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没有工人,七百多平的别墅里冷冷清清的没有一点声音,掉跟针都能听到。
陆康南坐起来缓解了一会儿早起时的懒倦和无力,感觉身体状态还可以,他在浴室简单洗了个澡,下楼到厨房给方柠也做早饭。
一只手总是不方便的,好在齐叔临回家前把冰箱给填的满满当当,虽然才休假三天,不过冰箱里的东西足够陆康南和方柠也吃俩月。
贝果面包,蓝莓奶酪,牛奶和牛油果,又煎了两块方柠也喜欢的牛排,简单但营养。
陆康南上楼去叫方柠也吃早饭。
推开卧室的门,卧室里空无一人,染着血迹的床单已经被换过了,地上的血迹也擦掉了,唯独地毯上的血迹还在,应该是因为地毯的边角压在床脚下方柠也搬不动的缘故。
陆康南在书房和卫生间都找了一遍,没有人,他转身去了方柠也的画室。
果然,方柠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坐在了手绘屏前开始画画了,画画是他逃避现实的有力武器。
父母死后,只要被人欺负了,他就躲起来哭,哭完了就拿起笔画画,在黑白光影与色彩变化中进入心流,忘记时光流逝,忘记一切人和事。
陆康南靠在门框上看了方柠也一会儿,然后走近他,轻声说:“柠也吃早饭了,吃完再画,我做的,你尝尝……。”
方柠也好像听不到一样,一直盯着屏幕看,手上一刻都没有停下。
“柠也,昨天……。”对不起三个字就在嘴边,陆康南却如鲠在喉,不知道该怎么说出来。
陆康南攥紧自己因为缝针而胀痛的手,内心挣扎:我做错了吗?不,我没有错。柠也在用伤害自己的方式解决问题,不能纵容他这样下去。别的事情可以慢慢教,但这件事情不行,必须一次把他吓住。他现在能用热水泡着伤口,明天就敢用刀子割自己,到那时就什么都晚了。
方柠也像个白皙可爱但面无表情的小布偶一样,机械性的画着漂亮的线条,还是没说话。
陆康南站在方柠也身后,抬起手想像往常一样在他的头上揉两把,或者在他的可爱的奶膘上掐两下,可陆康南的手停在半空,终究是没有落下。
只说:“柠也,早餐我放在餐厅了,你饿了就自己去吃,我早去早回,等我回来我们两个好好谈一谈,今天降温了你别乱跑,在家里等着我。”
陆康南等了一会儿,方柠也还在画,依然没有说话,他也不再坚持,转身而去。
陆康南离开后,方柠也手里的压感笔掉在了地上,咕噜噜的滚进了桌底。
他的肩膀止不住的发抖,清澈见底的眼睛里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了下来,泪水滴在手绘屏的屏幕上,巧夺天工的画面透过泪水而扭曲变形。
连画画都失效了,方柠也终于明白了,陆康南给他的痛,无药可医。
陆康南昨天那么生气,想跟自己谈什么呢?他说过不会原谅自己了,也许是陆康南……不想要他了吧。
三年来,随时被陆康南舍弃的危机感一直伴随着方柠也,这一天终于到了吗?如果连陆康南也不要他了,他还能去哪啊,他已经无处可去了。
“叮咚……叮咚……。”
许岩抱着从他爸爸酒柜里偷出来的两瓶茅台从自己家里出来,绕过两排别墅就到了夏玉衡家,按响了门铃,直线距离三百米。
这是陆康南有意安排的,就是要许岩和夏玉衡有个照应。
许岩出身医学世家,父亲这一边都是西医,工作在全国各大三甲医院。
母亲是中医世家的大小姐,许岩出生以后,许家夫妻望子成龙,中西医从小灌输,许岩学西医,但中医有家学渊源,医术了得。
但偏偏这样的人,胸无大志,既不想受体质约束,又不想继承家族医馆,在三甲医院锻炼了两年后,毅然辞职当起了陆康南的家庭医生,给陆康南中医调理身体,赚的盆满钵满,自由自在。
