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申就更不用说了,他刚抱上的大腿,这就要分别,回去还得面对他那稀巴烂的工作还有主管,悲伤得他精神都要错乱了。便是被揍过、被关过的小平头,也忍不住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来。
车子带着他们逐渐远去,大飞看着还在跟他们挥手的闻人景和燕月明,难得地感叹了一句,“他们大概也不会知道,过几天自己就不记得了。”
闻人景:“再也记不起来才好呢,这就意味着他们再也没有掉进过缝隙,以后晚上都不会做噩梦。”
燕月明本来有点伤感和失落,从发现黎铮没有出来开始,一层一层的情绪像浪头拍打着他的心,让他的心在波浪中起伏。
可是此刻听到闻人景的话,看到他那明显还属于少年人的稚嫩脸庞,自己的心又奇迹般地获得了一点平静。
其实他到现在也不知道,是忘记好,还是记得好。在大多数情况下,这个诡异的世界替他们做了选择。
他只希望他们一切都好。
“走吧。”
董晓音的话唤回了燕月明的思绪,他回过头,就看到董晓音捏了把闻人景的脸,成功把他塑造起来的老成持重的智者表象给破坏了。他偏又敢怒不敢言,只能乖乖上车。
车子开动了,带他们走上回家的路。
三院,上方城最大的医院,占地面积足有两个气相局那么大。
燕月明上次来时,还是来探望被鸩祸害了的韩梅,这次来,就变成自己进来了。一间VIP病房里,住了三个人,一个曹彧、一个燕月明,还有一个闻人景。
这里的规矩向来如此,VIP只关乎房间内的装修毫不豪华,至于单间或双人间、多人间,要看你的病情。
什么病情需要住单间呢?譬如你半夜起床谋杀病友。
燕月明和闻人景的病情不重,虽说一路从怪奇小屋跑到橙红小镇,又见过了幻树,一度出现了认知错乱,但距离精神失常还很远。
医生给出的建议是:入院观察。
住进来之后,燕月明才知道上方城这几天也出了大事。《气相预报》连续三天开天窗,前天化工厂炸了,昨天各大商场闹鬼,还有诸多奇葩小事,不胜枚举。
要说上方城里哪个地方消息最灵通呢?除了网上,那就是三院了,住进来的人哪个不是这些破事的受害者?燕月明去做个检查,都能听一耳朵小道消息。
医生护士再三叮嘱大家不要说八卦,没人听啊。
你管天管地管我生病,还能管我说不说八卦吗?
就说燕月明这间618,听听这名字多吉利,隔壁616住着黎和平、冯远华和一个四队队员,620住着两个撞了鬼,非说自己灵魂出窍的,还有一个肩膀被笔戳了个血洞的宅男。
其他病友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但燕月明靠着花园路小学弟的身份,从搜救队那里听说:这位就是被鸩控制了,给苏洄之P遗像的黑客。
总而言之,大家都挺倒霉。
董晓音亲自给燕月明和闻人景送来了换洗衣物,还有燕月明落在花园路卧室里的手机,末了,又道:“那小金斧子暂时就寄存在部里了,等检测过后没什么问题再还你。”
昂丁赠送的小金斧子,绝非凡品。至少燕月明知道自己力气再大,也绝不可能一斧子劈倒一棵树,所以在问过学长和董晓音后,燕月明就把它从缝隙里带了出来。只是那毕竟是缝隙里的东西,为了安全起见,董晓音要把它带回去检测,确保它不会对现实世界、对人产生什么负面影响,再还给他。
“哦对了。”董晓音又想起一件事来,“我看到你卧室里那两盆草,丑得挺有格调的,就是快枯死了,我就给它们浇了点水。”
燕月明立时反应过来,“小绿和小枇杷!”
隔壁床的曹彧探过头来,“小绿还活着呢?”
曹彧为什么会知道小绿?因为他加了燕月明的好友后,经常能看到燕月明发好友圈,配图就是那盆丑不拉几的草,那盆草的发型还一直在变。
董晓音很不理解,“这个小绿为什么能在黎铮的家里存活?”闻人景:“我也奇怪呢,学长对小学弟总是有点双标。要是我带这么一盆草进花园路,他会把我和它一块儿扔进垃圾桶,想想可真是——”
不过作为一个有知识有涵养的当代好少年,闻人景是不会把最后两个字说出口的,但懂的都懂。而燕月明听他这么说,还有点窃喜,窃喜之后还有点不好意思。
“大黄呢?它还好吗?”燕月明火速转移话题。
大黄不能进医院,所以它被带到了气相局。等燕月明出院以后,再去接它。
董晓音想起来就头痛,“我这还忙着,没回局里。局里的同事说,它一下车就正好碰见局长出门,然后——”
闻人景灵光乍现,“它骂局长了?”
