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T那边弹性稍大,倒是可以挤出几天时间。难的是创意,上午丁昭替他们成功卖稿,避免了创意后续车轮战,几个设计心里清楚,对他的态度还不错,并且实话实说,我们给丹斐赶工不是不行,但你要先搞定一个人。
对方一指角落,郝思加正窝在座位上睡午觉。
“他的文案不过来,我们没法推进的。”
还得想办法解决问题源头。丹斐文案要求高度专业,郝思加是最合适的人选,一把双刃剑,好用不好控。
组队名单下来,丁昭就有这个心理预期。他没去打扰郝思加午休,发了信息问待会是否有空,想聊些事情。
大半个钟头过后,郝思加醒了,回复:过来。
丁昭将时间问题如实告知,郝思加想也没想,用懒洋洋的语气回绝:“我不加班,文案我会按照时间节点写,不会晚,也不可能早。”
他用余光扫丁昭:“上次是上次,只有那一次。”
以前赖茜说什么来着,郝思加的心情比上海天气还善变,丁昭看出他不愿意配合,这种人你越逼他越疯,只能先撤,另谋出路。
丹斐项目从执行开始,一直不顺,曲折得仿佛谁在背后扎小人诅咒。丁昭走回工位,脚步虚浮,后背哗哗出冷汗,他坐下,深呼吸,大脑突然传来一阵眩晕。
身后大头椅子滑过来,他见丁昭在郝思加那里碰壁,安慰道,“你不好彩,郝思加最近心情差,B组有个小阿康昨天找他做事还被气哭了,谁惹谁遭殃。”
丁昭强撑笑容:“能力强的人脾气都大,我懂的。”
“惨的还是我们阿康,客户和内部左右夹击,一块夹心饼干,谁都能来捏两下,哎,你打算怎么解决?”
丁昭说没想好,大头让他看小会议室,“Nate在呢。”
找程诺文帮忙是方便,但自己不能每次都依赖对方。丹斐是他第一次独立负责的工作,哪怕只是部分,丁昭也想尽力做到最好。
“他这次不管执行,我贸贸然去问,越级了。”
听丁昭这么说,大头别出苗头,唉哟一声,说我好忙,你手头空,替我去交个报告吧。
他转手将佲仕的报告塞给丁昭。
丁昭没回绝,敲门进小会议室,准备放下东西就走。
程诺文分神看他一眼,抬起头,“你脸色怎么回事?”
“没什么,我还有事做,不打扰你。”
他转身太快,体力跟不上,视线模糊一片。丁昭努力镇定几秒,但头晕得厉害,手脚齐齐发软,结果没撑住,人靠着门滑了下去。
程诺文立即起身,百叶窗一拉,将丁昭摁到椅子上。
“没吃饭,大概有些低血糖。”丁昭试图解释,声音却很虚弱,
程诺文观察他表情,随后伸手,手背贴到丁昭额头上。
突如其来的体温让丁昭吓一跳,下意识向后缩,程诺文也不含糊,捏住丁昭后的脖子。别动。他发出命令,丁昭最怕他压低声音说话,终于乖下来,老实坐在那里。
没摸出热度,程诺文眉头渐松,让丁昭坐好,随后推门出去,回来时手上拿着两条能量棒和一瓶宝矿力。
“全部吃完,不许讲废话。”
丁昭拧开瓶盖,还是不和身体较劲了。
有东西落肚,人舒服许多,他小口咬能量棒,听对面的程诺文教育:“你是来工作,不是参加铁人三项,干活是本分,但也要清楚自己的极限在哪里。现在每个人手头都有做不完的事情,你要是身体出问题,谁有空帮你填坑,只会增加同组的压力。”
道理都明白,丁昭生出愧疚,低头不语。
训两句,程诺文问:“丹斐是不是有问题?”
“有是有,不过……”
“为什么不来问我?”
