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在疗养院里,缪仓弹琴的样子明显是经常练习的。
“弹琴,能放空脑子。”
江平野撑着下颌,看缪斯反手摸上自己左手中指,故意往后躲了躲,果然引得他跟了过来。
又想起装在包里的猫耳发箍,忽然觉得,缪仓才更适合戴这个。
思绪逐渐往不可言说的方向飘了过去,他装模做样清了下嗓子,按住缪仓跟过来的手指:“那个猫……”
“哇啊啊啊!”
“缴枪不杀!快快投降!”
“江平野你已经被击毙了!快放开人质!”
缪仓恍恍惚惚抬头,就看着一群眼熟的面孔冲了进来,嚷嚷着一些他不太理解的台词。
江平野拦住冲自己抓过来的手,啧了一声,反手把人按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你们特么几岁了啊,能成熟一点儿吗?缪仓都不这么玩了。”
无辜中刀的缪仓眨眨眼,觉得自己不点头支持一下不合适,但点头好像也怪怪的……
“快点儿点餐!吃饱喝足还要去唱歌呢,你们都不饿吗?”
李溯绕到窗口,占据了缪仓旁边的位置:“先给小缪斯来个酸奶吧,他们家酸奶自己做的,还挺好喝。”
江平野打不到人,只能把勾画过的菜单飞过去:“还用你说,我已经给他点了喝过了,不然还饿着等你们吗?”
“切……”
李溯懒得搭理他,抓住菜单瞄了一眼,又往后面传了过去。
包间里圆桌不是很大,本来是个六人桌,之前坐七个人就有些拥挤,现在坐了八个,更是胳膊打架,不用说还有江平野这个左撇子。
又一次把缪仓筷子上的东西碰掉之后,江平野无奈笑了下:“算了,你别往远伸了,想吃什么我给你夹。”
也省得好不容易出来吃个饭,只夹了面前几盘菜吃。
饭桌上其他人相互对视一眼,都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意。
聚餐聚餐,餐不是最重要的,聚才是。
一行人都是惯熟的,又都不是什么正经人,插科打诨,两三句就能夹一个梗。
缪仓没经历过这样的聚会,一边小仓鼠似的吃着“他助餐”,一边眼睛跟着说话人左看右看。
不仅没了刚来时的局促窘迫,反倒多了些听八卦的兴致勃勃。
众人的话题偶尔捎带上他,他便回个腼腆的笑,简单应几句,马上就会有人接下茬,丝毫不会冷淡。
其余时候,就像个看脱口秀的观众一样,自得其乐着。
江平野剥着虾,微微侧头看向身边人,表情不自觉变得柔和。
“开心?”
“嗯!开心。”
一枚甜虾落在缪仓盘子里。
“开心就好。”
要一直这么开心。
闪烁着五彩斑斓暗光的KTV包厢里,充斥着各种五音不全的歌声。
可惜歌手本人并没有这个自觉,甚至开始手舞足蹈,每一个动作都跟唱出来的调一样,恰好卡在节拍之外。
然而就在这样纷杂的环境中,缪仓都开始一点一点地发困。
江平野捂住他另一侧的耳朵,把人拉到了自己肩上:“我们先回去,他们还不知道要闹到几点。”
缪仓揉揉眼角,清醒了一些。
“总是偷跑,会不会,不太好,我还能再……听一会儿。”
可惜一个哈欠很不给面子的夹在了这句话中间,更让它没什么可信度。
拿开缪仓揉眼的手,江平野轻笑着蹭出他眼角的睫毛:“听什么?鬼哭狼嚎吗?”
