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道玄双手合十:“多谢老丈提醒。”
江流已经先一步进了屋,上了床。
这屋子虽说空了好多年,屋里却半点儿不见灰尘,可见是经常有人打扫的。
“人一老了就容易唠叨,勿怪勿怪。”老人家笑了一声,道:“你们就在这里休息,老儿就住在后面,有事唤一声就行。”
释道玄又拜。
老人家没说话,摆了摆手,把油灯搁在了卧室里,领着小孩去了偏屋。
江流睡了床。
孙悟空一下子跳到窗台上,也靠着睡了。
只有释道玄最后进来,连个板凳都没得坐的,只能坐在地上打坐念经一整晚。
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江流就醒了过来。
他起身拎着桶去提了几桶水,将偏屋的水缸填满,又把院子里晒的柴火劈砍完,一排排叠在屋檐下边。
孙悟空见状,眼珠子转了转,出了门去。
释道玄是最后醒的。
江流的早练都快结束了,释道玄才起来。
老人家听着声音也起来了,看着家里家外都被收拾的妥妥当当,一连声的道谢。
这时,孙悟空扛着一支桃树枝丫回来了,上面挂满了鲜红饱满的大桃子,他直接就把桃树枝递给老人家:“你请俺老孙吃了两界山的桃子,俺老孙也请你尝一尝花果山的桃子。”
释道玄:“……”
突然有被卷到。
替老人家的儿子媳妇念了超度佛经,但是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帮到老人家什么,好像一下子就被比下去了。
老人家揽着孙子欲送三人出行,家里剩的几个窝窝头也都打包了起来塞给释道玄:“这一去路上好长一段距离荒无人烟,找不到地方化缘的,大师傅还是带着路上吃吧。”
“我看这地界有山有水,又无妖魔占据,正是好地段,为何一去好长地界荒无人烟?”
面对释道玄的不解,老人家叹了一口气:“妖怪再可怕也不过是生吃人肉,又哪有强盗可怕?那些强盗却是要把人吃干抹净骨髓都榨干。”
正说着,村子里传来了像猿猴怪叫,又像人类怪笑一样的声音。
那声音尖锐刺耳,老人家一听那声音,吓得直哆嗦:“他们来了,快快快,快躲起来!”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几人视线里跳出来六个大汉,他们手里拿着长木仓短剑斧钺刀叉,惊得马匹直尥蹶子。
看到马匹行李,这伙强盗笑得更加猖獗:“大哥,今天还有大惊喜呢!”
“大和尚!我劝你们趁早乖乖留下马匹,放下行李,兄弟几个便饶了你们性命。要是胆敢不配合,兄弟们就只好叫你们粉身碎骨留在此地了!”
这六人个个膀大腰圆,满脸横肉,一看就不是好打发的,手里不知道沾了多少人命才能过得这样滋润。
江流转头看向释道玄。
孙悟空也跟着看向释道玄。
江流早就被逐出佛门,根本不以和尚自居,喝酒吃肉从没少过。
孙悟空就更不用说了,一脸的猴毛都没褪去,一看就不是人类。
三人里面,正儿八经的和尚就只有释道玄一个。
人家劫匪指名道姓大和尚,他二人也就等着看释道玄这个正经和尚有什么反应。
要不怎么说两人颇有些相似呢,这促狭劲头都一模一样。
释道玄下马念了一声佛谒,礼貌问到:“贫僧观六位施主生得高大魁梧,言语之间也不像是罪大恶极的,为什么不去做些正经营生,要做这打家劫舍的恶事?”
“哈哈哈哈哈,这秃驴还想要教化我们嘞!”
那六个强盗听得哈哈大笑,见江流和孙悟空都没有出面说事,只当释道玄是主事人,原本还有些担心孙悟空这毛脸雷公嘴的妖怪模样是个可怕的人物,现在也胆大起来,直接上手就捆了释道玄。
“你还问我们为什么要做这打家劫舍的恶事,哈哈哈哈哈哈,笑死人了,强盗打劫还要什么理由!”
剩下几个大汉分做两组,一组去找抓那孙悟空,一组朝着江流过来就要扯他下马。
江流骑在马上,暗自使劲。
那俩强盗就像扯什么千斤重的大山一样,根本扯不动,恼得这伙强盗抬手就砍。
“兄弟们,遇到硬茬子了!”