“你那么忙,总不能我每次遇到问题,想都不想就来烦你,”丁昭仰起头,认真道,“那些小事情我会自己找办法解决。”
程诺文却没怪他,“出发点是对的,但碰到郝思加,就不能算小事。”
怎么你都知道?丁昭惊讶,转念一想,有什么逃得过程诺文那双眼睛,他统筹全局,估计每人的动向都一清二楚。
“以往每年,他都会在八月休两周长假,但今年文案组活多,有一半都压在他身上,到现在都没请成。”
丁昭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如果我能帮他解决假期的问题,也许他会考虑帮忙?”
“上午你和客户argue不也用了一样的思路?”程诺文面色不改,“我们做的事情拆开来讲,都是利益交换,怎么做,得到的会比失去的多,你把这个局面摆到他们面前,人有天性,自己会选择。”
一个提示,来得正是时候,丁昭豁然开朗。谢谢,他感激道,又摇了摇手上的宝矿力,这个也谢谢。
见他恢复体力,程诺文拉开百叶窗,头偏一偏,示意可以出去做事了。
丁昭找了几名阿康,盘齐了郝思加八月的工作量,有不少是A组的项目,庄晓朵可以拍板。他向对方提议,有些创意需求没那么高的文案到时找人接手,或者外发,七拼八凑,能给郝思加空出两周时间。
庄晓朵立即领悟他想拿这个与对方谈条件,考虑到丹斐的紧要性,点头答应。
拿着这个计划,丁昭火速与郝思加谈判。
文案天才听完,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唯独眼神有变,用审视的目光盯了丁昭很久。
“是Nate教你这么做的吗?”
丁昭没有反驳,郝思加猜中,眼珠子往上,翻出一个标准白眼,“程诺文,贱人。”
又对丁昭说:“三好学生,他该给你发个证书。”
第42章 旧经验(2)
郝思加帮他干活,两次,破了CO2除程诺文之外其他阿康的纪录。这几日有人经过丁昭身边,忍不住问他问题,想知他是不是和郝思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
天地良心,丁昭回答得嘴皮子都烂了,我是正经人。
虽然收到郝思加的加班邮件,但丁昭担心临时生变,连续几日,郝思加做到多晚,他就等到多晚,有什么问题都及时回答,做足陪伴,外加每晚两大杯饮料送上。
郝思加手速快,但文案量大,赶到第三天,晚上十一点,文案电脑一关,阴沉着脸说烦死了,终于写完了。
丁昭看过完稿,质量一如既往,郝思加出品,良心保证,相信客户不会大改,一定能顺利给设计,再推到开发,一星期的时间差总算补上了。
身体疲惫,心情愉悦,丁昭走路脚步轻快。郝思加和他一部电梯下去,打量丁昭一反常态的轻松模样,用鼻子哼哼出气。
以为他是加班不痛快,丁昭忙说这几天辛苦你,八月你放心请假,时间都帮你排开了,到时一定没有工作烦你。
“放假你会去哪里旅游吗?八月份,避暑合适点,滑雪吗?不过夏季积雪不够——东南亚?海岛?更远点,欧洲吗?”
