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违法的呢。”谢眠十分有耐心道。
柳夜明显已经被他绕进去了,乖乖道:“收养我的人……他们是……”他话语没有说完,手里的叉子忽然掉在了餐盘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
“疼……我的头好疼……”他双手抱住脑袋,痛苦地道,两只垂下的耳朵不停发颤。
谢眠脸上露出一点仿佛有些惊慌的表情,起身过去,关切问道:“你怎么了?”顺手搭上了柳夜的背。
姬语站起身想要阻止,却没来得及。
谢眠垂下眼睫,眸色微深。
阴冷的力量融进柳夜的躯体,在逡巡一圈之后,精确地破坏了柳夜大脑里面一个精密的仪器。
大西洋深处,纯白教所地下。
“实验体一百三十七号数据丢失。”浑身笼罩在精密防护服里,头盔上印着金色十字架的观测员冷漠地开口,“数据丢失之前,实验体一百三十七号触发二级警报响应……它触动了我们的催眠印记。按照规则,需要立刻进行回收清理。”
“能确定数据丢失之前实验体所在的具体位置吗?”联络员开口。
观测员:“华国,S市。”
联络员的声音同样冰冷:“已经下发清理指令,正在等待该区域人员响应。”
片刻之后,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诧异。
“该区域人员已响应。响应者,步峥。”
说完之后,联络员喃喃自语:“议长大人……怎么在华国?”
作者有话要说:
眠眠,一个待人友善、热爱法律的三(hai)好(wang)青年w
节目组中午留给嘉宾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柳夜还在头疼,头伏在桌面上,两只长耳朵不断颤抖着,连耳尖尖上的粉红色都变得苍白起来。
虽然他大脑里的监视仪器已经被谢眠毁去,可直接作用于精神上的催眠暗示,却不是那么容易能够去除。
——就像谢眠看出了柳夜的灵魂核心曾被改造,一时半会却也没有办法将之恢复原状一样。
涉及灵魂与生命的创造,已经是生灵的禁忌领域。
这是神才拥有的威能。
凡人尝试触碰,会引来星空之上的注视,遭受种种不详。
究竟谁在做这些禁忌实验?
谁敢做这样的实验?
谢眠眸色微深,看着柳夜的颤抖渐渐平息之后,才开口:“你还好吗?”
柳夜抬起雾蒙蒙的眼睛,似乎以前也曾经有过这样的状况,很快沙哑道:“还好,已经不、不疼了。”
谢眠:“我带你去医院检查。”
柳夜的耳朵抖了抖,似乎医院这两个字触动了他的神经,小声道:“不用了吧?”
“不疼不代表着没事。”谢眠低头看了看手机,“你已经疼了整整十分钟。这不是常见的事。”
说着,他屈指敲了敲手机屏幕上字幕,“百度资料显示,如果忽然剧烈头疼,很可能是蛛网膜下腔出血或者颅内出血,需要立刻进行CT检查,并进行紧急手术,否则就很可能……会死哦。”
他的尾音轻轻的,似乎有点漫不经心,又似乎是在真诚告诫。
柳夜听得一愣一愣地,呆呆道:“是这样吗……”
姬语原本不想插手这兔子的事情,但听到谢眠要把柳夜带医院,还是忍不住开口:“百度上诊病真的不靠谱,没有心脏病的人都得吓出心脏病来,他都说自己状态还好了,那可能就是一时头疼发作而已,去医院真的没必要。而且太麻烦了。”
这兔子压根不是人,刚才头疼大概率是装的,刚说到自己来历就卡壳,未免也太过碰巧。
要真放任谢眠把人带医院,路上什么时候被这兔子给剥皮拆骨吃了都不清楚。
节目组整一群妖魔鬼怪,他必须得负责人保护自家队友这个单纯无辜的路人。
“午休时间很长,其实也不怎么麻烦。”谢眠却慢条斯理说道。
姬语被噎了噎,只能退而求其次,跟自家队友讲道理:“这里是市郊区,去医院来回往返起码两小时,而且中午医生们都下班了,去了只能挂急诊,还不如去修道院里面的医务室呢……”
谢眠微微眯起眼眸打量了他一下,笑了笑,道:“你说得很有道理,那我们就去医务室吧。”
他朝柳夜伸出手,微笑道:“跟我来。”
柳夜起身想要去牵谢眠的手,却踉跄了一下。
姬语眼尖,发现谢眠想要去扶,忙抢先过去把人给扶住。
兔子的正常体温在39度,比常人要高,摸上去烫手。像发了烧。
“走路注意点。”姬语皱着眉毛道。
柳夜:“……噢。谢谢。”
医务室在修道院花园深处一处僻静的角落,门开着,然而几个人走进去一看,却发现里面没人。
“这就是你说的去医院还不如去修道院的医务室?”
