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照不到的地方?看不见影子?”燕月明霍然开朗。
黎和平孺子可教式地点点头。这小徒弟虽然看起来智商不算很高,但记性好,悟性也不错,问题虽多,可跟他解释过一遍后,他就不太会问第二遍。
对于黎和平来说,人老了,一个问题如果要解释第二遍,会折寿的。
“还有一些其他的规则,譬如——”
“一,不要在水边行走,否则可能会掉进去。而你一旦去换衣服,就可能会发生些不好的事情。这条我亲身试过了。”
“二,不要随意食用这里的任何茶水、食物,小心中毒。”
“三,如果进屋之后闻见熏香的味道,立刻屏住呼吸,把熏香掐灭。”
燕月明听得咋舌,“这不是宅斗文吗?”
话说出口,他才惊觉自己把内心OS都说出来了。黎和平打趣他,“小明看起来很懂啊,平时看得多吗?”
燕月明郑重摇头,“不是我看的,都是我小姨看的。”
小姨对不起。
如果黎铮不是在花园路看到过燕月明一边给那丑到没眼看的长草娃娃梳头,一边看狗血电视剧,他就信了。只是这小学弟难得撒谎,让他忽悠忽悠老师也不错。
老师被蒙在鼓里,继续道:“外院的规则相对简单一些,但有一点要牢记,不论你听到什么,都不要应答。尤其是靠近外书房的位置,哪怕你听到我和你学长叫你,都不要回答,知道了吗?哪怕是有脚步声在你身后靠近,也不要有逃跑的举动,无视它,你要确保你——什、么、都、没、有、听、到。”
熟悉各种宅斗、宫斗剧情的燕月明,脑子里立刻想到一句话:泄露秘密的人都得死。
恰在此时,夜幕降临。
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被远山吞没,所有的红灯笼都亮了起来,那风摇曳着烛火,仔细听,风里多了点哔哔啵啵的灯芯燃烧的声音,鸟叫、虫鸣却都不见了。
燕月明又抬头看,发现天上赫然升起了一轮血月。天上的血月和地上的红灯笼交相辉映,让整个天地间都笼罩着一层淡淡血色。
“噗通、噗通……”燕月明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这时,黎铮平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去书房。”
黎和平回头,跟黎铮打了个手势,两人在无声中达成默契,随后分头行动。
燕月明继续跟着黎和平,他们直奔垂花门,去内院。路上黎和平小声告诉燕月明,写有留言的那张纸就是在内院的假山亭中找到的。
哪怕黎和平来过一次,他也不敢说自己已经把路摸熟了,因此他每一步都走得很谨慎,脸上一派肃穆,再无顽笑。
果然,他们很快就遇到了第一道难关——只见垂花不见门。
本来该是门的地方,门不见了,只余大片大片的月季从院墙上垂下。
燕月明认得这种花,它叫蝴蝶。花色多且品种古老,是他知道黎铮开花店之后,在网上看花时看到的。
一朵朵颜色各异的花簇拥着开放,恰如穿花蝴蝶,美则美矣,却不寻常。燕月明下意识地移开视线,不让自己多看,与此同时,黎和平的声音再度传入耳中。
“你看到门了吗?门就在那里。”他道。
可是门不在啊?燕月明心中疑惑,又很快想到这是在缝隙里,所谓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谁,什么都可能产生认知错误,颜色、形状,一切肉眼所见都可披上迷惑之外衣。
所以正确的答案应该是——我见即是山,我见即是水。
问题的关键在于,小明只是小明,还没有那么强大的自我意识。那他该怎么办呢?他灵机一动,摘下了自己的眼镜。
世界瞬间变得模糊了,什么穿花蝴蝶,在夜幕之下都变成了模糊的色彩。那可以是花,当然也可以是垂花门上一些无关紧要的雕花点缀。再加上灯笼的烛火自带朦胧效果,晚风一晃,还带重影的。
“我好了。”燕月明看向黎和平,黎和平给他比了个大拇指,随即正色,“走。”
两人一块儿往垂花门走,黎和平毫无阻碍地从那墙上穿了过去,而燕月明一边走一边让自己的双眼放空,也让大脑放空。
他什么都不想,只给自己心理暗示:前面有个门,他要穿门而去。
抬脚跨过那道门时,他感觉到了一丝迟滞。好似有一股力量在阻挠他,阴冷的气息好像那花的刺,在逼他因难而退。
不过他认死理,门就是门,怎么还能不让小明过呢?
他今天迈的可是右脚!
