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青蓝完全没印象,“不记得了。”
“就是两年前,你给我拿回来一摞书。”
唐怀芝往书堆上一坐,脑袋倚着罗青蓝的膝盖磨蹭,“都是旧书,有贺太医上医学时的几本,韩...韩家几个兄长国子学的算学书,还有一本便是谭大哥的时文,我当时还嫌破来着。”
罗青蓝笑笑,“嫌破你还这么找,估计早扔了。”
“啊?”唐怀芝伸直腿,在地上蹬蹬,“咋给扔了呢?”
罗青蓝抓着他后脑勺往前一推,让他靠在书架上,自己则站起来,打开了角落里的几个大箱子。
这里头都是好久没看过的书,唐怀芝家塾时的那些都在这儿,连画了乌龟的旬考试卷留着。
“是这本吧?”
罗青蓝在角落里翻出一本时文书,书皮都破了,扉页题着几行小楷,字里行间都做了仔细的批注。
唐怀芝一骨碌爬起来,看见扉页上谭乔声的名字,连连点头,“就是这本。”
“咋破成这样了?”
捧在手里小心翻阅几下,又啧啧道:“不愧是状元郎,书都读烂了,可见其刻苦啊!”
罗青蓝简直哭笑不得,随手捡出个被叠成蝴蝶的旬考卷子捏着玩,“找这书做什么?做法啊?”
“保佑你中状元?”
“青蓝哥你咋这么讨厌!”唐怀芝又坐回书堆上,把那本书翻来翻去。
也没认真看,就是纯粹的翻。
罗青蓝坐到他旁边,指尖儿弹弹手里的时文书,“同是国子学学子,人家这文章怎么这么好?”
“我也会写好的!”唐怀芝轻叹一声,“我就知道他会中状元,还真中了!”
罗青蓝刮刮他的脸,“怎么就这么笃定?”
唐怀芝嘿嘿一笑,“他好看啊。”
万万没想到是这么个理由。
罗青蓝摇摇头,“你若是考官,中举的必然都是些漂亮草包绣花枕头。”
“我就中意漂亮草包绣花枕头!”
唐怀芝朝他努努嘴,“这是美,是风雅,你不懂!”
“是,我不懂,”罗青蓝把他的脸捏成小鸡嘴,“你做的那些文章我便不懂,回头拿给你谭大哥看。”
想起自己那些只能拿丙等的文章,唐怀芝便一阵郁闷,嘴唇在罗青蓝手心儿里一动一动的。
“你再取笑我,我便三天不理你,信不信!”
罗青蓝一双大手盖住他的脸,轻轻往后一推,“那我求之不得啊,清净!”
次日去上学时,他还带着这本时文书。
由于书皮实在太破,昨晚罗青蓝给他裁了点儿纸,帮着在这书外头又包了层书皮。
迈进学舍,一本花花绿绿的书迎面飞来,正中唐怀芝肩膀。
他还没来得及看是什么书,杜文蹊便飞跃好几个书案,跨步到他面前,把书拿走了。
唐怀芝把书箱放好,问他:“大清早的干啥呢?抽风啊?”
后排几个学生追了过来,跟杜文蹊争抢手里的书。
杜文蹊举着书,满学舍乱窜,边跑边回话:“好东西,不给他们看!”
直到敲了上课的钟,几个人才消停下来。
杜文蹊把那被抓破了皮儿的宝贝书塞进怀里,抓过算学书乱翻一通。
课间一起去恭房,他都带着这书。
庄满敲敲他胸口,那书梆梆直响,“这什么啊?也是谭状元的时文书?”
杜文蹊护着胸口,“什么时文书?”
庄满道:“小唐今儿带了本书,说是谭乔声以前用过的,宝贝着呢,上算学课都摸了好几回。”
杜文蹊“嗨呀”一声,“小唐,你没救了。”
“我咋了?”唐怀芝皱皱眉,“你不也藏书了,韩成知的?”
