一口一口地给秋景秀喂药。
见父皇都喝了药,秋景秀也没有再挣扎,皱着黛青色的眉毛,忍着恶心把药喝完了。
药一喝完,秋景秀就急急地爬进秋君药的怀里,闹着要吃雪花酥。
秋君药不是不守信用的人,笑着按住闹腾的崽子,叫来来福,依了他。
“这雪花酥是用何物做的?”引鸳虽然也是高门出身,见过不少奇珍异物,但还真没见过这种松软香甜的小吃,见秋景秀在吃,也忍不住自己尝了一口:
“陛下怎么会做这些?”
“是用麦芽做的。”
秋君药捏了捏秋景秀鼓起的脸蛋,正想再往下说,却见秋景秀的眉头一皱,忽然顿住了吃雪花酥的动作,僵着身体,不出声了。
“怎么了?!”
一看到秋景秀不同于往常的表现,秋君药顿时紧张起来,生怕是自己没有看顾好,秋景秀还是不慎中了毒。
他赶紧拍了拍秋景秀的背,示意秋景秀将吃下去的东西吐出来。
在他的动作之下,秋景秀弯下腰,果然将呛进嗓子里的雪花酥全是吐进了秋君药的掌心里。
而随着雪花酥的粉末掉落的,同时还有——
一颗白白的小门牙。
“这是.......”
牙齿?!
秋君药看着掌心里的牙齿,和因为少了一颗牙而有些不适应,不断伸出舌头轻舔压根的秋景秀,忍不住乐:
“景秀。”
他笑眯眯地拨了拨那颗小奶牙,声音温柔:“你要换牙了。”
“吓死我了。”看到秋景秀吐出的是牙而不是血,引鸳刚刚悬起的心也放下了一半,凑过去,正笑着想说些什么。
然而,下一秒,却变故陡生——
不知何时,秋景秀的表情开始变的愈发痛苦,他不能说话,只能皱紧眉头和鼻子,直到鼻腔里和嘴角开始淌下了细细的血丝,刺目鲜红。紧接着,在秋君药骤变的脸色里,秋景秀忽然弯腰,捂着肚子,猛然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血像是不要钱似的从秋景秀的口中呕出,溅了一地,秋君药捂着他的唇,却无法阻止越来越多的血从秋景秀的身体里流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秋景秀吐了近一分钟的血,甚至还来不及叫太医,秋景秀就有气无力地停止了吐血的动作,闭上眼睛,脸色煞白地倒下,彻底昏迷了过去。
“——景秀!!!”
在秋景秀闭上眼的那一瞬间, 整个披香殿都炸开了锅。
所有的宫女太监齐齐变了脸色,蜂拥而上, 似乎是想去看看宫内最受宠的小殿下此刻的安危如何。
其中, 有真心爱重关心秋景秀的人,也就不免有浑水摸鱼想要做点手脚的奴才,所有人各怀心思, 但表面上的神情,却都是却都是如出一辙的惊慌和担忧。
整个披香殿内乱成了一团, 乱七八糟嘈杂的声音像是杂乱的水波,乌央乌央的,好似被强行糅杂在一起, 齐齐灌入秋君药的耳朵里,摧残着耳膜和太阳穴同时刺痛起来,如同被针扎般, 泛着凌迟的隐疼。
秋君药本就喜静, 被吵得一个头两个大,加上忧心昏迷的秋景秀,极度的情绪交杂之下,最终演变成了盛怒。他直接抓起一个茶盏,用力摔在了地上。
茶盏顿时摔成千万片, 发出砰的一声炸响,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哗啦啦的跪倒一片,伏在地上,声音战战兢兢:
“陛下息怒!”
秋君药没理他们, 直接拔高声音,高声道:“十一!”
话音刚落, 一个黑色的身影飘然落地,不到一秒便跪倒在了秋君药的面前:
“陛下,臣在。”
秋君药捂着额头,语气缓沉,指尖沾着的血液透出些许渗人的阴冷,如他的神色一般沉郁:
“从现在起,披香殿一众人等禁止离开原地半步,在景秀醒过来之前,若有人敢违令妄动......”