董晓音:“可不是么。”
曹彧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不可置信,“它不是狗,是牛吧。”
燕月明有心为大黄说几句好话,搜肠刮肚,竟说不出来。大黄的战功实在太过彪炳了,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它哪管前面走过来的是局长还是谁呢?
都是人,一样骂。
“不过你们也别担心,局长不是小气的人。现在大黄由后勤部那边管着,鉴于它在缝隙里的英勇表现,食堂已经决定给它开小灶了。”
董晓音说着,看了眼手表,“时间不早,我也得走了。”
燕月明忙问:“董队长还要去忙吗?”
连黎和平都住院疗养了,董晓音可也受了伤,不好好休息怎么行?董晓音笑笑,“放心,我有数。”
离开病房的董晓音,行色匆匆。
这三天下来,气相局的人手是真的不够用,尤其是搜救部。不过好消息是,阎飞那边终于也回来了,局长出门就是为了亲自去接他。
化工厂一事,是鸩出现以来闹得事情最大、牵扯人数最多的一次。不算阎飞和其他搜救队队员,光掉进缝隙的化工厂员工就要小一百人。
一百人,就意味着背后有一百个家庭。
留在病房的燕月明三人,也时刻关注着这件事。
气相局的官方账号有在不断地更新信息,而没过多久,被救回来的化工厂员工们就也到医院报到了。三人齐刷刷趴在窗户上看,没一个遵循医嘱在床上好好躺着。
没办法,医生护士都太忙了,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他们。而他们一个病房三个好汉,凑不出一个探病的家属。
燕月明的家属还在缝隙里,闻人景的家属还在气相局,而曹彧的家属,来了又走了。
曹家的成方集团是个大集团,旗下子公司无数、员工无数,因为《气相预报》连续三天的延迟播报,曹彧的父母为了集团能正常运转,几乎天天睡在办公室了,根本不得闲。
闻人景和曹彧的心态倒是一个比一个好,没人对此心生怨念。
曹彧:“我们家奉行快乐教育,就是我爸、我妈、我姐教育我,教育我的同时收获快乐。爱我是挺爱我的吧,教育我一次就会给我钱,然后我也挺快乐的。”
燕月明&闻人景:“……”
你们有钱人的快乐真的很简单诶,我也想拥有。
跟曹彧住在一个病房的快乐也是显而易见的,他爸妈走了,但留下了一个生活助理。这个助理就像所有总裁文里写的那样,拥有无限神通。
无论什么事情,他都能给你办得妥妥帖帖的,衣食住行,无一不精。跟着享了一把福之后,燕月明再次确认:有钱人的快乐是真的很简单。
与此同时,气相局。
今天的《气相预报》也延迟播出了,苏洄之刚刚结束播报,走出播音室,就听到助理说,阎飞带队回来了。化工厂员工掉入缝隙共96人,无1人死亡,让人不由感叹一句:不愧是阎队。
苏洄之一路往外走,听到很多人都在为此激动。毫无疑问,在如今这样的局面下,阎飞的成功是一剂强心针,给了很多人信心和勇气。
不过苏洄之却微微蹙眉,脚步加快。
最终,苏洄之在医务室见到了阎飞。
阎飞刚刚包扎好伤口,正在里面穿衣服。苏洄之敲门进去,他回过头来,脸上还有没擦干净的血污。那血污里竟还透着一丝金色。
“你去黄金国了?”苏洄之开门见山。
“苏主播,你是来关心我的呢?还是来询问工作的?我这刚回来,还没喘口气呢。”阎飞胡乱地抓起衣服套上,不小心牵动了伤口,“嘶……可真够疼的。”
苏洄之:“疼你不去医院?”
阎飞回过头来,嘴角带笑,透着一股痞气,“我说你是关心我吧?”
苏洄之:“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
阎飞:“行吧,我是去了黄金国,从化工厂直接掉进去了。缝隙的位置被打乱,所以花了点功夫才出来,要不是我带足了底牌,这次也够呛。”
说着,他又想起什么,端起桌上的水杯喝几口水,道:“听说闻人景他们也回来了?但是黎铮和仲春留在了橙红小镇?”
苏洄之:“我也是刚听说。”
阎飞:“你跟宿秦……什么过节?”
