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风轻笑一声:“我长这么好看,哪里吓人了?是他自己心虚。”
“这事儿发生在谁身上不心虚。”游萧很理解苗笙的纠结,“他要承受的太多了。”
万里风掰着手指头数:“失忆,怀胎,还有你。”她“啧”了一声,“三件有两件都赖你。”
游萧:“……”
他垂着头,小声说:“你忘了,三件事全赖我。”
“行了吧你,都十年了还想不开。”万里风狠狠拍了游萧一巴掌,同样压低声音,“当年你就在现场,苗公子知道那酒里放了东西,还不是喝了下去?这事儿是他自己的选择。要按你这么说,‘浮生散’还是我家老戴研究出来的,是不是他也得负这个责任?”
游萧连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万里风摆摆手:“过去的事你别再想了,现在人能好好醒过来就是好事,你对他产生感情我真没想到,但是现在想想,我觉得这怀胎也是老天爷的意思,就是希望你们能成为真正的一家人,谁也不孤单。”
“风姨,你可太会说话了。”游萧听着欢喜,却又无奈。
万里风觑着他略显寂寥的表情,踢了他一脚:“别给我装这个脸,谁不知道你想要的肯定不撒手,我看苗公子对你也不是完全没有那种感情,毕竟你俩孩子都搞出来了。”
被她这么一说,游萧又笑了,露出了属于少年人的促狭。
“不过呢,他可能更想知道自己的身世,还有以前都经历过什么,现在面对的事情太多,心都麻了,肯定不想去谈什么感情,你得多点耐心。”万里风直言不讳,“我知道你不想让他知道过去的某些人和事,但你最好别刻意瞒他。”
游萧点点头:“我阿爹也这么说,但我想着还是等到他适应了现在生活再告诉他,或者陪着他一起去发现,有这么件事做,他也不至于觉得无趣。”
“成,道理你都懂,我不多废话了。”万里风突然支棱起耳朵听了听,歪着大拇指往卧房指了指,强忍住笑意轻声说,“来回踱步呢,看得出内心挣扎相当激烈。我觉得他早改主意了,就是不好意思说,看他能撑到什么时候。”
游萧无奈:“风姨,求您老人家嘴下留情!”
卧房里,苗笙确实焦躁得坐都坐不住,药味儿隐隐约约从窗外传来,搞得他更加心慌意乱。
想起游萧在岁升客栈用内力煎药,没多会儿就好了,外边四个武林高手,恐怕留给他的时间真没剩下多少。
他倒是没像万里风说的那样早就改了主意,现在其实就是处在内心斗争最强的状态,始终下不了决心罢了。
就这么原地来回走了不知道多久,地面上快被他犁出一道沟,苗笙心里仍是没有决断。
然而就在这时,外边传来了游萧的敲门声:“笙儿,药煎好了,你是出来喝,还是我给你端进卧房?”