气的许家老爷子没事就痛骂儿子不争气,给他丢脸,假期正是许老爷子骂儿子的巅峰时期,许岩也懒得在家挨骂,欣然应了陆康南的邀请去给夏玉衡温居。
大门应声而开,夏玉衡看了陌生的许岩先是一愣,然后立刻想起来陆康南说过给他介绍一个朋友,跟他住在一个小区里,应该就是眼前这位了。
“您是许医生?”夏玉衡问。
“啊,对……,我叫许岩,那个,陆总应该跟您提过我了吧。”许岩三十多岁的人了,看到夏玉衡的第一眼脸上就是一红,这长的也太好看了吧。
“站在门口干什么呢,快进去,怪冷的。”陆康南也到了,站在许岩身后,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
许岩这才回过神,有些不好意思的进了门。
“小南来了,快进来吧。”夏玉衡把两人让进了屋里,又往门外看了看,确定了没人才有些失望的关上了门。
夏玉衡抱臂靠在玄关上问陆康南:“小南,柠也呢?不是说好了一起来的么,大过节的你怎么把那孩子一个人扔家里了。”
陆康南一只手有些费力的把给夏玉衡的温居礼物放好,左手上的绷带白花花的显眼,许岩不好多嘴,先一步走到客厅里,装模作样的欣赏夏玉衡的新家。
“手怎么了?前两天还好好的,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跟柠也吵架了。”夏玉衡说。
陆康南把脸转向一边,没说话。没说话就等于默认了。
“你动手了?”夏玉衡一把将陆康南拉到自己面前,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陆康南,然后又立刻摇头否认:“不可能的啊,你绝对不是这种人。”
“没有,我哪能对他动手,我对我自己……。”陆康南见到了夏玉衡,就好像见到了他哥哥,被拉扯了都没一点儿脾气,语气也不自觉地软了下来。
陆康南告状似的实话实说道:“你刚回来那天看见柠也手上的伤了吧,我这几天帮你搬家,他觉得我冷落他了,天天把受伤的手往热水里泡,他就是不想好,想让我担心,让我关注他。昨天晚上被我抓个正着,我恨的差点背过气去。阿衡,你看看他都在干些什么?我一时没控制住好情绪,就……就把杯子砸了。”
夏玉衡听完也觉得方柠也这孩子做事有些一根筋,但陆康南的暴躁脾气他知道,发起火来绝对不是开玩笑的,方柠也应该吓得不轻。
但他也是了解陆康南的,如果他真的不想让方柠也来一起过节,陆康南可以什么都不说,随便编个理由都可以搪塞过去,没必要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清楚,夏玉衡明白,陆康南是想要一个台阶。
夏玉衡沉吟了一会儿,说:“这样不行,不管怎么样,过节都不能把柠也一个人扔在家里,小南,我们一起去接他,把柠也接过来。”
看夏玉衡说话了话,许岩立刻附和:“是啊,陆总,我昨天看小方先生确实吓得不轻,他年纪小胆子也小,你大人大量给他个机会,家里就他一个人,怪让人担心的啊。”
台阶都给到这了,陆康南心里松了口气,也领了这份好意,立刻说:“我去接他,许岩陪着阿衡吧。”
夏玉衡这才了然一笑,说:“手不方便小心开车啊。”
陆康南开车往回走,到了家三步并两步跑到画室,刚要开口,却发现画室里没有人。
他又到主卧,餐厅,客房,连花房都找了,就是没有人。
“柠也……方柠也?你在家吗?”陆康南在家里喊方柠也名字,但没有人回答。
陆康南一边给方柠也打电话一边把别墅的每一个房间都打开看,手机是关机的,人却不知所踪。
他把家里又找了一遍,没有找到方柠也的手机,方柠也出门的时候应该是带在身上的,关机大概是他心情恍惚,根本没有注意到手机到底有多少电量,关键是,人去哪了。
陆康南在前原后院又看了一遍,家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他立刻开车到物业查监控。