苏洄之推了推稍有些滑落的眼镜,轻声问:“阎队不知道?”
阎飞蹙眉,“我应该知道?”
苏洄之:“你都不听局里面的八卦吗?”
阎飞看着他,那表情好像在说:我看起来像爱听八卦的人吗?
苏洄之也觉得不像,但他确实也没想到,阎飞会对此一无所知。毕竟人气主播的八卦,可不是一般的八卦,总能听到一耳朵。
“简而言之,以前他救过我,但是当他陷入危险的时候,我却没有救他。他大概很恨我吧。”苏洄之道。
“苏主播。”阎飞忽然又正儿八经地叫了他一声。
“嗯?”
“见死不救的人是通不过气相局的审查的。”
阎飞大约是真累了,眉宇里都是掩饰不住的疲惫,明明是个糙汉,去了趟缝隙里回来,脸都白了不少。他大喇喇在病床上躺下,因为背上有伤,所以是趴在枕头上的。这个姿势嫌不舒服,又换个姿势。
回过头来再次看向苏洄之,他继续道:“我懒得聊八卦,就是因为屁话太多。我建议我们还是坦诚一点。”
苏洄之笑起来,“我对阎队可一向坦诚。”
阎飞:“你爱说不说吧,出去帮我把门关上。老子太累了,要睡了,告诉董晓音一声,甭瞎跑了,早点休息,四队正副队长不能两个一起猝死,不吉利。”
他说要睡,还真就睡了。当着苏洄之的面,一点防备都没有。
“阎队?”苏洄之又叫他了一声,他抬抬眼皮,“晚了,等我睡醒再说吧。医生来了就让他把药放着,你跟他说,不要吵我。”
不过三分钟,床上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这睡眠速度看得苏洄之都心生羡慕。他不由失笑,颇有一种秀才遇上兵的无奈之感。
这时医生回来了,看到阎飞已经躺在床上睡觉,也无奈地摇了摇头,显然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出现。
“苏主播这是?”
“没事。帮我配点安神的药吧,最近几天睡得不好。”
第85章 无常世界
苏洄之配了药,但没有离开。也许是阎飞的睡相太有感染力,他看了一会儿,竟也感觉到了一丝困意。
这在以往可是很难得的,因为他刚下播,精神压力很大、脑子处于混乱状态,很难平静下来,更别说入眠。可此刻看着阎飞,被他感染着,苏洄之竟然困了。这就好像打哈欠的连锁反应,看别人打了,自己就也想打,一切都发生得那么自然。
医务室这边正好还有空床位,私密性也好,苏洄之便干脆顺水推舟,留在这里小憩。医生进进出出,去了又回,发现苏洄之竟然也在这里睡了,啧啧称奇。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他这医务室的床难不成还有什么助眠功能?
医生摇摇头,倒也没打扰他们,转身又轻手轻脚地出去了。走过一个拐角遇到前来找人的苏洄之助理,还绑着解释了一句。
“苏主播在医务室睡觉呢。”
又碰到搜救队的人,于是他又解释一句,“对,阎队也在。”
传着传着,八卦就来了,不过这是后话了。
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当燕月明在医院里听了满脑子的八卦,怀揣着对小姨、黎铮,以及至今还没有消息的阙歌的无限担忧,艰难入睡之后,不知过了多久,波动时刻来了。
气相局里几乎所有眼睛都盯着监测部,今天已经第四天了,如果监测装置还不能恢复正常运转,那气相局的压力将成倍增加。
所有人都在衷心地期盼着,好消息会接踵而至。
董晓音已经带着闻人景他们从缝隙回归,阎飞也带队成功救回了化工厂众人,所谓事在人为,他们不曾放弃希望,希望就也不会放弃他们。
皇天不负有心人,当波动时刻来临,所有监测员严阵以待,终于再次从装置表面的波纹上面读出规则时,所有人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
剩下那一半,系在具体读出的规则上。
“这什么见鬼的规则?”
“确定这监测装置真的发挥作用了吗?”
“保持思考?”
“无视一切异常?”
“这个规则一点都不具体啊,一切异常?到底是什么异常?”
“……”
监测员们从监测装置上读取特殊的波纹,再翻译成自己的文字,整理成规则。所以严格来说,监测员的职位至关重要,规则的一字之差,都有可能造成理解错误,从而惹下麻烦。
此时此刻,监测员们遭到质疑,情理之中。但他们严肃着脸,互相交换一个眼神,都可以确定——他们读出的规则是一样的。
只有很简单的一句话。
【保持思考,无视一切异常】
可单单这一条,又要让播音部怎么播呢?
