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炁没抬头:“什么?”
“同性恋,师生恋,出轨,还不够多吗?”
学生作品不需要经过审核,也不上线,因此不少学生什么禁忌就拍什么。全炁小组的作品其实很简单,一个男大学生喜欢上了授课的男老师,老师有一个稳定交往的女朋友。师生之间产生了情愫,老师精神上出轨。最终师生没有走到一起。许多年后学生结婚,邀请了老师吃喜酒。生活平淡而绵长。
全炁眼型狭长,只要不是笑着就给人一种冷感。他刻意弯起眼眸说:“那你好好演,剧本写得挺认真的。”
虽然是一群学生,但专业水平不亚于执业者。原本定了其中一间课室拍戏,但门没有按照预先定下的时间开放给学生。没有人慌张,全炁在几秒内便定下来由他去联系管钥匙的保安,其他人在原地对拍摄作最后一遍的确认。灯光师、摄影师和导演商量著等会儿器材的摆放位置和角度,还有搬运的顺序,尽量避免拍摄场地不流通。负责化妆的在确认演员的造型,确认完了便着手处理下一场戏要用的化妆品。这群小青年的身上似乎散发著经由梦想浸淫而产生的光芒,刺得余有年差点张不开眼睛。
演男一的是之前那个小卷毛。他把长发剪短了,弄了一个安分的学生造型。“余哥,我第一次演戏,有点儿紧张,等等你带带我。”小卷毛的五指插进发堆里瞬间不见了,越看越像一只大型的贵宾犬。兔牙也跑过来求救,余有年可不敢当两人的老师,三个主演凑到一起密密对戏。
全炁带着保安回来的时候,恰巧听见兔牙握著双拳对余有年说:“我的第一次就交给你了!”
这剧本里没有吻戏更没有床戏,全炁舔了舔牙槽问:“什么‘第一次’?”
“拍戏啊!”兔牙说:“噢!还有追星!”
这回轮到余有年不明白了,“追星?”
“是啊!”兔牙害羞地退开两步向余有年鞠躬,“我是你的粉丝!”
余有年瞪大眼睛失笑,腰侧蓦地被掐了一下。
“先拍摄吧,时间晚了。”
全炁的话引开了大家的注意,谁也没看见他把余有年推进课室时掐了对方的腰一把。
拍摄时间原本就安排得比较紧,场地的突发情况导致时间更加紧张了。幸好前几幕戏拍得十分顺利,大大缩减了原本的时间预算。
这令兔牙不满意了,忙问导演:“刚我跟余哥牵手的戏不太自然吧?要不要再来一条?”
两秒前余有年一出镜就说好热,自然地松开了跟兔牙相牵的手,兔牙想多留恋一秒都不行。
导演卷起剧本敲了一下兔牙的头,“你专业一点,别浪费大家的时间。”
余有年默默往拿着小风扇的全炁身边靠,嘴上说热。全炁递给他小风扇后又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兔牙没放弃,鼻子朝天一脸小人得志地说:“不怕!我跟余哥还有抱抱的戏!”
余有年低声叹道:“原来线下粉丝是这个样子的啊……”
“噗嗤”,全炁笑了。
“还是我们琪琪好,够专业又懂分寸。”
余有年说完看了全炁一眼,果然一番好话就压下了那人不意察觉的别扭劲儿。但光压是不够的,还得解。
午饭的时候余有年用五分钟治好脏腑,然后就不见人影了。兔牙想找他要个签名找了一圈都没找著,绕回小组成员身边时发现全炁手上多了一串冰糖葫芦。
“欸怎么会有这个?”
全炁说:“买的。”
“哪里有卖啊?饭堂吗?我也想吃。”
全炁看着身边那个高高瘦瘦,被小卷毛拉着对戏的身影说:“不知道。”
午饭过后学校里的人流动起来,由于时常有学生拍片,其他人都习以为常没有留步围观。不过经过全炁身边都会多看两眼,毕竟是已经出道的学生。全炁倒是没感觉,全神贯注工作,余有年瞅著那张并非刻意板起来的脸,觉得有点可爱。
基本上余有年全身上下没有一点人民教师的气质,他的学历全炁是知道的,他没问全炁怎么没替他婉拒这次的邀约。余有年只好硬著头皮,回想久远的学生时代,老师的模样。在学校里他不皮,最多被老师点名批评上课睡觉。学习成绩中下游,不受老师关爱,也没被针对欺负。回想到最后他一张老师的脸都记不起来。越演他心越虚,嘀咕著还不如找他演学生。起码他可以看着路过的学生学,学那种没被磨难过的不知天高地厚,学那种不曾自我否定的自信,还学那种满腹理据的书生气。
拍戏的时候只要不是等戏,时间就会过得很快。在校园的部分总算在天黑之前赶完了。余有年看着大伙收拾器材,问:“这些东西都很贵吧?”
