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韶光问:“你在做什么?我总听着你声音不稳。”
问千朝一顿,才道:“我在练剑。”
慕韶光也没多想:“你忙着就不用总惦记这边,我这里一切顺利,接下来打算带着叶天歌去处理岳长青的事,也把整件事情的真相彻底调查清楚。”
问千朝道:“叶天歌的眼泪还没有到手吧?”
慕韶光说:“暂时没有。没关系,我会设法解决。”
叶天歌的经历也是坎坷,慕韶光向来君子气度,如非必要,不会在背后议论他人的私事。
问千朝也无意对叶天歌过多打听,又叮嘱了慕韶光两句小心保重,师兄弟两人便结束了这段对话。
纸鸟身上骤然烧起火焰,化作了一缕青烟。
穹明宗掌门所居的断天峰上,问千朝额头上带着一层薄汗,赤着上身从床榻上坐了起来,随手披上了自己的衣服。
他就这样敞着怀,半仰着头靠在床柱上,闭着眼睛坐了好一会,然后一挥手。
床内侧的被子下面盖着一样人形的东西,顿时被他一掌拍碎。
问千朝攥紧了手,深深地叹了口气。
器修岳家,万树谷外,一座酒肆中。
慕韶光和叶天歌在一处靠窗的位置相对而坐,两人面前只摆着一壶清茶,一碟点心,但谁也没有吃喝,仿佛正在等待着什么。
此处已入红尘之间,和魔域外面那种荒凉和萧条全然不同,满街人来人往,甚是热闹。
尤其又因万树谷可以售卖定制各种的法器,所以各处的玄门中人都会时常前来,光是这酒肆当中,在座的就有半数都是修士。
在慕韶光和叶天歌的邻座,就有几个佩剑的人围在一起,一边喝酒,一边闲聊。
“各位。”
有个人神神秘秘地说:“最近魔域发生的那件大事,你们可曾听说了?”
另一人接口道:“我在异影同光上见到有魔域的人发了几段留影,上面说是什么‘魔神的几名弟子竟然同心协力,互帮互助’。这事是真的假的?是不是那帮魔修故意用幻术伪造的场景发上来取乐?”
“当然是真的了!”
方才那人道:“就算是有人想胡编,总也不敢拿魔神那几个徒弟取乐吧,发疯活腻歪了吗?我告诉你们,我有可靠的情报来源,此事是如假包换,没有半分捏造。据说当时把整个合虚的魔修们全都给震住了,真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观。”
“没想到啊没想到,那个唐郁素来没什么名声,竟也是个能人,魔神果然不会收废物。”
叶天歌听到这里,忍不住看了慕韶光一眼,却见慕韶光神色不动,只是拈着杯子看窗外的风景。
外头的日光要比魔域中亮堂很多,隔着繁花疏影,朦胧重叠,照在慕韶光脸上,显得神情似笑非笑一般。
议论的人说的兴起,却不知道正主就在旁边听着,瞧见异影同光上那几个魔使都维护着慕韶光的情景,震惊太过,不免都被镇住了。
过了片刻,一开始质疑此事真假那人才接着自己的话说道:
“我虽然没见过魔神那几个徒弟,但是也曾听说,这些人个个残暴冷酷,也没什么同门情谊,为什么会站出来保护那个唐郁,这唐郁到底有什么本事?听说他甚至连灵根都没有,难道是出身背景不凡,或者长得特别好看吗?”
他身边的人回答他:“据说唐郁的父母曾是穹明宗的叛徒,至于此人的相貌嘛……平平无奇吧。”
那就更说不通了,众人听了不禁啧啧称奇,之前那人说道:“要说我上一次听说这样的事情,还是在慕仙君身上。”
“那时他师尊刚刚去世,他孤身前往八重天,提出同道联合共抗鸢婴,八重天上那几位前辈平时不苟言笑,见了谁都把脸拉得老长,唯独见了慕仙君一面之后,那是百依百顺,连个‘不’字都说不出口。”
其他人都笑了起来,纷纷说:
“慕仙君的相貌风姿天底下有谁能比的了,再说他也是出身名门嘛。如今这个唐郁能有这等本事,才是奇了。”
“若日后有机会,我倒想见一见此人,开开眼界。”
“他不会成为合虚的下一任掌门吧?”
“行了!你们有完没完?一个魔头的事情还这么关心,也不怕沾了晦气!”
他们议论这事的时候,一直有个人在旁边不言不语,眼下大概实在是忍无可忍了,终于说:
“那唐郁这么邪门,还说不定会什么见不得人的本事才把那些人都给拉拢过去了,你们还想见?若是魔域当真因为他而重新凝聚起来,出了个什么魔神第二,说不定又是一场浩劫,到时候谁也别想活命了!”