苗笙一哆嗦:“啊?我、我出去吧。”
他觉得脑子里像被塞了棉花,轻飘飘晕乎乎,开了门看见游萧的脸,闻到了更明显的药味儿,心中更加无措。
所有人“欢聚一堂”,充满期待地看着他。
苗笙艰难走到桌边,看着那碗还微微冒着一点热气的褐色药汤,言不由衷地环顾四周,实际上目光没有落在任何人身上:“辛苦大家了。”
晏秋帆笑道:“不麻烦,快趁热喝吧,不够的话我们还得再煎。”
“哦……好。”苗笙缓缓伸手,去端那碗药,浓重的药味儿钻进他的鼻子里,像是骤然打通了他困惑已久的思路,让他一瞬间明白了自己的想法。
骑虎难下,难下也得下。
苗笙白眼一翻,佯装晕倒,身体重重向下坠去。
“笙儿!”游萧立刻抱住他,将他打横抱起来放在榻上。
苗笙本以为他会把自己抱进卧房,没想到会是这样,心里又是一哆嗦,只能紧紧闭着眼,以不变应万变。
他感觉到游萧握住自己的手腕,应该是想给自己号脉,却被万里风打断:“萧儿,你现在关心则乱,这里这么多大夫,用不着你,老戴,你来吧。”
苗笙心里哆嗦了第三次,觉得这样一定会被识破。
可是他也不能自曝,现在就是后悔方才脑子被门挤了,居然敢在一屋子郎中面前装晕。
一只粗糙硬朗的手把他手腕拉过去,号了号脉,片刻后他听见戴雁声说:“奇怪,脉象一切正常,怎么会晕倒。”
“我看晕得正是时候。”万里风的声音再度响起,“不如趁现在,你们把药给他灌进去,趁着他晕,不那么害怕,还能配合,快点把胎落了算了。”
“是个好办法!萧儿,你闪开些,怕你心疼下不了手。”这是晏秋帆在说话。
游萧的声音听起来颇为犹豫:“也行……那你下手轻点。”
“放心吧!”
苗笙感觉到身边的游萧要起身离去,再也按捺不住,伸手抓住他的袖子,睁开眼急切道:“你别走!我改主意了,我不落胎了!”
“真的?”游萧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苗笙看见万里风、晏秋帆两个人忍俊不禁、戴雁声一张棺材脸也难掩笑意,以及周靖和谢青枫两个老实人无奈的神情,顿时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这江湖,可真是人心险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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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苗笙:拳头硬了!
凌盟主:我也同样被坑过,嘤!
游萧:我发誓我没参与。
万里风、戴雁声、晏秋帆:这活儿我熟。
周靖、谢青枫:我们是被胁迫的。
平小红:我错过了一个亿是吗?
聂云汉、卓应闲:三十出头当爷爷带孙子/女,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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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二月二,龙抬头。
游萧:终于可以修剪头发了。
苗笙:你何曾当我是舅舅?
游萧:……好像说得也对?
《本草纲目》卷四:“附子,堕胎为百药长。”
意识到自己被人组团耍了, 苗笙登时愤怒地看向游萧。
别人耍我也就罢了,你居然跟着一起?!
游萧连忙解释:“我真的事先不知道!”
方才苗笙晕倒,他确实吓了一跳, 把人抱起来也是要回卧房的, 但万里风突然拉住他, 叫他将人放在榻上。
榻离得近, 放这儿也行,游萧没多想就照做了,接着万里风阻止他号脉,又冲戴雁声挤眉弄眼, 他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
关于孩子的事, 他不曾骗过苗笙,要与不要都由对方决定, 在他心里, 只有苗笙最重要。
万里风说苗笙还没想清楚, 也没有下定决心,游萧自然也都看在眼里, 他也不想对方在落胎之后后悔, 因此尽管心里不忍, 还是配合了做戏。
好在这下算是把苗笙的真心话给逼了出来。
“不管怎样,现在总算轻松了。”游萧笑着抱住他, 不安了许久的心终于落回胸腔。
苗笙有些恼羞成怒,恼火地推开他, 违心地责备:“就知道你不想我落胎, 现在现原形了吧!”