秋君药顿了顿,随即扫视了跪倒一片的众人,声音低低,传入人耳朵里时,却让人忍不住两股战战:
“......就地格杀。”
话音刚落,整个披香殿静的连呼吸声都能听见。
几乎在霎时,所有人都管住了自己的嘴巴和身体,没有人敢再发出一丝秋君药不喜的声音,近乎同步地低下了头,最低程度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引鸳也跪在秋君药脚边,听见秋君药下了令,但他始终神情未变,依旧是那副安安静静的模样。
待秋君药说完之后,他才动了动。
引鸳抬起手,握住了秋君药沾血的手,与秋君药十指相扣。
秋君药反射性地想要躲,却被引鸳握的更紧,直到指节与指缝严严实实地扣在一起,再无一丝缝隙。
在掌心相贴的瞬间,引鸳依稀能感受到秋君药微颤的身躯,但他并未做声,也未因秋君药的盛怒而改变神情,只温声道:
“陛下......许臣妾去叫太医吧。”
“........”秋君药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握住了引鸳的手,似乎想要从对方身上汲取些许温暖:
“你别走,阿鸯。”
他说:“你,你让.......让来福去吧。”
话音刚落,一阵狂风吹开了披香殿的窗户,吱呀的一声响后,倾盆大雨顿时顺着风斜斜打进来,远处的天幕漆黑一片,好似一台方砚被打翻,翻滚着发出轰隆的声响,偶尔几道炸雷沉闷地落在人的心上,震的让人心里沉甸甸,连心也如同坠下了无尽深渊。
大雨落个不停,沾湿了齐刷刷跪在披香殿外的几个太医的衣角,阴凉顺着四肢百骸蔓延开来,连牙齿也忍不住打着战。
但即使是这样,还是有胆小的人担心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太大,惹怒秋君药,给自己平白找来杀身之祸。
殿内静悄悄的,只有蜡烛哔啵和小声交谈的声音。
小齐太医跟着父亲齐太医跪在殿外,跪的膝盖发麻,冰凉攀着骨髓往上蔓延,逼的年轻小齐太医不得不缩紧了脖子。他虽不敢喊疼,但还是膝行几步,小心翼翼地挪了位置凑过去,附在父亲的耳边,低声问:
“父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各位院首和其余几位副院首都来了?”
齐太医被自己儿子胆大妄为的动作吓得一声冷汗,还没等他一个眼刀甩过去,警告自己儿子莫要轻举妄动,下一秒,一个冰冷的刀锋就抵在了小齐太医的脖子上,直接割出淡淡的血丝。
感受到皮肤上骤然出现的疼痛,小齐太医动作一僵,顿时吓的脸色煞白,连头也不敢抬,嘴唇不受控地直哆嗦,直到听见头顶上飘来一阵淡淡的男声,沉稳冷漠,让他的心也凉了一半:
“陛下有令,任何人不得喧哗,不得离开原地,否则格杀勿论。”
十一在警告完小齐太医之后,对着跪伏在地上不敢出声的齐太医,再度开了口,意味不明道:
“为了你儿子的小命,和下官走一趟吧,齐太医。”
齐太医哪敢不从,狼狈地从地上站起来,走的时候还隐晦又恨铁不成钢地踢了小齐太医一脚,警告他安分些。
十一装作没看见齐太医的小动作,引着他走入披香殿。
披香殿没有点香,到处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和血腥味,齐太医不敢乱看,被引着走到秋君药面前,撩起衣袍跪下,声音恭敬安顺:
“陛下。”
“你来了,齐太医。”秋君药坐在昏迷的秋景秀的床头,握着秋景秀的小手,回过头,招手示意他过来:
“刚刚邱太医已经来看过了,你再来看看,我儿究竟是何病症。”
“是。”齐太医拱手应是,随即上前,凑过去,给秋景秀细细把了脉,随即指尖沾了一点秋景秀唇边的血,对着光看了看,然后又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蘸取了一点血液,查看银针的变化。
在做完一系列的观察步骤后,齐太医沉思半晌,不知想到了什么,眼角的余光不自觉看了邱太医一眼。
邱太医也在看他,但两人相接的视线并没有持续很久,齐太医便跪下,道:
“正如邱太医所言,七皇子他.......是中毒了。”
“是吗?”秋君药意味不明地提高音调,随即挥了挥手。
来福立即会意,派人送来了一堆东西,摆放在了邱太医和齐太医的面前。
“这是小七他这几日所服的药的药渣、用过的药碗和药壶,还有吃过的餐盘、食物,穿过的衣服和戴过的配饰,你们逐一给朕检查一遍,看是否有带毒,或者是否有两种食材食用后会催损肝脏。给朕细细排查,不许遗漏。”
“是。”
很快,几位副院首和年长有经验的太医都鱼贯而入,开始分辨检查秋景秀曾经用过的东西,试图从其中找到些许蛛丝马迹。
没有人敢有丝毫的马虎,小命悬在十一剑鞘上的紧迫感让他们每个人都陷入了极度的紧张里,几乎都到了惊弓之鸟的地步。
看着太医们战战兢兢却又不乏严谨认真的举动,秋君药不知为何,头又开始疼了起来,指尖按着太阳穴,闭目一言不发。
一旁的引鸳比来福还要及时地察觉秋君药神情的变化,他担心地看了一眼强忍急躁的秋君药,正想开口,却被再度睁眼的秋君药抬手压下,示意他不用说话安慰自己,也不用担心。
“朕没事。”秋君药说:“阿鸯,只要你在,朕就不会有事。”
半个时辰之后,检查终于全部结束。
秋君药看着面色各异的太医们,缓声道:
“是否发现异常?”
“回陛下,没有。”
太医们一一禀报着自己的发现:
“药渣无毒。”
“器具无毒。”
“衣物无毒。”
“小殿下连日所吃的食物中并无相克之物。”
“........”
听着越来越多的相同答案,引鸳眉心紧蹙,最后勃然大怒,拂袖站起身呵斥道:
“一群废物,连小小的毒物源头都不能发现,陛下养你们有何用!”
见引鸳动了怒,太医们齐刷刷地伏地请罪:
“臣办事不力,请娘娘息怒!”
“.........你们先起来吧。”
看着引鸳生了气,秋君药按下心中的焦躁,将引鸳拉回自己身边,低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