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务之急还是搞清楚迦南埋藏在宁静下的暗流, 把所谓的修女?院摸索清楚。
拉斐尔想了一下, 径直去拜访了劳拉姨母。
礼拜日不是工作的时间,贤者?小屋也被勒令关闭了大门。
姨母的住处离他们?不是很近,所以?早晨也没有和?他们?去同一个教堂。
拉斐尔不知道劳拉姨母有没有留在教堂, 准备晚宴,但他还是决定冒险一试, 先去敲敲姨母的门。
好在,只等待了片刻, 他的表姐就打开了那?扇门。
“拉斐尔?”表姐看到?他,脸上浮现出了意外又怀念的神色,“好久没有见?到?你和?小妹来了。”
拉斐尔驻足了一会?儿,喃喃道:“那?个街区的聚会?安排很紧,我们?挤不出太多的时间……”
他愣了一会?儿,陷入怀疑。耶和?华说让礼拜日陪伴家人,但迦南的这种住宿安排,把他们?家族里的人分开,去和?陌生人聚会?,这算什么陪伴家人?
拉斐尔刚来到?这里时,是没有怀疑过这种安排的。他们?按照来时的先后来划分房区,但来的时候又为?了确保公?平,基本是每个家族一次只来一户。
现在想来,这种看似合理的安排,完全离间了他们?以?家族为?纽带的母系亲缘关系。
拉斐尔顿时懊悔不及,他怎么就不再多想想?
表姐引着?他坐到?客厅里,给他端了杯热糖水。
“是有什么难处吗?”表姐关心地问。
“玛丽安说要结婚,你们?有听她说过吗?”
拉斐尔一边说,一边观察着?表姐的表情,表姐先是一怔,随即立刻变为?愤怒的神色。
“她也要抛弃自己的姓氏?!”表姐忍不住攥紧了杯子,咬牙问。
拉斐尔叹息着?点点头:“她还要我和?纳雅都跟随那?位先生,一个进入神学?院,一个进入修女?院。”
表姐的头开始疼了:“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拉斐尔若有所思地盯着?茶杯。
“我猜也是,纳雅很害怕玛丽安说的话?。”
“温妮莎姐姐,你对迦南,或者?说是希伯来,了解多少?”拉斐尔用指节敲击着?桌面问。
温妮莎意外地看着?拉斐尔,希伯来这个词对迦南人来说,是个有些冒犯的称呼。
“他们?以?一种极为?疯狂的方式在信仰着?耶和?华。”温妮莎斟酌着?言辞,“为?此排除异己的手段,并不比奴隶主对待奴隶温和?到?哪里去。”
说到?这里,温妮莎的脸上浮现出明显的焦虑。
“我必须快点离开这,否则,异教徒的审判早晚会?降临在我身上的!”她喃喃道。
“异教徒的审判……”拉斐尔试探地问,“又是神官来代行神罚?”
温妮莎点点头,苦笑着?说:“你没去看过吗?不同的罪有不同的惩罚,火刑、水刑、绞刑……他们?折磨人很有一套。”
拉斐尔一呆,有些茫然。
“观……看?我从没听过,我一直以?为?……迦南是个平和?的地方。它居然已经施行过这么多死刑了!?”
温妮莎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不禁点点头。
“也是,你是个男孩。神明的教诲大多时候不会?降临在你头上,如果对这方面不感兴趣,自然是不会?知道的。”
拉斐尔心中的不适感更深了。专门针对女?孩的教诲?他不敢想象那?是什么。
“顺从?听话??贞洁?”他喃喃问。
温妮莎没有回答。
“只有你在家?”拉斐尔忽然明白了什么,瞪大了双眼,血丝似乎都要爆出来了,直直地看着?他年?轻的表姐。
“教堂的聚会?有很多相亲宴。”温妮莎叹着?气说。
而她的兄弟们?并不会?抗拒身处尊位的婚姻,。
这是个解释,是个能说服拉斐尔的解释。
但他还是有些不解:“劳拉姨母不回来,难道也要和?别人结婚?”