谢眠笑得十分和善。
姬语语塞,他环视了一圈,道:“有CT、也有检查仪器……我正好也懂一些生物和医疗知识,不如我来帮他检查吧?”
“姬先生真是多才多艺,不但精通音乐和艺术,还会生物医疗,我愿称你为当代达芬奇。”谢眠鼓了鼓掌道,“不过未经允许私自动用他人的器械应该要罚款的吧?我们都是守法公民,不能做这样的事。”
姬语:“……”
虽然这段话一半都是对他的夸奖,可为什么他会感觉有些嘲讽呢?
姬语干巴巴道:“那我们怎么办,就干等着吗?”
“现在只能麻烦姬先生去找找值班医师究竟去哪里了。”谢眠建议道。
……糟糕,似乎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好吧。”
姬语只能开口答应,却并不放心。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脸上粉红眼镜摘了下来,放在桌面上——这是他能力“真实之眼”的一部分,眼镜所在空间的真实视野,也同时能够被他所共享。
摘下眼镜的姬语和他带着眼镜时候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虽然容貌相当俊美,却耷拉着单眼皮,给人一种没有睡醒的感觉。
姬语出门时摆了摆手。
“我去去就回,你们等我啊。”
医务室里安静下来。
柳夜坐在患者诊疗的折叠木凳上,姿态乖巧,模样看上去有些拘束。
医务室的柜台上摆着一盘手术刀。
谢眠拿起一把夹在指尖,坐到了一旁白色病床上,似乎百无聊赖地将手里的刀转了几圈。
柳夜迷茫地眨了眨眼。
他记得刚才自己这位人类队友才对人说不要动用别人的医疗器械,怎么转头就玩起别人的刀来。
可忽然之间,一道劲风划过——
柳夜瞳孔骤然收缩,还没有反应过来,凌厉刀锋就已经划破了他的脖颈,留下了一道血痕。
手术刀深深插在了他旁边的诊疗桌上面,尾端似乎还留有震颤。
而那个坐在病床上百无聊赖玩着手术刀的人,手里的刀没有并少,反而又多出了两柄,在他灵活修长指尖里转动。
黑色圣洁的修士袍难以掩盖对方诡秘可怖的气息在发散。
谢眠歪头看向柳夜,漆黑蜷曲的发丝散在脸颊,胸前的十字架跟着他的动作垂落,脸上依然是微笑表情,却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邪恶。
“说说吧,”他道,“你是怎么从乐园出来,又是怎么落到人类手里,被他们弄成这幅模样的。”
说到这,那低柔沙哑的声音变得漠然冰冷。
“——蠢货。”
柳夜瞪大了眼。
血从他脖颈细长的伤口留了下来,他意识到眼前的人类在骂他……不对,它不是人类。
那种邪恶诡异的气息,他只从他曾经所在贪婪之城的城主身上感受过,不,眼前的人比城主更加可怕……是处于更高层的、更高层的怪物……
不对,贪婪之城是什么,怪物又是什么?他明明是人类,爸爸妈妈虽然说他和其他人有些不一样,但只要他把自己不一样的地方隐藏起来,就能够和其他人一起玩,不需要再回到那个黑漆漆的地方了……
他是谁?
什么是怪物……什么又是人类……
谢眠站在柳夜旁边,低头看着因为混乱记忆正痛苦在地上蜷缩着身体颤抖的兔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旁人所施加的精神催眠,只能依靠被催眠者本身的力量来冲破。
如果没法冲破,就会永远处于催眠者的禁锢之中,成为对方的奴隶。
锋利的手术刀被他漫不经心捏在指尖。
——如果没有办法找回自我。
他并不介意帮这个可怜的、被人类肆意缝合改造过的怪物解脱。
乐园之主肯定不喜欢看自己的造物被当做玩偶摆弄。
他也不喜欢。
医务室里惨白的白炽灯不断地闪烁。
粉红色眼镜静静放在桌面,却被一层诡异的力量所笼罩,对医务室里面发生的异样毫无所觉。
柳夜喉咙里发出呜呜的惨叫,冷汗把耳朵上的兔毛沾湿得皱巴巴地。
他好害怕。
怕得浑身颤抖。
脑海里有一个声音不断告诉他,不能想起来,想起来的话,他会被再度关进去黑漆漆的房间,无数次被电击、被肢解被重构成爸爸妈妈喜欢的模样……
但被恐怖至极的气息锁定的直觉却告诉他,如果不想起来的话,会死的……他会死的会死的!身边这个人怪物,真的会杀了他的!