各部门行色匆匆,又开起了会。消息从上方城一路传到外城,又从外城传回来,得到的结果是一样的。大家都很疑惑,也都有点束手无策,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最终,局长郝芳一锤定音:“先让播音部候着,我们等到零点。”
零点一过,新的一天到来,所有人就都知道所谓的异常是什么了。
后勤部的小方站在窗口,蹙眉凝望夜空。蓦地,他看到了从天空中那薄薄的云层里飘过的东西,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流星雨!”
那刹那间划过的流星点亮了夜空,一颗不够亮,那一整片呢?那璀璨的光芒,甚至比小方印象中看过的任何一次流星雨都要亮。
要无视一切异常。
这是真的流星雨吗?
刹那间,小方如芒在背,急忙收回视线。余光瞥见旁边的同事眼睛发直似的盯着夜空,眼睛里满满都是那流星的倒影,连忙将他往身后拉。
“醒醒!”小方断喝一声,用力攥着他的胳膊,“天上什么都没有,你在看什么,快清醒一点!”
同事在胳膊被掐的疼痛中回神,眼睛下意识地还往天上看,又在小方的断喝声中硬生生收回来。
他摸了摸自己的背,一身冷汗,语气里还透着一丝后怕,“这就犯规了?”
天上有流星吗?
地上花开了吗?
也没有。
这世界无常,一切魑魅魍魉,皆为虚妄。
“让播音部立刻开播,苏洄之呢?马上把他叫回来!”郝芳步履匆匆。而此时此刻苏洄之又在哪里呢?
他已经在赶去播音部的路上了。
虽然今天安排了别的主播值班,但波动时刻一到,他的生物钟就把他叫醒了。他一动,阎飞也跟着一块儿醒,见到苏洄之也在医务室,他没有多问,“我跟你一起。”
两人先去了一趟监测部,又去了一趟巡查部。巡查部的热线大厅是最能快速了解到城内情况的地方,最后才是播音部。
这一圈走下来,情况真的很……无常。
苏洄之从来不知道,气相局的大楼是豆腐渣工程,墙上能有那么多裂痕,好似下一秒就要塌了一样。
“你看到什么了吗?”他问阎飞。
“我看到电梯要关了。”阎飞大步上前,抬手挡住即将关上的电梯门,另一只手插在裤兜里,大喇喇走进去。
苏洄之紧随其后。
电梯里一共有三个人。
一个阎飞,一个苏洄之,还有一团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但是没有人理会。
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燕月明被闻人景和曹彧一左一右从睡梦中摇醒,觉得自己的脑子都在晃。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该睡在中间的床位,享受那“齐人之福”。
紧接着,熟悉的全城警报声再次拉响,将他最后一点瞌睡虫打跑。他登时精神起来,眼睛瞪得老大了,一眼就看到了从空中飞过去的一团……散发着微光的蠕动的红细胞?
上方城的红细胞会飞了吗?
等等,红细胞???
哪位病友的红细胞从身体里跑出来了。
燕月明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但从闻人景和曹彧拽着他的力度来看,这一切都是真的。而且他确确实实感受到了,熟悉的犯规的感觉。
“假的假的假的一切都是假的……”燕月明闭上眼,神神叨叨一番,又睁开眼来。
闻人景已经打开了《气相预报》,正在播报的是一位姓许的主播,也是个熟面孔。规则只有一句,但他讲得很详细,反复叮嘱。
那就是——时刻保持思考,确定自己生活在一个正常的世界,无视所有的异常,不要理会、不要直视。你的眼睛会欺骗你,你的耳朵会欺骗你,但你要告诉自己:一切如常。
曹彧干巴巴地笑着,“所以精神病院里那么闹腾,也是正常的吧?”
他话音刚落,隔壁620的病友就开始大声吵架了。仔细听,他们在争论刚才看见的鬼到底是个男鬼还是女鬼,言辞之激烈,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开打的趋势。
“我都说了她是女鬼!女鬼!她留着红指甲!”
“誓死捍卫男鬼涂红指甲的权利!”
“干啊!”
“干就干!”
燕月明想起老师还在616,虽然老师比他厉害得多,但伤也重啊。把耳朵贴在墙壁上没听见什么动静,便担心地跟闻人景过去看。
三院所有病房的门上都有玻璃窗的,站在外面可以看到病房内部的情形。他往里一瞧,就看到老师胖乎乎的身影正站在靠窗的床尾前,用绳子把床上的人牢牢捆住。
“老师!”
