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一片暗影闪过,所有人都还没有看清任何东西。
只见牛魔面露愕然之色,蒲扇般的大手捂住了自己的脖子,下一刻却已经身首分离,轰然倒在道旁,鲜血喷溅了三尺之高。
妖魔们如临大敌,豁然抽刀看向江辞月,还有江辞月身后他们未曾注意到的那个神秘身影——
段折锋依旧坐在马上,冷漠的目光离开了牛魔的尸体,漫不经心地俯瞰着这队魔物:“让开。”
魔气涌现,昭示他的身份。
这群妖魔相当现实,刚才还怒气冲天的模样,现在已经噤若寒蝉,一个个趴伏在地上:“参见天魔大人!大人饶命!”
段折锋没有管他们,慢悠悠策马路过每个妖魔恭敬匍匐的身躯,目光看向了一旁的江辞月。
这时,他才忽然笑了笑,举起手臂,露出斗篷下隐藏着的金色锁链,拉着江辞月贴近他手臂,才道:“这只妖狐啊,是本座养的第十八房小妾,如今还在调教着,你们眼光倒是不错……”
江辞月:“……”
妖魔们听后,争先恐后地恭维道:
“狐妖大人倾城绝色!”
“天魔大人好艳福呀!”
“能伺候天魔是每个狐妖最大的机缘了!”
熟料,他们此起彼伏的话未说完,段折锋突然改了脸色,冷冷道:“本座最讨厌有人觊觎我的东西。你们竟敢调戏第十八房小妾,可知道该当何罪?”
场面静了一瞬,所有妖魔都在瑟瑟发抖。
突然,有一只狼妖大叫一声:“天魔大人饶命!小的刚才没有发话,只是不小心看到了狐妖大人的脸,小的这就谢罪!”说罢,伸出二指戳瞎了自己的双眼。
妖魔们纷纷醒觉过来,看过的、就将自己双眼剜出,说过的、就将舌头拔除,再恭恭敬敬地匍匐在地。
江辞月瞳仁收缩,只觉后背发寒,低声道:“何至于此?”
段折锋却漫不经心地笑着,打马从一众妖魔身边走过,将他们抛于身后,慵懒地向江辞月道:“江辞月,魔域可不是你们那等讲规矩的地方。你看看你,还想着怎么弄到许可;他们想的却是敲骨吸髓,把路人都吃得干净。魔道弱肉强食,本就是常理——”
江辞月道:“我听他们说,魔尊设下规矩,让他们不能随意离开幽州出侵扰凡人。我还以为幽州也有规矩。”
段折锋看了他片刻,笑了笑道:“你以为魔道是一个皇帝下了命令,普天之下的臣民就俯首遵从?不,其实是魔尊下了命令,听的人老实活着,不听的人老实等死。所以,如果魔尊突然失踪,几天之内就会有大妖、天魔试探着伸手,要是再过几十天……你猜这里会发生什么?”
江辞月吸了口气,低声道:“北野魔域的幽、冀二州与青、徐、梁、兖四州毗邻,一旦妖魔尽出,百姓就危在旦夕。我必须在边境生乱之前,先行告知灵州三大宗。”
灵州三大宗即为天山神霄宫、昆仑虚以及洞渊天门,仙道以这三大宗门人数最众。但论实力,在世的五位化神期真人之中,玄微真君已故,还数神霄宫紫炀帝君威望最高。
灵犀山一事过后,紫炀帝君还未回到天山。
江辞月就留书神霄宫,希望他们能够在派人来接应的同时,多加观察一下幽州、青州边界之乱。
几日过后,江辞月和段折锋顺利离开幽州,进入青州边境之地。
这里虽然偶尔遭遇妖魔侵扰,但已经纳入燕国范围内,十余里地外便看见一处小镇。
直到这时,江辞月才受到了神霄宫和灵犀宗的来信,说是他们早已来到边境接应,但却被妖魔动乱拦住了去路,不得不在当地停留。
信中说:作乱的妖魔乃是一头六尾妖狐,虽然修为不及九尾天狐,破坏力也不能与其他妖类相比,但是却极擅长蛊惑人心,造成民间大乱。即便是有经验的修行者,也很难在短时间内抓到。
江辞月看完信后,终究不忍民众受苦,沉思了一阵后,看向段折锋请教道:“这头妖狐既然来自北野魔域,你是否有什么办法管束?”