温妮莎苦笑道:“她有这个意愿。”
“怎么会?这样?”
这让拉斐尔十分难以?接受,他的母亲属于部落里不太有主见?的那?拨人,被迦南的理念洗脑,他也不是特别意外。但是劳拉姨母,她可是贤者?小屋里研究开发的佼佼者?,连拉斐尔自己,都会?对她的想法思路十分敬佩。
她怎么会?……磨灭自己的想法、顺从男人的意识,安安分分地嫁人呢?
拉斐尔心中充满了不祥的预感,他捏捏眉头,问:“结婚后,她还能去贤者?小屋吗?”
“夏娃自亚当的肋骨中取出,女?人生来便低男人一等,智慧是耶和?华的赐福,女?人不该僭越,他们?是这样说的。”
“呵。”拉斐尔咬牙嗤笑。
真是让人笑掉大牙,贤者?小屋研究出的东西,一大半都出自女?人之手,什么无法僭越?拿完了她们?的东西,现在反倒要她们?的功臣低头了?
“是的,这样的地方,我们?该离开。”拉斐尔平静地说。
“只是我们?还能去哪里呢?部落已经没有了。”温妮莎喃喃道。
拉斐尔一时沉默。
温妮莎苦笑道:“我从来没能进去过贤者?小屋。母亲比我聪明,她比我看的深远,也比我明白透彻。离开迦南,我们?还能去哪呢?”
“我们?还有驻扎在沙滩上的营地。”拉斐尔勉强说。
“那?里又有多少他们?的人呢?”温妮莎反问道,“逃到?那?里,我们?到?底是会?得救,还是会?被送上审判的刑罚中去?”
拉斐尔再次沉默了。
“并且……”温妮莎闭上眼睛,“我听说,有了我们?的加入后……他们?锻造了更锋利的武器……”
不祥的预感充斥了拉斐尔的内心。
“他们?要审判沙滩的小部落了。”
“快逃!去外面!”拉斐尔猛地站了起来,紧紧地抓住温妮莎的双手,眼睛爆发着?一种诡异的亮光,“我们?应该告诉那?些部落,帮他们?逃离邪神教徒的魔爪!”
温妮莎颤抖了下,迟疑地说:“可他们?,有神明……怎么可能会?被战胜呢?”
拉斐尔轻轻地说:“你该相信,是我们?的研究,让他们?敢对其他部落举起屠刀,他们?原本并不强大。”
“但我们?的研究也是被神明赐福,才?有成果的啊!”温妮莎痛苦地叫道。
“不是。”拉斐尔突然否定了温妮莎的这个念头。
温妮莎困惑地抬起头。
“是我们?的族人自己研究出来的。”拉斐尔重复地说,“没有什么神明祝福,一切都是谎言。”
“你知道,我被称为?耶和?华的宠儿。他们?说,是耶和?华指引我……我撒谎了,没有什么耶和?华,虽然我见?过天使,但天使没给我东西,部落里有的那?些,不是神带来的。”
拉斐尔的眼睛越来越亮。
“我想要更多的研究,我想要人们?信服于我,所以?我顺从了那?种趋势,说我是耶和?华的宠儿,是他指引我得到?一切。但其实我知道,并不是这样。温妮莎,一切都是谎言,耶和?华的信徒没有不可战胜。”
“走吧,温妮莎,早些逃离,我们?需要更强悍的武器。”拉斐尔轻声?说。
温妮莎迟疑着?点点头。
那?个傍晚,他们?研究着?怎么联络一同逃离的伙伴,探讨着?逃离方式、逃离后的生活,一起畅想着?未来。
然而第?二天,在拉斐尔用密语画完规划书,返回家中时,他看着?身穿神殿衣服的人,等在那?里。
“……异教徒……拒绝忏悔……处死……”
他隐约听到?他们?那?样讨论。不知是困惑还是悲哀,拉斐尔心里万分不解,是玛丽安揭发的他吗?
