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攻上位合集—— by陈可羞

作者:陈可羞  录入:09-12

他看着陈明夏的脸,第一次如此认真地端详。
他才注意到陈明春和陈明夏虽是同父同母且只差了四岁的兄弟,但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都截然不同。
陈明春个子不高,胜在长相俊秀、行为举止斯斯文文,从头到脚都散发着一股读书人才有的文雅味儿,相较而言,陈明夏长相大气,浓眉大眼、鼻梁高挺、脸部留白极少,脸比陈明春英俊很多,却不像学生,像常年劳作的糙汉。
云予目光往下,落到了陈明夏垂着的手上。
手上的茧子清晰可见,不是一两天能磨出来的。
他又想到了很多事,包括陈明春经常在他耳边念叨的那些话,以前他信以为真,和陈明春同仇敌忾,可是现在,他分不清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了。
“抱歉,刚刚脚软。”云予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没事。”陈明夏没当回事,说完就往房子后面走了。
等他忙活完拉着驴车出来,云予已经把自己收拾干净,也坐在了八仙桌前他的位置上吃完一碗稀饭。
“云老板,别忘了你的坐垫和遮阳伞。”陈明夏提醒。
云予说:“备好了。”
于是两人坐着驴车上路。
上午的日头不像下午那般毒辣,但仍旧很晒,陈明夏只穿了汗衫和短裤,还是热得大汗淋漓。
他的遮阳帽不知道用了多少年,帽檐被阳光穿透,亮光刺得他直眯眼睛。
坚持了好一会儿,一片阴影倾斜过来,亮光霎时消失,他的眼睛得到解放。
陈明夏回头看去,只见云予悄无声息地坐到了他的身后,撑着一把伞给两个人遮阳。
遮阳伞落下的阴影面积到底有限,一部分到了陈明夏身上,就会有一部分从云予身上消失。
云予盘起的两条长腿暴露在了太阳光下。
陈明夏扭头看了一眼云予的黑色长裤,抬手往后推了推肩旁的伞柄:“我戴了帽子,不碍事,你遮好自己就行。”
云予说:“你的帽子都烂了。”
陈明夏一时噎住。
云予安静片刻,有些好奇地问:“你的帽子像是女款,不是你的吗?”
“是我妈的。”陈明夏往驴屁股上抽了一鞭子,目视前方,语气没什么起伏地说,“我妈以前干活就是戴的这顶帽子,后来出去打工没再戴过,我把帽子翻出来,洗洗还能继续用。”
云予闻言,沉默了下,冷不丁地问了一句:“你从小就在干农活吗?”
“嗯。”陈明夏笑笑,“农村的孩子,不是在田边跑着、就是在地里忙着,不干农活的只有少数。”
陈明夏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以为云予会顺势问起他哥。
结果左等右等,也没等到云予的下一句。
驴车走到一半路程时,有什么东西靠到了他的肩后。
陈明夏耸了耸肩,没能把那个东西耸开,他偏了下头,余光里看到一颗乌黑的脑袋。
也不知道云予怎么受得了,居然把脸贴在他的肩膀后面睡着了。
云予手里的遮阳伞一点点地往旁边斜去,快落出板车的刹那被陈明夏一把抓住,然后举在两人头顶。
山下的县城叫新乐县,比起周围的其他县城,新乐县的面积不算大、常住人口也不算多,好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陈明夏赶着驴车带云予来到了县里的卫生所。
卫生所里只有一个中年女人在,她拿出新的体温计让云予含着。
很快,测出了39.1的温度。
医生眉头直皱,责备他们:“都烧这么高了才来?再烧下去不得出问题。”
云予迷迷糊糊地睁着眼睛,似乎没有听见医生的话,只有陈明夏说了句不好意思。
“输液吧,光吃药可不行。”医生站在柜台后面,一边给云予拿输液瓶一边说,“先来两三天,后面看情况,每天准时来,能行吗?”
陈明夏说:“能。”
医生点了点头,把云予叫到里面的床上扎针。
陈明夏想着输液至少得要两个小时,正好他把家里编好的竹篓拿去卖了,再去市场买些新鲜的肉菜。
还没来得及走,里面房间传来医生的喊声:“小伙子,你进来帮一下忙。”
陈明夏走到门口:“帮什么忙?”