他对魔修十分痛恨,早就听这些事听的腻烦,此时终于忍无可忍,发作出来,说完之后就把头偏到了一边去。
结果正是这样一偏头,他恰好便看见窗前坐着一位年轻男子。
那年轻人平平淡淡地坐着,看起来也没什么特殊的地方,可是他身上的气质,却仿佛天然带着种让人挪不开眼去的诡异魔力,一见之下,顿时心神俱醉,什么都忘了。
这修士看的双目发直,心中不禁觉得自己的同伴真是眼光眼光,在那里谈论合虚的唐郁、穹明的慕韶光时说的兴致勃勃,却对真正风采过人的翩翩公子视而不见。
他相信,世上再不会有人比方才那名公子刚好看了,唐郁不可能,慕韶光也不会。
年轻人似乎察觉到了有人在注视自己,便略侧了头也看过来,礼节性地颔首微微一笑。
这甚至有些疏淡的一笑,愈发显得他整个人风神迥绝,一刹时铭心动魄。
那修士当时就觉得自己的心跳怦然变了两拍,哪里还有半点恼怒不耐烦的神色,不知不觉,也跟着笑了。
他这个笑容着实有些傻气,好在慕韶光此时已经转过了头,一条手臂搭在桌子上,身体微微前倾,低声去问叶天歌:“还没有回信吗?”
方才,叶天歌听到这些人这样议论慕韶光,脸色也越来越冷,本来都要拍案起身了,结果慕韶光这样一倾身,手臂有意无意,正好压住了她的袖子,她便硬是没站起来。
“……”
叶天歌只好说:“没有,那边没回信,可能是尚未来得及把消息报上去吧。”
说完之后顿了顿,她又说:“这帮人满口胡说八道,还诋毁你,我去教训他们。”
“唔……”慕韶光摸了摸下巴,“怎么教训?”
叶天歌冷冷地说:“不明真相就往别人身上泼脏水,就算杀了也不为过。”
她说完之后,慕韶光就笑了。
他的笑意中带着几分调侃,几分无奈,还有几分不明显的纵容,叶天歌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满腔尖锐的戾气也变得一软。
慕韶光道:“你这小姑娘。这算个什么事呢?等以后他们自然会知道自己的错误。你若是现在把人杀了,不就看不到他们尴尬后悔的样子了?”
他放开叶天歌的衣袖,抬手压腕,给叶天歌倒了一杯茶,说道:“再说了,你想打架动手,恐怕一会就有机会了,眼下还是省些力气吧。”
叶天歌犹疑道:“什么意思?”
慕韶光道:“岳谷主先前那救孙心切的样子,你也瞧见了。咱们给他送了消息说来救岳长青,就算他心里面再怀疑,也会抱着一线希望热情招待的。可是到现在都没有回信,只有两种可能,要不是他不能管事了,要不就是他被瞒住了。”
叶天歌道:“瞒着岳谷主干什么?”
她心念一转,猜出来了一点,又说:“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慕韶光把手伸进袖子里:“这里人多眼杂,总等着也不是个办法……”
“嗒”地一声,一块银子被他轻轻扣在桌上,他起身笑道:“咱们钓鱼上钩吧。”
店小二被叫过来结账收了银子,慕韶光便同叶天歌一起起身下楼。
--------------------
作者有话要说:
小慕平均每章都要跟两到三个喜欢他的人周旋,表示有点累hhh。
第45章 未惹芳尘
刚才那修士看了慕韶光一眼之后就心神不属, 也没再听清同伴又说了什么话,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上去跟慕韶光攀谈两句,结果一转头的功夫, 发现人竟然就不在位置上了。
他心里空落落的, 起身透过窗子,向着楼下望去。
旁边的人见了他这样子, 便笑着说:“难得你这块石头也会开窍, 知道看漂亮姑娘了。”
那人愣了愣,说道:“姑娘, 什么姑娘?”
大伙全都没话了,问道:“那你在看谁?”
那人道:“就刚才那位公子啊, 你们可有人认识……?”
在座的没人能回答他, 倒是酒肆里的其他人互相交换着目光,有几桌已经纷纷站了起来,眼看就要跟着慕韶光和叶天歌出去。
而正在这时,忽听有马蹄踩踏地面的嗒嗒声向着这处酒肆而来。
掌柜的走到门前, 满脸堆笑, 似乎想要揽客,但随即,他也不知道看见了什么, 突然间脸色就变了。
掌柜的“砰”地一声将门关上,一叠声唤店小二道:“拿门栓来!拿门栓来!快把门拴住!”
