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人都道:“问掌门事务繁忙,快请留步吧。”
就算是修士,这种来来回回的客套也是再所难免,当年慕韶光深受其害,现在总算可以让问千朝担下来了。
慕韶光有点幸灾乐祸,事不关己地在一边看着师弟干活,冷不防却看见其中一个老头悄悄侧了下身,趁着问千朝不注意,冲他使了个眼色。
慕韶光微怔,那人眼中便露出了恳求的神色。
慕韶光顿了顿,跟问千朝说:“掌门留步,我代您送几位贵客出去吧。”
慕韶光开了口,问千朝自不会拂逆他的意思,于是慕韶光便送着几名修士一路下山。
路上,那几个人什么也没提,慕韶光更不询问,只是随口介绍着道路两边的景致风光。
一直到了一处拐角的僻静之处,几人互相对视一眼,脚步都同时停了下来。
“慕仙君,我等有话想要与您私下相商!”
“诸位都知道,问千朝是我的师弟,也是我派掌门。”
慕韶光沉吟片刻,说了这句话,又一顿,露出点淡淡的笑意,道:“所以,需要瞒着不让他听的事,你们觉得我就会答应吗?”
“慕仙君,我们不同问掌门说这件事情,并非是信不过问掌门,而是……”
为首的那个人犹豫了一下,观察着慕韶光的脸色,还是说了下去:“而是血脉至亲,人伦有常,此事涉及到问掌门的父亲,问旻问剑圣。我们刚才同问掌门说话的时候,言语间也试探过了,感到他对他的父亲十分崇敬,我们便也不知道该如何在他面前提及这件事,故而……故而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您的身上了。”
“……”许久之后,慕韶光终于轻轻地出了口气,“什么事?”
只要他肯听,就是好兆头。
那人连忙说道:“是这样的,在百年前,问剑圣曾经借去了我们几处门派中间的一座小山,说是想要借用那地方训练一批死士,以抗击魔神。这样的事情,我们自然是要鼎力支持的。可是大约过了十来年之后,问剑圣也不知道是做了什么,我们再去看时,发现那山上竟已死气沉沉,草木不生了。”
另一个人听到这里,插嘴道:“不,也长的,但是只长一种红色的花,花心是黑色的,简直好像鬼脸一样,看着就邪气。”
慕韶光说:“相留?”
之前那名说话的修士道:“那花是叫相留吗?长得吓人,名字倒是好听。我们因着这事,心里也总是惴惴不安的,便去将这些情况同问剑圣说,当时问剑圣也承诺过了,说是待他大功告成之后,他造成的一切都会负责到底,还与我们订下了契约,但是一直到问剑圣去世,这件事都无人解决。”
他怕慕韶光不快,说完之后还特意补了一句:“大概是因为他去世的太突然了,剑圣自己也没有想到。”
“山上的死气不断向外蔓延,我们担心会影响到各自的门派,便一同以结界将其封住,从此以为事情已经算是解决了,所以也就没有前来打扰。”
毕竟,要上穹明宗来讨说法,无论执掌门派的是哪个掌门,都是很需要勇气的。
慕韶光道:“那现在是出了意外?”
那名修士道:“不错,就在前两日,在山间的水渊底下突然冲出来了不少半是鬼体、半是人身,长相狰狞的怪物,他们已经被众人联手共同剿灭,可是却冲破了之前立下的结界。我们担心若是继续以这种趋势下去,恐怕灾祸早晚要蔓延到我们几个门派上。”
他说到这里,退后一步,向着慕韶光深深行了个礼:“我们势单力孤,也是实在无奈了才会冒昧相求,还请慕仙君出手相助!”