可怖的压力让他只能够有两个选择。
想起来。或者死。
正在脑海里极端的痛苦撕扯着他时,柳夜忽然听到一个有如天籁的声音。
“嗨,队友们,我把值班医师找过来了!说来也巧,他正在花园里散步,就被我遇上了……”
姬语的声音从门边传来。
医务室里闪烁的灯光忽然正常了起来,插在桌子上的手术刀也消失无踪。
柳夜感受到的可怖压力也停止了。
“是吗?”
他听到那个站在他身边的恐怖怪物喉咙里发出一点低柔动听的声音,带着点情真意切的担忧和焦急。
“你们来得正好,他好像又头疼发作了,得赶紧检查一下……”
谢眠看着门口走进来的姬语,还有紧随在他身后的医师,话语忽然顿了顿。
医师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穿着修长白大褂,带金丝眼镜,白发红瞳,手里提着一个银色手提箱,面容十分熟悉。
男人看了他一眼,朝他微笑着打了个招呼。
“好久不见。眠眠。”
谢眠看着眼前的熟悉的人,捏着指尖手术刀,慢慢转了个圈。
虽然记忆已经隔了一百多年,但他并没有忘记这张脸。他曾经身为轮回者时候的队长,步峥。
——因为身患白化病病重而被选中进入乐园,与他来自同一个世界,却始终没有告诉自己现实身份和住处的人。
步峥打招呼后,医务室就陷入寂静,只有柳夜蜷缩着身体疼痛的喘息和呻i吟在回荡。
姬语感觉到两个人之间诡异气氛,迟疑着道:“你们之前……认识?”
步峥:“是啊,我们是很好的朋友。不过后来闹了些矛盾,眠眠现在大概对我很失望。”
虽然这样说,他脸上却露出一点无奈的表情,目光看着谢眠好像在看一个不成熟的孩子,“不过以前的恩怨还是待会再说吧,现在病人的情况不能再耽搁了,需要马上进行检查。”
他拿着手提箱大步走进来,蹲身想要查看柳夜的情况,却忽然微微侧了侧头。
一把手术刀贴着他脸颊飞了过去,在地面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
“不好意思,手滑。”
谢眠淡淡道。
步峥定定看了他一眼,无奈地笑了笑,“没关系。下次注意就好。”
门口,姬语耷拉的眼皮微微睁大,抬手擦了擦眼。
他这么温和纯良的队友,怎么拿着刀?而且说扔就扔了?看架势,还是朝着别人颈动脉去的。
而且这刀哪来的?刚才他通过留在这里的“真实之眼”,看到谢眠一直都坐在病床边上没有动啊!
步峥单膝跪在地上,伸手想要去摸柳夜的额头,余光却见到谢眠拿着刀的手,折射出寒芒。
他叹了口气。
太久没见谢眠,他还想要和对方平和深入地交流,不想现在就撕破脸皮。
既然如此,回收清理的事情还是待会再做吧。
“深呼吸,孩子。”他的手收了回来,温和地对地上蜷缩颤抖的柳夜开口说道,“不要去想痛苦和让你恐惧的事情,想象一下阳光、白鸽、鲜花,还有,美好的回忆、爱你的亲人。没有人会伤害你……”
男人的声音非常动听,有些低哑,像是ASMR,让人心甘情愿想要走进他所述说的那个白昼之中。
谢眠低眸看着。
对方的语气,让他想起很久远之前,自己刚进乐园,状态还很不稳定,在怪物马戏团里生死挣扎,发病的时候,一个人躲藏在杂物间里扛。
步峥发现他的时候,他为了不让自己在发病时候发出尖叫让怪物察觉,用指甲掐着手臂,已经掐得鲜血淋漓。对方就撕下了身上的衣物给他包扎,也是用这样的声音,一下一下将他安抚。
只不过,那些记忆实在太久远了。久远到很多细节谢眠已经记不清。
——其实很多时候,他看着回忆里的自己,就好像是隔着一层非常浓郁的白雾,还有生与死间遥远的距离,看着陌生的自己在上演一幕幕情景戏。
他甚至觉得那并不是自己。
在灵魂扭曲成怪物重新活过来时,他唯一遗留在自己畸形的灵魂里的,只有死时强烈不熄的怨恨。
怨恨、扭曲、混乱、畸形、欲i望。
这就是乐园怪物的构成。
步峥的安抚似乎真的有奇效。
柳夜的颤抖渐渐停止了,脑海里针扎似的疼痛舒缓过来。
有些片段刚浮现,又被压制下去。
柳夜朦朦胧胧睁开眼,看到一个白发绯瞳的男人,气息让他感觉很亲切。
“你还好吗?”男人温和问他。
柳夜眨了眨眼,发现自己眼眶里居然一直在流泪。止不住地流着。
一种浓烈的怨恨和悲伤刚升起来,但是瞬间,就又被一种更加强烈的幸福满足感压制了下去。
“还、还好。”柳夜耳朵垂在脸颊边,脸有些红,小小声说。
他感觉自己似乎忘了什么。
又好像是下意识忽略。
直到一只白皙漂亮的手伸向他。
一个熟悉的、低柔的声音问:“能站得起来吗?”