过节还让保安忙活,陆康南把车里的一条中华给了当班保安,保安热情的给查了监控,果然看到方柠也出了小区,就在陆康南开车离开后不久。
监控里方柠也穿了件白色短款羽绒服,微微低着头,情绪不高的样子,脚步并不匆忙,或许只是出去散散心。
小区门口的监控看到方柠也并没有打车,而是一个人在寒风中步行而去,很快就出了监控范围,不知所踪。
陆康南给保安留了电话,让他帮忙盯着点监控,如果方柠也回来了立刻联络他。
从保安室出来,陆康南心里一空,他坐进车里立刻给夏玉衡打了个电话:“阿衡,柠也不见了,是我的错。”
夏玉衡也紧张了起来,他一边穿外套一边说:“他会不会去亲戚家了。”
“阿衡,他没地方可去了……。”陆康南这次是真的慌了,方柠也的手机关机了,没办法定位。
“小南你先别慌,立刻去找人,你开着蓝牙我们车上说,我和许医生也开车出去找,现在才上午,天黑前一定能找到,你千万稳住。”
夏玉衡手里拿着电话,许岩就帮他穿衣服换鞋,许岩自己也穿戴整齐了,两人一起出了门。
通过对话许岩已经听出了大概,一句没多问,直接跟着夏玉衡出门去找人。
“我开车,你坐副驾去。”
夏玉衡的手刚打上奔驰SUV的车门,就被许岩拦了下来,拉着夏玉衡的胳膊把他带到副驾驶,开车门,把人推上车。
还没等夏玉衡反应过来,许岩已经坐进驾驶位,将车子已经转向掉头,开了出去,只说了一句:“系好安全带。”
夏玉衡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对许岩的表现太过惊讶,安全带都没系。
“他有什么喜欢去的地方吗?要好的朋友,同学什么的?”夏玉衡问。
陆康南在路上漫无目的开,没什么头绪,被夏玉衡这么一问更加语塞:“我……我不知道,应该是漫画店,书店什么的吧,可他都不怎么出门的,朋友?他没什么朋友,同学也……。”
夏玉衡一听就明白了这两个人是怎么过的了,不由得替方柠也担心。
他推了推眼镜,稳住心神,对陆康南说:“柠也可能心情不太好,出去散散心,他那么大的人不搭可能出什么危险,就按你说的,我们先到市中心的漫画店,书店什么的找一找,小南你再想想还有没有人能知道他的下落,我们分头行动。”
“好。”陆康南挂了电话,向市中心开区。
虽然是元旦,但商场里依然人山人海,陆康南一看就傻眼了,这样找一个人等于大海捞针。
他不断的在人群里穿插寻找,到广播处广播找人,可都没有效果。
几个商业街都找了个遍,连方柠也的影子也找不到,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晚霞即将消散,远处的天际一片灰蒙,陆康南的心也揪了起来。
陆康南坐回车里,打开车里一瓶矿泉水喝了一口,一天没吃东西了,冷冰冰的水喝进胃里紧缩的胃疼,但也让他头脑清醒了一些。
陆康南深呼吸了一次,冷静了下来,他在脑海里把能出现在方柠也生活里的人一个一个的过滤。
方家人不可能,林涵,陈曦,戚宇……齐叔,文昕,罗放……统统不可能,对了罗放,《踏山海》,海报……助手。
一点星光像指路灯一样带着陆康南拨开层层云雾,对了,还有一个人。
陆康南拨通了一个电话,电话很快接通,是个声音洪亮的年轻男声,他笑嘻嘻的说:“陆总,您找我?不是说元旦放假之后才去给小也哥哥帮忙吗?还说要给他个惊喜,怎么了,工期提前了?加钱啊……。”
“你先等等。”陆康南冷冽的声音打断了对方:“你听我说,柠也从小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去的地方,比如心情不好,或者心情特别好的时候会去的,想一个人静一静的时候去的那种地方,有吗?”