“你朋友的手一直抖,这让我怎么扎针?你帮忙按着他的手。”医生已经在云予的手腕上捆了皮筋,拍了几下,白皙皮肤下的青筋格外明显。
云予人瘦脂肪少,很好扎针,无奈他害怕得很,本来因发烧而逐渐涨红的脸又变得苍白起来,他闭着眼睛,眼睫直颤,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陈明夏观察片刻,正想抓住云予在抖的那只手,云予放在身旁的另一只手忽然抬起,一把抓住他的手指。

第116章 城里富N代x山里贫困生
现在还是白天, 但医生把室内的灯打开了,灯悬在云予的脑袋正上方,灯光从他的头顶洒下。
陈明夏一动不动, 目光定格在云予脸上。
他的第一感觉是云予认错人了, 可能把他当成了他哥,可村里的人都说他和他哥完全不像, 反而是老三陈明冬更像他哥, 不过也就外表像, 性格上还是截然不同。
想是这么想着, 陈明夏并未把手抽开,还靠近云予几分, 让对方抓得更紧, 他说:“医生让你放松。”
云予连眼睛都不敢睁开, 紧绷地嗯了一声。
医生也是耐心,等到云予的手没那么抖后, 把针头扎进了云予的手背上。
云予绷着嘴角,闷哼一声。
“好了好了。”医生动作麻利地撕下胶布固定针头,一边调输液瓶一边叮嘱, “快到头的时候跟我说。”
云予没有吭声。
仍旧是陈明夏答了声好。
医生端着铁盘走了,陈明夏还在原地站着——因为云予抓着他的手还没松开。
室内安静下来。
时间分分秒秒地流逝。
陈明夏感觉云予的反应不正常, 可能曾经经历过什么,留下了心理阴影。
他回想梦里, 没有发现什么,他做的梦并非单独围绕云予或者他哥一个人而转,经常两人同框, 像是记录两人相处的摄像头,所以他对云予只是一知半解。
当然这也不关他的事。
陈明夏从不多管自己范围外的闲事, 如果遇到了,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又过了一会儿,抓着他的手慢慢松开,云予终于睁开眼睛,但他的眼睫一直抖,偏头不敢看扎针的左手。
陈明夏立即把手收回,说道:“云老板,我要去把家里编的竹篓卖了,你自己在这里可以吗?”
云予抬头看了他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似乎生怕余光扫到手背上的针头。
“你可以等等我吗?”云予脸上的红又蔓延开来,他的脸色一直变,这是不正常的,说话声也有些沙哑。
毕竟对方是自己和村里的老板,要是没事,让陈明夏整天守在这里都行,可他有事,板车上放了那么多的竹篓,今天不卖的话,下次还得来,一来一回就是四个多小时,对他而言损失不小。
陈明夏这人看着很好说话,也很会将就别人,只有了解他的人才知道,他的底线就在那里,一旦碰到了,不管是谁、不管发生怎样的情况,他都不会让步分毫。
比如现在——
“抱歉,云老板,县里的集市中午散,我得在中午之前赶过去把竹篓全部卖了,不然还得来一趟。”
云予深吸口气,再次抬头看向陈明夏:“我给过你钱了,后面四天我们都会下山,车上只坐我们两个人,你可以再把那些竹篓带下来。”
陈明夏说:“装不了。”
本来家里的竹篓堆一堆、捆一捆,装一车就够了,可车上坐了一个金贵还生了病的大老板,他和陈简云没敢把竹篓堆起来,担心路上颠簸砸到云予身上,这么一来,今天也就装了总量的五分之一。
解释起来要说的话不少,陈明夏没有解释,沉默地和云予对视。
他觉得云予不是会强人所难的人。
果然,不出半分钟,云予松口了,他换了一个切入点:“你家里的所有竹篓加起来多少钱?我都买了。”
陈明夏:“……”
又是不出半分钟,陈明夏从外面拿了张塑料椅子坐到床边。
谁会和钱过不去呢?
估计云予昨晚没怎么睡过,平躺到床上后,眼睛一闭,不多时,他的呼吸变得均匀。
陈明夏就在床边坐着,坐了片刻,他又去外面问医生要了本书。
没想到医生背后的柜子里全是存货,但都是一本名为《知音》的杂志。
医生唰唰唰地丢了三四本在中间的玻璃柜上。
陈明夏低头,看到了其中一本封面上的一行蓝色大字——失明算什么,换肾算什么,美丽女孩你的天缘。
陈明夏:“……”
再往下一看,又是一行小的红字——坠入女婿情劫陷阱,网恋妈妈的惊魂与痛悔。
陈明夏:“……”
期刊都是08年了,挺古老的书。
医生看陈明夏不说话,不好意思地笑笑:“买的老杂志,一块钱一本,打发时间用的。”
陈明夏拿起旁边的一本,说了声谢谢。
回到里面的房间,床上的云予居然醒了,睁眼看着天花板,听到他走近的脚步声,才往他的方向斜了下眼。
“你出去干什么了?”