拉斐尔很快便被投入了监狱,据说那?是死刑犯该待的地方,等到?人攒够了,他们?会?在同一批里被处死。
他开始还想不通为?什么对他的处理会?这么迅速,等看到?监狱里他的同事们?变得越来越多时,就差不多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贤者?小屋已经是迦南的了,流浪部落的研究员也没了用处。迦南只需要顺从者?,不需要聪明人。
可惜,拉斐尔轻叹,他轮回这么多事的家真的没了,从此之后他便没了停歇的地方,只有无尽的轮回。
是谁毁了他的家园呢?拉斐尔也不知道。
在这轮监狱还有三个位置时,外面又送来了两个拉斐尔熟悉的人。
是温妮莎和?纳雅。拉斐尔瞪大了眼睛,眦目欲裂。
他紧紧地拍击着?监狱的门。狱警们?见?怪不怪,温妮莎闻声?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个勉强而安慰的笑容。
纳雅低着?头,小小的脸上呆呆的,一点都不像那?个胖墩墩的小炮弹。
“其实这样的结果也未尝不是好事,死亡之后,就感受不到?痛苦和?恐惧了。”等到?狱警走后,温妮莎突然说。
“你们?怎么会?来这儿?”拉斐尔不知道如何作答,只能勉强问。
温妮莎笑了笑,叹息着?说:“都这种时候了,就不要明知故问了。不诚挚的信徒,早晚会?被揭发,面临异教徒的审判的。”
“纳雅……”
“玛丽安要结婚了,对方是诚挚的信徒。纳雅总说希伯来人希伯来人,会?拖累她的。”
拉斐尔再次陷入了沉默。
行刑这天,他是绞刑,得以?保留个全尸。
温妮莎和?纳雅是火刑,就像是烧死传说中的女?巫那?一样,刑架搭建,柴火堆起。等烟雾缭绕之后,火舌会?渐渐靠到?她们?身上,她们?的皮肤会?因为?高温变得焦黑、腐化,面容也会?因痛苦而不断扭曲。
可绳索束缚着?她们?,让她们?无力挣脱,只能绝望地扭动着?身躯,像是戴着?镣铐在挣扎着?起舞。
不过,总会?有高温将绳索烧断的时候,可那?时她们?也已经经历了持续的燃烧,成为?了灰烬的一部分,没法再走出难闻的黑烟了。
拉斐尔这样迷茫地想着?,头被套入绞刑架的绳索内,周围的声?音似乎很大,但什么都入不了他的耳了。
绳索慢慢勾着?他提起,他的脚尖开始离地,脖子上传来一种缓慢的痛意。
他看着?远方的姐妹们?,她们?被绑在刑架上,火焰燃起了。眼神迷茫中,他似乎看到?,纳雅在哭,在向他求救。
可谁还能救他可怜的妹妹呢?
夜之魔女?莉莉丝,一个陌生的名字,突然出现在他脑海中。
“呼唤她的名字吧,以?血还血,她会?带给被欺压者?复仇!”这样的话?在拉斐尔耳边盘旋着?。
“莉莉丝!”他突然大叫。
脖子上的绳索被收紧,拉斐尔感到?呼吸骤然困难,身体?沉甸甸的,想要坠下去。
他的眼睛变得模糊,意识也开始消散时。
风暴吹袭了这片土地。
女巫靠血脉迸发力量, 魔女因献祭汲取生命。
在风暴席卷的刑场上,围观的男人被卷在空中,因为旋风的撕裂, 酿造了另一场血色的暴雨, 纳雅就是在这样的献祭仪式上成为魔女的。
火焰已经?燃起,暴风却没有将它吹灭, 温妮莎看着被风吹拂着、弥漫在天上的星星火苗, 它们是那样的微弱,却也烫得男人们尖叫连连。
她站了起来,准备带着妹妹一起,在风的庇佑下,飞离这片毁灭的土地。
“拉斐尔呢?”妹妹惊慌地问她。
温妮莎僵硬地呆住了,很快, 她冷硬地摇摇头?。温妮莎不知道怎么?跟妹妹解释, 她的哥哥已经?被绞架勒断了脖子。
“这是魔女的盛宴,只有我们能够离开。”温妮莎只能这么?说。
“不!”一直安静的纳雅却固执地叫道,“我看到哥哥了,他刚刚还对我笑!”