这么一想,他竟还有点生气,这一气,脚用力往前一踏,那种迟滞的感觉就好像被踏碎了。他重获自由,刹那间就到了门内。
再回头,垂花门好端端地立在身后,那么大一个门,也无半多话,刚才的一切仿佛错觉。
“别回头。”黎和平叫上他,继续往前走,“在缝隙里,往前走活下去的概率,要比回头高。”
燕月明遂收起杂念,继续往前。
穿过垂花门,走入抄手游廊,他们绕过一个小小的庭院,来到了大花园。这里有个池塘,池塘边还有假山,假山上有一座亭子。
燕月明谨记着老师说过的话,要离水边远远的,且要隐藏在阴影里。可老师又说,那张写有留言的纸是在亭子里发现的,要想去到那座亭子,就得从水边走,还会有一段路暴露在月光和烛火的照耀之下。
考验小明的时刻到了。
黎和平看了燕月明一眼,好似在问他有没有准备好了。燕月明深吸一口气,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啊掏,拿出一顶黑色的渔夫帽,又拿出一个黑色口罩,都装扮上了,再重重点头。
也就是这时,黎和平才发现燕月明今天穿着一身黑,只有外套里面的T恤是白的。此刻把外套拉链拉到顶,再戴个帽子,整个人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这小徒弟,准备得倒是齐全。
黎和平随即做了个“出发”的手势,两人便向着假山亭进发。走了没几步,阴影就没了,黑乎乎的小明被迫暴露在血色月光下,后颈发凉,头皮发麻。
他不敢停,埋头往前跑。
这一次接着一次,冷汗浸湿了发根,尤其是经过水边的时候,他脚底下明明踩得很稳,却突然打滑。好在黎和平拉了他一把,带着他迅速跑过,终于抵达了假山亭。
假山亭虽四面透风,但有树影和栏杆投下一片阴影,方便栖身。
亭中有一石桌,桌上摆着笔墨纸砚,就像是有人正坐在那儿写字一般。燕月明朝桌上望去,只见最上面的一张宣纸上,写着的正是黎和平说过的那段留言。
【如果我真的是主角,那我诅咒它,霉运附体,关键时刻永远掉链子。】
这行字是用毛笔写的,字体歪歪扭扭,想来是写字的人用不惯毛笔。字是简体,还有标点,是跟他们一样的现代人无疑。
这时,黎和平又将这张纸拿掉,露出了下面的纸。
下面的纸上是画,画的正是这池塘边的风景,只是此人画工一般,平平无奇。右下角有落款,落款名是一个单字:兰。
“这个人能在后院假山亭里摆上这堆东西,坐在这里画风景,肯定不是下人。看这些东西的样式,还有这纸上……是不是沾到的胭脂?是女眷?”燕月明分析道。
“应该是小妾,我上次看到夫人的牌位了,主卧里也没有新夫人入住的迹象,小妾倒是有一堆。后罩房应该是小姐住的,但也空着,这家确实只有一个儿子。”黎和平道。
燕月明点头,表示懂了。小妾干嘛跑到这四面漏风的亭子上来画画?无他,宅斗的常规操作而已。
“那这个疑似是主角的流浪者,是恰好走到这里,发现有纸笔,所以留了这么一行字?”燕月明道。
“应该是的。所以我们得四处找找,看这个人有没有在别的地方,留下什么其他的话,方便我们确认他(她)的身份。”黎和平道。
燕月明当然不会忘记此行的目的,他举目四望,看向宅子的其他地方。
这座假山亭不高,但在普遍是一层楼的小山村里,已经够高了。他站在这儿,不仅能看到宅子里的其他院落,还能越过院墙看到点外面的情形。夜幕中的山村静悄悄的,远山似一只只怪兽匍匐着,脊背嶙峋。
怪兽的上方,是一轮血月。
另一边,血色月光透过纸窗照入外书房。
书桌上亮着一盏油灯,黎铮站在书桌前,借着灯光翻看书卷。蓦地,背后传来“吱呀”的声响,门好像开了,一缕细微的风吹过他的后颈。
那风有多小呢?
恰好能吹起一根头发罢了。
“学长?”
“学长?”