“问那个姐姐要了本书。”陈明夏坐到椅子上,扬了扬手里的书,“打发时间。”
“好。”云予说完又闭上眼。
陈明夏安静地翻开封面看杂志目录。
正看着,云予的声音又响起来:“可以给我念上面的故事吗?”
“……”陈明夏把视线从杂志上转到云予脸上,心里有些无语,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云老板,我不会念故事。”
“跟着读就行。”
“……”
“可以吗?”
陈明夏保持着一个姿势没动,用沉默表示自己的拒绝。
云予等了许久,没等到陈明夏的回答,于是补充一句:“今天的七百再加三百。”
陈明夏问:“你想听哪个故事?”
云予想了想:“随便念吧。”
陈明夏一眼扫完目录,选中一个山村惊魂的故事——当然这只是标题表达出来的意思。
才念到开头,他就感觉到不对。
“张晓芳的男人是前年死的,他在火炮厂里打工,运气不好,火炮爆了一连串,把他炸死了,张晓芳拿了二十万的赔偿金,又办丧事又安顿公婆,现在只剩十来万,也多亏这十来万,她一个没孩子的寡妇在村里不愁吃穿,还认识了做木匠的王强,王强是家里的独子,爸妈把他看得紧,不准他和张晓芳往来,寡妇门前是非多,他们只想自己儿子娶个黄花闺女。”
陈明夏顿了顿,目光往下一扫,脸有些黑。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医生的说话声:“继续念啊,这个故事好看,我看了三四遍。”
云予也说:“怎么不念了?”
“……”陈明夏接着念,“白天有村里人看着,王强的父母也虎视眈眈,张晓芳和王强不得不克制住内心的欲望,等晚上在地里见面才发泄出来,单女单男,干柴烈火……”
陈明夏念不下去了。
收书一看,还好云予睡着了。
他松了口气。
云予睡得很沉,等他醒来,室内的灯关了,一抹橘红的夕阳从外面斜洒进来,但驱不散室内的昏暗。
云予眼中的睡意还未散干净,便焦急地扭头寻找陈明夏的身影,看到陈明夏依然坐在塑料椅子上,他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
“陈明夏。”他轻声喊。
陈明夏抱着双臂、背靠白墙,正在打盹,闻言睁开眼睛:“醒了?”
云予嗯了一声。
陈明夏起身:“已经输完液了,我们也该走了,这个点回去正好赶上天黑。”
云予艰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见陈明夏弯腰把鞋子提到他脚边,他无措了一瞬:“麻烦你了。”
“不麻烦。”陈明夏说,毕竟收了钱的。
也是考虑到收了钱,让云予和他一起从中午饿到现在有些说不过去,本来陈明夏打算回家吃几个包子馒头了事,可眼下有云予在,且云予还病着。
他拽着驴绳转了个弯,往县里走。
县里的餐馆属实不多,尤其这会儿太阳落山,多数餐馆都关门了,陈明夏带着驴车溜达一圈,最后在一家炒菜馆外停下。
他没点单,让云予点。
云予没拿上面布满油渍的菜单,让老板放到桌上,看了一会儿,他点了一菜一汤。
陈明夏问:“够吗?”