“真的没有, 我只是不想你再为这件事伤神。”游萧又把他搂回了怀里。
“起开!”被周围这么多人盯着,苗笙脸已经烫得可以煎鸡蛋, 怎么能这般搂搂抱抱。
他站起来,破罐子破摔地垂眸对众人拱手道:“抱歉,麻烦诸位白跑一趟。”
晏秋帆搭着谢青枫的肩膀笑道:“不白跑,你这个病例难得一见,要不是萧儿不让,我们还想跟你们继续赶路。”
谢青枫瞥了他一眼,制止他胡言乱语。
万里风现在的笑容显得比之前温柔许多:“是啊,我们也许久没见你和萧儿,来见一面怎么算白跑。”
戴雁声微微颔首,示意赞同自家娘子的意思。
老实人周靖露出满脸好客的微笑:“可不,我们杳溟宫许久没这么热闹了。”
苗笙只当别人是跟他客气,仍旧不好意思,垂眸不语,脸颊发烫。
“好了好了,既然不落胎,也就没咱们什么事了。”万里风扯着戴雁声离开,“让他们俩人单独聊聊,咱们回避。”
游萧立刻道:“对了,昨晚然儿点了菜要我做,不如今晚我就实现她的心愿,给大家做一桌好吃的。”
“成,你这手艺可是得老聂亲传,吃一次不容易。”戴雁声拍了拍他的肩膀,“今晚我们有口福了。”
他们几人说说笑笑地离开,厅房又恢复了安静,游萧和苗笙你看我,我看你,一个面无表情,一个压抑不住欢喜。
两脸相对片刻,“噗嗤”一声,苗笙最终没忍住,笑出了声。
从轻笑变成哈哈大笑,他想着自己这阵子的纠结,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真傻啊,折腾这么半天,还得靠别人设局才能知道自己要什么。
“舅舅……”游萧将他拉到自己腿上侧坐着,情不自禁地将人拥在怀中,与他额头相抵。
他觉得自己有满心的话想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这一个无限亲昵的称呼反而比名字喊出来更让他心潮澎湃,寄托心中的情意。
这种情境下,苗笙并不排斥这般的亲密接触,他甚至喜欢被游萧这般抱着、呵护着,但是不敢说出来,因为在他看来,不爱却贪恋对方给予的温暖,是一种自私。
他也只能在偶尔情绪脆弱的时候放纵自己一次。
心里是有所愧疚,但他嘴上依旧不讲理,故意道:“都遂了你的心愿,满意了吧?”
“舅舅做什么我都喜欢。”游萧知道他不过是嘴硬罢了,自然不和他争辩,鼻尖蹭蹭他的,盯着那双听着硬、但尝起来软的红唇,心猿意马地很想吻下去。
但他并没有行动,不打算在这个时候得寸进尺。
苗笙垂眸,贪心地感受着他呼出的温热气息,借以汲取一些力气,好让自己别在情绪混乱的时候脑子也乱。
“丑话说在前头,孩子我虽然会生,但我不要,生下来之后你带走,要么你自己好好养大,要么就托付给可靠之人,让他平安顺遂度过一生。”
这话说得底气不足,但他还是说出来了。
想要一个家不假,但苗笙后来清醒思考过,他现在对游萧没有对方期盼的那种感情,现在要留下这个孩子,不免会让对方误会,所以该说明白的还是得说明白。
情绪所致时的亲昵,作为成年人可以心照不宣,各取所需,但是关键问题上他不能让对方误会,这样可就太造孽了。
“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都依你。”
苗笙在大是大非问题上谨小慎微,但游萧并不傻,只要孩子在,他们两个之间的纽带就永远不会断。
现在争辩这个没有意义,笙儿开心就好。
做完人生的重大决定,觉得很累,苗笙推开他:“好了,你出去吧,我要回去睡觉。”
游萧不由分说地将他打横抱了起来,小心谨慎地抱回了卧房,轻手轻脚放在床上。
“我想感受一下它,行吗?”他坐在床边,瞥瞥苗笙的小腹,温声问。
苗笙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想到以后这里要慢慢变大,也少不了让他摸来摸去,用内力感知来感知去,便认命地闭上眼:“随便。”
游萧将手掌覆盖在他的下腹处,释放内力,先将他的腹部暖热了,内力再沿着经脉游走,很快便感受到了那个小小的胎囊。
“笙儿,它好像长大了!”他惊喜道,“上次我感知它还是在四泽镇,现在过了差不多十天,感觉它大了一点!”
