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以津:“嗯,不过雨一直到晚上才会开始下起来,现在是下午,似乎也并不会影响到出行。”
秦灿:“我知道啊。”
谢以津安静片刻:“而且我的数据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
秦灿:“嗯嗯。”
几秒钟后,秦灿:“……嗯?”
秦灿终于听出来了点不太一样的东西,迟疑地看向谢以津:“你的意思是——”
他看到谢以津低下头,将电脑合上,抬起头看向自己:“我们可以出去走一走吗?”
秦灿没有想到谢以津会主动提出来外出,
而且他没用任何学术上的借口,只是纯粹提议两个人一起出行,这让秦灿心头微微一动,故作镇定道:“好啊,我无所谓。”
秦灿咳嗽了一声:“不过爱丁堡我其实还挺熟的,市区有一些古典风格的标志性建筑,像是古堡啊,王子街公园啊,还有一些博物馆之类的。虽然都是看个景,我觉得还挺值得一去的,就看前辈你更想去哪里了——”
谢以津说:“我想看海。”
秦灿:“…… 哈?”
爱丁堡确实有几个海滩,但相比于一些地标性的建筑和经典,名气和人流量明显没有其它景点那么高。
他们的酒店本就在郊区,海又在城市的另一边,于是一路公交打车不加上步行,来回周转转了好长一段时间,总算来到了海边。
到的时候下午五六点了,日落时分,天色微暗,海滩上的人并不多。
英国的海总是有种独特的气质,孤独而温柔,只有接近日落时分的阳光为沙滩铺上了一层灿金而柔和的暖色。
咸腥的湿气涌入鼻腔,自然的美丽壮观到让人说不出话。秦灿和谢以津并肩站在沙滩前,享受着片刻的宁静,海风眷恋温柔地吻着他们的脸颊。
过了一会儿,秦灿听到谢以津说:“这是我第一次亲眼看海。”
秦灿震惊:“啊?等等,加州不是以阳光海滩棕榈树闻名的吗?”
“当时我的课题进度很紧张。”
谢以津说:“如果你指的是坐车路过海边的话,那确实算是见过,但是以旅游观赏为目的的参观,一次也没有过。”
他们在海边漫步,谢以津走在了秦灿的前面。
谢以津穿了件米色的薄衫,秦灿看到他的衣摆被海风吹起,乌黑柔顺的发丝也随风飞舞。
过了一会儿,他看到谢以津突然停下了脚步,弯下腰,解开鞋带,将自己的鞋子和袜子脱了下来。
秦灿蒙了一下:“你这是——”
谢以津回头看了他一眼,垂下眼,说:“沙滩看起来好软。”
秦灿看到谢以津将自己的裤腿卷起,露出白净纤细的脚踝,随即试探着用脚踩入沙砾,沉思片刻后道:“果然好软。”
秦灿:“……我看你是看什么都软。”
谢以津没有接话,又赤着脚走了几步,突然停下脚步,又说:“好硬。”
秦灿:“……啥?”
谢以津沉默地抬起腿,低头一看,原来是一颗嵌入沙砾之中的小小贝壳。
秦灿有点想笑:“慢点走,看着点路,小心别把脚划伤了。”
谢以津“嗯”了一声,弯下腰,将那颗白色的小贝壳握在了手心里。
秦灿看得出来,谢以津确实是没来过海边。
他有种小学生春游看什么都新鲜的感觉,踩完干沙子之后还不过瘾,非要去浅水区踩踩被水浸湿的。
平时在科研学习上,谢以津无疑是他的前辈,但在生活上,秦灿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追在他身后操碎了心的老父亲。
谢以津低头抓了很多贝壳攥在手心里,又一次抬起身时,因为浪太大,他踉跄了一下,整个人就要往后面栽——
水花飞溅,一只手稳稳地从他的身后托住了他的腰,帮他稳住了身子。
谢以津:“……”
他回过头,发现身后混血青年桀骜俊逸的眉眼之中写满了无奈。
“前辈,一会儿晚上还要下雨,你估计又要再烧一轮,咱现在这个体质,要不就先别折腾自己了?”
秦灿一边说着,一边叹息着低下头,看向自己被浪花溅湿的衣服:“还有,你是不是故意想让我的衣服湿透的?”