“屁!”杜文蹊拍拍胸口,“我这可是好东西,我哥书房偷的,散学给你们看,这会儿不行,学里那帮饿狼能把这东西撕了。”
唐怀芝晃晃脑袋,“神神秘秘的。”
出恭完洗了手,三个人闹哄哄地出来。
回来的路上,听状元堂两个学生说,过几日,谭乔声会来国子学授课。
唐怀芝当时便原地蹦了蹦,“太好啦!”
杜文蹊拽住欢脱的唐怀芝:“小唐,看看你袖子。”
唐怀芝停下来,把袖子伸给他:“我袖子咋了?”
杜文蹊:“看看断没断。”
唐怀芝反应过来,一甩袖子:“你才断了呢!”
庄满往杜文蹊肩膀上一蹦,“小唐啊,你没救了,跟我俩不是一个阶层了。”
“你是小孩儿那一卦的,我俩已经成熟了。”
杜文蹊背着他往前跑了几步,“没错,熟透了!”
唐怀芝追过去,朝着庄满屁股上拍了一下,“午后算学小考,看杨先生管不管你熟没熟透。”
杜文蹊苦笑两声,“小唐,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不能,”唐怀芝快走几步,跟他俩拉开距离,“我是小孩儿那一卦的!”
这片桃林规模颇大,引得隔壁女学也来赏玩。
一群少男少女聚在一起,都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桃树上抛的彩带、荷包不胜其数,枝头都压弯了。
晌午,杜文蹊急吼吼塞完午膳,“快走,陪我挂彩带去。”
这小子最近看上了女学的一位姑娘,甚为痴迷,总攀墙去偷看。
听说桃林祈求姻缘很管用,便写了彩带,要抛到枝头上去。
唐怀芝不大情愿地被他拉着走,“我还想去状元堂看谭乔声呢。”
“授课十日呢,”杜文蹊拽着人往前跑,“午后陪你去看,先解决哥哥我的终身大事。”
平日里桃林这会儿正热闹着,总能在最里头看见几对谈情说爱的学生,这会儿却没什么人了。
“怪了哈,”杜文蹊抬着头挑选,找了颗最高的桃树,“那还有空隙,就扔那!”
彩带绑上石块,跳起来往上扔。
“你能不能行了,”庄满倚在树干上,“你的姻缘掉啦!”
杜文蹊过去捡起彩带,拿在手里仔细吹吹,“小唐,弹弓借我用用。”
“哦,”唐怀芝在腰间摸出弹弓,“瞄准点儿再射。”
“瞧好吧。”
杜文蹊拉开弹弓,嗖地射出去。
石子带着彩带,径直往前飞,落在了靠前的桃树后面。
庄满笑着摇摇头,“悬呐!”
杜文蹊搓搓手,“小七你早晚被我干一顿!”
前头树后面走出个人来,唐怀芝拍拍杜文蹊肩膀,“你砸到人了啊。”
远处那人一手拿着本书,一手指尖挑着杜文蹊的姻缘彩带,笑着往这边走过来。
“表哥!”杜文蹊不好意思地拍拍脑袋,走过去,“你在这儿看书啊?”
“嗯,寻个清静,”韩成知边走边看了眼彩带上的名字,“周家姑娘?”燕擅厅
“哪...哪有,”杜文蹊一把拽过彩带,在手里团了团,“闹着玩的。”
韩成知笑笑,“到年纪了,还害羞啊?”
杜文蹊脸都憋红了,一改往日跋扈的形象,乖得跟个小兔子似的,“没,那个,表哥,今儿桃林怎么没人啊?”
“都看状元去了,”韩成知往远处指了指,“谭兄在湖心凉亭饮茶。”
一听谭状元,唐怀芝眼睛都亮了,原地跳跳,“真的啊?”
“小唐吧,”韩成知对他笑笑,“你瞧,一说状元郎,都是这个反应。”
遇见表哥了,杜文蹊的姻缘彩带到底没敢再挂,胡乱塞进了袖子里。
跑出桃林,三个人便跑去了国子学最东边的湖。
湖边长椅上坐满了人,几处山石后面也都站着女学的学生。
湖中央有个亭子,离岸边有一段距离,只能看见亭中有站有立的三个人影。
“这也看不见啊,”唐怀芝眯着眼睛往亭子里看,“哪个是谭乔声?”