段折锋正坐在旁边淡定喝茶,手上的捆仙索发出细碎动静,闻言后笑道:“江辞月,我可是个魔头,你将我抓到之后,还要我出谋划策,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别撒娇。”江辞月无奈看他,“我在认真问你。”
“好罢。”段折锋叹了口气,“妖狐一族虽然常与魔道为伍,不过严格来说不听魔君管辖,而是自奉一名九尾天狐为王。如今狐王远在黎国,它们自然缺乏管束。你们要想抓一只狡诈的六尾,那就用足够多的人来掘地三尺,将每一个人都仔细排查一遍身份。”
江辞月闻言点头:“不失为一个办法。”
他转身提笔,开始向神霄宫一行人写回信。
沉吟多时,江辞月不时回头询问,将信写得认真。
于是几日之后,神霄宫之人做事也相当认真,据说纠集了数百名弟子,在青州边界布下天罗地网,更由宗门刑部长老坐镇,要将作乱的六尾妖狐拿下。
但他们都没有意识到,这是调虎离山之计。
段折锋和江辞月离开幽州不到一旬之日,幽州、青州交界之处爆发妖患,以六尾妖狐为首的一干妖魔和神霄宫进行了两次交锋,战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蔓延开来。
修真者们作出了疏散民众,包围妖狐的决定。
却忘了,远在灵州的天山守备空虚,就连刑部长老都就近前来青州相助。
当夜,神霄宫用于关押妖魔的天牢突发异变,有上古凶兽穷奇冲阵,数十头大妖连夜逃离,其中更有大名鼎鼎的鬼王钟九罹。
据说,灵州的天幕整整一夜都是赤红色。
鬼王钟九罹脱困的第一时间,灵犀宗门内就有法术传信过来。
江辞月展信阅读,不由面色凝重,道:“鬼王出世了,据他们卜算,是往南方黎国逃去。兹事体大,神霄宫号召附近的修士都去助他们一臂之力,尽快将其捉拿。”
段折锋道:“很危险,江辞月,我劝你不要搅和这趟浑水。”
江辞月却摇了摇头:“鬼王被困数百年,如今实力大减,还可以设法捉拿。但如果放任他在外休养生息,恢复全盛之时的实力,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如果听说危险就却步的话,那就不是江辞月了。
段折锋也清楚小师兄的脾性,笑了笑,扬起手展示捆仙索,慢悠悠道:“你要去帮忙,我就也得跟着去。黎国路远的很……”
江辞月听后,怀着两分歉意道:“抱歉,但这是力所能及之事,我还是想尽绵薄之力。”随即吻了吻段折锋的唇角,又低声说,“算我欠你一次。”
段折锋这才满意,心情颇为不错:若是江辞月知道,调虎离山、鬼王脱困都是我的计划,他还会这么甜蜜么?