有人高声问道:“掌柜的, 你做生意关什么门?咱们这要出去呢!”
掌柜的说道:“这时候可不好出去……哎呀,煞神来了, 可不吉利!”
那个刚才想要结识慕韶光的修士正好走到了窗边, 听了这话就顺着掌柜的目光一看,只见一个瘦高的青衣男子正坐在马背上, 慢悠悠来到了近前。
这个季节,天气说变就变,此时天上落了些微雨,街头的行人纷纷躲避,人就有些少了,唯他也不快跑,青衫飘摇,一任风雨侵身,无端带着种写意而萧冷之态。
但最令人在意的并非是他见雨不避,而是在他的马头上,挂着一副星盘。
这才是那掌柜急着关门的原因。
占星师。
占星一道不算邪途,却属于诡道,因为对天资的要求极高,又不好把控,所以自来少有人修习。
一部分人略知皮毛便以此招摇撞骗,也有极少数人将占星术钻研到了极点,传言能够逆天改命,扭转乾坤,对世上的种种隐私秘事更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而这样的一门本事,无论对人对己,练的越好,反而越成了一种祸端。
所以占星之人往往注定是天煞孤星之命,人人见了,都避之唯恐不及,只怕自己的私事密事会被对方一眼看穿,又或者无意中被改了什么命。
别的占星人出门,都不轻易显露身份,这个青衣人竟还把星盘给堂而皇之地挂出来,无怪人人见了他,都好像瘟神一般关门闭户,生怕他靠近半点了。
对方却仿佛根本没有察觉别人的厌恶不满,只是自顾自地打马而行,一身青衫沾了雨色,仿佛被水墨浸润开的江南画卷。
一直走到酒肆之前,看他并未勒马,好像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大家提的一口气才都松了下来。
那人随手拨了下马边挂着的星盘,却忽然一抬头,说道:“血。”
方才那人正倚在窗边,青衫人这一抬头,恰好把他看了个正着。
那修士不禁一怔,道:“什么?”
青衫人道:“你身上,我闻到了血的气息。”
“你——”
星盘上散逸出莹光,他那双漆黑的眸子中,仿佛充斥着无尽的邪性与恶意,让人只觉得全身发凉。
“祸在多事。”
那修士的脸色变了。
青衫人却已收回了目光。
他胯/下的马儿始终步伐未停,带着他向雨中而行,一人一马经过酒楼,他的目光也倦倦的,冷冷的从人们的身上划过,说不出的诡异与不祥。
没有一个人出声,仿佛生怕那青衫人再说出什么来,四下一片死寂,只听着马蹄声仍是不紧不慢,那人越去越远。
掌柜的这才松了口气,讪讪地说:“世上什么奇事都有,这人,倒真是挺……”
后面的话他也不知道怎么说,便摇了摇头,一转身,瞧见慕韶光已带着叶天歌站在门口了,似乎立刻就要出去:“公子,小姐,二位还是等着那怪人走了再出去吧,瞧着瘆人的很。”
慕韶光冲掌柜点了点头示谢,却道:“不妨事的。”
他一顿,忽地又莞尔一笑:“劳您再打一壶酒来,我要带走。”
慕韶光携酒出门,方才那一人一骑尚未走远,一袭青衫几乎和雨雾融在了一处。
慕韶光打马追了上去,经过对方身边时说道:“春寒料峭,微雨沾衣,虽是雅事,但也难免清寒,此处有薄酒一壶,请兄台拿去暖身吧。”
他说完之后,抬手一掷,那酒壶平平稳稳地飞了过去,正挂在马侧的星盘旁边。
“叮”的一声,星盘微震,那匹马第一次停了下来。
青衫人慢慢伸手,摘下酒壶,在手里轻轻摩挲着,脸半侧着,也看不清楚神情,只能听见他轻笑了一声,说道:“多谢公子美意。”
他说完之后,拿着酒壶,也没催马离开,像是还想等着慕韶光说点什么。
慕韶光却微一颔首,拍了下马颈,径直和叶天歌越过他,向前去了。
青衫人笑着摇了摇头,仰头喝了两口酒,也自去顺着长街的另一头离开。
直到他一走,四下的气氛才松泛下来,街上紧闭的门户一一打开。
唯有酒肆里的众人面面相觑,心里还隐约带着点挥之不去的忌惮和不安。
而刚才那些打算出门的修士们互相看看,低声商议几句,则继续往外走去。
见他们一个个面色严肃,仿佛是有什么大事,刚才谈论魔域的那一桌人不明就里,就过去询问:
“诸位,我们是渭城派的弟子,正要回山,途经此地稍歇。不知道各位道友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麻烦?咱们守望相助,我们师兄弟也愿意助一臂之力。”
渭城派也是大派,被他拦住的人一听,连忙抱剑拱手,说道:“那就多谢各位了,我们收到消息,说是今日合虚的人要来到万树谷作乱,之前那些丧命的修士们也都是被他们所害,实在丧心病狂!我们现在已经发现目标了,要去除魔!”