对面的男孩考虑了几秒,直截了当的回答道:“嗯……,我想起来了,还真有一个。”
陆康南的眼睛都亮了,急切的问:“在哪?”
“嘎吱—嘎吱—。”生锈的铁链随着秋千的晃动发出令人牙酸的异响。
这个冬天真冷啊,一天没有吃东西了,更加难以抵抗寒风的侵袭,呼吸间的白色雾气模糊了方柠的眼睛,没人发现他的脸上泛着一抹不正常的红,准确的说,他身边根本就没人。
这栋破旧的别墅一眼看去就是年久失修,围栏上的灯都是坏的,院子里枯草遍地,腐朽的玉兰树下是一架铁质的秋千。
方柠翻墙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客厅的落地玻璃窗上用两张A3纸分别打印着两个字:出-售。
纸张很白,打印的字迹墨色清晰,应该是最近几天才贴上去的,方柠也盯着那两个字看了一会儿,眼底泛着酸涩的泪光。
方柠也坐在那架生锈的秋千上汤来荡去,水池旁伫立的陈旧爱神丘比特雕像已经缺了半边翅膀,脚边的枯草冻上了一层冰壳,脚踢上去哗啦啦的响。
黄昏将近,太阳西沉,远处是城市里的万家灯火,可方柠也知道没有一盏是真正属于他的,小区里有零星的烟花在还未完全黑透的昏暗天空中绽放开来,绚烂一瞬后,唯余青烟消散天际。
方柠也看着眼前这栋破旧的三层别墅,昏暗的光线下依然可以隐约看到玻璃窗内盖着防尘布的家具形状,每一件他都很熟悉。
他好像透过了时空的缝隙看到了这栋别墅当年明亮的灯光,饭菜的香气萦绕在他的鼻端,还有那个在夏日树荫下的秋千上,伴着蝉鸣荡来荡去,无忧无虑的自己。
方柠也笑着,眼泪夺眶而出划过他白皙的面颊,寒风吹在他的脸上,泪水也如针扎一般的让人疼痛不已。
他在心里默念着:爸爸,妈妈,我回来陪你们过节了,我好想你们啊,你们想我了吗?如果当时我跟你们一起走了,那该多好,为什么要留下我一个人……。
远处环城公路上,一辆黑色宾利如离弦的箭破开前方的昏暗的黄昏,向着城郊的方向飞速驶去。
第31章 不,我爱你(3)
天已经完全黑了,温度骤降,破旧的别墅里外都是一片昏暗,与其他红灯高挂的人家相比,显得格格不入。北风呼啸着吹过车窗,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有人在哭。
“找到他了,嗯,看样子应该没事,阿衡,你和许岩先吃饭,别等我们。”
陆康南关闭了车灯,透过车窗和生锈围栏一眼不错的盯着方柠也的侧影,他给夏玉衡打了个电话报平安。
夏玉衡站在落地窗前肩膀一松,长出了口气,说:“小南,你回来的时候先把柠也带到我这来,我让家里的厨师做饭,我们一起吃。你家里没人,你俩回去也是冷锅冷灶的,许医生在我这,方便给柠也看看身体。”
陆康南沉声道:“好,我知道了,对了……,阿衡你让厨师给柠也烤两块牛排,他喜欢,我估计这小东西一整天没吃没喝了。”
夏玉衡轻笑了一声:“放心。”
陆康南挂了电话,点了支烟,开门下了车。
“嘎吱—嘎吱—。”生锈的秋千还在轻微的摆荡,方柠也抱着膝盖蜷缩在秋千里,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别墅的方向好像陷入了深深的回忆。
他仿佛融进了这凋敝的一隅,成了其中的一个破旧的雕像。
陆康南远远看着他,如果是平时,也许让方柠也安安静静的自己坐一会儿也没什么不好,可天气太冷了,他一个人在外面晃荡了一天,应该是水米未进,再这样下去会生病的。
陆康南站在围栏外,仰头呼出一口长长的烟雾,扬声问:“我能跟你一起玩吗?”