几名修士都站在他的身后冲慕韶光行礼,满眼都是恳求,打头的那人从袖子中拿出当时双方订立的协议,躬身向着慕韶光递去。
那协议的封面上写着红彤彤的“契约”二字,看着如同血色一般。
慕韶光低头凝视着那两个字。
最近这一串的事连在一起,问旻到底做了什么,他心里也大致有数了。
夹谷家主虽然居心不良,但之前威胁问千朝的那些话并不是撒谎,夹谷闻莺可能就是当初被问旻训练用来对付魔神的死士,但训来训去都失败了,他才不得已选择了慕韶光。
那些失败品成了可怕的怪物,被困在那处山下的水渊中,夹谷闻莺或许是其中最厉害的一个,也或许是狡猾,不但从中偷偷潜逃出来,还夺舍了叶天歌。
而大概就是因为那前几日,夹谷闻莺被慕韶光他们揭穿并围剿,慌乱地爆发出了一股巨大而邪恶的力量,而那力量又隐隐与慕韶光的灵力发生了汇流,想来就是当年问旻训练死士是残存在水渊底下的。
这么一来,才会冲破了结界。
但是慕韶光估计,就算没有夹谷闻莺这件事,只怕那里的结界也早就已经不牢靠了,发生这种情况,不过是早晚的事。
慕韶光沉默了好半晌,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终于,他慢慢抬起手,从这些人手中抽出了契书。
他说道:“好吧,这件事情交给我吧。”
那一瞬间,所有人都齐齐跪地,向着慕韶光拜了下去。
事情说完,那些人也不再让慕韶光相送,告辞而去,慕韶光心事重重地走回了山上。
他本来不想再去问千朝的主峰了,打算直接回自己的朝云峰去,但是走到了一半,就看见问千朝负手站在回朝云峰毕竟的小路前,看着路旁的野花。
旁边有一群挑着水的外门弟子路过,难得在这里看见掌门,面露惊喜之色,纷纷行礼。
问千朝摆了摆手,笑着说:“去忙吧。”
慕韶光看到这里,才朝问千朝走过去,说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自然是等你。”
问千朝笑着说:“师兄架子大,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若不过来接,怕你就回朝云峰闭关去了。”
他倒不愧是亲师弟,这话一下子就说中了慕韶光的想法。
慕韶光饶是心里有事,也不禁跟着笑了笑,说道:“不回去也行,那就随便转转吧。”
问千朝的眼中满是高兴,拍了拍他的后背,说道:“走,我带你看看我新建的园子去。”
问千朝说的园子,正是之前问晖提过他新建的那一处,选了栉雨峰上灵气最为充沛的半山山窝里,一进去便觉得微风拂动,白云缭绕,令人有种心旷神怡之感。
慕韶光刚说了句“你这地方弄得不错”,便听见了几声“喵喵”的叫声,转过头去,发现有几只小猫从树丛里探出头来,好奇地看着他们,样子也不怎么怕人。
慕韶光不是猫的形态时,是听不懂猫语的,但是这些小猫让他一下子想起了什么,一下笑了,转头跟问千朝说:“这是夹谷家那些猫吧,你真的带到这里来了。”
问千朝无奈地笑着,摇头说道:“那不然怎么办?总不能不听师兄的话。你跟问晖说让我把猫养在这里,我就赶着把这事干了。这园子是灵气最旺盛的地方,说不定过个几百年他们就都能成精化形了。”
慕韶光说:“那倒不错。”
问千朝故意说:“可惜,再怎么变都不如师兄的样子可爱。”
慕韶光回头白了他一眼。
问千朝笑着说:“哎呀呀,好怀念呀,我记着过去师兄对我可好了。父亲刚刚去世的时候,你白天教我练剑,到了晚上,我自己一个人睡不着,你又变成小猫到我的枕边陪我,朝夕相处,一刻也不分开。”
“知道我最喜欢蓝色,师兄还特意把毛色都变成了蓝的来哄我,我那时候不懂事,还拽你的毛,偷偷让侍女给我编了根头绳,被你发现之后揍了一顿,再也不肯变蓝猫了。”
他的腔调是在玩笑,说了几句,眼中也带了真切的怀念:“我那个时候就想,师兄对我这样予取予求,大概我想要什么,你都舍得给吧。但是我长大之后,却说什么你都不肯了。”
慕韶光道:“那是因为我能给的都给你了,你现在是掌门,还缺什么呢?怎么,再剩下的就是我这条命,你也要?”
问千朝叹道:“那我说要你也不给呀,早知道我就一直装傻,当个小孩子,说不定师兄就重新又对我热情起来了。”
慕韶光淡淡道:“我当年教导你、陪伴你,就是因为日后想让你当掌门。如果你不是那块材料,那我也就不管你了,就得赶紧换一个目标,培养下一个人。”
问千朝张了张嘴,都被他给气笑了,说道:“喂,师兄,你说话也太无情了吧!”
慕韶光抬手扇了他脑袋一巴掌,说道:“因为你矫情!总说这些有的没的。”
他说完之后,两人都不禁一起笑了起来。
“不过……师兄。”
过了片刻,问千朝又低声说:“现在你真的一个要求都不能答应我了吗?”
慕韶光道:“我就知道你铺垫了这么半天,肯定有事,说来听听好了。”
问千朝道:“我想要你——”
他故意拖着长音,顿了一下,见慕韶光眉眼不动,根本不上这把戏的当,才顿了顿道:“我想要你不要再完成这次任务了,师兄,我说就一直留下吧行吗?剩下的,我另派人设法,你也歇歇,好不好?”