……唔,还是不要让小师兄知道了吧。
鬼王钟九罹逃离神霄宫天牢之后,一路向南边逃去。
路途中,所有修行者都听从号召前往围追堵截,也包括曾在青州追查六尾妖狐作乱的修士。
他们如今突然明白过来:这妖狐一直在蛊惑人心,但却没有谋财害命,不是因为忌惮,而是拖延时间!它最开始就为了声东击西,为远在灵州的同伴提供掩护。
如今鬼王在逃,修真界为之震动,大批修士向青州赶来。
而这六尾妖狐早已望风而逃,什么财物、仆从都没有带,早早地溜回了幽州。
容雩:QAQ我已经尽力了尊上!再晚只怕我这身狐毛都要被扒光了……
而另一方面,大批修士经青州官道向南一路追踪鬼王,很快进入黎国边境。
在徐州驿站中,江辞月则终于和灵犀门人会合。
他手上捆仙索还和段折锋绑在一起,实在不方便见人,于是只能隔着一道帘子,将住着梦貘的桃源绘卷交付过去,嘱咐道:“暂且安置在洞见峰上,由霜梧真人照拂一二,让值日弟子每日进去观察情况。”
弟子们接过绘卷称是。
他们当中,除了周颦、李珠儿两人之外,竟然还混入了另外两名穿越者。江辞月问起来时,周颦说:“反正大家都是去找鬼王的,索性一起走啦。”
江辞月微微点头,又接着嘱咐道:“你们修为不高,找到鬼王的线索后就汇报给我,不要逞强。”
周颦说:“我们懂的,掌门真人!”
她身边那穿越者听他们说话,心道:剑宗果然外冷内热,但是为什么不露脸呢,好想看啊!
这样想着,胆大包天的穿越者就特意上前,正式地自我介绍:“在下神霄宫弟子朱裕,仰慕真人已久,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一见玉颜?”
江辞月:“……”
门内,段折锋低声闷笑了起来,在江辞月耳边道:“掌门真人,你怎么不出去呢?”
江辞月手上缠着金锁,颈上还有刚刚被他咬出来的红痕,哪里敢出去见人,闻言大为恼怒,低声道:“你就是故意的。”
段折锋完全不否认:“嗯,一想到小师兄现在是掌门人,突然更觉兴奋了。江辞月,你还不快点打发他们走?”
江辞月耳根通红,按住段折锋作乱的手掌,一边咬着牙对门外说道:“我暂时不方便见客,你们先走吧。”
门外,穿越者们有些失落,但还是乖乖听话离开了。
他们自然不知道,里头除了他们的掌门真人,还藏着一个十分恶劣的大魔头。
就因为有段折锋在,江辞月就不方便与其他修行者会面,二人只能低调行事,沿路向南经水路进入徐州。
黎国水土丰饶,水路四通八达,倒不需要什么仙家手段,就可以一日千里,直达都城。
江辞月索性与段折锋包下一艘小船,径直往南。
这一路上水道盘口众多,每次盘查身份时,江辞月总得使一些小小术法,才得以蒙混过关。
船家是个老油子,收了钱,也不在意他们隐瞒身份,还提醒他们说:“再往南走,京畿之地搜查身份会更加严格。你们两个要是没什么重要的事,最好不要南下了。”
江辞月与段折锋对视一眼,上前道:“敢问船家,黎国京城为什么进出如此严苛?是因为最近听说有鬼王逃来了南边吗?”
船家抽了一口水烟,笑眯眯地说道:“那倒不是,俺们京城从来都那么严格,是因为皇帝老爷不喜欢外人进来——外面的人总是对俺们京城大惊小怪的。”
“听闻再南边一点的扬州已经为妖族所占据,徐州与其近在咫尺——是不是常年妖患作祟,所以你才这么说?”江辞月又猜测道。
船家依旧不疾不徐地吐了一口烟,过了好久才似笑非笑地说:“妖怪嘛,多,也不多。你们来得正好,京城外头沦波镇里,正好有一年一度的海市,里头什么东西也有,说不定也能给你们找到混进京城的办法。等你们见识过海市,就知道京城为什么不欢迎外人了。”
江辞月虽没有完全明白,但还是有礼貌地道谢:“多谢船家指点。”
几日后,小船轻飘飘在水面上航行,从十几丈宽的小河一路汇流,驶入波涛汹涌的徐州河,没入了成千上万艘形态各异的船只中。