燕月明的声音传来,怯生生的,还带着点气音。
黎铮置若罔闻,表情没有一丝变化。
灯影摇晃,那声音又来了,暗含委屈,可怜兮兮。如果黎铮往下看,会发现地上的影子也在摇曳,仔细听,从身后吹来的风里好像还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不能看。
不能听。
不能回应。
于是他拿起桌上的笔,在铺开的宣纸上信手写下两个大字:难听。
嗯,他只是随便写两个字练练书法,算不上回应。
探险还在继续,这个过程对燕月明来说极具挑战性。
首先,黑暗使人害怕,他不能在外面随意开手电筒,只能在进入房间内部时,稍微开一下,还得确保外面不会看见手电筒的光亮,暴露自己。其次,阴影不连贯。
黎和平在前面带路,时而放慢速度等他,但并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有的时候,黎和平已经进房间搜索一番了,燕月明才苟到墙根。一个人鬼鬼祟祟地弯着腰贴着墙走路,走了一段——
“呼……”他小声出气,好累啊。
不过皇天不负有心人,在这样鬼鬼祟祟又勤勤恳恳的探索下,他们终于找到了第二段简体字留言。看字迹,应该是同一人所留。
那是在后院的小厨房里,灶膛里还有没拿出来的烤红薯。此人大约是坐在这里烤了几个红薯吃,一边吃着,一边用烧黑了的木柴做笔,在墙角写了一行吐槽的小字。
【人生真是太难了,我想回家】
这句话太过普通,提供不了什么信息。两人遂又离开小厨房,最终来到了新房里。
新房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单独隔出来的小院,让燕月明比较好奇的是,这个小院里竟也挖了一个小池塘。它看起来不大,说好听点是池塘,说不好听一点,像一个大号的澡池子。
池塘底部铺着鹅卵石,周围则铺了一圈木制的走道,走道栏杆上还挂着红绸和灯笼。灯光照耀着走道上的小茶几,茶几上放着糕点、茶水,就更像澡池子了。
燕月明没有靠近,远远地看向水面,水面的正中央正好倒映着那轮血月。
水波潋滟,只是一刹那,他就觉得有点头晕,连忙收回视线。
等到缓过神来,燕月明忍不住开始联想,“老师,你说规则限制晚上不能出门,是不是跟血月有关?”
黎和平没有立刻回答,他先带着燕月明躲进新房里。新房里燃着红烛,还点着熏香,黎和平第一时间把熏香掐灭,这才招呼燕月明坐下休息。
燕月明也确实累了,便在桌旁坐下。
黎和平这才道:“那天我进来时,正好是白天,在村子里打探一番后就到了晚上。我察觉到时间流逝的速度不太对,但我没有立刻躲进屋子里,而是在外面逗留了一会儿,想试试规则。起初我并没有遭遇什么危险,但是过了一段时间后,我发现我的影子有点不对劲。”
燕月明追问:“什么不对劲?”
黎和平:“变淡了。”
燕月明只知道影视剧里出现血月的时候,肯定是什么天降异象,要出事情。可影子变淡?他还是头一次听说。
“变淡会有什么样的影响?”他问。
“不确定。”黎和平正色道:“有一点你要记得,在缝隙里遭遇到的危险,不一定是都能感知到的。有时它悄无声息,等你真正察觉到的时候,可能就晚了,而且这种危险更潜移默化、更可怕,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燕月明细思极恐,而黎和平继续道:“后来我发现坐下吃席是安全的,在那里稍微休息了一下,就想办法进了王宅。总之,不出门也是安全的,只要遵守屋内的规则就可以了。”
语毕,黎和平没有再多说什么,怕说多了这小徒弟的小脑袋瓜消化不了。燕月明便老老实实翻自己的背包,拿出饼干、火腿肠和矿泉水来补充体力,还问黎和平吃不吃。
黎和平拍拍自己的背包,“老师带着呢。”
燕月明没有放弃,又掏出一根香蕉来,“老师吃香蕉吗?”
黎和平乐了,忽然开始好奇这小徒弟的包里到底装了多少东西,怎么什么都有。不过这是小徒弟的隐私,他也没多问,只是接过香蕉吃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的香蕉吃完了,刚想把香蕉皮随手放在桌上,就看到燕月明又从背包里摸出一个红色塑料袋,双手把塑料袋张开,递到他眼前。
黎和平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把香蕉皮放进去。
燕月明很平常地把塑料袋收回,又继续吃火腿肠,吃完火腿肠吃饼干,吃完饼干又摸出几颗糖。黎和平看他像只仓鼠吃得香,不知不觉中,原本要拒绝的他也被投喂了很多食物。
两人一块儿吃东西,吃着吃着,黎铮也过来了。
“笃、笃。”
“进。”
黎铮推门进来,看到的就是一大一小坐在人家新房里吃辣条的画面。晚风从他背后吹进新房,红烛摇曳,燕月明嘴角还有没有擦掉的饼干屑。
沉默,是此刻的王宅。
“学长!”燕月明勇做破冰者,他刚才也就是愣了一下,看到黎铮回来还是惊喜多过尴尬。他又伸手在背包里掏啊掏的,掏出一个保温杯来,打开盖子倒出一杯热咖啡递过去,“学长你要不要喝咖啡?这个村子里晚上有点冷哦。”
黎铮还没反应呢,黎和平先不干了。他们刚才吃了那么多东西,可以说感情突飞猛进了,怎么就没见燕月明掏保温杯出来?