苗笙嘴上道:“才十天,能多大。”
心里其实很想知道,却不好意思再让游萧跟他用内力相连。
这点小心思哪瞒得过游萧,他握住苗笙的手掌,形成了一个内力的回路。
一回生二回熟,苗笙很快找到上次他教自己的那个感觉,体会到了内力走向,就在自己的下腹处,有一个微小的停顿——好像确实比之前大了一点点。
“两个月过后,胎囊会长得更快。”游萧脸上挂着开心的笑意,低头觑着苗笙瘦得微微凹下去的小腹,“你太瘦了,可能显怀会早一些,不过放心,衣衫宽大,暂时看不出来。”
苗笙不是没想过自己大着肚子的模样,之前很排斥,但现在做了决定,突然就没那么在乎了:“嗯,到时候再说。”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是找个地方安心养胎,还是继续上路?”游萧继续释放柔和的内力,让他的小腹处暖暖和和。
苗笙舒服地闭上了眼:“继续上路,咱们本来赶路就不快,不影响怀胎。若是能在生产之前打听出我的身世,我也算了却一桩心事。”
“不如我派人去查?”游萧温声道,“免得你四处奔波。”
苗笙撩开眼皮,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又能查了?之前怎么不替我查?”
“以前……是不知道你想不让让人查,因此不敢贸然动手。”游萧垂眸。
苗笙揶揄道:“每次问你以前的事,你都能对答如流,找出合适的理由搪塞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早就计划好的。”
游萧:“……”
他正琢磨怎么才能降低苗笙疑心,又听对方道:“算了,我现在不想停脚,还是亲自去查。”
“那我——”
“你陪着我吧。”苗笙故意夸张地叹了口气,仿佛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这一路上不知道是不是还有危险,你会武功,又懂医术,还能打听线索,一人多用,带在身边总是方便些。”
他往床里侧偏过头去,躲开游萧的眼神,恰好错过了唤笙楼主脸上露出的窃笑。
想了想,苗笙又欲盖弥彰地强调:“游萧,我决定生下这个孩子,是因为它好歹也是一条生命,既然它选择了我,我要尊重它的选择。这一切不代表我对你有什么想法。”
“哦?是吗?”游萧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去了,就静悄悄地看他演。
“当然!”苗笙一骨碌坐了起来,看着他表情非常认真地说,“之前我就说过,不管我表现得多么依赖你,那都是一时软弱,毕竟我身体不好,现在还怀了胎,情绪不稳定,所以你最好别当真。要是你越陷越深,我可不会负责。”
游萧莞尔一笑:“明白了,我不会当真的。”他往前凑近了苗笙,两人鼻尖之间只有不到一寸的距离,压低声音道,“怀胎是会影响心情,也会影响身体,怀胎期间,可能需求也会很旺盛,舅舅千万别憋着,尽管找萧儿解决。萧儿一定不会多心,只会好好服侍舅——”
“闭嘴吧你!”苗笙的脸红透了,捂上他的嘴把他推远了些,“不知道是谁憋坏了,天天脑子里都是这回事,你出去!我要睡觉!”
游萧看他真的躺回去背过身不理自己,无声地笑笑,脚步轻快地走出卧房,高兴地一个跟头从窗户钻出去,落在庭院里,接着撩上院墙,施展轻功,在杳溟宫上蹿下跳,尽情挥洒自己的心情。
平小红坐在这方小院的屋顶上,把她师父这兴奋过头的举动尽收眼底,同样心情大好。
看来苗公子成为师娘指日可待,他们还会有一个小宝宝,未来可真是美好啊!