船队宛如训练有素的军伍行列,在船坞上空令旗的指挥下,先后过关。
他们的小船没有文书,便沿着另一条人工水道,停在京城外面的沦波镇码头。
江辞月将工钱结清,船家就掂量着钱袋,豪爽地说:“海市持续三天,白天热闹,晚上更热闹——你们要的假文书得在晚上才能买到。不过小心些,别暴露了身份,这里可是真的有妖怪的。”
他说完,大笑了几声,脱去外衣之后,竟然“噗通”一声直接跃入滔滔河水中。
隔着水面看去,只见这船家手上生蹼、脚上有鳞,竟然是一名与海族混血的半妖,他直接游向水中,不见了踪影。
这几天来,江辞月二人当然也知道船家的异样,但这时见他如此明目张胆、在光天化日之下暴露身份,反倒是吃了一惊。
码头之上人流络绎不绝,偶尔有人注意到水中情况,却好像浑不在意。
江辞月运使法力看去,只见这沦波镇的街头行人成百上千,其中几乎有三分之一都带有妖气。
有的长着兽耳,有的在裙子里藏着尾巴,有的连人话都还说不清楚,甚至有个妖怪直接现出二尾猫的原型,正在屋檐下悠闲地晒太阳。
这一切井然有序,所有人都司空见惯,自顾自过着自己的生活。
江辞月轻轻吸气,低声道:“久闻扬州多年妖患难除,没想到就连徐州、黎国京畿之地都已经这样妖物横行。”
“鬼王混进这样的黎国,才叫做神不知鬼不觉。”段折锋笑了笑道,“你看这些百姓都已经见怪不怪,能与妖怪和平共处,可见此地秩序不错。”
江辞月若有所思,道:“黎国皇帝是有道之君,即便在妖患之下,也能使天下安定。”
江辞月并不喜欢伪造文书,因此没有听船家的去黑市,而是以“灵犀宗一位普通弟子”的身份上报给官府。
或许是近日来修行者出现得太多,黎国的礼部反应相当训练有素:核对了江辞月的灵犀宗令牌之后,为他下发一张临时的身份证明和路引,同时将他安排住在京城外的别馆之中,等着再过几天,皇帝会统一来见修真者们。
修真之人一般不会接触俗世,但其中也难免会有贪恋权财之辈,甚至会谋个一官半职,为皇帝做事。因此世俗皇帝倒也不会太大惊小怪,只需按照上宾的礼仪接待这些“仙人”就可以了。
而在受到皇帝招待之前,江辞月并不准备虚度这几天时间。
傍晚时分,他与段折锋一同出门,准备见识一下船家口中的“海市”,看看黎国这边的妖怪是否有什么小道消息流传。若能得到关于鬼王的线索,那就更好了。
晚上的沦波镇果然灯火通明,沿路小店摊头连绵不绝,行人之中甚至多半都有妖怪血统。
这也方便了江辞月和段折锋混入其中,毕竟如果人人都作伪装,那么人人都显得不那么醒目了。
二人一路前行,顺着妖怪最多的人流,来到码头之前,只见牌坊上已经不是“沦波市集”几个大字,而是换上了“海市”两个烫金古体。
江辞月和段折锋携手来到牌坊门口,却被守卫在此的门神拦住了。
守门的两只三头犬妖对着江辞月狂吠不止,引来了管事的一名狼妖,狐疑地看向江辞月道:“我们这里是海市,是妖怪的集市,可不欢迎人族修士。你若是正道之人,现在赶紧离开。”
江辞月不擅撒谎,闻言下意识地看向了段折锋。
段折锋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反问道:“你怎么就知道我们不是妖?”
狼妖耸动着鼻子,带动他手下两只三头犬也十分焦躁不安,人立而起,对着江辞月不住吠叫。狼妖道:“味道不对!他身上都没有狐妖的那股骚臭味,反倒是……反倒是有点像那些正派修士用的香气!”
“妖怪就不能用灵虚香么?”
狼妖有点愣住了,说:“倒也没这种说法……但……不对!你怎么证明你们是妖?!”
段折锋笑了起来,贴近江辞月耳畔道:“小师兄,你有没有本事变个狐狸耳朵出来让我玩玩?”
江辞月大窘,恶狠狠道:“你自己变!”