强盗大呼一声,其余几个全都靠拢过来。
他们是真眼馋这两匹好马,都没舍得伤了马一根毫毛,家伙什全都往江流身上招呼,一副先下手为强的做派。
江流赤手空拳的,并不去接他们的兵器,一个纵身下马落进强盗包围圈中。
他不紧不慢的活动活动筋骨,雷霆出手就是一拳,直接把那强盗轰出五丈远,鲜血喷了几米高,落在地上不知死活。
这一下惊呆了其余强盗。
他们本来也不是什么厉害人物,眼见江流实在厉害,一窝蜂的就要四散逃跑。
江流都已经出手,又怎么可能让他们跑了?三步并做两步快速追上去,摁住俩个强盗,邦邦抱以老拳。
还剩两个往孙悟空那边跑的,更是逃不掉,直接两棍子就被打死了事。
两人默契配合,剥了强盗衣服,摸了钱包口袋,一场祸事不过三分钟就消失殆尽,反倒是被打劫的喂了个荷包鼓鼓。
“他原是妖怪暂且不论,你一个从小在金山寺长大的和尚,怎么也这么心狠手辣?!”
孙悟空在一边怒目而视:“什么叫做我原是妖怪先且不论?和尚你什么意思?!”
释道玄被捆在地上,看着横七竖八的强盗尸体,直斥:“他们虽然是打家劫舍的强盗,抓了交给官府处理就行了,如今你们不分青红皂白,私自将人全数打死,岂不是无故伤人性命,徒增杀孽?!”
江流:“哦。”
孙悟空:“你这和尚真是不识好歹!我不打死他们,他们就要打死你嘞。”
两人同时开口,也不知道是谁的话把释道玄气个仰倒,开始口不择言:“真不知观音菩萨怎么点了你做佛子去取西经,像你这般全无一点慈悲之心,又怎么做得和尚?!”
江流垂眸看他,不喜不悲,竟有几分冷漠:“我看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释道玄被梗住。
江流注视着他,冷漠道:“释道玄,管好你自己。”
本还很生气的孙悟空瞬间高兴起来,顺着江流的话头去点释道玄:“就是,就是,你这和尚真是没道理,觉得我师傅不该当这个佛子,你倒是去找观音菩萨抗议去!我要是老丈,晓得你这么慈悲心肠,我的窝窝头宁愿喂狗都不喂给你吃!”
释道玄蛄蛹了一下,解不开身上的绳结,沾着泥巴狼狈仰头问道:“你什么意思?”
江流一指门后流泪的老人家:“老丈人的儿子儿媳被强盗所杀,你却还觉得强盗罪不该死,难道老丈还应该捧着你?”
“我何时说过他们罪不至死?”
“你说报给官府就是了,这偏远地方,官府能管得了才有鬼!他们官匪相护,这还不是明里暗里放过他。”
“这些强盗不该死,那些过路人难道就该死?往后他们打杀的过路人因果全算在你头上?”
孙悟空总结不来,表达便有些零散,江流却是一听就明白了他想表达的重点:对坏人的仁慈,就是对好人的残忍。
也不知是谁教的孙悟空,瞧着竟比大多数都要清醒。
只可惜那释道玄是个糊涂蛋,只看得到眼前的一亩三分地,没看见的那些就全当不存在。
江流已经对他失望,不论唐王到底谋划着什么,他都懒得再管。
“是嘞是嘞!”老人家从大喜大悲中缓过劲来,一把抢过刚递出去的窝窝头,他虽然不敢对释道玄说什么,却也不想一片好心喂了这样的人。
孙悟空看得高兴,哈哈大笑起来。
笑完,他又问老人家:“这些强盗的尸体又该如何处理?”
老人泪流满面:“这些杀千刀的东西,你们放着不用管,自有我们村里里的人收拾!你们且去赶路吧,西天路远,就不耽误你们时间了。”
再三想要帮忙,老人家也没同意,江流把搜来的银两都留给了老人叫他分给其余被收刮的村民。
他略过释道玄,翻身上马,哒哒哒的离开。
孙悟空上前使了个法术解开释道玄身上的绳索。
释道玄也没生气自己被讨厌,只是有些不解:“既然要管,又为何不管到底?”
江流:“……”看来释道玄是真的读佛经读傻了。
他懒得说,孙悟空嗤笑一声:“这村子里的人长年累月的备受强盗迫害,家里不知道多少人死在强盗手上,如今正好出一口恶气,就算老到爬不动,也绝不会需要你来管!”
说完孙悟空就撇下释道玄追上了江流:“还好我的师傅是你不是他,若换做是他可真要俺老孙的命。”
这直白的话简直像个炸雷,直接在江流的耳边炸响!
除去迁安和尚,再没有谁曾这样坚定的选择他,庆幸自己遇到的是他!