慕韶光道:“为什么?现在只差解君心和莫暝两个人了,说不定很快就可以完成。这个时候停下来没必要。”
问千朝摇了摇头:“我从一开始就不同意你去,你看看那些魔头们多令人生厌,一黏上了甩都甩不掉,难道你不烦吗?”
慕韶光道:“能忍。”
“能忍什么啊!”问千朝说着说着又是怨念横生,“成天在那师兄师弟的,谁是他们的师兄师弟!万一你以后不能脱身了怎么办?再说了,这些为难的事情也不能总让你一个人做,再换一个人,跟你换换班。”
慕韶光说:“我现在是费尽心思接近了解君心,相处的情况还算不错,怎么也得拿到他的眼泪之后再说其他,再等等看吧,你稍安勿躁。”
问千朝还想抗议,慕韶光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
问千朝终究只好叹了口气,说道:“好吧,拿你没办法,那走吧。”
慕韶光道:“去哪里?”
问千朝说道:“就是之前我去夹谷家,不是搬出了上庭的名义吗?佛子虽然沉睡,但上庭毕竟也不止佛子,我得有始有终,去将夹谷家那边的情况有个交代,以防他们以后有点什么问题倒打一耙。师兄,你跟我跑一趟呗。”
慕韶光不是上庭的人,其实去了没什么意义,他知道问千朝其实老是担心趁他不在自己就又走了,所以才到哪都想两人一起。
他刚才已经拒绝过问千朝了,这点小事倒是也不想让师弟失望,便点头答应,陪着问千朝去了位于极西之处的上庭仙山。
慕韶光和问千朝到了之后, 问千朝就被请进去了,慕韶光留在外面等他。
虽说慕韶光不是上庭的人,但他的身份名望, 到了哪里都是要被奉为上宾的, 一名小沙弥恭恭敬敬地请他坐下,奉茶, 又跟他说, 如果烦闷的话,也可以去后面的一片花园中随意转转。
慕韶光稍坐了会,就在周围随便溜达了一下。
他对这里不大熟悉,走着走着, 就看见前方不远处凭空拔地出现了一座圣光辉煌的佛堂。
空气中隐隐可以听见令人心气平和的梵音, 佛堂的大门四敞而开,像是在对慕韶光发出无声的邀请。
也不知怎么,慕韶光觉得这座佛堂让他感到向往而亲切,忍不住便生出一种好好进去参拜一番的念头, 于是他便走了进去。
这里处处都散发着一种圣洁祥和又高贵神圣的气息, 但慕韶光是走到近前才发现,最上方的莲座之上摆放的竟然不是雕像,而是坐着一名宝相庄严的年轻男子。
这人浑身散发出淡淡的辉光, 令人难以完全看清面貌,从影影绰绰露出来的轮廓来看应是十分俊美。
他的双眼闭着, 对外界的一切动静毫无反应,似乎在沉睡。
慕韶光起初觉得有些奇怪, 不知这名离奇出现的男子是何身份, 但他转念一想,突然便意识到了什么, 心中暗道,我知道了,这人应该就是佛子。
这佛子是由天地间的灵气孕化而生,可谓是集造化之所成,听闻他的内心纯净无比,无欲无念,无情无瑕,唯有的便是对众生一视同仁的怜悯与慈悲。
旁人要辛辛苦苦修炼千年万年才获得机缘,他却只需在人间历练圆满,便可以立地飞升成神。
慕韶光之前有所耳闻,这名佛子是渡劫去了,所以本体陷入了沉睡,这还是慕韶光第一次见到他。
看着这个人,果然会产生一种内心宁静的感觉,让慕韶光忍不住在那里多停留了一会。
他望着佛子,心想,这明明也是血肉之躯,难道他就真的可以做到浸染在世情之中,却万事不盈于心吗?
或者说,有一天自己修炼至顶峰,得以窥见大道,也会变成这个样子?
可是,若是当真变成了那样,什么人什么事都不需要在乎了,生命又还有什么意义呢?
慕韶光有些出神,也不知道在这里停留了多久,他听到有人喊道:“慕仙君!”
慕韶光转过头去,只见是方才的招待他的小僧匆匆赶来了。盗四
见到他之后,那名小僧双手合十行了一礼,说道:“慕仙君,原来您在这里。问掌门那边已经办完了事正在找您,请您随小僧回去吧。”
慕韶光心道,我总共也没走几步,怎么说的好像我跑出去了老远似的。
他说道:“方才无意中看到了佛子,便在此处稍作盘桓……”
“佛子?”