“他就?在那儿!”纳雅的视线穿过风暴的漩涡, 指着绞刑架, 欢快地说。
就?在她正要跑着飞过去的时候, 姐姐却拉住了她。
“魔女的降临不会留下活口的男人。”温妮莎轻轻地说。
因为顾及妹妹单纯的心,她说的还保守了一些,实际上, 从她小?时候听到的那个故事来看,魔女莉莉丝的风暴, 不会给任何一个男人留下完整的尸体。
温妮莎没能抓住妹妹,或许是不忍妹妹一无?所获地抱憾离开, 又或许是相信魔女的风暴会将拉斐尔的尸体席卷得一丝不剩。
她远远地、悲伤地,看着妹妹跳到绞刑架那里。纳雅朝她招着手,嘴里像是喊着什么?话。
温妮莎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她难以置信地在瞬间如狂风一般出现?在了妹妹身旁。
绞刑架的绳索裂开了,纳雅蹲在地上,怀中抱着一个瘦弱的少年。
他脖子上有一圈紫红色的痕迹,面目苍白着,像是陷入了一场休憩,如果不是头?上破了个大洞,血液是干涸的黑色,温妮莎会真的以为他还活着。
拉斐尔在魔女的风暴中保留了全?尸,温妮莎想,或许她对魔女的认知的确有些误解,就?像是贤者的故事集里说的那一样,莉莉丝嗜杀成性,其实并不是仇恨男人,她只是讨厌罪恶。
真好,她的兄弟是一个干净而善良的灵魂,温妮莎这样想着,从身上撕下一片衣角,给拉斐尔包裹了一下头?上的伤口。
虽然温柔与善良,并没能让他活得比别人更久,温妮莎笑着擦了擦眼?角的泪,蹲下来抱住妹妹。
“我们找到了拉斐尔,虽然他笨笨的,把自己弄伤了,一直在睡。”纳雅呆呆地说,“走吧,我们一起回家?。”
“他没有在睡。”温妮莎一手抱着妹妹,一手提着拉斐尔的尸体,轻飘飘地站了起来,打算找个合适的地方刨个坑。
“不,他的确在睡。只是他的灵魂已经?不在这个身体里了,那是一个漫长的睡眠。纳雅,不要打扰哥哥的睡眠好吗?就?像之前在部落里那样,让离开的族人躺进土地里长眠。”
纳雅盯着拉斐尔头?上那个用布包裹好的碎窟窿:“可他去了哪里呢?我们已经?没有部落了。”
温妮莎尽力让语气显得轻松一些:“他那么?善良、纯洁,莉莉丝都不忍心伤害他,一定?不会下地狱的。我想,他会开开心心地升入天堂!”
“不!不要!”纳雅小?声而安静地抗议着,“天堂是希伯来人的天堂!拉斐尔不要去那里!”
温妮莎轻轻地、痛痛快快地笑了。
她飞到了沙滩上,族人们驻扎的营地里,贤者小?屋已经?被搬入迦南,这里只剩下空落落的一个屋架子。
风暴掩饰着她的足迹,温妮莎在后面挖了个坑,将拉斐尔放了进去。
“或许他的灵魂还会再次回到人间。”妹妹突然说。
温妮莎刚拍平坑,闻言困惑地一抬头?,纳雅就?蹲在她的对面,小?手仔细地抚平温妮莎遗留的细微痕迹。
“拉斐尔的故事里说,眷恋人间的灵魂,会不断地在人间徘徊,直到他再次成为人群中的一个。”
“可是人活着好辛苦,”小?魔女抬起头?,认真地问,“温妮莎姐姐,我们能给他一个祝福吗?”