“不管他们,以前也是一样,谁撑不住了、第二天有事儿了,就提前走。”
他环顾一圈,拉了一把离得最近的范启昕:“缪仓太困了,我先带他回去。”
范启昕还没在声波的魔法攻击中丧失理智,笑笑地看向缪仓:“回吧回吧,小缪斯还长身体呢。”
“滚蛋。”
嗤了一声拍开损友,江平野拉着缪仓起身,也没管其他或站或坐,错着节拍摇摇晃晃的人,径直带着人出去了。
走到前台,他又给包厢里点了两个果盘和一些无酒精饮料,等着服务生结账。
缪仓拽拽他的袖子,指了指卫生间方向。
江平野点头应了,看着缪仓拐弯,才垂眼在自己的钱包里找会员卡。
这家KTV颇高档,卫生间里是半隔音的,只模糊能听到外面节奏最强的鼓音。
拧开冷水,缪仓洗过手,又拍了拍脸颊用力眨眼,以求让自己清醒一些,回家之前不要在车上睡着。
身后卫生间的木门被什么人磕撞了一下,他条件反射看过去,下一刻却瞬时愣住。
也不用再拍冷水了,心跳加速,骤然清醒的不能再清醒。
在来人看过来前,缪仓忙低下头,放轻了呼吸往旁边蹭过去,想在被注意到之前先出去。
然而事与愿违,缪仓并不是个低头就能不被认出来的人。
“缪仓?”于慕阳一把抓住了缪仓的胳膊,“艹,居然在这儿遇上你了。”
“放开……”
小臂被抓得发疼,缪仓用力挣动着,另一手则背后,盲按了紧急拨号键。
心里慌乱的厉害,拿着手机的手微微发颤,按键的手指都用力到发白。
但他仍努力深深吸气,想要平复脑子里开始混乱的思绪和骤然间仿佛升到半空的不安。
“你的精神病治好了?还是发病了跑来这儿?”于慕阳满身酒气,显然是借着醉意在发疯,“还是说,这家KTV,现在开始提供一些灰色服务了?”
缪仓奋力一挣,后退一步却撞在了洗手台上,没躲开冲自己下颌掐过来的手。
他脚下仍惯性般的有些发软,但还是撑住洗手台,狠狠推了一把面前的人往外跑去。
默念着紧急拨号对象的名字,缪仓知道,他身边已经有了永远同战线的人,他不需要再像以前那么害怕,也无需藏进最后总会被打开的柜子。
刚转过一个弯,眼前就落下一个人的阴影,还未来得及刹车,缪仓就被另一个人捞进了怀里。
而追在他身后的人,也在同一时刻被踹了回去。
“于慕阳?”
江平野呼吸急促,半是因为跑得太急,半是因为紧张。
他把缪仓拉到身后,在看清人的当下,又往前两步想再补一脚。
鬼知道他刚刚接到缪仓电话,听到里面明显带着恶意的声音时有多担心。
从早到晚近乎完美的一天,自己只片刻没跟上,临到收尾却这么糟心,还是因为一个他早已经知道的人渣。
然而腿还没迈出去,就被身后的人拽住了衣角。
他当即回头,这下看清了缪仓脸上的红痕,声音不受控制地抬高:“他动你了?!”
声音有些喑哑地发颤,缪仓竭力不让自己落进应激。
“回去吧,我想,回家。”
他不想再跟这家人有任何交集,既然已经决定了往前,过去的一切,他都不会再沾染。
攥着拳堪堪压下心头的烦躁,江平野把人圈在自己胸口,刻意放轻的声音还带着心有余悸的颤意。
“好,我们回去。”
回头盯了眼刚坐起来的人,他没管对方是不是清醒,紧捂着怀里人的耳朵愤然喊到:“于慕阳,回去告诉你爹,等着法院传票吧!”