哪怕他自始至终都很清醒,完全不在意那些小和尚高高在上的鄙视,冷暴力,认为不是他们孤立了他,而是他孤立了他们所有人。
哪怕他自己完全不在意,坚定认为人就该为了自己而活,别人的想法算个屁。
直至此刻,江流才发现,金山寺的生活到底还是影响到了他。
心底仿佛听到一声轻微的破碎声,某种禁锢在他身上的枷锁轰然破碎,得到了一份圆满。
他抬头看向孙悟空,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孙悟空已经变成绿名,底下顶着的那根血条也消失了。
就好像连他的天赋神通都在告诉他,现在,孙悟空是一个无害的妖怪了,你也可以拥有一个意趣相投的朋友。
江流握着缰绳,面上不动声色,拇指下意识的拨动佛珠静心。
只是他手里哪有什么佛珠,佛珠早就还给迁安了,现在拨的全是空气,他都没有发现!
内心越是麻爪,面上就越是云淡风轻的转移了话题:“和他说那么多做什么,你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孙悟空把这句话咀嚼了一遍,称赞道:“师傅,你这话说的真有几分意思!”
江流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随意问到:“我瞧你原本不甘心的很,如今怎么又甘愿去开解他了?”
孙悟空一摆手:“我原本也记着你们放我出来的恩情,要不是菩萨说了具体时间,叫俺老孙好一顿日夜期盼,结果又迟迟等不到人来,让俺老孙以为被戏耍了,也不会这般生气。”
“现在我已经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自然不会再误会你们是一伙的戏耍于我。”
撇开这层再去看江流,那是怎么看怎么合眼缘。
无论是为人处事,还是三观态度都让孙悟空格外喜欢,仿佛两人天生就是要尿到一个壶里去的好兄弟,竟是格外的合拍。
像他这样讲义气的大妖怪,看顺眼了当然是直接就把人当自己人。
红名变绿名,就是这么简单。
只不过,孙悟空不知道,拖延了取经时间这一茬,有一半的锅还真应该背在江流的身上。
不过江流也不觉得理亏:“你说的没错!”
反正一切都是菩萨策划的,要不然也没这么多事。
他和菩萨又不是一伙的,自然不可能合起伙来戏耍孙悟空,所以这个罪名落在菩萨头上,不是理所当然吗?
好像这样转移话题有点儿过于明显,江流又补充了一句:“我也觉得幸好我徒弟是你不是他,要不然一天天的没完没了。”
两人达成共识,都很庆幸。
只有释道玄受伤的世界,完成了。
哒哒哒——
听着马蹄声追上来,江流转头看了一眼沉默的释道玄,没有再说什么,直接无视了这么个大活人,继续朝西行去。
赶路总是很枯燥乏味的,日复一日像个固定好的程序。
而江流早就习惯了这种枯燥乏味与寂寞。
在金山寺的时候,他的一天从卯时起,卯时起床洗漱跑步,练习基本功捶打身体机能。
辰时大食,然后,念经(打瞌睡)。
午时巡逻。
申时小食,然后,念经(打瞌睡)。
酉时练习拳脚,巡逻,守夜。
后来踏上西天取经路,就变成了卯时起床洗漱跑步练习。
辰时大食,然后赶路。
申时小食,然后赶路。
酉时练习拳脚,然后找地方住宿休息。
日复一日,就算偶尔有例外,江流也不会忘记把锻炼时长补齐。
他实在是一个很耐得住孤寂的人。
但是孙悟空却仿佛孤寂了五百年,一朝爆发,再也忍耐不住一般,招猫逗狗,路过小松鼠都要薅一把。
只见孙悟空立在前面,也没用什么法力神通,双脚蓄力刷的一下跳起来打中树梢上一片泛黄的叶子。
他笑吟吟的看着江流:“师傅,你要是能打到那片叶子,我就算你厉害。”
江流:“……”
好幼稚啊。
像江流这般沉熟稳重的人——那必然不能认输!
江流唰的一下跳起来,越过孙悟空指的那片叶子,打到更高处的一片叶子。
无论见几次,孙悟空都觉得,江流作为一个肉体凡胎,实力也太过于夸张了一些,应该开除他人籍!
“这不是很简单嘛。”
面对江流的凡尔赛,孙悟空反手指了指一旁的释道玄。
稳重如释道玄也悄悄跳起来打了一片叶子,只是那高度嘛,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天差地别。
突然成为视线的中心,释道玄收了收袖子,有些尴尬。
江流理所当然:“像他这样从不锻炼的得道高僧,战斗力还不如一只鹅,他就算跳起来打到你膝盖,我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跳起来打到膝盖。
想象了一下那画面,孙悟空直接笑出鹅叫声:“鹅鹅鹅哈哈哈哈哈哈哈……”
释道玄:你们礼貌吗?!