段折锋调戏完师兄,而后才对狼妖说:“证明这个容易。”
片刻后,段折锋取出一枚哨子,江辞月看着颇为眼熟:“?”
段折锋吹响哨子,不多时,天际便飞来了一团火红的毛球。
江辞月:“……”
狼妖哆嗦着嘴唇:“……凤、凤、凤——凤凰啊!!”
狼妖大惊失色,万万没想到这一哨子吹来的竟是只如假包换的凤凰。五色凤族之中,尤以赤色为尊,眼前这只凤凰虽然年幼,但观其尾羽,是如假包换的纯血神兽。
周围围观的妖族之中,鸟类都已经忍耐不住血统天性,要向小凤凰顶礼膜拜。
就在此时,只见这万众瞩目的小凤凰落在段折锋手指上,高傲地挺起小胸脯,矜持地对段折锋喊道:“爹。”
又对江辞月极为响亮地道:“娘!”
狼妖见状大为震惊,连忙对段折锋和江辞月行礼道:“原来是凤族的一对神仙眷侣驾到,恕小妖刚才有眼不识泰山,怠慢二位了!”
段折锋嘴角微翘:“好说。”
“……”江辞月沉默良久,终于以手掩面,羞愤交加地接受了这个伪装身份。
第53章 临二圣(1)
龙、凤、麒麟等上古神兽虽然久不出世,但依然被认为是万妖之祖。寻常妖怪看不出他们的“原形”,也都认为是自己修为不够。
于是,段折锋和江辞月“表明身份”之后,在场妖族霎时间变了一个态度,毕恭毕敬地请两人进入海市。
只不过,其他妖怪都信了,门口那两头犬妖却是灵智未开,只知道自己在江辞月身上闻到了人族修士的味道,就依旧紧盯着他,喉中发出威胁的呜呜声。
段折锋瞥了一眼,冷淡道:“坐下。”
威压之下,两只犬妖突然神情大变,极为惊恐地夹紧尾巴,蜷缩了起来。
而江辞月嘴角微动,看着那只小凤凰也下意识地蹲坐了下来,就在段折锋的肩上张开嘴,哈赤哈赤呼气,只差没把舌头也吐出来。
江辞月:“……”
——小师弟到底是怎么养凤凰的!
趁着还没人发现,江辞月伸出两指,合上了凤凰的鸟喙,低声道:“你是鸟,别学狗。”
小凤凰似懂非懂,无辜地眨巴着眼睛,対着江辞月摇起了尾巴……尾翎。
他们终于得以进入海市,果真如狼妖所言,这里是妖怪的天下。
一路行来,琳琅满目,都是妖族开设的店铺。其中有鲛人售卖鲛纱;有蜃精叫卖各色珍珠、海产;有沙虫千里迢迢来交易沙漠奇货;偶尔也能看见半妖在主持人、妖之间的交易,抽走足足二成利润,为交易作保。
就连海市辽阔的建筑群本身,也是一名大妖催生珊瑚以形成的。三日之后,珊瑚就会耗尽法力而死,沉入河底化为鱼儿的养料。
海市最中心的拍卖会场,便是大妖旗下产业,每年都要在此拍卖奇珍异宝,与会者都是匿名,因此颇受妖怪们欢迎。
此时,那狼妖极为殷勤地给两人带路,沿路向两人介绍各种店铺。
江辞月问:“可有售卖情报之所?”
“这……”狼妖有点为难,借步到一旁才低声道,“本来是有的。但最近太多人来问鬼王的消息了,其中不乏人族修士,乃至于魔道之人。咱们这海市说小不小,但是说大也不大,哪里敢夹在这些大佬中间啊,索性关了了事。”
江辞月:“这么说,你们确实有一点消息?”