之前听缪仓说过养母留给他的遗产被于家扣下之后,江平野就联系了律师准备材料,想帮他要回来。
本来打算一切都整理好,再给缪仓一个惊喜,然而此刻他放不开怀里的人,又觉得不放个狠话实在憋屈,一时间脑子里只想到了这句话。
没再管身后的人什么反应,江平野半抱着缪仓往外走去。
一直到将人放在副驾,他才开了顶灯把人放开,仔细检查缪仓脸上的伤,又认真巡视其他裸露在外的皮肤。
已经差不多缓过来的缪仓抬抬手示意:“只有胳膊,和下巴,被攥了一下,没事的。”
江平野也看到了他小臂上的一圈痕迹,在冷白肤色上分外显眼,手掌握上去盖住,只恨刚刚那一脚踢得不够狠。
摸过缪仓湿润的眼尾,他没再提刚刚的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药盒:“先吃半片应急的药,我们现在就回家。”
缪仓没有拒绝,接过药片的手仍在发抖,江平野喂水时甚至呛了一下,显然并不像他说的那样平静。
江平野想回KTV里要一些冰块儿,但缪仓眼里还带着比刚才更甚的惶然,指尖紧攥着他的衣角。
强撑出来的坚硬外壳在熟悉的人面前慢慢溶解,露出了里面还未痊愈的嫩疤。
拉过安全带扣上,放平椅背,江平野轻轻放下缪仓,伸手虚虚盖在他的眼睛上:“睡一会儿,马上就到家了。”
市中心的晚高峰,江平野右手搭着缪仓的手腕,尽量保持匀速地稳稳开着车。
药效或是氛围的缘故,缪仓的呼吸声终于逐渐平稳,眼皮下也不再滚动。
在一个红灯前缓缓刹车,江平野数过指尖下的脉搏后,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离开了缪仓的手腕。
手机调成静音,带上耳机,他点开和范启昕的聊天框。
[顾酩回去了吗?]
范启昕回得很快,声音乐不可支:“没啊,李溯喝醉了,正被抱着头蹂躏呢。”
[视频].
“艹,笑死我了!”
“你走的时候应该多点几瓶酒的,这样李溯说不定会直接把顾酩的头塞进裤裆哈哈哈哈!”
江平野一脸冷漠。
多点个屁,再点几瓶你们都特么自己塞自己裤裆吧。
压下心里因别人而产生的躁意,他让范启昕帮忙解救一下顾酩,顺便给自己回个句号。
屏幕顶端很快蹦出了新的聊天框。
顾酩头像闪了两下,问他怎么了。
[麻烦你行使一下公司老总的权力,查一下于慕阳在哪个包厢,加个黑名单把他扔出去,能顺便让你家KTV保安踹两脚就更好了。]
“怎么啦!”
李溯的语音带着酒意发过来,但脑子依旧灵活。
“于慕阳那个逼也在这儿?艹!缪仓是不是碰上他了?”
[嗯,我着急带缪仓回家,不知道他特么还在不在,顾酩你帮我查一下。]
简简单单一个“好”字回过来。
绿灯同时亮起,江平野转头检查过缪仓的状况,确认他仍浅眠着,才缓缓启动车子……
将车停在地下车库,外灯熄灭,昏暗的空间里,只有江平野和缪仓这一隅亮着暖光。
发动机声音停下,看着缪仓微皱的眉,江平野到底还是决定把小缪斯抱回更舒服的卧室再让他睡。
尽管已经放轻了动作,缪仓却仍在被抱离座椅的一刻浑身一震醒了过来。
梦里的晦暗冷意在睁眼看到江平野的瞬间退去。
药效带来的困顿依旧在持续,缪仓有些迷糊,软趴趴拽了下江平野的衣领,想下去自己走。
江平野拍了拍他落在小缪斯背部的手,柔声道:“乖点儿,你下来站一会儿,上去又该睡不着了,听话闭眼。”
被蛊惑一般,缪仓混沌闭上了眼。
电梯顶部的光影透过眼皮,在脑海里落下浅淡的银色,彻底驱散了方才模糊不清的梦境,让他重又陷进了被熟悉薄荷味道包围的安然中。
轻微的滑轮运行声停下,光影消失一瞬又迷蒙亮起,而后,是江平野比平时稍快些的脚步落在木地板上的声音。
几十秒后,缪仓在恍惚中被放到了自己床上。