程诺文说过,郝思加进CO2,每年八月的长假是雷打不动,他偶尔找郝思加办事,都借的这个由头。
两周长假,理应是休息的好机会。然而郝思加对这个加班换来的休假机会,表现并不上心,他听丁昭唠叨,不见丝毫喜色,相反视线往下,不太想听的样子。
察觉出他情绪有异,丁昭暂时收声。电梯门开,一群人挤进来。恒光的加班人士数目在淮海中路都名列前茅,对方几人一进电梯,怨声载道,大骂老板不是人,唾沫星子都喷到丁昭脸上。
他抬手擦一擦,身边的郝思加皱起眉,往后靠,缩进角落,尽可能避开所有人。
人一多,电梯空间变得十分拥挤。进来的几个人长得高,码子大,把丁昭都挤得要贴边站立。他看郝思加,对方额头冒汗,鼻尖都沁出汗珠,身体绷得极紧。
“你还好吗?”丁昭小声问。
没等到郝思加回答,前面某人说话兴起,动作幅度大,抬手时胳膊碰到他。郝思加脸色瞬间煞白,几乎条件反射般,很重地拍开对方,声音极为清脆。
对方回头,一脸愠怒,视线落到郝思加身上,刚要张嘴嚷嚷,丁昭往前迈一步,挡住郝思加,“不好意思,电梯太挤,我刚才伸手不小心碰到你了,见谅啊。”
他先发制人,诚意满满,对方不好再说什么,咕哝一声,没再多计较。
到底楼,电梯间众人散去。
郝思加慢吞吞走在后面,丁昭打开叫车app,问你车来了吗?我的还有一公里。
“你没必要帮我。”
他脸色已经转好,抱紧手臂,姿势透着防备。
“饮料那次,我做佲仕还过了,这次假期,给你加班也还完了,我不欠你人情。”
只是看他不舒服,下意识伸手,丁昭说,“不是,我没有要你还的意思。”
“我了解你们,阿康脑子里只会想一件事,如何利用别人达成利益最大化,做什么都要求回报。”
郝思加声音冷淡,经过时丁昭,不再多看一眼。上海的夏天热得非同凡响,外面马路走一圈,人能滋滋冒烟,他却长袖长裤,每天如此,没有半分松懈。
谁都没见过郝思加露出脖子以下的任何部分。丁昭听过公司谣言,有个最离谱,说郝思加在道上混过,全身画满纹身,左青龙右白虎,穿衣服包着是不想露出真实身份。
“谁传的?他以前在国际热店做的,Beth挖他过来花了不少钱。”
丁昭回家谈起此事,程诺文嗤之以鼻,“整天包得像个粽子,是因为他——”
“排斥和别人肢体接触?”
程诺文挑眉,用表情代替回答。
天才都有怪癖,一些才华浇筑的烙印。到底是个人隐私,丁昭不再深究。他撑起精神回邮件,最后一封发出后,长舒口气。
程诺文电脑屏幕长亮,看来还有的要忙。丁昭问他吃不吃宵夜,程诺文点上烟,说吃,照旧吧。
两碗小馄饨上桌,话题从狗粮打折说到项目执行。说工作,丁昭现在和训狗一样,大把话题分享,他嘴巴不停,给程诺文复盘这些天踩过的坑,又说如何和法务财务斗智斗勇。
程诺文听,偶尔在关键点停下,提点两句,说我们的工作宽泛来讲,不是创作,是管理,你要把一个项目当做机器来运行,保证它不会乱,也不能卡,沟通就是给所有齿轮上润滑,无论面对几方,重点是让大家满意,这中间的门道就是阿康工作的艺术,具体应该这般这般,那般那般……
丁昭受用,忙扔下汤勺,说你等等,我记一下。
他认真做笔记,抬头见程诺文在看自己。餐桌上方的吊灯光线柔和,连带着给程诺文打上一圈柔光。对方在家穿起居服,洗完澡头发没干透,有几缕湿漉漉的荡在眼睛前面,让他看丁昭的目光里都蒙上一股模糊的水汽。
那是很放松,很私人化的程诺文。丁昭莫名心跳加快两拍,直觉不能再看,但他动不了,又有点舍不得,迎着程诺文这双眼睛直直撞上去。
他看到程诺文很快地舔了下嘴唇,像是很渴的人看到一杯水时的反应。
为什么有点热,家里冷气开足,手脚还有点冰,只有一颗心热得发烫。
丁昭移开视线,“之前郝思加说我学你很到位,是好学生,让你给我发个证书。”
程诺文将垂下的湿发捋上去,“什么证书?”