狼妖左右观望了一阵子,神神秘秘地说:“在这儿说不安全。两位大人真想知道,不如跟我来拍卖所的雅座,那儿安全,嘻嘻……”
说是雅座安全,其实也并不是因为这个。而是狼妖将人介绍来之后,可以吃点回扣罢了。
手头拿了好处,这狼妖方才心满意足,向江辞月透露道:“据说鬼王是和北域的一位天魔合作,这才能脱困而出。说是天魔派来了一只凶兽穷奇,搅得天山上面不得安宁……”
令人失望的是,这些消息都是他们已经知道的,看来対于鬼王可能的去向,黎国这里的妖族也不甚明了。
江辞月又问道:“黎国皇帝,是不是那位少年登基的江虔?”
“人皇帝好像是叫这个名儿。”狼妖答道。
江辞月道:“人皇帝?什么意思?”
狼妖笑答:“哎,因为人皇帝管人,妖皇帝管妖,两边互不相干,俺们妖怪才能在这个地盘上活的这么好。”
江辞月一时惊住了,听狼妖的说法,黎国这片土地上,竟然由人、妖两位皇帝同时统治着?
江辞月问:“那妖皇帝是哪一位?”
狼妖听到问题,有模有样地対着皇宫方向拜了拜,然后才小声恭敬道:“自然是九尾天狐容璟陛下。”
此时,江辞月还想进一步问问情况,但隔壁雅座突然来了人。
这行人同样神神秘秘,为首的戴着帷帽,由数人众星拱月地伺候着落座,又有拍卖行的管事亲自送来瓜果点心,一看就知非富即贵。
双方只隔着珊瑚装饰物,看上去典雅大方,然而隔音效果不敢恭维。
江辞月怕漏了马脚,于是不再追问下去,而是摆摆手让狼妖先行离开了。
至于段折锋——江辞月看了一眼,却见混账师弟正在津津有味地看着雅座上的拍卖物品名录,対正事漠不关心,葡萄倒是已经吃了好几个。
发现江辞月看了过来,段折锋就闲闲地抬了下眼,漫不经心道:“酸,你不爱吃。”
江辞月哭笑不得:“唉,算了,你坐着就行。”
台下忽然锣鼓喧天,原来是海市拍卖会正式开始了。
法术让整座楼内都陷入一时的寂静。天井之中,袅袅娜娜地降下一対鲛人,笑意盎然地宣布拍卖开始。
这时如果从雅座中离开,就显得太过显眼,江辞月索性就和段折锋坐在一处,当作是增长见识了。
两人同看一份名录,段折锋还剥了个葡萄喂给江辞月。
“……”江辞月默默道,“别吃了,真的很酸。”
段折锋大笑,凑过来吻了吻江辞月的唇瓣,调侃道:“嗯,我倒是觉得有点甜。”
隔着珊瑚都能看到,隔壁雅座有人张望了一下这里,兴许是被笑声所打扰。
江辞月耳尖通红,竖起名录挡在中间,含糊地低声道:“回去再说你。”
千年蚌精所产黑珍珠、上古冉遗褪下的蛇蜕、木神句芒信物、南明离火一缕……
随着拍卖物一件一件地展示、起拍、敲定,隔壁雅座却和这边一样毫无动静。
直到台上展出一件东西时,江辞月忽而眼神一凝。
只听管事介绍道:“此乃琉璃碧火宫灯,可以驱暑、辟邪、威慑鬼物,以虺骨为架、龙须为线、鲛纱为布料,用料极尽豪奢。最重要的是,此物乃先皇后专为怀月公主亲手所作,颇有纪念意义。只可惜,怀月公主早夭,先皇后也已故去,此灯是一位宫女收拾旧物时偷偷带了出来典当,辗转至此,才为各位所见。”
这盏宫灯很好看,但也已经旧了。
段折锋低声问:“认得?”
江辞月轻轻点头:“我认得这盏灯……很小的时候见过。”
段折锋笑了笑,从丝绸盒子里举起了玉牌——示意出价。
海市拍卖行対于拍卖之物,都会设有底价和拍价,每一次竞拍无需客人报价,自动按拍价上涨。
段折锋这边举了两次牌子之后,拍卖行中便没有什么人相争——因为这盏宫灯说来也没有什么了不得的作用,只不过対有些人来说意义非凡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