旁边一个女学生热心地给他指指,“坐着那个便是,能看见红衣裳。”
听这声音有些熟悉,杜文蹊猛地抬头,竟然是周姑娘。
他扶了扶发冠,过去对人家笑笑,“周姑娘在这儿赏景啊?”
“看状元呢!”周姑娘笑起来有两个梨涡,甜甜的。
杜文蹊顿时有些漏气。
旁边一起来的几个女学生揽着周姑娘笑道:“可不是么?眼睛都看直了。”
另一个眼睛都看直的唐怀芝凑过来,小声道:“文蹊,你的对手有些强啊。”
杜文蹊拧着眉,捏捏唐怀芝后脖颈,“咱俩散学非打一架不可。”
小姑娘一脸娇羞,跟那几个好友小声说着话。
情场失意的杜文蹊靠着山石,手伸进袖子里摸摸姻缘彩带,后槽牙都要磨穿了。
几个女学生说了会儿话,突然跑开了。
跑上通往湖心小亭的木栈桥,一直跑到谭乔声面前。
“天爷!”唐怀芝惊叹一声,“她们干啥去了?”
杜文蹊一拳打在石头上,“送信去了,情信!”
方才,几个女学生商量一顿,终于鼓起勇气,结伴跑去陪周姑娘送信。
亭柱挡着,实在看不真切,只知道几个女学生说了会儿话,便一起跑回来了。
周姑娘满脸通红,不停用手帕擦着鬓角的汗。
杜文蹊郁闷极了,拽着他俩到湖边长凳上坐着。
就这一会儿工夫,又跑过去好几拨学生,拿着准备送的东西,到亭中跟谭乔声说话。
“不就是个状元么!”杜文蹊瞪着湖心的亭子,拳头攥得很紧,“还不是一个鼻子俩眼睛!”
唐怀芝给他拍着他背给他顺气儿,“只是送个信,不代表什么的,那不是好些人都去送了么?”
这会儿,又几个人结伴跑了过去,他眨眨眼,“咋还有男学生呢?”
“男学生怎么了?”庄满对状元没兴趣,百无聊赖地托着腮,“你不也是男学生?”
“那我也没跑去送信啊。”
“是哟,”杜文蹊拍拍大腿,“那你去送啊。”
“看看状元现在长啥样,是不是比我多一只眼睛?”
刚跑过去那几个男学生到了亭子,能看见他们躬身施礼之后,正跟谭乔声谈笑着。
瞧着风雅极了。
叫杜文蹊这么一说,唐怀芝竟还颇为心动。
上回在国子学远远见过几面,还没仔细看过呢。
这会儿,周姑娘跟那几个女学生又过来了。
杜文蹊马上变了脸色,对着周姑娘绽放出一个极为谄媚的笑。
两人平日也说过几次话,算是熟稔。
周姑娘红着脸见礼,“杜公子,能否帮个忙?”
“能,”杜文蹊笑得见牙不见眼,“姑娘请讲,我杜文蹊没二话!”言山霆
周姑娘对着他笑笑,伸过来一柄精巧的折扇。
“给我的?”
杜文蹊喜出望外,捧着扇子开始夸,“这是红木的吧,雕工很好啊,扇面儿是谁画的,好精巧的心思。”
庄满在唐怀芝耳边啧啧两声,“大老粗还懂画?”
周姑娘不好意思地道:“这是我胡乱画的。”
还没等杜文蹊做出吃惊的表情顺带做文章夸赞一番,周姑娘又道:“能否劳烦你帮我送给谭状元?”
唐怀芝站在杜文蹊身后,似乎都听见了他攥拳头的声音。
佳人相托,自己又夸下海口,杜文蹊深吸一口气,咬咬牙,“行。”
“多谢啦!”周姑娘捂着脸跑了。
在杜文蹊把攥烂之前,唐怀芝赶紧把他手里的扇子拿了过来,“去吧,文蹊。”
杜文蹊欲哭无泪,揽着唐怀芝嚎叫,“我的姻缘啊!”
他站起来好几回,又坐下了,“小唐,要不你去?”