他刚要睁眼起身,就又被薄荷味的来源用手覆在眼上,轻轻按住了。
“等一下。”
江平野遥控着卧室大灯关掉,又打开床头灯调至最暗的光线,这才将缪仓放开。
“还困着吗?”他从床头柜里拿出小药箱。
光线实在太暗,缪仓甚至分辨不清面前人脸上的线条。
方才的几分清醒已经在熟悉的气味中被完全含糊,半睡半醒间,他感觉自己连睁开眼睛都很费力。
扫开落在睫毛上的额发,江平野似揉似蹭地摸过缪仓的额头,音调低到了像是耳语:“困就睡,我去拿毛巾擦一下,然后擦药。”
攥着衣角的指尖松开,缪仓眼睛半垂着,模糊露出个笑意。
江平野一直紧着的心脏终于放松,虚拂过指腹处挨着的睫毛,去卫生间拧了热毛巾。
暖热的蒸汽水意轻柔地扑在脸上,缪仓脑中的睡意加深,仍强撑着嘟囔了一句:“衣服……”
“衣服没关系,等你睡沉了再换。”
缪仓的单线程大脑已经无法理解“睡沉了怎么换衣服”这个问题,甚至因为太过信赖江平野,脑回路自动合理化,只应了一个单字,就在融融暖意中再次合上了眼。
注意到小缪斯更轻缓的呼吸,江平野的动作也跟着变得更加柔和。
简单擦过裸露在外的皮肤,他先从药箱里拿了消肿的红花油出来。
倾倒在手心的一刻,略微刺鼻的味道漫延,床上的人无意识轻嗅了下,蹙着眉稍稍偏头。
江平野单手打开床头的糖罐放在缪仓枕边,这才托着他的右手小臂,十分谨慎地按揉了上去。
下巴上的红痕也已经比他刚刚注意到时显眼了很多,但红花油不能再涂。
他擦净手上的药水,先去厨房煮了两个鸡蛋,又去卫生间重新拧了热毛巾,小心敷在缪仓脸侧。
五分钟后,又换上了两个白生生的水煮蛋。
手机屏幕亮起,是范启昕发过来的视频版某人后续。
他回了一句谢,又单敲了顾酩道谢,回说下次他请客。
心头压着的火气勉强散去大半,他小心直起腰,从半跪调整成侧坐在床边。
鸡蛋滚过缪仓两颊至下颌,先前的红痕已经变成了青肿,在昏黄灯影下显得分外可怜。
江平野伸指轻轻戳了一下,软软按出一个凹陷。
“是不是又长胖一点儿了?”他低声喃喃,“明天再称一下……”
大约是察觉到了别人对自己好不容易长出的一些脸颊肉的觊觎,躺着的人无意识缩了缩脖子,江平野立时收回手,重又换上温热的鸡蛋。
床头的手机屏幕再次亮起,范启昕的头像出现在屏幕正中,显示他发了一张图片过来。
江平野点进聊天框的同时,对面的文字信息也显示出来。
[你这眼神,太过于明晃晃了。]
江平野点开大图,不由笑了。
照片应该是在104包间的大窗户外拍的,照进了缪仓的侧颜,和江平野微垂的正脸。
一如范启昕的看图说话,他的眼神里,无论是热切的喜欢,还是其他,都太过于明显了。
然而小缪斯不通人事,再加上用药的缘故,估计缪仓现在的情感……比他还要迟钝。
江平野早已经认识到了这一点,且抱着十二万分的耐心。
挑了下眉回复。
[所以呢?你们不都早看出来了吗。]
范启昕发过来一个翻白眼的表情包。
[本大爷日行一善,告诉你条好消息。]
[你……大概、也许、可能、似乎、好像……]
[并不是没有希望。]
紧跟着,又一张图片发了过来。
再次点开,江平野却没有方才那么镇定了。
图片里两人的姿势与上一张相同,只是更换了拍摄角度,从他看着缪仓,变成了缪仓看着他。
热烈少了许多,但少年人的欢喜,和浅浅的、尚不十分明朗的羞涩,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心里莫名多了几丝甜味,像是缪仓枕边的糖分做了布朗运动,一点点渗进了他十二万分的耐心里,将裹挟在其中紧绷的弹簧润滑调和。
长长舒出一口气,江平野悠然笑了下,保存原图,正要让人把底片删掉,对面又发了消息。
[到时候你俩可以用这两张照片官宣,本摄影师这角度、灯光、氛围,没得说!]