温妮莎愣住了。
“呃,我想,魔女是没有祝福的,我们只有诅咒。”
小?魔女歪头?思?考了一会儿,庄重?地说:“那就?像拉斐尔希望的那样,我诅咒拉斐尔,知识与勇气将永远伴随于他,每一次轮回,他都不会丢失对他而言重?要的记忆。”
比如说他的研究成果,小?魔女记得,拉斐尔总是抱怨自己记不住实验数据,容易丢失东西。
小?魔女和姐姐一起离开了哥哥的坟墓。
死亡总是让人不太好受的,拉斐尔再一次出现?自我的意识时,满脑子都是一种空旷的虚无?。
他再次遗忘了前世不开心的记忆,只依稀记得自己似乎踏上了一片大陆,然后安静地死在某天清晨。
在新的一世里,他出生在一个耶和华的信徒家?中。
“耶和华允许你侍奉你的主?人。”拉斐尔一爬进大厅,就?听到这样一句话。
他不再爬了,屁股往后一拱,顺势坐在了地板上,观察着厅里发生的一切。
因为年龄还小?,眼?睛没有发育成熟,他看什么?都浮着一种朦胧感,模模糊糊的,如同怪物一般。
一个像是中年的老头?站在中间——那是他们家?的男主?人,面上挂着一种拉斐尔模糊地觉得诡谲的微笑,将手放在了跪拜少女的头?上。
少女抬起头?,稚嫩懵懂的脸上全?是痴迷,她流着泪笑了。
“感谢主?的恩赐。”少女哽咽着说。
站在他们周围的还有八个戴着头?巾的女人,黑白相间,像是修女的服饰,其中有一个,是他现?在的妈妈。
拉斐尔看不清她们的表情,不知道是因为视力有限,还是她们根本就?没有表情。
幼儿的脑子撑不起太多的思?考,拉斐尔看了一会儿,本能地觉得这场面不大对劲,但他现?在好困,他流着口水,呆呆地望向正前方,把手指放到嘴里啃咬了一会儿。
很快,厅里发生的诡异现?象,把他惊醒了。
老头?弯着腰,低下头?和少女旁若无?人地亲吻了起来。
拉斐尔不大的脑容量急速地运转着,他还以为这个老头?是他的爷爷,或者什么?家?属。
现?在看来,应该是所谓的父亲。再加上所谓的耶和华、信仰、修女、年轻的少女,侍奉主?人……拉斐尔套了套前世的经?验,得出结论?。
应该是现?代的那种?式教?派——那个国家?在拉斐尔的脑中一片空白,用精神控制的方法招揽教?徒、强迫生育。
拉斐尔过去曾经?无?数次困惑,那种教?派这么?迫害女性了,人口比例为什么?没有因失衡闻名呢?
他现?在的脑子想不清楚这个了,他坐在地上,口水滴答着流在了脚踝上,阿巴阿巴地叫着本能告诉他的那个名字。
那个名字会清扫掉这个宅子里的罪恶,不大的脑容量这样告诉他。
拉斐尔不假思?索地信以为真,他“啊啊”地叫着,脸都涨红了,终于憋出了一句:“思?思?!”
老头?皱着眉从亲吻中回过神来,他站直身子,将少女一推,那重?重?的声音听着拉斐尔脑瓜子嗡嗡的。
“谁的孩子?”老头?抽出了根鞭子,面容扭曲地叫道,“他打搅了耶和华的降临!”