唐怀芝眨眨眼,“你都答应了。”
“你不是要去送信么?”杜文蹊道,“顺道送个扇子。”
“我啥时候要去送信了?”唐怀芝道,“再说也没有信啊。”
庄满跟着凑热闹,“现写呗,写几个字就行。”
“来吧,抓阄!”杜文蹊捡了三根小木棍,掰成两短一长。
“咋不讲理呢?”唐怀芝无奈地配合着抓阄。
抓好放在一起一比,“咋这样啊!”
唐怀芝还没反应过来,那边杜文蹊便把笔墨准备好了,往他手里一塞,“贺他高中即可,不算唐突的。”
他稀里糊涂趴在长椅上,在花笺上胡乱写了几句话。
“去吧,小唐,”杜文蹊拍着他肩膀,“去见你的状元郎!”
“去吧,小唐,”庄满拍着他肩膀上杜文蹊的手,“看看是不是三只眼睛。”
唐怀芝顿时任务重大,原地蹦了几下,“我去了!”
他埋头猛冲,沿着木栈桥往前跑,脸都开始发热。
怎么感觉有点儿...傻?
小亭里有三个人,两个并肩站在水边,往远处看着,只留背影。
另一个红衣裳坐着的,捏着个茶杯,想必便是谭乔声。
跑到近前,也没敢看状元郎长什么样。
由于太过紧张,直接对着谭乔声鞠了一躬,脑袋快低到地上去了。
谭乔声被惊了一下,手里的茶杯一抖,茶水溅出来几滴。
唐怀芝一闭眼,心想丢人丢到底吧。
“韩大哥,倾...倾佩之至,有书信一封,您过...过目。”
“哦,”他又往下弯了弯腰,把那柄扇子举过头顶,“还有这个,啊...您收下。”
刚才想的措辞全忘了!
这说的都是啥啊?
在韩大哥面前的形象还没竖起来便崩塌了!
天爷啊!
谭乔声放下茶杯站起来,轻声笑笑,“都是给我的?”
“啊,”状元郎声音太过动听,唐怀芝手都抖了,慌忙抬起头,“给...您的。”
对面,方才在水边赏景的两个男子转过身来,笑盈盈地盯着他看。
其中一骑装男子缓步过来,搭着谭乔声的肩膀笑笑,“哦?乔声今儿这是第几封了?”
他抬眸看过来,对着唐怀芝挑挑眉,“还是个挺标致的小哥儿。”
唐怀芝感觉自己下一刻便能飞进湖里去。
不,现在便想转身,一头碰在柱子上。
他下意识把书信和扇子藏到身后,挤出个勉强的笑:“青青青青青青蓝哥!”
“热啊?”罗青蓝抬手蹭蹭他?鬓角, “汗珠都下来了。”
过分日常的问话让唐怀芝有些?心虚,随手抹了下脸,“还成。”
“青蓝哥, 你咋在这儿?”
罗青蓝掸掸身上的骑装, “国子学叫我来授骑射课, 跟谭大哥一起。”
谭乔声?笑笑, “青蓝, 这便是怀芝吧?”
“啊, ”唐怀芝干笑一声?, “谭大哥好。”
“还跟小时候一样好看,”谭乔声?伸过来一方布巾,“天儿?热了, 擦擦汗。”
“啊我不不不口渴, ”唐怀芝感?觉舌头?都要打结了,“不不不, 不热, 谢谢谭大哥。”
他?接过布巾,不知道为什?么?, 当着青蓝哥的面?, 不敢用来擦汗,只攥在了手里。
谭乔声?顺势拿过他?手里的花笺, “这是你?写的?”
唐怀芝的目光紧跟花笺而去?,“啊, 是, 那?个...”
“字很好。”谭乔声?仔细看过花笺, 上面?只是些?表示恭喜敬意的话,没有一丝逾矩。
他?刚授了课, 习惯性开始点评,“文字有些?生涩,但好在真挚,多加练习,会很不错的。”
“啊,是,真挚,”唐怀芝忍不住瞥了眼?罗青蓝,感?觉他?脸上表情变幻莫测的,“那?个,啊,给给给我吧。”
一把拿过了花笺。
谭乔声?笑笑,“不是给我的么??”