秦灿穿着件宽松的短袖白色衬衣,湿透之后变得半透明,紧紧地贴在身上,勾勒出清晰的身材曲线。
甚至隐约可以看到布料下方皮肤的肉色。
谢以津盯着秦灿的腹部看了一会,别过脸,自顾自地岔开话题:“好累,我想坐会儿。”
秦灿:“…… ”
天色渐暗,风也很大,秦灿到附近的小商店买了篝火。
秦灿挖了小沙坑,谢以津点燃了篝火,橘蓝交织的海平面配合着炽热的火光,气氛很好。
谢以津盯着火苗看了一会儿,问:“要不要试着烘干一下你的衣服?”
秦灿:“…… ”
衣服确实湿了,秦灿只能叹息一声,大方地撩起衣摆,凑到火边缓慢烘烤,露出漂亮的腰腹曲线。
谢以津沉静地注视着他。
他们并肩坐着,身旁是篝火,远处是日落,海浪声夹杂着风声,云层和海平面交汇,心也跟着平静。
谢以津原地呆坐了一会儿,突然整个人就要往后面的沙滩上瘫倒。
秦灿吓了一大跳,伸手下意识地托住他的腰:“你怎么了?”
谢以津:“好累,我要躺着。”
秦灿感觉带三岁小孩出来旅游都不应该有这么累,哭笑不得:“不是,你就不怕躺下来沾上一头沙子?这沙子可是湿乎乎的,你确定?”
谢以津:“但是我坐累了,而且我想看天。”
秦灿简直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这样,你……躺我腿上吧。”
于是秦灿坐在沙滩上,谢以津枕在他的大腿上,背对着他,注视着海平面,沉默地聆听海浪声。
秦灿的喉咙有点发痒:“话说,之前暴雨的时候,你的状态也都是像昨天那样吗?”
“我并不是很清楚你说的‘那样’指的是哪样,因为我并不知道,暴雨时我的状态在别人眼里究竟是什么样的。”
过了一会儿,谢以津开口道:“我只知道我的睡眠状态是两个极端,要么难以入睡,要么被梦境缠绕,无法醒过来,就像你昨天看到的那样。”
秦灿好奇:“你昨天做的什么梦?”
谢以津静默了很久:“不太记得了。”
有的梦确实不太容易记住,秦灿点头,并没有再追问下去。
“话说前辈你……之前有没有试着做过一些排除法?”
秦灿突然脑洞大开:“比如把自己关到一个完全黑暗密闭,看不到外界的情况也听不到外界动静的房间里,来排除自己究竟是物理意义上的雨水过敏,还是精神上的——”
谢以津:“没有任何意义。”
秦灿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因为很难做到完全隔绝。哪怕我的意识并没有察觉到下雨这件事,我的身体也会先一步做出反应。”
谢以津转过了身,看向秦灿的脸:“比如之前礼堂里的那次,我一开始甚至还没有意识到下雨这件事,只不过耳朵捕捉到了窗外传来的模糊雨声,症状紧接着便席卷而来。”
“而且对我而言,如果想要像正常人一样生活,我需要出门,需要工作,哪怕物理上的完全隔绝真的会有作用,也不会帮到我太多。”
他说:“而且近乎一半的时间内,我遇到的都是没有准备的、猝不及防的雨。”
他分析得冷静而清晰,秦灿抿了抿嘴,“嗯”了一声。
“不过幸好你昨天一直在酒店待着。”
秦灿长吁了一口气:“不然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大暴雨,你要是一个人在外面的话,简直是——”
秦灿的一句话还没有完整说完,就看到谢以津的眼睫翕动了一下。他突然微微别过了脸,目光重新落在看向海平面上。
谢以津并不擅长撒谎。
此刻的他选择沉默,逃避和秦灿的视线进行接触,这一般就意味着,真正的答案应该并不是秦灿刚才所说的那样。
秦灿猛地意识到了什么:“等等,难道昨天下雨的时候,你……没在酒店吗?你出门了?”
风声和海浪声填补了空气中的静谧。
“嗯。”良久后,他听到谢以津说,“我去看了你的演讲。”
“在回酒店的路上,下起了一点小雨。”
他说:“不过酒店和会场离得很近,加上小雨的时候,我的症状并没有那么严重,等到雨真正大起来的时候,我已经回到酒店里了。”
秦灿的呼吸骤然一滞。
“谢以津。”他沉声说,“你转过来,看着我。”
谢以津的身体微微一僵,最后还是转过来了身。
篝火的光忽明忽灭,谢以津的睫毛被笼罩上了一层光晕,他的眸底湿润,就像是身后的那一片清冷柔美的海水。
他看向秦灿。
谢以津躺在秦灿的腿上,秦灿同时低下了头,他们的目光在空中汇聚,最后却不约而同地落在了对方的嘴唇上。
像是同时回味起了什么,谢以津的嘴唇微微开启,秦灿则是欲盖弥彰地抿了一下,仓皇地将视线错开。
海浪在沙滩上拍出白色的泡沫,沙砾被打湿,海平面被日落染成了漂亮的橘粉色,篝火桔红色的火苗温柔地随风舞动。
心底有什么东西似乎要破开最后一道枷锁。
“谢以津。”
秦灿的喉结滑动了一下:“你那天不是说,你不想来看我演讲,因为会有概率见到之前的旧人,也有可能会遇到一些比较麻烦的事。”
他深吸了一口气,艰难开口问道:“那你为什么最后还要冒着下雨的风险,偷偷地过来看我呢?”