那小僧愕然道:“您在何处看见了佛子?”
慕韶光见他如此惊讶,怔了怔,随即便意识到了什么,转头看去——
他的周围,空空如也。
无论是佛堂还是佛子,竟都已不知所踪。
那小僧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兀自说道:“这不应该的呀,佛子如今尚在沉睡,不能出来走动。而且为了防范心怀不轨之人,他所住的佛堂周围都设有结界,连小僧都无法靠近的,您是如何看到他的?”
慕韶光反正也没什么不能对人说的,把方才的经历简单讲了讲,听的那小僧惊讶无比,说道:“竟然如此神奇!那看来慕仙君您可是个有佛缘的人了。”
不远处有个人笑着扬声说道:“算了吧!我可不想让我们的朝云峰峰主出家当和尚,看来我们得赶紧回去了。”
正是问千朝走了过来。
原来是问千朝等了好一会找了过来,慕韶光便打算同他一起离开。
他刚刚御剑而起,忽听一人仿佛哀求又仿佛叹息一般,声音从风里传来:“别走。”
慕韶光猝然转首。
他脚下的饮真仿佛感知到了他的情绪,猛一一下子直直向下坠去。
幸好问千朝眼疾手快,一把将慕韶光拉住,拽到了自己的剑上。
慕韶光这边站稳了,饮真却还在往下落,慕韶光眼疾手快,一甩袖,将它给卷了回来。
问千朝惊问道:“这是怎么了?”
慕韶光敲了敲饮真剑,剑却没有半点反应,慕韶光记得应该是自从上次去山洞里抓妄獞之后,他就再也没有看见剑灵出现过了。
他也觉得有点奇怪,说道:“可能是在魔域沾染的魔气太多了,等一会回去,我用灵泉水泡泡它。”
问千朝这时还不忘见缝插针地抱怨了一句,说道:“要不我说那不是什么好地方,叫你别去嘛。一起乘我的剑回去吧。”
饮真这样子也不是不能飞,但慕韶光有点怕它累着,两人便一起乘着问千朝的佩剑回了穹明宗。
问千朝就是再想把慕韶光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无奈身为掌门,也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一天十二个时辰粘着他不放了,只好一步三回头地去处理本门事务。
慕韶光则找了一处灵泉,将饮真泡了进去,希望能够让它恢复过来,自己则去了藏书阁。
这处藏书阁并不是供普通弟子们随便借阅读书的地方,而是用于专门存放一些艰涩拗口的典籍,这些书籍上面记载的功法都比较偏门,在外界基本早已失传。
为了防止没有甄别能力的弟子误入歧途,只有门中的少数高层才能进来观阅。
但自从问旻在这里离奇被人所杀,又始终没等追剿到凶手之后,这个地方就被尘封起来,再没有什么人踏足了。
慕韶光到了藏书阁的门口,深吸一口气,开启结界。
只听“轰隆”一声,两扇大门缓缓敞开,一股血的腥气混合着尘土的味道,向外弥漫出来。
慕韶光随意抬手施了个引风诀,清风徐徐,吹散了尘土和血腥的味道,他举步进入,看见地上还有一些没有清理干净的斑驳血迹,都已经发黑了。
慕韶光连脚步都没顿一顿,大步踏过了那些血迹,一直走到藏经阁的最深处。
在那里有一道暗门,他将暗门推开之后,就是一重向下的台阶,大约走了两三层下去,才通往了一处摆满藏书的小屋。
这里面放的基本上都是本门中人历年所写的手记和书信,更为隐秘,从不外传。
有一些书的封皮上,甚至连名字都没有,不翻开来都不知道是什么内容。
像这种私密的事情不能轻易假手于人,饮真不在,慕韶光也不想让别人帮忙了,于是自己在那里翻了大半夜,终于找到了一部分能和那些修士们所说之事对应上的记载。
那是一本由问旻亲手所写的手记,里面有图有文。
果然像慕韶光猜测的那样,修士们所说的那处小山,正是他第一次拜师之后,问旻带着他练功的地方。
慕韶光虽然在那里住了很久,但当时对问旻极为信任,他根本没有注意过那片地方的风水布局,如今看来,问旻的示意图上倒是画的很清晰。
这座山俯瞰是个漏斗的形状,周围一圈的高山都要比它高,把它合围在了中间,除了中午日头最高的时候,轻易是看不见光的,同样的道理,外界的气息也很难随着风中空气的流动而透入。
除此之外,山中还藏着数处地穴,在风水学上,一座山中有没有穴,关系到这山上的生机和灵气能不能再生,便如围棋中的棋眼一般。
而这座山上的地穴却由于位置太深,加上山中的气息无法与外界互通,所以成了“反穴”,会源源不断地把地下的气息运到山里来。