负责掌镜的女生涛涛不绝地一件一件指出器材名称和型号,最后才说价钱。
“我要是偷了它们,就发大财了?”
一群小青年被余有年的话逗笑了。夕阳下一梱梱小葱挺拔张扬,似乎没有经历过风吹雨打,也没见过大雪冰雹。
全炁走来挡住了余有年的视线,“怎么了?”
全炁的声音很轻,只有余有年能听见。
“器材都是你们的吗?”
“有些是,有些问学校借的。”
余有年将手搁在全炁的脑袋上,“真好,有钱,有热爱的事情,还有可以追梦的地方。”
全炁仰著脸问:“你呢?梦想是什么?”
余有年收回手说:“好像除了开夹娃娃店就没有了,不像你们那么宏大,光鲜亮丽。”
全炁回头看了看同学,眼里的光随下山的太阳暗淡了一些。“扛摄影机的李丽芬是跑去地盘打工才买下的相机,跟你搭戏的许强找了文书的实习工作。其实我们毕业了跟失业差不多,我还可以演戏,但做幕后的同学会挺艰难的。很多师兄师姐都跑去做传销或是别的工作,留在行业里的人很少。”全炁尽管黑了些但对比起普通人还是显白,在昏暗的环境下一张脸总比别人亮一些。“大家都是趁还有机会挥撒一腔热血的时候拼一拼。”
校园里的路灯同时亮起,学生路过在讨论晚饭去哪个食堂抢什么菜,正享受着短暂的无忧无虑。
余有年又说:“真好,比我当初好。”全炁握住余有年的手腕,听见他说:“我稀里糊涂就把自己的路给断送了,要是我再早一点明白过来就好了。”
“现在也不晚。”全炁仿佛除了握紧余有年的手腕就什么也做不了。
太阳还是下山了,把大地留给了黑暗。余有年喜欢夜里,可以假装看不见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今年冷得比较早,比去年提前一个月,街上大部分的人换上了长袖,只有少部分扛冷的坚持穿夏装。街道上放眼望去,一时间不能靠人的穿着打扮来分辨此时的天气。以为还热着呢,那个穿短袖的旁边站着个穿薄毛衣的;以为该冷了,那个穿着薄羽绒服的人身边经过一个穿短裤凉鞋的。
除了人的装扮会变,餐厅也会改头换脸。有些早餐店把凉拌面换成热汤面,路过的时候总能听见大家吸食面条,暖和身体后自然而然发出的感叹。接着是吸鼻水擤鼻涕的声响,换季鼻炎发作的,感冒的,此起彼伏。
如果人的情绪不适也像一场简单的感冒就好了,顶多熬一个星期就能痊愈,不太费力气也不太费心机。余有年别的不厉害,遇到无法掌控的情况时,他最大的防范机制──退避,那是发挥得淋漓尽致。余有年确实想装瞎,瞎了就看不见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但无奈装不了多久便宣告失败。临近期末,全炁一天好几个短信问他要不要去看学院的作品展,就差掀开他装瞎而阖上的眼皮往里照手电筒,给他一个以毒攻毒的治疗方法。
学院的作品展有弄海报和网上公告,每年来看的人都不少,校内的校外的,都想一睹未来影视界栋梁的光彩。余有年准时到学校,自己摸到播放厅。目光所及的地方座无虚席,余有年咋舌,赶紧看了看手机里全炁发来的短信,按照上面的指示找到全炁早早来占好的座位。他一坐下就被塞进一杯热可可,不是温的不是凉的,是热的。余有年刚想问全炁一早来占位置怎么纸杯饮料还是热的,便看见那人脱下现在穿不太适合的羽绒外套,额头上还有点细汗。
“傻啊你,不是有保温瓶吗?”余有年喝一口,烫嘴,忙吐舌头。全炁拿过杯子给他吹凉。余有年想要回来自己吹,却被躲开。全炁指了指前方的大屏幕:“开始了。”