晚上游萧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好菜回馈前辈们,会客厅的前院支起了大圆桌,大红灯笼映得满桌琳琅满目的菜肴熠熠生辉,所有人围桌而坐。
因着自己反悔的事,苗笙也不好再回避这次饭局,自然是要出席;平小红也被邀请上桌,身为后辈她相当受宠若惊。
江湖上没那么多讲究,大家都不拘小节,除了周靖一家坐主位外,其他人想坐哪坐哪儿。
怕苗笙尴尬,所有人心照不宣地没提怀胎之事,就当是老友重聚,讲一些江湖上的传闻逸事。
万里风两口子处于半隐退状态,严格意义上讲不算江湖人,周靖专注伺候老婆吃饭,谢青枫不怎么吭声,真正一唱一和说话的其实是晏秋帆和花雨深。
苗笙对江湖事很好奇,听得津津有味,突然间感觉到有人抓了抓自己的腿,转头一看,是花欲然。
小姑娘仰头看他:“苗大叔,我想吃你跟前的这几盘菜,可以坐你腿上吗?”
旁边游萧连忙伸手:“要不坐哥哥这里?”
周靖发觉孩子跑到了苗笙那边,赶紧招呼:“然儿,回阿爹身边来,别影响苗公子吃饭。”
“没事,我俩已经握手言和了。”苗笙笑笑,把花欲然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夹。”
旁边下人端过来花欲然的餐具,他便指哪儿打哪儿,按着小姑娘的的要求填满了她的盘子。
游萧看着两人和谐相处的模样,勾起唇角笑了笑。
尽管小的时候,笙儿都是安排了婆子、丫鬟来照顾自己,而且表现得对孩子没有耐心,但实际上,他很会照顾小孩。
只是他常常心情不好,不想让自己看到他癫狂的那一面,才不怎么与自己亲近。
尤其是那个混球出现的时候……
“萧儿!”晏秋帆的声音突然把他拉回了现实。
游萧应道:“什么事?”
“我听说江湖上又开始讨论宝刀‘无锋’的事,记得那把刀在你手里,你可要小心了。”晏秋帆道,“不知道谁在背后推波助澜,我怕你会有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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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苗笙:我不喜欢你。
游萧:嗯,我知道。
苗笙:我真不喜欢你。
游萧:我真的知道。
苗笙:你笑个屁!别笑了!
游萧:哈哈哈哈哈哈!
这人怎么没跟我提过?
提起这把刀,平小红一扫紧张情绪,立刻道:“前些天我们刚到四泽镇, 住进了一家黑店, 那家店掌柜的就是用这个借口引来了不少人, 把他们全干掉了。他还想杀我们, 幸亏师父武功高强,把他给废了。”
苗笙这下明白过来,小声问游萧:“你的那把破刀,就是无锋?”
难怪那么锋利, 原来是宝刀。
自己居然还傻得用手指去碰刀刃, 没被削掉一根手指头真是万幸了。
想起被“姜阿宝”骗惨了的那几日,苗笙的拳头又有些蠢蠢欲动。
周靖恍然大悟:“岁升客栈是你们灭的?”
“对, 那就是无锋。”游萧先回答了苗笙的问题, 然后笑笑看着面前所有人, “我只料理了那个掌柜,后边的事是兄弟们收拾的——你们早就知道岁升客栈是黑店?”