没想到会有人跟自己说话,那低醇魅惑的声音他太熟悉了,方柠也肩头一抖,骤然转头看向了大门口。
陆康南就站在那,隔着围栏看他。天黑了,看不清陆康南的表情,黑暗中一个高大的身影,夹在他手里的烟,有一点星火忽明忽暗。
方柠也好像还有些害怕又有些赌气似的,没说话,又将头转回来,把脸埋在了自己的膝盖上。
陆康南勾唇一笑,摇了摇头,方柠也那个胆小又窝囊的样子一点都没变。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陆康南猛吸了口烟,随手将烟头按灭在了生锈的铁栏杆上。
他抬头左右看了看,看准了右侧上方一块灯柱缺失的地方,一只手抓住生锈冰凉的铁柱子,身手敏捷的越过围栏,然后轻轻落地。
陆康南没有立刻走近方柠也,而是环视了一圈这栋破旧的别墅。
“出售?方立鸣连柠也父母的房子也霸占了,现在还要卖掉跑路?真他妈的畜生……。”陆康南轻声咒骂着。
然后才脱下自己的羽绒服,慢慢走近方柠也。
一阵暖意包围了冻僵的身体,方柠也立即抬头,陆康南已经站在了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原本穿在他身上的黑色羽绒服,此刻已经披在了自己身上,陆康南左手的白色绷带在黑暗中更加突兀扎眼。
陆康南确实怕方柠也冷,但也夹带了些私心,他赌方柠也同样见不得自己挨冻,这样就可以尽快的跟他回到车上。
陆康南心里着急而且也不熟悉小区的环境,他的那辆宾利没有停在车位里,在过道上有些碍事。
小区里的住户开车来回通过,车灯的光亮不时在两人的身上一扫而过,还有暴躁的邻居,对着那辆豪华的宾利鸣笛表示不满。
耳边是不间断的爆竹声,头顶偶尔有烟花闪现,五颜六色的光彩此起彼伏的在两人脸上乍亮乍暗。
但在方柠也和陆康南之间,时间好像静止了一般,他们在黑暗中对视,谁都没有说话。
陆康南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占据主导地位,他打破了沉默,伸手向前,方柠也瞬间两手抱住头猛地往后一躲,小声恳求着:“不要,不要……。”
陆康南的手立刻停在半空不敢动了,他忽然觉得眼里酸涩,心里狠狠的疼。
陆康南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上前一步勾着方柠也的后颈,把他的小脑袋抱在了怀里,然后像安慰受到惊吓的小动物一样,在方柠也柔软的头发上轻轻的抚摸,半晌才说:“柠也不怕,我只是想摸摸你的额头看看烫不烫。”
方柠也虽然一句话也不敢说,但陆康南的安慰对方柠也永远有用。
受到了鼓励,方柠也撒娇似的在陆康南的怀里蹭了蹭,这才敢抬头看着陆康南,大眼睛眨巴眨巴的审视着他的表情,好像在确认这句话的真实性。
陆康南托住方柠也的下巴,他后退一步,微微弯腰与他平视,深海般的眸子里平静无波,轻声说:“柠也,我摸摸你额头,可以吗?”
天空骤然炸开一朵绚烂的烟花,美丽的花火映在陆康南的眼里,融化了坚冰,那种不可言喻的安全感瞬间回到了方柠也心里,他的眼底泪光浮动,委委屈屈的点了点头:“嗯。”
陆康南用没受伤的右手在方柠也额头上摸了摸,眉头越皱越紧,轻叹了口气:“柠也,你额头有点热,可能是低烧,跟我回家好不好?”