渭城派这些人议论了半天合虚的事,可是他们的消息大多都是从异影同光上看来的,那些魔修们也只敢讲一讲魔神的几位弟子如何对慕韶光千依百顺,当做消遣,至于后面叶天歌当众承认自己是杀人凶手这种机密,可就没人敢说了。
因此听闻此事,众人无不大惊。
渭城派那个修士连忙说道:“竟果然是魔域作恶!既然如此,今天一定要除恶务尽,咱们就一起去吧。”
他这样一说,肩膀却被人给按住了,那人回过头看,看见自己脸色苍白的同伴。
“你还记不记得……刚才那个占星师说的话?”
对方的声音有些僵硬:“血光之灾,祸在……多事……”
街上人多,慕韶光和叶天歌不好御剑,骑的都是用术法化成的纸马。两人出城之后,就把纸傀儡收了起来,向着万树谷的方向走去。
走到一处山后,叶天歌忽然说道:“这里不对。”
确实不对,周围安静的出奇,甚至连风拂草叶,鸟鸣流水的细微声响都消失了,他们好像进入了一个无形的罩子里,与外界的一切生机隔绝。
慕韶光对叶天歌示意了一下,停住脚步。
他四下看了看,说道:“今日我师兄妹路经此处,不过是为了一点私事,没想到各位如此盛情,竟专门在此等候,倒令在下好生惶恐。既然有这份心意,诸君又何妨现面一见?”
他说话时,声音也不如何高,但回荡四野,却十分清晰。
一语说完,周围依旧死寂,听不到另一头的半分回应。
慕韶光微微一笑,说道:“好,不露面,这是在考较我了。”
叶天歌道:“考你什么?”
“考我能不能找到他们吧。”
慕韶光道:“没办法,既如此也只好献丑了。”
他在原地踱了几步:“我猜,这第一道答案,是‘不入重泉寻水底,此生安得见沉魂’①。”
此处山湖夹道,道路的另一侧就是一片水渊,慕韶光每说一个字,便向着那处水渊走上一步。
他脚下气劲震荡,待走到近前,水渊已如沸腾一般向外冒出热气,藏在里面的人不得已从水中一跃而出。
“动手!”
他们既然已经被发现,索性直接抽剑,向着慕韶光刺去,然而剑锋未到,慕韶光的身形已经倏地倒掠而出,让他们刺了个空。
“石上每同仙客坐,花间犹恐世人寻。”②
“寻”字出口,他的广袖在旁边的花丛上一扫,乱花纷飞如雨,跌落衣间。
顿时,那群藏在花丛中的人也无所遁形,只得跟着跳了出来。
慕韶光的身形仿佛浑不着力似的,旋身一转,行云流水般避开当胸刺过来的一剑,同时,饮真剑的剑鞘上数道真气震出,花瓣受其所激,犹如道道利箭,朝向树林飞去。
慕韶光长声一笑:“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③
树林一阵动荡,里面的人也不得不被他逼着现身。
慕韶光趋退之间,挥洒自若,令周围的埋伏者处处无所遁形,却连他的衣角都没挨上半分,反过来倒好像成了被人驱赶的猎物一般,不得不纷纷站了出来。
这样的功夫,看似轻描淡写,实则简直令人惊骇。
眼看双方总算都可以光明正大地面对面相见了,慕韶光才笑了笑,落地站定:“这还像点样子。”
他刚才的动作太快,也太出人意料,以至于周围不少人都是尚未反应过来,就在仓促之间被慕韶光给逼出来了,当时只顾着狼狈,直到这时,才算看清楚慕韶光的样子。
见这样一位高手竟然如此年轻,众人不禁暗暗心惊,只觉得魔域当真是卧虎藏龙,半点也轻忽不得。
如果依旧任由他们发展下去,只怕是魔神即便死了,日后也难免成为心腹大患。
方才在酒肆中的那些人此时也绕路赶了过来,那个原本想要和慕韶光结交的修士正在其中。
他没想到这个自己十分欣赏的人,就一直是他所痛恨的魔域使者,偏生对方动起手来的样子更加风采从容,令他不禁又是失望又是痛心。
他失声道:“怎会是你?”