全炁所在的学院除了有导演系,还有摄影系、文学系、表演系等等,这次的作品展囊括了好些学系。学校着重学生的全向发展,每个系都得拍作品,得明白现实创作环境是怎么一回事。例如主修剧本创作的,得明白剧本实体化后会遇到什么问题,并非压制学生的天马行空,而是让学生在发挥创意的同时注意一定程度的现实条件,毕竟真实的行业情况问题百出。
余有年在经过几个月的特训后,对影片的触觉提高了不少。每个作品都会标出学生的学系,不同学系拍出来的作品各有特色。例如文学系的作品,剧情相对通顺,角色比较立体饱满,但画面呈现的感觉不够到位;摄影系的画面呈现极具艺术感,每一帧都像在看画廊里的艺术品,但相对地,作品要表达的意思稍微模糊不清;轮到全炁所在的导演系,算是各方面都折中且融合呈现的水准,有一两个作品充满个人特色,到了分不出好坏的程度。
每个作品播放结束后,会请小组的代表上台分享创作的想法和经历,底下的同学或观众会提问,是一个非常交互式的作品展。有些作品余有年会有困惑的地方,当他听到台上的小组代表解说作品后明白过来。像是有一个科幻作品,讲未来的人们无法生育,孩子都是由中央分配,像抽车牌号一样抽回来。余有年不明白那些孩子是哪里来的,代表说剧本上原本有写,设定的科技背景已经达到有人工子宫的水平,可是现实拍摄中他们组里能做好三维建模的人基本上没有,在特效上无法做出想要的场景,然而做实体道具同样十分困难,加上课业时间太紧张没办法再纠结下去,他们干脆就削弱了孩子从哪里来这部分的铺垫。
余有年跟全炁讲悄悄话:“那他们还挺厉害的,在短时间内做这么多决定,而且作品呈现出来这个孩子的出处其实也不太重要,因为不是重点。”
全炁认同余有年的观点,说:“而且学生作品很少拍科幻类型的,软科幻还稍微轻松一点,硬科幻就真的太难拍了,他们挺敢尝试的。”
二三十个作品,全炁小组的排在中间,很快就到了。屏幕上一边播,全炁一边细细给余有年说自己在作品里参与的部分。余有年戏都演完了这会儿才问:“怎么你不演?”全炁说:“其他组员想表演一下,我就负责幕后了。写分镜和画分镜也挺有趣的。还记得希区柯克吗?《后窗》的导演。他的电影能完全按照设计好的分镜来拍,很厉害。”
“一般是很难做到吗?”余有年不清楚。
全炁点了点头:“实际拍摄情况有很多不稳定因素。也不是所有制作团队都能仔细做好分镜工作,工作量确实是很大,但如果不做好这一步,到后期制作,成品出来,可能会跟原本设想的出入比较大。不是所有导演的前后期掌控能力都强。”
画面播到小卷毛演的学生向余有年演的教师表白,在一个看起来像是学校但又找不出来是哪里的地方。台下的观众小声地议论著,尽管前面已经出现过同性题材的作品,但大家还是忍不住惊叹。片子里老师被表白后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安静地送自己的学生回家。这一幕在一条特别长的林荫路上取景。水泥道上没有多余的路人,学生推著自行车,老师背着斜跨包,两人走得特别慢,虽然没有任何对话和肢体接触,但整体呈现出两人十分享受此刻,甚至不想结束的心情。
全炁靠到余有年肩膀处带着雀跃说:“这一幕是我最期待的,画分镜的时候脑子里就是这画面,百分之一百地呈现了我的所有设想。”他不自觉地握住余有年的手臂又凑近了几分:“在拍摄的时候路上还是有人的,你们在前面走着,后面有个小朋友突然冲过来差点入镜,我及时把他抱走。他妈妈不清楚我们是在拍摄,以为我要拐带她的孩子,差点报警把我抓走。”全炁的语气比平时生动不少,不用去看脸也知道他此时讲得眉飞色舞,像一尊活过来的雕像。
“原来还有这一段。”余有年忍不住抬手,顺着声音的方向掐了掐全炁的脸:“怎么,你这张脸还有没打开的市场吗?”