云予说:“主要你吃,我没有胃口。”
饭菜端上来后,云予果然没动筷子,他用茶水把碗淌了两遍,拿勺子舀了两碗汤喝,盆里的米饭和一盘荤菜都进了陈明夏的肚子。
陈明夏看了眼饭桌边上的筷子筒,不知道用了多久,表面的污渍十分明显,显然里面也干净不到哪儿去。
他想到今早云予在他们家吃稀饭,也是用勺子不用筷子,没吃陈简云做的凉拌菜,干吃的一碗稀饭。
估计云予有点洁癖,其他都能忍受,就是吃饭的工具忍受不了,也不知道他其他时候是怎么吃的饭。
吃完回去,天又黑了一些。
他们路过一家还没关门的家具店,陈明夏把大部分竹篓低价卖了出去,陈简云编得不错的几个留着,等下次在集市上卖高价。
驴车还在路上,天就黑了,夜色像水一样将他们包裹,看不清前后左右,陈明夏拿出手电筒照亮,一道白光在黑暗里晃来晃去,有些渗人,白光之外的黑暗宛若一张血盆大口,也不知道会随时跳出什么长相狰狞的怪物。
陈明夏感觉身后的人越靠越近、越靠越近,然后几乎贴到他的后背上。
他不自在地动了动肩背,故意往前坐了一些。
谁知没过几秒,身后的热源又悄无声息地靠了上来。
陈明夏心想现在云予既没输液又已经退烧,总不至于再把他当成他哥吧,正想继续往前坐,身后的衣服就被轻扯一下。
“你先别动。”云予的声音在抖,他也穿得薄,被冷风吹得够呛,“我有点怕。”

云予都这么说了, 陈明夏再想动也只能忍着。
他忍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我刚拿手电筒的背篓里放了一件备用的外套,已经穿过两三次, 晚上穿的, 没有出汗,也没洗过, 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可以穿上。”
如果云予嫌弃的话, 他正好可以自己穿。
陈明夏一边想着一边等待云予的拒绝, 结果没等几秒, 等到了云予在背篓里翻找东西时发出的声音。
陈明夏:“……”
很快,云予翻到了那件外套, 穿上之后, 感激地说:“谢谢你。”
陈明夏心里叹气, 嘴上说道:“云老板客气了。”
今晚的风有些大,陈明夏多甩了驴屁股几鞭子, 让驴跑快点。
风呼呼地吹,夹杂着云予的说话声:“你以前有这么晚回去过吗?”
“次数不多。”
“在县里办事?”
“不全是。”陈明夏说,“有时候卖些东西, 懒得跑第二趟,把东西卖完了才回去, 有时候帮村里人的忙,帮到晚上才回去。”
“哦。”云予说, “跑一趟还是挺辛苦的。”
“反正不轻松。”
话题结束,又只剩风声。
陈明夏专心看着前面,尽量忽略靠在自己背上的温度。
没一会儿, 呼呼的风声中又有了云予的说话声。
云予不是一个话多的人,相反, 他的话很少,几次陈明夏在地里撞见云予跟着田世强闲逛,都是田世强叽叽喳喳说个没完,云予的嘴都没张过几次。
可能因为害怕,说个没完的人变成了云予。
“你们这条路安全吗?周围黑灯瞎火的,要是遇到什么事也喊不到人帮忙。”
“你放心,安全的。”陈明夏说,“周围的人都知道我们梨山村的人没几个钱,这条路通往最近的村子就是梨山村了,抢劫的人在这条路上守着只会饿死,千辛万苦地等上一个人,结果俩口袋比他的脸还干净。”
云予噗嗤一笑。
陈明夏严肃地说:“我说真的。”
“你的口袋可不干净。”云予说,“你不是刚卖了一批竹篓吗?”
陈明夏说:“一点渣渣钱,别人瞧不上。”
“渣渣钱积攒起来就是一笔大钱,很多人都是从只有渣渣钱走过来的。”
陈明夏第一次对自己范围以外的事感到好奇,他问云予:“你也是这么过来的吗?”
云予想了想:“我祖上是这么过来的。”
陈明夏:“……”
他的沉默逗得云予直笑,抓着他后背衣服的手也稍稍松了一些,估计没刚刚那么害怕了。
笑完,云予也问:“你爸妈呢?我听田村长说你不是还有一个哥哥吗?”
果然……
陈明夏心道。
云予就是冲着陈明春来的,怎么可能不打听陈明春的事?能忍到现在已经够厉害了。
然而他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如果云予是其他人,他随便怎么回答都行,可云予是借住在他家的大老板,是整个梨山村的大贵人,田村长等人每天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云予突然不高兴了影响到梨山村未来的发展,他自然不能拖村里的后腿。
思虑片刻,陈明夏避重就轻:“我爸妈和哥哥都在外面打工,今年经济不景气,我爸妈没挣到多少钱。”
“你哥哥呢?”云予装得语气轻松,但能感受到他声音里的紧绷,“你哥哥不是你们村里的第一个大学生吗?”
“我哥哥失联了,目前还找不到他。”
“他为什么失联?”
“不清楚,原因很多,也很复杂。”陈明夏语速缓慢地说,“可能不想再回这么穷的村子,可能觉得我们家是个累赘,可能因为被我骂了气不过。”
“你为什么骂他?”