你在干什么!
闻人景当机立断,推门而入。
黎和平回过头来,轻“啧”一声,“你们这急吼吼的干什么?以为老师我半夜谋杀病友啊?是这小伙子非说病房里都是鸟,差点把我当鸟人给捅死了。”
燕月明看过去,只见那被绑着的年轻人眼下青黑,面色苍白,一看就是长期熬夜,很久没有睡过好觉了,精神状态很差。
经此一遭,他肩上的伤口崩裂,纱布再度染红。燕月明连忙去叫护士,但护士也忙啊,走廊里到处都是乱窜的病人,让燕月明刹那间想起了橙红小镇的诊所。
这还只是轻症区。
曹彧拄着拐杖站在618门口探头张望,对于诊所的心理阴影可比燕月明重得多,想逃又不敢逃,拼命说服自己眼前的一切只是假象,他已经回来了,但心还是止不住打颤。
“呼……”他做了一个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目光扫过走廊里忙碌的护士,却见对方转过头来。
眼睛掉了。
咕噜噜滚在地上,滚到了他脚边。
曹彧两眼一翻,差点晕过去,好在燕月明及时扶住了他。燕月明的心也乱得很,要不是几次闯荡缝隙的经验让他稳住了,恐怕不会比曹彧好多少。
对策其实已经摆出来了,那就是“无视”,可哪个人有那个强心脏,能够真的无视这一切异常呢?也许学长可以,但他不在。
小明,你可以的。
你可以的。
燕月明不断说服自己,让自己的大脑保持运转,确保自己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他先将曹彧扶回去躺着,再回头跟闻人景汇合。
闻人景:“太热闹了,跨年都没这么热闹。不过有一个好处就是,这里没有NPC,我们至少不会被绑着去接受治疗,顶多就是精神失常一下,爸爸妈妈还会爱我的。嗳我刚才听说外边下流星雨了,整片天空亮如白昼,你看到了没有?”
燕月明:“是你们把我叫醒的,你忘了吗?”
闻人景捂住自己的脑袋,“我的脑袋,好像被扇贝夹了,我一醒来,就看到一个巨大的扇贝夹在我头上——哦但是我知道,这是假的。”
燕月明,充满担忧。
与此同时,外面的大马路上。
气相局的巡逻车、警车,已经相继出动,拿着大喇叭到处在喊话,“不要捡!地上没有东西,不要捡!”
那流星雨落在地上,没有变成黄金。
没有流星雨。
也没有黄金。
可这喊话也不是对每个人都有用的,有人跑着跑着捡到一块黄金,犹如范进中举,那眼睛里都快被金色的光芒填满了,欣喜若狂,“发财了,我发财了!”
他在前面跑,巡查队员在后面追,“你发个屁财!给我回来!”
上方城,今天也是热闹的一天。
第86章 转化
奔走在大街小巷的巡逻队员们,已经记不清这是任职以来的多少个不眠夜了。虽说这份工作本就要上夜班的,但像今天这样忙得团团转的日子,还是少数。
这边拦一个在地上捡金子的,那边抓到一个说是见了鬼的,有的人半夜从家里跑出来,鞋子都没穿。便是巡逻队员们自己,看见城内诸多异常,想要说服自己当没看见,也是件难事。
就说那街边的花树,车子开过去,风吹起花瓣飘落,在路灯的灯光下打着旋儿飞舞,多么美丽的场景。
开过去几十米才想起来,这日子,哪来的什么梅花?
“都打起精神来,可千万别被蒙骗过去了。”车载的通讯系统里,小队长还在耳提面命。换一个频道,苏洄之的声音传出来,温暖平和。
蓦地,呼叫又来了。
“呼叫,呼叫,柳金桥接到热线电话一则,通报异常,异常编号G-17,请立刻前往处理。”
“311小队收到,立刻过去。”
巡逻车在前方街口左转,红绿灯失了效,几只大红蝴蝶趴在登上,谁看过去都是红的。副驾驶上的队员叹口气,反手掏出一个警示灯放在车顶。
“开吧。”他拍拍手,紧接着从口袋里摸出几颗硬糖来,问队友,“吃吗?”
“吃,怎么不吃,让我也来甜甜嘴。”队友接过来,剥开糖纸就把水果味的硬糖丢进嘴里。等那甜味在舌尖散开,一路蔓延到心里,心情也会好上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