轻嗤一声,他到底没对今天刚帮他踹了别人两脚的兄弟太冷漠,在输入框最前方新添了两个字。
[谢了,底片给我删掉。]
而后看向床上已经进入深睡眠的人,喃喃:“这下,我给你换衣服就更心安理得了。”
第二天缪仓自然醒的时候,因为昨晚用药仍混沌着的大脑还未完全清明,就又被十分钟进来检查一次的江平野揉着头拐下了床。
他恍惚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但血液向吸收糖分的肠胃涌去,更想不起到底遗忘什么了。
约的复诊时间本来在假期最后一天,但江平野一早就给林清语打了电话,得知她仍在市内后,就将时间改在了今早,顺嘴把前一晚发生的事秃噜了个干净。
监护人赶到即时,给予心理安慰即时,用药即时,正规心理治疗即时。
这场闹剧,达成了最终只有于慕阳受伤的结果,也许,还有于霆升……
收假的第一天就开始下雨,缪仓上完课看看时间,江教授的专业课刚刚开始,江平野也要在一个多小时后才能下班。
因为前几天自己轻而易举就被于慕阳抓住了手臂,且第二天又染上了感冒,致使监护人决定将健身房锻炼提上日程。
到今天感冒已经好的七七八八,江平野立刻提出,中午先去健身房适应一下。
缪仓揉了揉手臂上已经浅淡到几乎看不出的痕迹,十分想反驳,感冒应该只是应激性的,然而这样也只是使锻炼的理由回归第一条……
反正已经无法逃避,干脆顶着伞慢悠悠往办公室走去,打算把画的图最后修一下提交,然后坦然接受自己的命运。
初秋的雨细微,潮乎乎飘着,往教职工楼的路上没什么人,早上出门时,江平野给他鞋上又套了一层雨鞋套,有了防护,缪仓见一个水坑踩一个,难得露出些年少玩心。
又一小摊水花被踩开,耳边模糊传来一些声音,他停在原地环视一圈,眼睛忽地一亮,在道旁树下的灌木丛里看到了一抹灰黑。
学校的流浪猫分散各地,割据为王,但为了不沾上猫毛,缪仓从没靠近撸过,只定期往校流浪猫协会捐猫粮罐头。
眼下这一只,是他没见过的!也是协会地图上没有的!
我发现了一只新猫猫~还更新了地图~
缪仓杏眼弯弯,小心将伞放在了地上,一边盯着还没退回去的狸花猫,一边拉开挎包,拿出里面常备的猫条。
“猫猫,”他撕开猫条下蹲,一小步一小步蹭了过去,“吃猫条吗?特别好吃。”
大概是身上同类的气息传了过去,狸花猫的眼神从警惕变成了好奇。
然后嗅了嗅挨到近前的猫条,毫不犹豫舔了上去。
“好乖。”
缪仓克制着想要上手的心,紧紧捏着猫条尾部往上卷,又拿出手机拍了猫和周围环境发给协会。
低头的一瞬,狸花猫微微下垂的腹部在他眼前闪过,他忙又回看过去,自言自语地喃喃:“怀小猫了啊,怪不得跑进学校……那就不能只是更新地图了。”
消息很快得到了回复,缪仓又花费两根猫条等了十五分钟后,协会带着一个十分宽敞的猫包赶了过来。
交接顺利,沟通流畅,他把包里剩余的猫条都给了带猫出去检查的人,目送着猫包走远。
心情荡上了另一个明朗高度,下一个小水坑溅出来的水花都比之前的更开心了。
办公室里有简单的洗漱用品,缪仓拆了个新毛巾,搭在头发上随意擦着。
等头发完全擦干,图也修好了。
伸伸懒腰,活动活动肩膀,他倚在桌角按下提交。
大功告成~~
外面的雨声大了些,缪仓将窗户关严,目光扫过隔壁画室的玻璃门。
移开……又返回。
专业不同的缘故,开学后,江平野进这间画室的次数比缪仓只多不少,比之他自己进家里画室的次数,也只多不少。
随江老师突破瓶颈期后的新作……
会在这里吗?