全炁听见余有年说话才发现两人的距离十分近。余有年没退开,手上还掐着他的脸,他便也不挪动。随着影片的播放,他还讲了一些没拍出预想效果的分镜,声音里多了几分遗憾。
之后的一些作品有难理解的也有容易看懂的,余有年都一一看下来,除了中途休息时间去过洗手间,其它时候都在当一名合格的观众。全炁偷偷打量身旁的人,从一开始的坐立不安,到后来轻松自如地和对方交换感想。
最后一个作品滚动片尾字幕时,全炁问余有年:“现在还会很抗拒吗?”
“嗯?”
全炁指了指整个播放厅。
他们坐的位置很偏僻,观赏效果颇差,但胜在够隐蔽,可以讲悄悄话,就算中途离场也不易被察觉。如果是全炁自己来看一定不会选这个位置。
热可可的空杯子在中途休息时扔了,余有年没杯子把玩就捏起了背包的肩带。“没那么难受了。”
屏幕布反射的光照得全炁的眼睛一闪一闪。“那我们慢慢来。”
余有年转过头去看全炁,无奈地笑了:“我是参加了什么改造计划吗?”
“不是改造,是想让你看到自己好的那一面。”
在余有年的印象里全炁没撒过谎,就算是入戏太深躺浴缸里也没有骗人说自己去旅行了。要么不说,要么只讲真话。
余有年问了一个离题的问题:“你那封遗书里有提到我吗?”
全炁的表情像被卡在树中间,头上是想摘下来的果实,底下有只饥饿的黑熊守着。
“你的是单独一封。”
这特殊待遇令余有年高兴半秒才反应过来不该高兴。
“我想看。”
“烧了。”
全炁撇过头又忍不住偷偷拿眼瞧余有年。就像先前那一番话,全炁说烧了,余有年便相信是烧了。
作品播放完毕,在灯亮起来之前余有年问:“如果看到自己的那一面会令自己难过呢?还要看吗?”
全炁在亮堂的灯光下沉默了一会儿,睫毛耸动。厅内响起分享影片的谈话声,音量有分寸,没有打扰到别的陷入沉思的人。
“现在想起小时候那些你不愿意做的事情你还会难过吗?”全炁问。
余有年捏著肩带,眼珠翻转半圈才摇了摇头。
全炁笑得轻柔却踏实:“情绪维持不了多长时间,难过的最后也会变得没那么难过,所以我们还是试一试吧。”
这个人数起到了一定程度的安心作用。余有年揉了揉全炁的脑袋,然后轻轻地拍了三下。
“好。”
--------------------
这一章有些闷了,不过,年年被琪琪捂热啦
文化传统这些东西要改变起来,花的时间大概是以百年甚至千年为单位的。就像中国人过年,农历新年总比阳历新年要令人重视得多。元旦顶多是聚一起倒数,看个跨年节目或者烟花汇演就迎接新的一年,但春节可得提前做好些功夫才能送旧迎新。
余有年特别爱过春节。到爷爷奶奶家住的第一个春节,老人教他包饺子,还跟他说饺子里塞硬币的含意。这些余添和何文都没说过因为他俩不过春节,不过春节就意味着不用发红包出去。余有年第一次收红包是学完包饺子后爷爷奶奶给的。他拿着红包不撒手,嘴里塞满了饺子,奶奶拿筷子敲他的头让他别吃那么急,敲完在盘里挑了一只快要撑破皮的饺子扔到余有年碗里。余有年吃着吃着,咬到了第一枚硬币,高兴得捏著小铁饼跑到阳台朝天空许愿。后来他发现全桌子就他一个人吃到一枚硬币。从那一年起,余有年便承包起过年包饺子的任务。他还记得第二年爷爷奶奶把食材堆到他面前让他掌勺时,奶奶对他说的话:“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教你包饺子。”余有年用那时候还很小的一双手,捏出一只只丑到奶奶追着他打的饺子。
余有年往常不怎么办年货,爷爷奶奶不怎么吃,他自己也少吃,每次买点红瓜子,红色包装的糖果就算了。今年余有年在超市逛了三圈还没决定好要买什么,一会儿拿起一包薯片,一会儿拿起一袋芝麻酥,转过头又把东西全放回原处。
手机收到一条短信:“大概下午三点多到。”
两秒后又收到一条:“想吃大餐,可以吗?”