谢以津没有作答,似乎连呼吸声被淹没在咸湿的海风之中。
过了一会儿,秦灿才听到谢以津开口道:“如果你想让我给出答案,那么作为交换,你也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身旁篝火突然发出了小小的“啪”声,在空中爆出了星点的火光,谢以津脸上的光影随着摇曳的火苗明明灭灭。
海浪温柔地抚摸着沙滩,他们周身的世界似乎一下子静了下来。
秦灿已经隐隐有了一些预感,喉结一动,但最后还是沙哑道:“你问吧。”
谢以津眨了一下眼睛。
“你昨天说我在昏睡的时候,意识不清,胡乱咬人,你根本控制不住我,也没有任何别的办法了。”
谢以津平静道:“但是我回想了一下我醒过来时咱们的姿势,我发现当时的你明明可以选择用双手自卫,也可以钳制住我,又或者直接将我推开。”
“——我认为,你其实有很多种选择。”
谢以津注视着秦灿的双眼,问:“那为什么到了最后,你却偏偏选择了吻我呢?”
第46章 不需要理由
世界在一刹那变得非常安静,一时间只能听到海浪声夹杂着风声,似乎连他们的呼吸声都被湮没其中。
他们质问对方时,说出口的明明是两个截然不同的问句。
但在某种意义上,他们其实问的又是相同的事情——为什么会违背常理和自己的本心,做出这些不像自己的选择?
身旁沙坑里篝火的火苗欢快地跳跃着,然而谢以津等了很久,秦灿都没有给出答案。
半晌后,他听到秦灿声音沙哑道:“明明是我先问的问题,所以怎么看都应该是前辈你先来回答,不是吗?”
谢以津点了点头。
“当时我的直觉告诉我,我想去看你一眼。”
谢以津思索片刻,道:“想要看你发挥得如何,语速有没有放慢一些,结论图表里面的关键点有没有说全,反正就是……想要去看一眼。”
“虽然会有遇到熟人的风险,但是当时我权衡了利弊,认为看你一眼会是值得的。”他说,“事实证明,我的选择是正确的,你当时发挥得非常出色。”
然而秦灿抓住的却是另外一个重点:“……直觉?”
谢以津说:“是的。”
秦灿的下颌微微绷紧:“可是前辈你不觉得,用‘直觉’这样的词来回答我的问题……实在是太过模棱两可了吗?”
海风湿润,天色渐暗,篝火摇曳,秦灿有一部分的眉眼在火光照不到的暗处。
谢以津没有说话。他的神情似乎有些困惑。
良久,他看到秦灿像是深吸了一口气。
“好,那我……我当时也是因为直觉。”
秦灿干巴巴地开口道:“因为当时情况紧急,大脑过载,所以我的直觉第一反应就是用嘴去堵。”
“……像这样的答案,”他盯着谢以津的眼睛,“你觉得你可以接受吗?”
谢以津沉吟片刻。
“说实话,如果其他人用我的答案来当作他自己的回答,那么我可能会觉得这个人很喜欢偷懒,想不出自己的答案。”
谢以津说 :“不过如果这个人是你的话,那么我可以选择相信你。”
秦灿:“……”
正常人聊着这样的话,在这种多少心照不宣的暧昧拉扯,但到了谢以津这里,秦灿却始终不敢确定。
他们之间好像只隔了一层薄薄的、易碎的纸。
秦灿感觉谢以津好像看出来了什么,又好像没有,他也隐约在谢以津身上也感受到了什么,却也始终无法笃定自己的猜测。
他们试探得太过笨拙,秦灿有一瞬间忍不住想要将一切戳破,可又怕捅破后,如果结果并不是自己预料到的那般,那么以后的每次雨天他们都无法再自在地相处。
落日美好,夜幕降临,谢以津没有继续选择在秦灿的膝盖上躺着。
他坐起了身,看向被橘色落日渲染上明艳色彩的,像是被火光亲吻着的海平面
须臾后,谢以津转头看向秦灿的脸:“对了,你胸口上的伤好了一些吗?我可以看一眼——”
他说着,抬手想要碰一下秦灿的衣领。
秦灿现在的心里本就乱得不行,看谢以津这么抬起手,顿时条件反射般地抓住他的手指,反攥住他的手。
谢以津微微一怔。
秦灿一僵,慌乱地松开了手:“没,没事,就是还有点瘀痕,已经消得差不多了。”
谢以津片刻后将手收了回去:“好。”
“那个——”
屁股底下的沙子明明是凉的,但秦灿却再也坐不下去一秒,仓皇站起了身:“已经晚上六七点了,再过一会儿快要下小雨了,估计回酒店还要一段时间,咱们要不先回去吧?”