这就像丹修们炼丹时,最重要的往往一是火候,二就是丹炉。
那炉子的密闭性好,并能够吸纳外界的灵气进入炉中,才更能将药材中的药性发挥到极致。
而这山就是问旻为自己选择的一处合适的丹炉,他则将里面的人当成了对付魔神的毒药那样来炼。
慕韶光翻到最后一页,看见了他最熟悉不过的问旻的字迹,看样子似是一封不知道要写给谁看的信。
那信很长,慕韶光草草浏览了一遍,前面都是问旻在介绍他对付魔神的想法,并坚定地认为,依照他的方式培养出来的死士,必然能够一举除魔。
只是因为要将仙门法术和魔修的功法同练,两种功法却又本就相克,所以艰难无比,若是无过人的毅力和悟性,根本就不可能练成。
所以截止到写这封书信的时候,问旻寻来的那些人都失败了。
慕韶光只见问旻接下来写道:“门中唯有二人资质尚佳,一者名为步榭,栉雨峰门下弟子,二者便是小徒韶光。然步榭天生乃圣灵之体,经脉无法积蓄魔气,故难成此功,可选者唯有韶光一人……”
慕韶光的手指微微收紧,只见问旻接下来写道:“此道凶险万分,但为天下功业计,原不该心存私念,然师徒之情,实难轻抛,故余踟蹰再三,但盼兄此行可另觅得合适人选,以除魔神,还太平于天下。”
慕韶光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拿着那封信反复看了多遍,终究扯了扯唇角,把那一页撕下来,随便一折,放进袖子里。
除此之外,书里还夹着半张残缺的信纸,上面却空无一字,慕韶光便一起带走了,那本手记则还是留在了书架上。
慕韶光出了藏经阁,天边一轮明月高悬,周围已经进入了夜色笼罩的静谧,他往前走了两步,忽然一转头折回来,只见旁边的山壁上有个人抱剑靠在那里。
慕韶光道:“师妹?”
坐在那里的人是岑芝,她见慕韶光出来,也立刻从地上一跃而起,高兴道:“大师兄!”
慕韶光看看她,又一转头,看了看另一边也刚刚迎上来的上官肇,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岑芝在别人面前是出了名的“冷面女侠”,这时候却对慕韶光笑的灿烂,又忍不住埋怨道:“师兄你可真行,平常不回来也就罢了,回来了怎么也不和我们说一声,要不是去了一趟掌门那,我们都不知道!”
慕韶光道:“哦,所以你们现在是来这里堵我的?拿了我有什么赏?”
慕韶光简直有一种错觉,好像他不是大师兄,也不是前掌门,而是什么变异出来的、当世难遇又不好捕捉的新物种,每回出现,就要被众人好像举行打猎比赛一般地到处抓捕,围追堵截。
谁抓到了他,谁就能扬眉吐气一千年。
慕韶光:“……”
他不得不反思,难道这是自己教育的失败?
好在岑芝和上官肇多少都比问千朝正常一些,岑芝嗔道:“不是!我们本来是想找你说话的,看你进藏书阁了,就没打扰,但是又怕那地方不安全,就在外面给你守着。”
上官肇道:“嗯。”
慕韶光道:“我看里面也像是很久没人进去了,师尊已经去世了那么久,不会有什么事的,你们也没必要刻意去在意,该读书读书,该打扫打扫,要不然越想越是忌讳。”
岑芝说:“可杀害师尊的凶手最后也没找到,咱们到现在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潜进来的,甚至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其他的阴谋,还是得多多小心,最起码进去的时候不能落单。师兄我看你连饮真都没带,若万一有点什么事,多危险。”
慕韶光点了点头,从善如流:“是我不好。”
上官肇摇了摇头道:“你没不好。”
岑芝说:“师兄,我可不是怪你,我就是怕你又受伤!”
慕韶光笑着弹了下她的刘海,说道:“我还不知道吗?行了,咱们回去说话吧,大半夜的,何苦站在这里喝风。”
慕韶光这回在门派中多停留了几日,人人都高兴的仿佛过年一般,可惜幸福的日子并不长久。
有一天早上,穹明宗的人发现慕韶光的房间空了,他的桌上摆着一张纸,上面只有寥寥两个字:“走了。”
但实际上,慕韶光并没有直接回合虚,而是去了那处他曾经随问旻生活了很久的无名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