看着气急败坏走在前面的释道玄,江流和孙悟空对视一眼,笑声直破天际,惊起一林鸟雀。
峰回路转,就看见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山间出现了一个哀伤哭泣的老妇人,手里还捧着一件绵衣,绵衣上面还有一顶花帽。
再往她头上一看——血红大字:南海洛迦山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暂代)。
观音菩萨下了血本,装成这样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妇人,也不知道是来算计什么的。
江流能叫祂失望吗?
那必然不能。
要不然怎么能对得起菩萨一番辛苦装扮呢?
江流眼珠子一转,心里有了主意。
江流往四周一看,好嘛,这些值日的神佛早就跑得没影了。
这不摆明了怕看到菩萨扮老妇人出差的样子被穿小鞋吗?
他们果然是串通一气的。
此时距离菩萨扮成的老妇人还有几百米远。
老妇人头上始终没亮血条很大概率是观音用了类似于神降之类的手段,暂时替代了身体主人的意志,而身体还是老妇人自己的,他要是一拳下去还不知道没的是谁,反正肯定不是观音,那不是造孽嘛。
那他也只好玩点儿不一样的。
江流心里过了一遍计划,又找孙悟空确认了一遍:“你看那个老妇人是人是妖?”
“师傅,你问这个做什么?”孙悟空虽然很疑惑,但还是听话的定睛看去,然后肯定的告诉江流:“是人。”
果然,孙悟空的火眼金睛看不穿祂的装扮,或许是正是因为这并不是法术变化的伪装。
江流开始胡说八道:“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山路上,突然出现这样一个年迈的老妇人,我只是觉得有点儿奇怪罢了。”
“你看她穿着衣裙爬这样难行的山竟然没有半分凌乱,也不见喘气声,这难道是一个简单的老妇人能够做到的吗?”
越说还越像那么回事。
“要知道,出门在外,老人小孩都是最不能招惹的存在。”
孙悟空真是一个合格的捧哏,立刻好奇问到:“师傅,为什么这样讲?”
“老人、小孩本是弱势群体,想要在这个世界上存活都已经不容易,出门在外奔波的就更是少见,要是遇到独自在外行走的他们,这难道不说明他们本身就不简单吗?”
“是这么个道理。”
江流又道:“不过我打赌他肯定要着了道。”
孙悟空也笑:“师傅你这是赖皮!根本赌不起来嘛,他肯定又会中招。”
释道玄:他!听!得!见!
释道玄走在前面的背影都僵硬住了,默默放慢了脚步等着江流和孙悟空赶上来。
这反应看得江流直乐,也不去戳穿他。
怎么说呢,无聊的赶路途中,逗逗高僧,也是一种乐趣。
江流暗自翘起嘴角。
很好,全部搞定!
没想到吧?菩萨,你的戏台被我全砸啦。
接下来,菩萨会怎么往下演呢?
三人路过老妇人跟前的时候,孙悟空和释道玄同时闭嘴屏气,一副小心警惕的样子,绕过老妇人行走。
看着三人路过以后,马不停蹄的加快速度跑路,老妇人一脸目瞪口呆,完全没想到竟没一个人问问她为什么在这荒芜的路上哭得这样伤心!
特别是你,释道玄!
你的佛家慈悲之心呢?怜悯之心呢?
释道玄:吃一堑长一智,我已经不是过去的我了。
他二人刚松一口气,老妇人又出现在了下一个路口。
祂一脸森森的看着三人,配合着老人那褶皱苍老的脸,像极了冤鬼索命。
刚松的那口气直噎得释道玄差点背过去。
江流:好家伙,真是好家伙!
虽然知道祂没有达成目的不会罢休,但是他也没想到,这菩萨演技那么拉跨,现在更是装也不装了,直接就跳跃出现在那么远的地方。
没看见最怜悯的释道玄都僵硬了嘛。
啧啧啧。
眼看三人靠近,祂直接舍弃了虚伪的前戏,自顾自的扑倒在江流跟前,哀声哭泣,原地碰瓷。
菩萨:这戏你是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祂哭诉得那叫一个声声催泪,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当然了,不包括江流这个铁石心肠的。
他不仅不伤心,甚至还有点儿想笑。
菩萨真是下了血本啊!