谢以津看着他,点了点头,站起了身。
晚上的这场小雨倒是来得非常准时。
他们订的是明天下午的机票,所以这是他们飞回伦敦前的最后一场雨。
可能是因为昨晚的暴雨来得实在是太猛烈,这场意料之中的小雨竟然让秦灿有一种…… 不痛不痒的感觉。
谢以津发起了低烧,耳廓和脸颊也微微泛着红,但精神头倒还算不错。他趴在床上,甚至还回复了几封邮件。
秦灿在床边坐下,正犹豫想要抬手解衬衣扣子时,却听到谢以津说:“没关系,雨不大,先给我抱抱胳膊就好。”
突如其来的矜持,秦灿一刹那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你确定?”
谢以津抱住了秦灿的胳膊,将脸贴在大臂上,幅度很小地蹭了一下,随即抬起眸,“嗯”了一声。
他说:“够了。”
从秦灿的角度看,这个动甚至有点像是撒娇。
现在就连这样短暂的对视都让秦灿感到心慌意乱。他在瞬间将头抬起来:“……随你吧。”
秦灿抬起手,将身旁的台灯关掉,黑暗之中,窗外雨声不断,他们呼吸绵长地相依。
过了很久,谢以津:“秦灿?”
青年没有给出反应,像是已经入睡。
谢以津静默片刻,选择松开秦灿的胳膊,偷偷圈住了青年的腰部,随即钻进他的怀里,安心地合上了双眼。
几秒钟后,在谢以津看不见的地方,秦灿睁开了双眼,无声无息地吐出一口气。
他们原本定的是第二天下午的飞机回伦敦。
按理来说是四五点就可以落地的,然而这两天爱丁堡的天气波动比较大,当天的航班延误了一会儿,落地之后已经是晚上八九点了
他们的住处不在伦敦的同一个区域,因此并不是一条路回去。秦灿的公寓离得比较近,坐个十分钟的公交就能到。
谢以津的住处位置远一点,他明明可以在落地后直接打车就走,却依然选择和秦灿等了一会儿公交。
秦灿犹豫道:“前辈你走吧,行李不少,陪我在这干坐着根本就没有意义。”
谢以津:“没关系,打车很方便,陪你等一会儿就好。”
已是傍晚,马路上虽然车水马龙,但是好在路边的行人并不多。他们在公交车站下的长椅坐下,行李箱放在脚边。
谢以津问:“你坐哪一条线路?”
秦灿:“五十五号,坐个五六站就到了。”
谢以津点了点头。
他们沉默着没有再说话。
伦敦的街道繁华热闹,氛围和宁静典雅的爱丁堡很不一样,这让他们都有些恍惚,就好像那天暴雨的夜晚和海边的温存都是一场梦境。
车站的人很少,广告牌中的模特手里举着精致的香水,旁边却被喷上了凌乱的涂鸦,灯箱的光幽暗微亮。
可能是因为时间比较晚了,他们始终没有等来秦灿的想要的那一班车。
静谧之中,谢以津开了口:“有一件事情,我想要问一下你的想法。”
一般如果不是特别过分的请求,谢以津都会直白坦荡地开口,每次他这么突然委婉起来,就意味着他一定是在酝酿一些不得了的事情。
秦灿:“……你说吧。”
“我想升级一下我们的合作关系。”
谢以津看向秦灿,“这里的升级,指的是以后我们雨后互助的时间不再限于工作日的时间,周末和节假日的雨天也要包括在内,就像这次的行程一样,”
“同样的,我也会为你提供升级版的回报,只是在学术上,我认为现在的我能帮到你的已经非常有限了。”
谢以津想了想:“我记得你似乎还算喜欢吃我做的菜,如果你觉得可以的话,我可以每天给你带一顿午饭,我还可以——”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秦灿却突然打断了他,哑声道:“我不愿意。”
谢以津怔住了。
其实在开口问前,谢以津认为秦灿是不会拒绝的。
因为这次的旅行也好,之前脱衣舞演出后的夜晚也好,其实都是不在他们之前互助约定的时间范围内的。
但秦灿一直都在超额地帮助自己,从来没有说过什么,甚至这次爱丁堡的行程,也是秦灿主动邀请自己同行的。
秦灿沉默片刻,干巴巴道:“对不起,我没有办法答应你。”
谢以津盯着他的脸:“这样啊,没关系。”
空气像是无声无息地凝固住了,谢以津没有说话,秦灿的身子也有些僵硬。
过了一会儿,谢以津转过脸,又一次看向秦灿:“我可以问一下为什么吗?”