围起的女人都诚惶诚恐地跪了下来,哭泣着,向前爬行?着,哀求着他,可鞭子还是毫不留情地四处抽打着。
刚刚寂静的大厅,现?在充斥着哀嚎和痛苦,还有断断续续的哀求声,嘈杂得让拉斐尔头?钝钝的疼。
“l……ss!”他惊恐地叫道。
那个名字快来啊!他在心里无?助地祈求。
他再次发出了声音,那个人依旧没来,但恐怖的老人却定?位到了他的位置。
老人一边听着,一边践踏着匍匐的身躯,一边又重?重?地朝下方抽打着。
拉斐尔看到老人走到身前,黑漆漆的、挂着铁钉的鞋一踢,幼儿的身体像是察觉不到痛一样,拉斐尔的视线变成了天花板,他飞了起来,重?重?地落在地上。
在那之后,他的视线变得五彩斑斓、更加模糊了,声音也更加嘈乱了,他听到老人又快步向他冲了过来,脚掌抬起,重?重?地朝他的脸碾下。
这一世又要结束了?他钝钝地想。
料想中的黑暗没有蒙住他的双眼?,五彩的红泼在了天花板上。
“魔鬼!魔鬼亵渎了神迹!”他听到修女模样的女人们疯狂地叫着,涌向屋外。
“嘿!拉斐尔!”一个欢快的声音出现?在他耳边。
那似乎是个小?女孩,拉斐尔甚至都能听到她的靴子蹦蹦跳跳的声音。
“天呐!你好像快死了!”小?女孩慌慌张张地抱起他,掏出了瓶瓶罐罐的不知道什么?东西,一股脑地往他嘴里灌。
拉斐尔眼?前的景物又变得清晰了起来,他眨了眨眼?,好奇地盯着抱他的女孩。
女孩并没有比他高多少,隐隐约约还有些熟悉。
拉斐尔迟疑了片刻,眼?睛蓦地睁大。
“na……ya?”他认出了前世的妹妹。
“你记得我?”纳雅欢快地将他往天上一抛,又稳稳接住,乐呵呵地转了个圈圈,“我的诅咒果然生效了!”
“凯恩!世界上最天才的小?魔女!”
拉斐尔“啊啊”地说了几句,但未成年的舌头?却让他含糊不清。
凯恩看着他思?考了片刻,响指一打:“让我猜猜你想说什么??你问我为什么?叫凯恩?”
“因为凯恩是我们的荣耀啊!”小?魔女挥舞着法杖,欢快地说。
拉斐尔的大眼睛呆呆地看着他前世的妹妹。
凯恩举着法杖, 在脑袋上绕了两圈:“啊!我想到了!”
她突然跳了起来,口中念念有词地说了几句咒语后,从口袋里掏出一瓶颜色诡异的药剂,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倒进了拉斐尔口中。
拉斐尔发出了“嗝”的一声后, 从耳朵里冒出两?股烟雾,随即他的耳朵变得大了一些?, 肉噗噗的脸也没?那么圆润了, 身子被拉长,最终停在一个三岁小孩的样子上。
“因为我也只有六岁,所以最多只能让你长成三岁的样子。”凯恩羞涩地说?。
拉斐尔看?着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谢谢你,凯恩,能正常地跟人交流, 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了!”
凯恩快乐地扶住自己的帽子, 骄傲地笑了。
“凯恩,那个男人被魔女的法阵献祭了吗?”拉斐尔又问。
小魔女点了点头:“魔女的现?身必然有人要做出血的献祭!我很?抱歉,这里属他的灵魂最为肮脏。”
“扫除一个邪恶的灵魂,挽救饱受压迫的女士们, 你是这天下最棒的小魔女!”拉斐尔大声地称赞着她。
小魔女高昂着头, 帽子上的绒球随着她的摇摆一点一点的, 神气极了。
“那些?女士们……她们还好吗?里面有我这一世的母亲。”拉斐尔试探地问。
小魔女的绒球耷拉了下来。
“她们已经坏掉了,是魔女都?不愿意拯救的灵魂。”小魔女难过地说?。
拉斐尔愣了愣:“这就是莉莉丝没?有出现?的原因?”
“这我就不知道了。”小魔女说?。
“有这种可能也说?不定,”小魔女想了想, 稚嫩的脸上有些?郁郁,“被拯救者的怨恨会让我们的灵魂染上堕落, 那是会被地狱标记的!”
“温妮莎就是因为这样,才开启了通往地狱的大门!”
“温妮莎……死?了?”
小魔女想了想, 又迟疑地摇摇头:“她的肉.体消亡了,没?来得及捏造一具新的,就被地狱的标记缠上,灵魂拖入地狱。不过她的灵魂没?有死?哦,地狱之门再次开启时,我在门口见到过她。”
“唉,很?多人可惜,说?她不该去?救那些?女人的。”凯恩迟疑地说?,“我一直很?听姐姐们的话,不来希伯来这片土地,要不是听到像是你的呼唤……”
拉斐尔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