小徒弟偏心啊。
黎和平吃瘪了,黎铮就开心了。他挑了挑眉,接过杯子,再慢条斯理地坐下,端的是云淡风轻,每一个动作里都透着从容。
那是胜者的从容。
“你不是不喝速溶咖啡?”黎和平问。
“偶尔喝一喝,也可以。”黎铮道。
老子信你才怪。
黎和平狐疑地打量着他,顾忌着燕月明在旁边,没有多问,转而聊起书房的事。他上次来,书房是没有去过的。
黎铮拿出手机,打开相册给他们看,“王富户还兼职村长,他的书房里有整个村子的名册。我都拍下来了,不过,村里并没有适龄的姑娘,要么太小,要么已婚。”
燕月明:“也就是说,我们还是没有关于新娘的任何信息?”
黎铮:“不止是新娘有问题,新郎也有问题。”
语毕,他示意燕月明把手机相册划到下一张。燕月明划过去了,发现是一封家书,家书是半成品,写了一半搁置在那里,其中有句话吸引了他的注意:
【吾儿痴傻,纵有妄想,又有何妨?人生短短几十载,惟愿尽兴尔】
这原句当然是没有标点的,燕月明给它断了句念出来,越琢磨越觉得这喜事不对劲,“一个傻子的妄想?会是什么?”
黎和平摸着下巴,道:“这王富户家里一堆小妾,却只有一个傻子当儿子,那把这傻子宠上天也正常,干出些不正常的事情来也正常。一个傻子的想法也一定异于常人,不能用常理来推断。”
黎铮:“这场喜宴来得诡异,越是隐藏得深的,越是关键。等白天出去,或许可以去村子南边看一看。”
燕月明立刻想到了黎和平说过的话,“南边是……有人要出逃?对哦,逃出去肯定是有原因的,这个人说不定知道点什么。”
黎和平点头表示赞同,随即又把他们的发现说了。
闻言,黎铮道:“我还去了趟大厨房,屠夫送的肉还剩了一点在那里,差不多能确定了,是狗肉。”
燕月明表示气愤,“狗又做错了什么!”
黎和平若有所思,“说起来,整个村子里只有那条黄狗也确实奇怪,那就是其他的狗都被屠夫杀了?可就算是屠夫,想要杀狗,硬上也有风险,他还不能被人发现,否则就算别人不计较,出了钱买肉的王富户也会计较,毕竟这肉是要用在他独子的喜宴上的。”
黎铮:“最有可能的下手办法,是用药。”
燕月明:“村里有药铺吗?”
“没有。”黎和平摇头,又咧嘴一笑,“可是有郎中啊。郎中大概住在村子的西南面,靠近河道,又靠近山的地方。”
说着,他干脆掏出纸笔来,按照自己的记忆画地图。燕月明好奇地凑过去看,又被顺便科普了一下地图是怎么画的,各类标识又要如何标注。
此时距离小山村的天亮还有三个小时。
画好地图,三人休息片刻,便又重新把新房翻找了一遍。新房里的信息不多,因为家具都是新打的,没什么旧日的痕迹。屋里没有任何书信,柜子里只有年轻男性的衣物,床铺上本该有的花生、枣子等物,也通通没有。
难道新郎真的娶了团空气?
燕月明不信邪,甚至大着胆子去看了床底,结果也没有任何发现。整个新人居住的小院里,最令人在意的东西,反而是门外那个水池。
池塘不像池塘,澡堂不是澡堂,为何要修成那样?