“不是前辈你的问题。”青年说,“是……我的问题。”
“我们之前约定好的那些雨天亲密接触,我以为我可以一直以互帮互助的平常心来对待。”
秦灿没有直视谢以津的眼睛:“但是现在……我开始感到有些困惑。”
谢以津茫然:“困惑?”
“是的,困惑。”
秦灿说:“如果我答应你升级我们的合约,那么这意味着未来生活中的几乎每一分每一秒,我们都需要亲密相处。但是在我的眼里,这是只有伴侣,以及最最亲密的亲人才会做到的程度。”
秦灿的喉结上下滑动:“也许前辈你自己并不会有什么感觉,也许你可以将这样的肢体接触和其他情感区分得很明白,毕竟你可能只把我当成很好摸的大号玩偶,你也许只是…… 一直在雨天被动地需要我。”
谢以津微微睁大了眼睛。
“触摸也好,拥抱也好,越来越多在计划外的亲密接触,前辈你可以用‘缓解雨天的症状’来解释,用所谓的‘直觉’来给出答案,但现在的我……却没有办法真的做到若无其事。”
青年很轻地叹息了一声:“可是这样,对我真的好不公平啊。”
红色的公交车缓缓地停靠在身后,五十五号路,是秦灿一直在等的那一班。
秦灿突然意识到,和谢以津这样的人说这些兜兜转转的话,最后被拉扯的人只有可能是自己。
不远处等待同一班车的乘客们站起身来,开始零零散散地向公交车的前门处走去。
秦灿的胸膛起伏,心跳强烈到快要在下一秒蹦出胸口。他无声地咬紧了牙关,站起了身。
“那天前辈你不是说,我用了你的答案来回答你的问题,算是偷懒吗?”
他说:“那我现在就来真正地回答你,为什么有这么多方式,推开也罢,自卫也好,我最后却偏偏做出了那一个选择。”
“当时看到你那个样子,我心里难受又害怕,我不想伤害你,不想推开你,更……不想离开你。”
秦灿的下颌微微绷紧,人流涌动,他站在队伍最后的位置,背对着谢以津,微微别过了脸:“而且与其说是直觉使然,又或者意识混乱,不如说是当时看着你的脸,我其实下意识的……就是感觉很想吻你。”
谢以津的呼吸蓦然停滞。
他茫然地看到秦灿上了公交车,转过身,低头看向自己。
晚风眷恋温柔,混血青年棕色双眸深处的光亮灼热,像是爱丁堡海边最滚烫的那簇火焰,他看起来是羞赧而又坚定的。
“——因为想亲,所以我就亲了。”
在公交车车门即将完全关上的一瞬间,秦灿深吸了一口气,注视着谢以津的眼睛,清晰地开口道:“我根本就不需要什么理由。”
第47章 想对你做
当时秦灿觉得自己挥挥衣袖上了公交,跑得飞快且不带走一片云彩,简直是潇洒得不得了。
但晚上躺在床上仔细一琢磨,又总感觉当时自己说的……简直不像人话。
什么“想亲就亲不需要理由”,总感觉像是电视剧内中二的校园混混看上清纯校花时候会说出的胡言乱语。
但人生没有剧本,秦灿也没有提前细致撰写情节的能力。当时的他刚刚确定了自己的心意,懵懂慌乱,满腔的躁动热意堆积在胸口,说出口的话完全都没有经过大脑。
秦灿决定将一切都抛给谢以津。
他一边庆幸自己当时上了公交车,不然不知道自己又会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可回去后又恨自己为什么不多等一会儿,起码看一眼谢以津脸上的表情变化再走人,都不会像现在这样感到抓心挠肝,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我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