“啊,”唐怀芝把手里的花笺折了好几下,“我闹着玩的。”
罗青蓝又把他?折好的花笺拿走了,“不是真挚么??怎么?又闹着玩儿?了?害羞啊?”
唐怀芝飞快地瞪了他?一眼?:“青蓝哥你?别说话!”
那?花笺在罗青蓝手里被慢慢打开,唐怀芝很想一下抢过来吃掉。
还好,罗青蓝打开又叠上来,没有看上面?的字。
不知为什?么?,唐怀芝瞬间松了口气。
这湖心小亭的景色很美,湖上微风习习。
谭乔声?捏了块点心给他?,又给端了一盏茶。
吃着喝着,唐怀芝又放松不少。
罗青蓝自己过去?斟了盏茶,靠在亭柱上看他?俩说话。
“怀芝,”谭乔声?抬手给他?把束发的绸带拨到后面?去?,“好好读书,有事儿?可以来找我,那?信和扇子...谢谢了,我不能...”
“啊不用不用不用,”眼?看推辞的话要出口,唐怀芝感?觉后退半步,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我真是闹着玩的。”
“那?扇子是,是女学的周姑娘托我带给你?的。”
谭乔声?没收那?扇子,让唐怀芝代为归还,又亲自包了些?点心,让带给周姑娘尝。
唐怀芝的花笺被罗青蓝拿着,也不知道扔没扔。
他?捧着一包点心跑回来,把东西往杜文蹊怀里一塞,“以后再不干这事儿?了!”
谭乔声?盯着那?抹飞一般的背影笑笑,“你?家怀芝好可爱。”
罗青蓝轻哼一声?,“是好气人。”
谭乔声?跟着笑笑,走到他?旁边,小声?道:“今日这事...不管是不是真的,你?回去?都跟他?说说,别...伤了他?的心思。”
“嗯,”罗青蓝指尖儿?转着那?花笺,“是该好好说说了。”
“还有你?,”他?转身望着湖边乌泱泱的学生,“别成日这么?招摇,国子学这帮学生都被你?迷疯了。”
谭乔声?急忙告饶,一脸无奈,“恩师要我来,岂敢违逆啊。”
午休过后,当真是罗青蓝给他?们上骑射课。
唐怀芝自小骑马,又有阿沅叔和罗青蓝教导,骑射自不在话下。
每回骑射课,小孩儿?都能出出风头?,神气地飞马跑过,各种靶位得心应手。
刚上课,罗青蓝便点了他?的名字,考他?骑马射移动靶。
往日学骑射,罗青蓝总不满意,这回,唐怀芝想着表现?一番,信心百倍地上场。
刚选好弓,罗青蓝便过来,解开袖间缠着的护腕,缠在了他?眼?睛上。
唐怀芝忍不住抗议,“这还咋考啊?”
“课堂上,自然是做你?不擅长的东西了。”
他?凑到唐怀芝耳边,对他?挑挑眉,“不敢啊?”
“没啥不敢!”唐怀芝把弓往肩上一背,拍拍马肚子,飞身上了马。
眼?睛看不见,只能靠听?。
唐怀芝这方面?天赋过人,敏锐地捕捉着靶位的动静,拈弓搭箭,果断而迅速。
几箭射出去?,旁边一片叫好声?。
“嗯,”罗青蓝把他?从马上拽下来,“勉强过关。”
“勉强?”唐怀芝一把扯掉眼?睛上的布条,指着远处的箭靶,“都中了啊。”
只有一只箭偏了些?许。
已经是极优异的成绩了,只有阿沅叔能全中吧。
罗青蓝似乎看出来小孩儿?怎么?想的,解下他?身上的箭匣,蒙上眼?睛,沉默着上了马。
马往远处驶去?,身后箭靶开始移动。
罗青蓝信手抽出三只箭,一回身,三靶全中。
那?群狂妄的学生——包括唐怀芝,都默默瞪大了眼?睛。
一下午的骑射课,再无人消极怠慢,都练了一身汗。
“青蓝哥,”唐怀芝给罗青蓝夹了点儿?菜,“你?今儿?可真威风。”
“少拍马屁。”
罗青蓝把他?夹过来的菜吃掉。
唐怀芝蔫蔫地点头?,“哦。”
晚膳用完,罗青蓝都没提花笺的事,也不知是不是忘了。
“我吃好了,”他?放下筷子,站起来揉揉唐怀芝的头?发,“骑射不错,能批甲等。”
“真的啊!”小孩儿?瞬间便高兴起来,“那?你?上课不夸我。”
罗青蓝没理他?,径直回房了。
晚上躺在床上,唐怀芝想着今日的事,翻来覆去?地烙饼。
谭乔声?说话可真好听?,气质也很儒雅,但是...跟青蓝哥比呢?