这声音让柳夜身体下意识颤抖了一下,一种毛骨悚然的畏惧恐怖感升起,让他甚至想要拔腿就跑。
他把头抬起,就看到自己队友那张漂亮糜艳的脸。
柳夜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怕。
明明队友这样热心肠,见他头疼就把他送到医务室,还一直守在他身边。从他离家之后,已经很少遇到这样关心他的人了。
但他还是不太敢去握那只漂亮的手。
柳夜很愧疚。但还是低下视线,耷拉着耳朵,装作看不见。
谢眠的手悬在半空。
片刻,他漫不经心笑了笑,把手收了回去。
最后步峥扶着柳夜站起身坐到椅子上。
这一回,谢眠没有阻止步峥。
步峥摸了摸柳夜额头,道:“有些发烧。应该是因为发烧和精神焦虑所引起的急性头疼。我开些消炎药,吃完好好休息就没事了。”
说着,他熟门熟路地去一旁的药柜里拿了几盒药要出来放到柳夜手边桌面,看架势,似乎还真是这所修道院里的医师,也不知道已经在这里待了几天。
谢眠拿起药盒看了看,又随手扔回到柳夜怀里。
“生病了记得按时吃药,乖乖休息。我帮你去向节目组请假。”他语气十分温和。
又转头对姬语道:“你在这里看着他。我和这位步先生出去叙叙旧。”
姬语的目光还在谢眠手里的手术刀上,闻言下意识出口。
“不行!”
刚才谢眠都动刀了,放任他们两个独处,岂不是要打起来?
什么曾经好友,明显是有深仇大恨啊!
——姬语真的没想到,这节目组里一个个妖魔鬼怪就算了,他这位硕果仅存的、平时看上去优雅又有礼貌的正常队友,底子下居然是个疯批!
他真怕谢眠冲动把人捅死了,连带着作为队友的他一起上社会新闻。
“没事,我们只是叙旧而已。麻烦你在这里照顾好病人了。”
这回说话的人却是步峥。
而且一边说着话,他还一边蹲身把刚才那把划过他脸颊的手术刀给拿了起来,十分淡定地去洗干净放回盆里,然后温和看向谢眠,“走吧?”
谢眠没有回他,玩着手术刀径自走出医务室大门。
步峥摇头笑了笑,也提着手提箱跟了出去。
姬语瞳孔地震,喃喃自语道:“现在的人,为了追求刺激,已经这么不珍惜生命了吗……”
他忽然觉得脸上有些痒,似乎有东西在他脸上扫来扫去。
回头一看,那只垂耳兔正在低头艰难地看着药盒上字盒蚂蚁一样细小的简介,左边毛绒绒的耳朵不自觉在他的宝贝粉红眼镜上扫来扫去。
姬语胳膊上一阵鸡皮疙瘩升起,没空再管谢眠和步峥的事情,咆哮道:
“死兔子,住耳啊!!!”
两人一同往修道院花园深处走去。
修道院植被很多,树影摇曳。白昼之下。光明和阴影共存。
两人一直走到一处僻静无人的地方。
步峥先开了口。
“眠眠,你在生我的气。”
他语气低沉,“之前的情况你应该也清楚,队里被困在黑暗花园里已经大半个月,已经弹尽粮绝,那一层的守门怪物还在附近逡巡,虎视眈眈。我们的出路只剩下最后一条,就是启动献祭,打开花园大门。”
“你应该知道,一直以来,我很少会放弃队友,除非只是迫不得已。”步峥道,“所有获得必有牺牲,历经苦痛才可解脱,我们已在乐园里走过那么久,这个道理,你我应该很早就懂了。”
“我作为队长,这么多年,在乐园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选择。可倘若队伍还有任何别的选择,我都不会选择放弃你。”
“眠眠,你是我最好的搭档,也是我的不可或缺,却并非队伍的不可或缺——队伍里所有人,他们也是很多人的父亲、母亲、儿子、女儿,他们也有必须回到现实世界的理由。我需要为他们负责。”
“你是队伍里唯一一个符合要求的处子。”
“这是我进入乐园之后最艰难的选择。我亲自放倒你,是因为我不想要你有觉察到任何痛苦的机会。”
“眠眠,虽然知道这么说对你已经没有意义,但回到这个世界后,我确实一直都在懊恼。是我作为队长……没有保护好你。”
“我无比欣喜能够再次遇见你。”
“你生我的气是应当的。只是,这个世界正在变得越来越危险,秩序在崩溃混乱,邪恶开始渗透过来,再这样下去,人类会被灭绝,世界永无安宁之日。我想要好好保护你,你能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吗?”