花雨深摇摇头:“之前不知道, 但是前几天江湖上有了传闻, 说这家店被人灭了, 掌柜的不知所踪,然后才传出来很多这家是黑店的消息。”
“不错, 我们在四泽镇上岸,没想到当夜就撞上了这件事, 确实晦气。”游萧淡淡笑道, “唤笙楼刚查过他的情况, 此人在江湖中隐姓埋名,实际上是个大名鼎鼎的杀手, 花名‘寒鸦’。”
晏秋帆惊讶:“原来他就是寒鸦!江湖上只闻其名不见其人,没想到是岁升客栈的掌柜。”
“一番审讯过后,他还是坚称自己跟寻找无锋的人没有关系,他只是接了一单生意,利用这个名义把目标们引出来,方便他一网打尽。”游萧表情非常自信,“我不认为他在撒谎。”
苗笙听得好奇,毕竟那人功夫多高自己是知道的,又是一个江湖中很有名气的杀手,怎么会这么轻易说实话。
接下来周靖就回答了他的疑问:“也对,你那审讯功夫深得赤蚺真传,进了唤笙楼的讯问室就等于进了地府,想痛快的肯定从实招来。”
“我们赤蚺的手段专门对付边境细作,寻常人可受不了这个。”说起过往,万里风也颇为得意。
对上苗笙饶有兴趣的目光,游萧连忙解释:“我轻易不想用这些手段,但这人不是什么好东西,敲打他两下,也算为民解气了。我让人稍后将他送去凌云府,交给凌伯伯发落。”
花雨深促狭地跟周靖对视一眼:“师父已经够忙了,你还给他安排活儿,师娘肯定要气坏了。”
“哈哈哈哈,小唐那脾气,老凌有罪受了!”万里风也忍不住乐道。
苗笙观察他们的神情,心想,这位凌盟主,不仅是个劳碌命,还是个妻管严,但怎么大家一点不同情,好像还很喜欢拿他找乐子?
他正想着,看到腿上坐着的花欲然已经吃成了一只花脸猫,便拿出帕子替她擦嘴。
“还想吃什么,远的菜让萧哥哥给你夹。”苗笙的声音不自知地温柔了许多。
花欲然心情大好,指着不远处的一盘菜:“我还想吃鱼!”
那盘鱼正好在晏秋帆跟前,大人们光顾聊天,基本没怎么吃,他便将盘子端起来递给旁边的下人:“都给然儿吃。”
鱼端到了游萧跟前,他仔细地将蒜瓣肉和鱼脸肉夹出来,去除里边的小刺,再把碟子推到苗笙和花欲然面前,温声道:“吃吧。舅舅也多吃些,别只顾着照顾然儿。”
圆桌对面,万里风也跟戴雁声咬耳朵:“你看他们仨,活脱脱一家三口,将来他们自己的孩子生出来,肯定很幸福。”
“也算是苦尽甘来了。”戴雁声意味深长地说。
吃完这顿饭,花欲然已经单方面跟苗笙建立起了牢不可破的友谊,一直缠着他,连自己爹娘都不搭理。
大猫离离也和小主人一样,似乎对他生出了很多兴趣,长尾巴翘得高高的,在他腿边蹭来蹭去。
苗笙其实不知道为什么,他对孩子还是无措,只不过确实照顾得细心了点,毕竟那是人家的孩子,不敢慢待,没想到换来了潮水般汹涌的依恋。
“阿爹,我今天可以跟苗大叔一起睡吗?”饭局终了,大家都要各自散去之时,小姑娘突然问周靖,“我想听他说故事。”
苗笙十分尴尬,那些“故事”都是源自他之前看的正经话本,由于方才桌上大家聊的江湖琐事不吸引小姑娘,花欲然吃饱了觉得无聊,就问他会不会说故事,他只能把那些情节去繁就简讲给她听,没想到她会喜欢。
周靖:“……”他迟疑地看了看游萧,“不太合适,苗公子身体不好,需要好好休息。”
花雨深也道:“是啊,然儿,今晚阿娘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那好吧。”花欲然虽然表情失望,但也没有再坚持。
倒是苗笙着实不忍心,提议道:“不如这样,然儿去我那儿,我再跟她讲一个故事,哄她睡着,就让萧儿把她送回去。”
游萧弯了弯眼睛:“我没意见。”
周靖和花雨深互相对视一眼,没怎么犹豫便同意了。
万里风感叹一句:“我想我们家忻儿了。”
“这次怎么没带他来?”游萧问道。
戴雁声俨然一个严父:“他刚开蒙没多久,不好让他玩野了心。”
苗笙看着他冷酷无情的模样,感觉他儿子有点可怜。
另一边,等进了自己的房间,晏秋帆才一把将谢青枫抵在了门板上,坏笑着说:“师兄,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