“奖励吧,我觉得他的意思是。”
还夹带私货,程诺文觉得好笑,手指向墙上挂的奖章,叉烧学会定点尿尿后他买回来的纪念品。
“你可以拿下来挂自己脖子上。”
你真当我狗呢。丁昭想起白天下楼看小红。刘师傅一见他,说好久没见你,还以为你跑了。丁昭说自己在做项目,每天忙得天旋地转,难得才能抽出空。刘师傅哟一声,说你老板比你忙,还会隔两天下来陪小红玩玩。我听他说家里也养狗,没小红乖,皮得很。还有一只,皮倒不皮,就是笨,更操心。
当时丁昭挺无语,问刘师傅程诺文说自己养几只狗。刘师傅答两只啊,一只皮,一只笨。不过前天他过来,我问那只笨狗怎么样,他居然笑笑,说聪明很多了,识得自己照顾自己,喔唷,你也知道你老板那张脸,平常上下班我见到他,一丝丝笑也没有,只有说起狗,脸上才会开花。
午后阳光好,晒得丁昭心头暖洋洋的,延续到此刻。他摇头,看着程诺文说:“我不要,那是叉烧的。”
“我想要我的。”
隔日,客户发来文案的回复邮件,通篇赞扬,说文字内容的水准相当高,超出预期。
丁昭将邮件截图给郝思加:反馈很好呢!
郝思加回了一连串表情:[炸弹][拳头][菜刀]
大致理解对方是想表达“知道了但不想听”之类的意思,丁昭去外卖平台下单全糖饮料。下楼取完货,经过吸烟点,大头和B组几个阿康在聊天,见到丁昭,招手喊他,小昭,来,来!
丁昭与B组的阿康来往不多,大都记个脸熟。B组由边晔管理,作风较为自由松散,手下阿康精于玩乐,打扮时髦,对于上海各类消费场所更是如数家珍。
上秒还在争论古北哪处板前好吃,下秒看到丁昭,几人笑嘻嘻说:“原来是A组的驯兽大师。”
丁昭不解,大头咳嗽两声,在他耳边说,“他们想问郝思加的事情。”
“你好本事,现在CO2只有你一个能使唤那只史前巨兽,到底用的什么方法?交流一下呀。”
语气相当调侃,丁昭碍于礼貌,简单说没什么,都是来做事的,互相解决问题而已。
B组阿康以为他藏私,“看来是有独家绝活,不愿意说呢,行吧,以后还要麻烦大师帮忙,鞭子多甩两下,让郝思加跑快点,挤出精力多做做我们的活。”
他们假装遗憾,转而聊起郝思加,前两句还是玩笑,到后面言语带刺,越讲越不好听。
“——就郝思加那张嘴,整天和炸过粪坑一样,你知道他怎么和Ryan说我们吗?‘你手下那群人,只会上酒桌,不会坐办公桌,一群说人话的垃圾桶,真以为长张嘴就能阿康了吗’,操啊,他以为他谁啊,要不是能写两句文案,我早不忍他了。老总要么做慈善,要么就是有什么把柄落他手上,这种畸形性格,帮帮忙,出了CO2谁敢请他,排队领失业救济金去吧!”
几人明嘲暗讽,哈哈大笑起来。大头装没听见,低头一个劲抽烟。
丁昭笑不出。这些人平时找郝思加做事,使出浑身解数,郝老师叫得勤快,嘴巴甜得不得了,转头就吐口水,骂一句什么人啊,一身臭毛病。
最近丁昭与创意合作丝滑,一起工作时,也会听对方吐槽客户组,说有些阿康表面对人春风拂柳般温柔,实际却把创意当成压榨对象,做自己向客户献媚的工具,一口一个亲爱的浓情蜜意,实际根本不管他们死活,拿甲方的话当圣旨,还惺惺作态来句不好意思要麻烦你今晚加班。
难怪郝思加讨厌阿康,有他们一份功劳。
“他脾气是怪了点,但工作能力这么强,我是客户,肯定也只看结果,中间沟通产生的困难总归由我们阿康承担。不是说我们活该被骂,我刚来的时候与创意常有摩擦,大部分是因为自己处理得不够好。有时候我们做事,为了图方便会将问题丢给内部,换位思考下,谁也不愿意。大家都是人,一个团队做事,需要一起解决问题,你怎么做,有没有为他们考虑,别人都看在眼里的。”
B组几人听完,愣了愣,随后爆笑出声。他们中有SAE与AM,抬头都比丁昭高,根本没将他一席话放在心上。
“你做阿康多久?我教你啊小朋友,阿康的大忌就是让创意骑在你头上,他们不就是画画和写字的笔吗,放下身段求他们几句,还真拿自己当回事了。你今天舔上郝思加,暂时控得了他,保不准明天就被他一口咬死。与其和创意相爱相爱,不如花点力气服侍客户爸爸,把他们伺候开心了,还怕以后没出路?”