找?不找?
缪仓在心里揪完了一朵七瓣丁香花。
我只是去整理一下,以防里面……随江老师的画,受潮。
空调调成抽湿,干燥剂摆在角落,缪仓开始了光明正大地“整理”工作。
然而,或堆积、或遮盖的画全部整理出来,虽说的确有不少江平野的新画旧画,但打眼儿看过去,都并没有达到随江老师的前巅峰状态。
甚至新画,还不如旧画。
线条简单,色彩单一,虽然也挺好看,但跟以往的风格实在差太多。
翻着翻着,缪仓甚至开始怀疑自己,难道是因为他作为半个非专业同行,不会欣赏油画?
不想在画主人来后暴露情绪,缪仓收了偷看的心思,认定江平野一定画得少而精,那幅画肯定在家里画室。
点点头表示强调,他摒除杂念,认真开始按照时间顺序,将杂乱堆积的画纸画布分类整理。
一幅幅排下来,从三年前的以前,排至近三年。
渐渐的,却出现了一些……缪仓眼熟的画,甚至不仅仅是眼熟。
他拿出手机,点进特关,翻着照片一张张核对时间,眉头皱得越来越紧,眼尾都开始发红。
玻璃门打开,江平野刚探头进去,还没来得及叫人,他就收获了一只眼眶泛红,目光里都润着水意的缪斯。
紧走几步慌乱上前,他半跪在地上擦过缪仓眼角的泪:“怎么了?等我等着急了?做噩梦了?不想去健身房就不去了,我买了设备在家里锻炼?”
吸吸鼻子,缪仓举起手机和一沓画纸,带着浓重鼻音和委屈歉意哽咽道:“江平野,你的画,被抄袭了。”
江平野:“……”
江平野深吸了一口气:“…………”擦眼泪的手都开始瑟缩了。
他是不是说过,再也不会骗缪仓之类的话,现在收回还来得及吗?
“没……没被抄袭。”
江平野组织不出该说什么,只不断重复着这句话,拿着毛巾一角,好不容易把小缪斯不断往外涌出的眼泪擦干,却仍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擤……擤个鼻涕?”
他用毛巾往缪仓红到有些透明的鼻尖上一挤,缪仓的抽噎登时顿住,愣愣地看着他。
哭得发懵的大脑得到片刻清明,方才一直在耳边被重复的一句话终于入了脑。
没被抄袭?
江平野不是会吃亏的人,况且抄袭对象还是他一说起来就开嘲讽的长脖子瓶。
没有被抄袭,但画布上的日期和微博插画发表日期相差总不过一两天……
只能说明……
“你,你是……”
江平野讪讪把毛巾拿了下来,咬着后槽牙艰难应道:“对……我就是,那个什么,长脖子瓶。”
“哎,不是……缪仓?”
“缪仓啊,我真不是故意……也不是,我一开始是……不好意思承认,到后来更不好认了。”
“行行行,我一开始是觉得挺好玩儿的,但后来我是真不知道该怎么认了。”
“我错了,我真错了。”
“我保证,就只有这件事了,再没别的你不知道的事情,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