看陆康南就穿了件灰色的毛衣站在零下十几度的寒风里,贴在自己额头上的手冷冰冰的,方柠也有些不忍心,犹豫了一下,到底点了头。
陆康南松了口气,他的手掌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加一起缝了八针,肿胀疼痛,没办法把方柠也抱起来,只能连着自己的羽绒服一起搂着他的肩膀把他从秋千上扶下来。
方柠也冻的手脚发麻,走路一瘸一拐的有点狼狈,陆康南又心疼又好笑,现在才发现方柠也这个小东西这么能折腾。
陆康南平时冷淡寡言,一句废话都不会说,这会儿难得的说几句家长里短:“柠也,等到了家,家里给你做了你爱吃的,吃完了饭让许岩给你看看身体,然后我们两个谈谈,好吗?”
一听两人要谈谈,方柠也身子一僵不走了,陆康南会跟他谈什么?是不是不要他了?陆康南说过不原谅他的……。
陆康南感觉到了方柠也的迟疑,没多问,只说:“柠也,我冷,我们快回车里坐吧。”
“嗯。”听到陆康南冷,方柠也再不做多想,跟陆康南一前一后攀过围栏,回到了车里。
陆康南没有让方柠也坐在副驾,而是让他裹着自己的羽绒服躺在后排。
他一言不发的探身进入车内细心的帮方柠也掖了掖衣服,然后坐回驾驶室发动汽车。
陆康南若有所思的看了看面前的那栋破败的别墅,然后调转车头,向夏玉衡家的方向开去。
等到了夏玉衡家,已经晚上六点多了,虽然陆康南让夏玉衡和许岩先吃饭,可说好四个人一起过节,两个在外面饿着肚子,夏玉衡和许岩都没胃口。
厨师做好了晚饭,提前回家了,夏玉衡和许岩在客厅里坐立不安的等着,门铃一响,许岩先冲了出去。
“可算回来了,小方先生没事吧,给我看看。”
陆康南背着方柠也带着一股寒气进了门:“先给他一杯热水,他冻坏了。”
方柠也在车里扛不住疲倦睡着了,陆康南把他背在身上,感觉车里的空调一路都没把方柠也暖和过来,白嫩的小脸贴在他的颈侧,还是冷冰冰的。
夏玉衡也跟了过来:“我去倒水。”
说话的功夫,陆康南已经把方柠也放在了客厅里宽大的真皮沙发上。
方柠也裹在陆康南的羽绒服里,就一张小脸露在外面,冻的脸色发青。
陆康南把方柠也抱在怀里轻轻晃着:“柠也,醒醒……,到家了。”
“唔……。”到底是家里暖和,人气也足,方柠也呜咽了一声,睁开了眼睛。
夏玉衡拿了两杯温水,见方柠也醒了立刻把水递了过去,另一杯给了只穿了毛衣的陆康南。
方柠也一天没喝水了,两只手抱着水杯咕咚咕咚的将一杯温热适口的水一饮而尽。
“还喝吗?”陆康南问。
方柠也知道自己折腾的大家跟着他一天都没吃没喝的,被几个人围着关心他有些不好意思,可实在太渴了,他往陆康南怀里拱了拱,把脸埋在陆康南胸前,有点心虚闷声闷气的说:“还喝,我渴了。”
“给,喝吧。”陆康南把自己手里那杯也给了方柠也。
夏玉衡对这俩人又心疼又无奈,抿着嘴笑了笑,转身去西厨中岛台那又去给陆康南拿了一杯。
陆康南看方柠也把自己折腾病了,火气就又上来了,他抱着方柠也,在他背上惩罚似的一拍,脸色一沉,冷冷的说:“你知道渴了,方柠也,现在大家都围着你转,这关注度够不够?你自己说,你是没钱还是没家,让自己遭这个罪好玩是不是?现在你舒坦了?”
“陆康南,你再敢多说一句就给我出去。”夏玉衡一向温文尔雅,但就是能让陆康南感受了一下被全名支配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