慕韶光却根本就没把刚才那事方才心上,此时没认出这人,还问:“阁下认识我么?”
“谁不认识你?你们这些凶残无道的魔头,以为平日里龟缩在魔域不出,做的恶事就不会被发现了吗!”
旁边有个人厉声接口说道:“哼,唐郁,这次的数桩命案明明就是你们合虚所为,你和殷诏夜前些日子竟还假惺惺说要帮我们调查真凶?我看只怕是隐藏证据更合理吧!如今落在我们手上,还不偿命来!”
叶天歌一听是为了这事,立刻走上前来,跟慕韶光并肩而立,说道:“这件事跟他没关系,全都是我一个人做的。”
那人冷笑道:“一丘之貉,狼狈为奸!”
叶天歌虽然看似如今脾气好了,但那也仅止于是在慕韶光跟前,对待别人可没有那么客气。
闻言她脸色一冷,正要上前,就被慕韶光眼疾手快,一把给捞了回来。
慕韶光道:“别急,眼下应该是岳谷主还不知道咱们来了的事,你先去万树谷把岳长青救醒,一切就好说了。”
眼前这些人对魔域有多么畏惧和深恶痛绝,没有人要比慕韶光更加清楚,与其眼下跟这帮人纷争,还不如直接把事情办了。
叶天歌犹豫了一下:“那你……”
“我这没事。”慕韶光道:“你只管去便是。”
叶天歌也是个性格极为利落的人,想一想便点了下头,反身朝着万树谷的方向飞掠而出。
其他人见她说走就走,如此目中无人,都有些恼怒,纷纷高声道:“快,拦住她!不要让她靠近万树谷!”
慕韶光反手在饮真的剑鞘上一拍,长剑应声出鞘,清越的剑啸响彻旷野。
慕韶光唇角挑起一抹笑:“那就要看你们拦不拦得住了。”
对方虽然人多,但慕韶光也没有跟他们较量的意思,外溢的剑气交织成网,阻止他们去追击叶天歌,这些人虽然情急,但一时半会竟也冲不破他的阻拦。
混乱中有人高声喝道:“别拖了,开阵!”
顿时,周围的地面上突然出现了好几处巨大的乾坤八卦图样,跟着以此为中心显出好几个法阵,交叠着将慕韶光围在了中间。
慕韶光御剑而起,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从几道法阵之间的缝隙里挤了出来,心中暗自思量。
这几道法阵威力强悍,如此周密的布置,可不会是一时半会就能完成的,这就说明这些人甚至在他和叶天歌还没有离开合虚之前,就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
可他们这次出行只是办自己的私事,并没有大张旗鼓地对外宣扬,所以……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
慕韶光甚至有些怀疑,合虚除了他自己之外,还有其他的卧底在。
毕竟……之前涂垚会突然下令让整个合虚的人争夺掌门的举动,也是十分怪异啊。
慕韶光心中有事,目前又遮掩了身份,根本就没下狠手,但即便如此,他的反应之快,眼光之准,招式之精,也还是让一群人暗自震骇。
这些人里面,有仙门的修士,也有魔域之外的其他零散魔修门派,他们平时之间的关系也并不亲厚,这次会并肩作战,只因为都被叶天歌杀了本门之人。
所以,如果错过了这一次难得联手的机会,下回他们再想除掉慕韶光,就绝对不可能了。
此人这般厉害,万一留下后患,被他日后记恨报复起来,只怕以后谁也没有好日子过,仙门那边一向联手抗魔,还好说一点,只怕首先就得拿他们今天来的这些魔修开刀。
有几个魔修想到这里,互相使了眼色,都看到了对方脸上的狰狞之色。
有一人高声斥道:“姓唐的,你果真有几分本事,怪不得敢狂妄至此,可咱们这些门派中十几条性命的血债却不能算了!你还不肯束手就擒,就别怪我们做事做绝了!”
他说完之后,周围数人同时将长剑插入地面,跟着引动法阵,厉声喝道:“鬼蜮玄通,覆天彻地,破!”
随着这声喝令,整座山体骤然晃动起来,在慕韶光所站立的位置,地面开裂,转眼形成了一道深邃的裂隙。
这裂隙中爆发出涡旋状的吸力,宛若一张巨口,迫不及待地要将慕韶光吞噬进去。
仙门那边的人也有些猝不及防,仿佛有人在巨响中高喝起来:“干什么?事情还没问清楚,怎么能动手杀人!”
“除恶务尽!若不斩草除根,日后后患无穷!”
但在混乱的争执与灵力涌动中,慕韶光所关注的却并非这个,而是他突然又一次地察觉到,自己身边多了一股柔和的气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