“我爸妈攒了一笔钱,打算拿那笔钱补缴社保,但我哥说自己要创业,问我爸妈要走了那笔钱,我知道后很生气,打电话和他吵了一架。”陈明夏顿了顿,继续说,“现在我爸妈也没把社保缴上,看后面几年能不能挣到钱,还好我也要毕业了。”
他们家要用钱的地方太多了,光是弟弟妹妹们以后的学费和生活费就是一笔巨款,他在学校里拼了命地做兼职,舍不得吃穿用,挣到的钱全部存着,也没有存上多少。
他们家的未来像是一条被迷雾笼罩的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谁都不知道终点有多远、在何方。
陈明夏说完,云予就沉默了。
陈明夏不知道自己的说法有没有过关,他没再多想,也没再说话。
后面几天,陈明夏跟云予商量中午吃完饭再下山,把上午的时间空出来,他让陈明冬和他一起加快速度把地里的麦子割完,麦子堆在院子里,剩下的事就可以慢慢做了。
他和云予每天中午出去、傍晚回来,顺便把家里剩下的竹篓便宜卖了,到第四天傍晚,板车没坚持住,在路上报废了一个轮子。
陈明夏下车检查,蹲在地上,用手臂擦去脸上的汗,抬头对坐在车上的云予说:“不行了,我们得走回去。”
云予问:“那车呢?”
“先放这儿吧,明天一早我再过来看看,要是还在的话,我再拉回去。”陈明夏站起身来,看了眼几乎落到群山下面只剩一点尖的太阳,所有金线都在往回收,夜色蠢蠢欲动,即将扑来,“太阳要下山了,拖着车不方便走。”
云予说了声好。
陈明夏解开拴在驴身上的绳子,看向正在下车的云予:“不然你坐驴身上?”
云予连忙摇头:“我不坐活物。”
“行吧。”陈明夏也就说说,他了解自家的驴,拉惯了车,没背过人,突然坐个人上去,不知道会不会闹脾气把人甩下去。
这可是云老板,甩不得,他还不想成为全村的罪人。
于是两人一驴迎着越来越暗的天色往回走,人的速度终究比不上驴跑起来的速度,他们走着走着,天黑了,周围又暗得伸手不见五指。
装东西的背篓被驴驮着,陈明夏摸出手电筒照明。
原本和他保持了一米左右距离的云予慢慢靠了过来。
陈明夏:“……”
云予还是那句话:“不好意思,我有点怕黑。”
“没事。”陈明夏说完又问,“衣服要吗?上次你穿的那件,还没来得及洗。”
云予想也不想:“要。”
然后陈明夏想穿的衣服再次穿到了云予身上,不过陈明夏身强体壮,多吹点风也不是什么大事。
快走到村口时,手电筒没电了,闪了两下罢工,陈明夏把手电筒放回背篓里,拍了拍驴屁股,让驴先回家。
云予很是惊奇:“它找得到回去的路吗?”
陈明夏说:“它对村里的路熟悉得很,这会儿还饿着肚子,巴不得赶紧到家开饭。”
云予又是噗嗤一笑。
陈明夏用手机光照路,疑惑地扭了好几次头,他都不知道云予在笑什么,他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多么好笑,他说得很一本正经。
等云予笑完,他才问:“你笑什么?”
云予抱着双臂,把身上的外套裹得很紧,他回答:“我发现你的性格和长相不太一样。”
陈明夏嗯了一声:“怎么不一样了?”
“我第一次见你,以为你是那种很不好说话的人,可能会比较凶、比较不讲道理。”云予犹豫着说,估计在挑稍微能听的形容词。
陈明夏不怎么意外,以为他是这种性格的人太多了,大一那会儿,寝室其他三人先混熟了才慢慢接纳他,后来一起吃饭,他们都说感觉他不好相处。
还是吃了大块头的亏。
还好他不是一个多么热爱交际的人,朋友有也好、没有也罢,对他的生活影响不大。
“不好意思。”云予抱歉地说,“之前对你有点偏见。”
陈明夏说:“没事。”
他是真的不在意。
进了村子,陈明夏带着云予抄小路,田埂较窄,两边都是没来得及割的麦子,但一边地势较高、一边地势较低。
“走过这条路就快到了。”陈明夏回头,看到云予已经落下一段距离,并且走得摇摇晃晃。
云予前二十多年里从没走过这种田埂路,白天走都要放慢脚步,何况晚上。
陈明夏停了下来,等云予走近,他伸出手:“云老板,我牵你……”
说到一半,他猛地察觉到不太合适,云予和他哥到底是那种关系,不管现在有没有分手,他都得避嫌。
伸到一半的手收了回来,话也在嘴边转了个弯,“你可以抓着我的衣服走。”
话音落下,云予也艰难地走了过来,他说了声好,刚要伸手,一只脚下踩着的田埂边缘忽然往下一滑,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着地势较低的那边田里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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