那?还是青蓝哥更好啊!
文蹊这回肯定?要郁闷很久。
明日把那?方砚台送他?吧。
不知怎的,突然就想起前几日杜文蹊给他?看的那?本书。
一本香艳的春宫图。
当时,杜文蹊刚打开那?书,唐怀芝便立马移开了目光,只在庄满看的时候,悄悄瞥了几眼?。
明明没看清什?么?,现?在躺床上,那?些?画却愈发清晰。
翻得身上热乎乎的,唐怀芝叹口气,抱着小枕头?去?找罗青蓝了。
稀奇的是,罗青蓝还没睡,在灯下看书。
见他?来了,马上合上面?前的册子,“睡不着?”
“啊,”唐怀芝往罗青蓝旁边一挤,把自己挤进椅子里,软绵绵地贴着他?,“想事儿?了。”
小孩儿?像是真有心事,整个人倚在他?怀里,下巴搁他?肩膀上一动不动。
“想什?么??”罗青蓝捞着他?的屁股把他?抱起来,走过去?坐到床边,“跟我说说。”
唐怀芝还是这么?环着他?的脖子,声?音瓮瓮的,“青蓝哥,我啥时候才能做梦啊?”
“什?么??”罗青蓝揉揉他?后脑勺,“做噩梦了?”
“没,”唐怀芝支吾半天,才道,“就是那?种...那?种。”
他?抬抬头?,脸都发红了,“男孩子到十几岁...文蹊跟小七都做梦了,跟我炫耀呢。”
罗青蓝这才听?明白?,忍不住笑笑,捞着他?后脑勺把他?按进怀里,“哦,这个啊。”
“啊,”唐怀芝不好意思地把脸埋进罗青蓝颈侧,“啥时候啊,是不是我长的慢?”
这还是个挺重要的事,罗青蓝想了想才道:“不是,这有早有晚,想是快了。”
唐怀芝“哦”了一声?,又问,“那?你?几岁做的梦?”
罗青蓝轻咳一声?,低声?道:“十几岁,差不多你?这个年纪。”严珊亭
小孩儿?贴着他?蹭蹭,嘿嘿笑了几声?,有点儿?不好意思了,“那?我再等等。”
罗青蓝轻声?问:“谁给你?看那?些?东西了?”
“文蹊有,”唐怀芝又急忙否认,“我没看,就...瞥了几眼?。”
“没事儿?,”罗青蓝拍拍他?后背,“但不可沉迷,听?见没?”
唐怀芝摸了摸自己的脸,“知道啦,我都没兴趣,没啥好看的。”
就这样沉默了片刻,罗青蓝又缓缓开口,“谭乔声?那?里,他?说,专心仕途,没有成亲的打算,你?明白?么??”
唐怀芝嗖地抬头?,捂住罗青蓝的嘴,“青蓝哥你?乱说什?么?,都说了是闹着玩儿?的,那?扇子也是周姑娘送的!”
罗青蓝攥住他?的手腕,“抠到我嘴唇了。”
“哦,”唐怀芝赶紧拿开,又把脑袋靠回去?,“反正你?别乱说!”
“好,不乱说,”罗青蓝难得这么?有耐心,在他?背上一下下拍着,“睡吧,明儿?该起不来了。”
罗青蓝的手很大,热乎乎的,拍得人很舒服。
唐怀芝慢慢闭上眼?睛,“能起来。”
又道:“我今儿?跟你?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