说话时,香烟抽进抽出,丁昭面前一团瘴气。
他挥开,还想争两句,身后有人冷冷出声:“借过让让。”
一群人闻声回头,郝思加站在楼面阴影处,不知道在那里听了多久。几个阿康面上尴尬,招呼也没来得及打,赶紧灭掉烟,纷纷散了。
大头也先走一步,留丁昭一个,郝思加走到他边上,嘴里含着电子烟。
郝思加爱吃甜,连烟弹口味都是水蜜桃,他吸了几口,扭头看丁昭,依旧是那种直勾勾的视线,看到最后,稍微减少两分攻击性。
“你这里有点不对劲。”他指着自己的脑子,对丁昭说。
“和Nate住久了,毛病是不是会传染?”
丁昭瞪圆眼睛,“你怎么知道?”
郝思加吐出一阵水蜜桃香气,伸手从丁昭肩膀上掐起一根毛发,在空中晃了晃。
“你身上狗毛和Nate的一个颜色。”
今早出门叉烧在他怀里打过滚,滚刷粘得不干净,丁昭连忙抖抖衣服,“有那么明显吗?”
“你以为谁的推理能力都和我一样好?就刚才那群傻逼,你和程诺文就算上班手牵手,他们都猜不到你俩同居。”
丁昭不知该喜该忧,“不是同居,他是我房东,收租的。”
我管你们。郝思加眼一翻,清清喉咙,“注意你的态度,现在是我发现你们的事情,我可以帮你保守秘密,但这么做,相当于你欠我人情,以后有需要,你必须还给我。”
郝思加讲得头头是道,丁昭听了半天,琢磨出他的意思。郝思加不喜欢欠别人,但别人欠他,可以接受,甚至有点乐在其中。
如果这样想,能让郝思加心里舒服点,那就随他吧。猫嘛,只有他找你,没有你找他。
好啊。丁昭举高手上的全糖饮料,笑容明朗,“现在先还一点,算利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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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的确撞号了,是条新的友情线,郝思加就是副cp(篇幅很少啦就是)
第43章 旧经验(3)
七月份,活动前夕,丹斐组日夜颠倒。为了配合伦敦联动,丹斐在上海的这场办在浦西美术馆,考虑到方便盯场,赖茜在场馆旁的酒店住了三天,开幕前一日,丁昭手上部分基本完工,腾出空去现场给她帮忙。
下午物料陆续进场,丁昭到时,货车将场馆周边堵得水泄不通。站在五十米开外的赖茜见他出现,一个冲刺过来。
疯了!她没化妆,戴副黑框眼镜,头发梳上去扎成丸子头,衣服穿的也是不成套的运动装,看见丁昭就眉毛吊起,摘下口罩,指着那群蹲在角落抽烟的搭建工人与他开吐槽大会。
“一个个来这里当大老爷了,叫都叫不动,中午发饭倒是跑得快,”她火气大,“供应商那边的对接人成天只知道坐监控室里吹空调,让他去做点事情,还给我脸色看,气死!今天我都在馆里跑十圈了,微信步数肯定第一名。”
活动供应商是赖茜从董遐迩那里抢来,再不好,也只能认了。这家公司出的方案丁昭看过,deck做得很漂亮,谁知道落地却很拉胯,不少地方都偷工减料,赖茜这几天的心思全花在填坑上面。
要不我替你盯一会?他问。赖茜说算了,你别进去,里面乱七八糟,到处是粉尘。我现在要去找策展人看展品,有件事交给你,别人我不放心。