他心里升起警惕,打算看看菩萨到底想干什么。
还没等他开口,释道玄已经满脸不忍心的将老妇人扶了起来。看来释道玄确实有所长进,但也实在不多。
“……”
江流和孙悟空齐齐后退了两步,仿佛那是什么污染源一般,退出一个真空带来。
释道玄:“……”
老妇人还在哀哀戚戚的哭:“我的儿啊。”
“我怀里这件绵衣和花帽,原本是我儿子穿的东西,只是我儿命苦,只当了三天和尚就不幸去世。我才去他寺庙哭了一场……”
老妇人叭叭说着,只有释道玄一人认真听,焦头烂额的不断安抚着她。
老妇人最后看向江流:“我一看你就觉得面善,这个小师傅是你的弟子吧?他当是与我儿年纪差不多大,如今穿着这样破烂也是叫我心疼,这绵衣花帽不如就给这个小师傅穿用吧。”
释道玄:“……”努力安慰你的我就像一个笑话。
孙悟空连忙拒绝:“还是留着给老夫人做个念想吧!我穿着这虎皮裙正好,破破烂烂的还凉快些嘞!”
大冬天的说穿得破烂还挺凉快,这话也就孙悟空说得出口。
而菩萨扮做的老妇人居然也没发现不正常,真是到处都是马脚。
不过也是,菩萨早就寒暑不侵,早就忘了当初还是人的时候感触了,哪里能发现得了这其中的不正常。
祂又到底是为什么非要把那些衣帽给孙悟空穿?
难道是为了收买人心吗?
江流不信,暗藏探究的看着祂声泪俱下的沉浸演戏。
“我每日看着这衣裳花帽都要哭上几回,眼睛都要哭瞎了,大夫叫我缓解哀思,不如将东西丢了,烧了,可我是真的不忍心,也舍不得。”
祂目标很准确,就是孙悟空:“如今好了,不如叫小师傅你带走穿用,我这一片思念孩儿的心情也就有了个寄托。”
眼看孙悟空经不住劝说就要接过衣服帽子,江流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原先看孙悟空应答得体,江流还当自己说的那些话起了作用,他也算是有点儿警惕心。
现在看来,有是有,但不多。
真是没想到孙悟空身为一个妖怪,居然还有点儿傻白甜,被人随便哄几句就心软了!
江流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给你看病的那大夫可真是庸医,哀思郁结于心,一不小心可是会要人性命的,他不叫你发泄出来,反倒让你烧了衣帽是个什么道理?”
“和你对儿子的思念、你自己的身家性命比起来,一双眼睛又算得了什么呢?”
老妇人目瞪口呆:你听听你这说的是人话吗?
江流又道:“我有一个好法子!”
“你既不舍的把衣服烧了给你儿子穿,不如留着你自己穿,穿戴在身上你自己也就看不见了,如此也能让你留个念想,还不用时刻看着,忍不住就哭瞎眼睛。”
“如此,岂不是两全其美?”
老妇人:我[哔——涉及不雅言语,手动打码消音],真就是一个大写的无语。
面对如此丧心病狂的江流,老妇人无计可施,她只好招了招手,压低了声音小声说到:“和尚,你过来。”
江流:“法通,叫你呢,快过去。”
释道玄:就让我安静的当个背景板,好吗?
老妇人已经习惯了江流的各种骚操作,只当江流这话是玩笑。
她主动凑上前来,压低声音说到:“我看你这徒儿毛脸雷公嘴的,显见得是一个妖怪,怕是不会听从你的使唤,所以才要把这套绵衣花帽送给他穿戴嘞。”
终于,祂露出了真正目的来。
“这可是个好宝贝!还有一篇配套的咒儿,叫做‘定心真言’,又名‘紧箍咒’,我口述给你,你暗暗记好了,再哄他把花帽戴上,他若有不服从的,你只要一念这咒儿,保管他再不敢有半点儿不服。”
江流越听越怒。
原来菩萨是想给孙悟空上个狗链,好叫他往东不敢往西,叫他赶狗不敢撵鸡!
凭什么?!
真当祂是菩萨,就可以随随便便插手别人的人生,可以不顾别人的意愿强行就把人拘住吗?
越是愤怒,江流就越是冷静。
他原本只想戏耍菩萨一番,今儿个却是非得叫这个不当人子的明白明白什么叫做自由的可贵!
“这样看来还真是个好宝贝。”江流先是点头认可,随后话音一转:“可我这徒弟听话的很,用不着这好宝贝,你还是自己留着用吧。”
若非想着江流是佛门长大,从小就受到熏陶,一时叛逆也不会如何,祂真的恨不得把这金箍套在江流头上去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