这个问题暂时也没有答案。
新房没有进展,三人便再次转移阵地,一路从小妾们的屋子,摸到了后罩房。
妾室的屋子大小、布局都相差无几,但格外精彩。这个妾室在管账,偷偷补贴娘家;那个妾室在给王富户戴绿帽子,情郎姓裴,裴郎送来的情诗加起来都有一打了。在假山亭画画的叫做“兰花”,她看起来一门心思向着王富户,可惜也藏着自己的小秘密,譬如她自己偷偷画小人书,书里有个小兰花精,美艳绝伦,却只能委身给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极尽嫌弃之能事。
这个男人的原型毫无疑问就是王富户,他肚大、腰圆,还秃头。
黎和平摸摸自己的肚子,道:“幸好我头发浓密。”
后罩房面积最小,因为是空置的,所以积了一些灰尘。房间倒是不少,只是很可惜,也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不过在这个过程中他们确定了一点,那就是新郎是原配生的。
最终,他们来到了靠近后门的院墙处。
这里很是逼仄,房屋和院墙之间仅仅间隔了一米都不到,甚至连月光都无法光顾。因为平时没有什么人过来,这儿还长了些许杂草。黎和平带着他们在这里穿行,走到一半停下来,他拨开杂草丛,看着那墙根处,道:“上次我就是从这里出去的。”
燕月明眨眨眼,“可这里什么都没有啊。”
黎和平:“现在没有,那个时候有嘛。”
黎铮:“就是个狗洞。”
黎和平:“啧。”
总之出口又不见了,不是个好消息。
“别管那么多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在缝隙里,保持一个好心态是最重要的。”黎和平这话主要是说给燕月明听,随即他又从随身的包里掏出纸笔,道:“现在整栋宅子都探索得差不多了,接下去我们来写王宅的出入须知。”
燕月明连忙凑过去。
这还是他第一次亲眼见证一份《出入须知》的诞生,因此看得格外认真。黎和平经验丰富,写起来自然也快,下笔几乎没有停顿。
“气相局的职责,就是发现规则、记录规则,并且广而告之。缝隙里规则多且繁琐,诡异不可深究,而我们就要尽量用简单、直白的话去记录,降低记忆难度。大众不需要去思考背后的逻辑,不需要去探索这小山村里有什么剧情,这是我们的工作,我们去探索、去追寻、去试错,然后用最简单的方式告诉大家,要做什么、不要做什么。”
燕月明连连点头,表示自己都听进去了。
黎和平便继续道:“这里还有一个范围和取舍的问题,举个例子,不要随意在地上捡东西这一条。我们捡了那只破碗去乞讨,这个举动是安全的,但我上次在王宅附近捡了一个红色纸包,就触犯了规则。村子那么大,你不能确定究竟在哪里、捡什么样的东西才是安全的,也不可能把所有的东西全部罗列出来,罗列出来了,也不可能有人全部能记得住,所以,你最后写下的规则就是——不要随意在地上捡东西。”
燕月明:“明白。”
黎铮:“还有……”
半小时后,《出入须知》小课堂终于结束,天边也泛起了鱼肚白。血月逐渐被山间的晨雾遮盖,太阳升起,那种令人压抑的诡异的氛围稍稍缓解。
燕月明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走吧。”黎和平将《出入须知》贴在王宅的大门上,三人再次踏上了山村探索之旅。
白日的小山村,又恢复了那风景如画的模样。
三人沿着村中小路慢悠悠走到村子南面的小河边。这条小河穿山而来,途经村子,又穿山而去,如果说要找一条路抵达外面,那最有可能的就是这条水路。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算算时间,现在现实世界里将近傍晚,该吃晚饭了。黎和平熟练地在河边的碎石滩上升起了篝火,又从附近人家顺来了锅,而燕月明从包里掏啊掏的,摸出了一小包——大米。
“这个米是免洗的,直接放水里煮就行了。”燕月明酷爱碳水,只有充足的碳水摄入才能维持他的大脑运转,否则他吃得再饱,也只会觉得撑。
煮饭的水来自小河,燕月明到了这时才发觉自己忘记带净水的东西,不过老师说:“缝隙里的天然的水,除非有什么规则限制,否则都是能喝的,不要在意太多的细节。”
燕月明受教了,等到饭煮好,第一碗就盛给黎和平。黎和平很开心,虽然这米煮得有点硬,但好歹是第一碗。
配菜是一锅大杂烩的汤,肉是自带的肉干,放进去煮味道也不错,蔬菜则由小山村各家院子提供,看着还新鲜,反正也吃不死人。
饱餐一顿后,该干正事了。沿着河道一直往前走,就是黎和平说过的堂屋堆满了行李,像是要出逃的那户人家。
这户人家住在河边,所以养了鸭子。鸭不像鸡一样养在院子里,而是养在河边的,在大树下圈了一小块地出来,鸭圈一半在河里,一半在岸上。
这里的鸭子也淹死了,漂在水面上,挤挤挨挨一团。
想到自己刚刚才喝了河里的水煮的饭菜,燕月明心里有点异样,但也只能安慰自己,不要在意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