她从随身挎的大包里取出一叠单子,“帮我去2号口收一下货,展台来了,当心点啊,纸浆的,容易坏。”
是给新系列做的定制展台,造价昂贵,丁昭不敢大意,立即跑去接车。司机开一辆集卡,风尘仆仆,人一下车就拿出送货单,催促丁昭快点签名。
丁昭说要验货。司机说小伙子,我还要跑几个地方交货呢,耽误不起。
不行。他坚持,礼貌说看不到货没法签单,请你体谅一下。
司机没辙,说你看吧你看吧。丁昭找人卸货,打开之后,扑面而来一股刺鼻味道。
他挥开,外观大致没问题,但这股刺激性气味闻着反胃,很不对劲,丁昭用指甲刮一下表面,稀稀落落掉下一层纸屑,等看清里面的材料,差点心脏病发。
说好是纸浆工艺,结果实物用的泡沫板,在外面上了涂层充数,质感差得十万八千里。丹斐这次活动有专人策展,主题是跨越时间与可持续环保,要被发现他们在现场用一堆塑料垃圾,岂不自打耳光?
丁昭立即联系赖茜,女孩跑来一看,震惊万分,她原地站一会,像是灵魂出窍,丁昭大声喊她名字,才回过神。
她看手机,过一分钟,嘴里模模糊糊地念:“……会不会是我搞错了。”
“什么?”丁昭吃惊,“做之前你没有和他们确认吗?”
“确认过,但他们每次发来的物料清单都故意做成一百来页,要改的东西太多,我根本没空一条条细看,”她急道,“每样东西都是我从这里过的,材料搞错,也许是我漏掉,没检查出来。”
先别怪自己了。丁昭知道赖茜这几天压力大,先稳住她的情绪,接着找来供应商的对接人。对方看到展台,耸耸肩,说我们按照贵司给的需求做事,现在工厂已经出货,重做也可以,要加钱,而且紧急做,费用要翻倍。
赖茜高血压上来,说你这叫按需求?今天你们那些没做到位的地方,要不要我一个个划给你看?这些费用也是写进报价单的,你们没做到,按道理来说也要还给我们。
对接人耍起无赖,“做不了,真做不了,今天还要好几个区域的搭建没弄呢,不然我只能让师傅先停工,等你想好再继续,不过这活动要是开天窗,你也不好交代啊,是不是?”
离活动只剩下不到二十四小时,赖茜脸白了一半。她当初抢下这家活动公司,原以为是成功开始,谁知是颗定时炸弹,天天给她埋雷,现在更好,直接威胁,要明抢。
见赖茜态度松动,对接摆出大度的姿态:“这样吧,我当帮个忙,加急费少收一点,你一句话,我让工厂重做。”
赖茜知道对方摆明就是吃吃自己,借着这个时间点捞笔油水,几天下来,她早已被折腾得精疲力尽,脑子转不动,唯一想的就是不能让现场出意外,搭建没做完,对方以此拿捏她,赖茜恨,却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她与丁昭商量,决定还是先别搞太僵,“我留了一笔应急费用,给他们算了。”
丁昭正在打电话,问她还剩多少钱,赖茜说不多,大概是这个数。
“货不对板还想坑钱,哪有这么好的事情,现在答应,万一又出其他问题,他再来一遍,当我们提款机用怎么办。”
他顿一顿,对赖茜说,“我有个想法,但要在群里和所有人说一声。”
两人在内部的沟通群说明情况。程诺文不在上海,临时出差,两天前飞去深圳,和Kate见新客户,回程机票定的是明天最早一班,落地直接来活动现场,于是@庄晓朵,让她先做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