步峥道。
“回来我身边吧,眠眠。”
他望向谢眠,发现对方还在玩着手里的手术刀。
凌厉的刀锋像翩飞的蝴蝶在他指尖跳跃,谢眠睫毛低垂,侧脸危险,在静默中,又似乎带着一种难言诡异的妖冶疯狂。
“步先生,你似乎搞错了一点。”谢眠开口道,“我叫你出来,并不是要和你叙旧,也不是要听你给我解释原因的。事实上,当年的事情步先生觉得自己做得正确与否,都是步先生的事,和我没有关系。”
“我只是单纯地,想为当年的事以牙还牙,取走步先生的性命。”
步峥皱了皱眉,意识到一点不对,圣洁力量从他手中涌现出来了些许。
蔷薇之枪放在他的手提箱里,随时可以取出。
“我听我很多朋友说,活人的血肉尤其甜美,并不像怪物一样酸涩难吃。可惜我还没有尝试过,有些好奇。步先生能够满足我小小的好奇心吗?”
谢眠十分有礼貌地询问道,又歪了歪头,勾唇懒懒道。
“就当是……步先生说要给我的补偿好了。”
步峥凝眉看着他。
虽说轮回者在饿急了的时候会吃怪物,甚至万不得已的时候也会吃人。
但怪物的肉酸涩难吃,人的肉也论不上甜美。
会觉得人肉甜美的,大概只有怪物。
可来到S市之后,步峥已经在周围观察了几天,却并没有在谢眠身上感觉到怪物混乱疯狂的气息。
因此,他才大致确认了对方灵魂应该并未产生扭曲畸变,才会主动现身来见对方。
谢眠右手握着手术刀在自己的掌心比划着。
他在步峥的手提箱里感觉到了一种连他也感觉忌惮的力量。
想要杀步峥,他需要完全解放自己的灵魂本体。
到时候这具身体还能不能保存,还是一个未知数。
应该会很好吃吧,他想。
凝聚了他死亡时候大部分恨意的生者血肉,会不会比活人的阳气,更加让他满足?
他不知道。
但他却已经感觉到从灵魂里所传递出来,源自于本能的饥饿、贪婪,还有欲i望。
千钧一发之际,忽然一个优雅年轻的声音传来。
“真巧啊。你们在做什么?”
前方拐角,塞缪尔从树影里缓步走出。
他穿着节目组所发放的白色修士服,微长的黑发蜷在脖颈,单片眼镜在阳光下泛着光。
他俊美犹如神话之中的圣洁雕塑,没有被眼镜遮掩的那只眼睛却漆黑如深渊。
看不见底。
谢眠手中旋转的刀锋微微一顿。
他定定看了不远处的人片刻,才压制住了灵魂里将要外溢的邪恶力量,懒懒道:“塞缪尔?你怎么来了,我正在和步先生叙旧呢。”
塞缪尔推了推脸上反光的单片眼镜,道:“叙旧?他是你的好朋友吗?”
谢眠弯唇笑了笑,道:“不是。他只是我一位曾经的同事而已。”
旁边的步峥闻言,皱了皱眉。
塞缪尔却微微笑起来,“是吗。”
他迈步过来,反射阳光的镜面渐渐变得透明,露出一双漆黑深邃的眼。
塞缪尔朝着步峥露出一个礼貌而疏离的笑容,道:“你好。我叫塞缪尔,是眠眠的好友。”
步峥绯红眼瞳紧盯着塞缪尔,眉皱得更深,半晌,才道:“你好。步峥。”
塞缪尔上下观察了他几秒,笑道:“步先生的外形有些奇特。”
步峥沉默了一下,道:“现在还带单片眼镜的人也不多见。”
“确实不多见。”塞缪尔微笑着赞同了他的话,而后抬手敲了敲眼镜上的镜片,道:“这是我一位重要亲人的遗物,我带着它,是为了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