余有年灵光乍现,随手抓过一个年货大礼盒便结帐离开超市,转战菜市场。
新年前后的菜价是两个样,有些菜贩子还不一定开门做生意,一般过年大家都提前买好屯好菜。余有年逛了几圈,最后买了一点点肉,海鲜,和大量蔬菜,红的胡萝卜,绿的芹菜、菠菜、韭菜,还有好些菇。回到家储存好食材,余有年十分满意自己的准备工作。
年三十余有年还是在爷爷奶奶家过的,睡一晚上。按照往年他会呆到初一晚上吃完晚饭再走,但今年的初一早上他吃过早饭就返程了。离开前他依稀听到老人在谈论:“这小子是不是又闯祸干坏事了?”“不会吧。”“那他去年年三十半夜出门,今天又一早走人,是干啥?”“哎哟,你想让他留下来就直说嘛,搞得神经兮兮的……”“去你的!那小东西爱滚哪儿滚哪儿去!”
小东西滚回了自己家。前前后后把家里又打扫了一遍,然后把叠叠乐、拼图、乐高,还有一些玩具放到客厅茶几底下。这些都是前些天买的。
下午三点多,一阵门铃把午睡中的余有年叫醒。门外站着一个提着大包小包的全炁,余有年目测了一下,未来一周不吃正餐光吃这些糖果甜酥也可以过活。
“你不用串门吗?初一就找我。”
余有年把人迎进门安顿在沙发上。全炁的礼仪一如既往地好,即使对房子好奇也只是拿眼睛打量,屁股贴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都拜过年了。”
“这么快?”
“二十分钟一家。”
余有年被气笑了,“你当赶通告呢。”
全炁的薄唇翘起,露出小巧的牙齿。余有年见那人的眼珠子没停下来过地转动,便随手挥了挥:“想看就看吧。”
余有年买的这套房子一室一厅,装修时劈了个小饭厅出来,挨着开放式厨房;房间有个不小的飘窗,上面放著一个养仓鼠的笼子,全炁一眼就看到了。仓鼠没有起名字,全炁之前问过余有年为什么,余有年说:“起名字是想它成精吗?”
全炁跑到客厅从大包小包里掏出一个小袋子回到房间里,“这些是给它的零食和玩具。”
余有年把在睡觉的仓鼠提溜出来,放到全炁的掌心上,“来,看看你的琪琪爸爸。”
被打扰休息的仓鼠张嘴就咬了全炁的手指一口,然后团起来打算继续睡。余有年吓得把毛团捏起来,查看全炁的手指。幸好咬得不重,嫩白的手指上只是红了一个小点。
“行啊你啊,供你吃供你住你就只学会咬人了?”余有年说著打开窗户把拎着仓鼠的手伸出去,毛团脚不着地拼命蹬著短腿。全炁怕有闪失,连忙双手包裹住仓鼠往屋里带:“仓鼠本来脾性就比较暴躁,别吓它。”
仓鼠在全炁合手拢起来的人肉城堡里只露出个脑袋,龇起牙的模样怎么看怎么都不值得可怜。余有年伸手戳它的脑袋:“行,看在你爸的份上今天先不加菜。”
明明不想宠物成精的人,跟宠物沟通起来全是人类的方式。全炁在一旁笑没了眼。
“今天大餐吃什么?”
被问到这个,余有年拉人到厨房指著那堆满地板一角的蔬菜:“饺子宴。”
全炁的眼睛圆滚滚的:“你包?”
余有年故作高深地摇摇头:“是我们一起包。”
全炁手上的仓鼠睡得香甜,比肉包子还小的身体一起一伏。“我……我不会做饭……”
余有年并不惊奇:“所以请您今天手下留情。”
包饺子如果不追求好看,把皮捏合了不露馅就行了,比较麻烦的是前期做馅料的准备,食材都得切丁切碎。余有年给全炁试范了一遍怎么给芹菜摘出比较难入口的纤维,全炁特别认真地照做,眼睛盯得快成斗鸡眼,余有年笑得合不拢嘴。他去把少量猪肉剁成泥。全炁提着一筐摘好的芹菜找过来时,他挥舞著菜刀夸赞道:“真棒!”把全炁吓得倒退两步。
之后余有年又教全炁怎么洗韭菜和菠菜。全炁看着一堆绿意盎然的食材问:“怎么蔬菜这么多?”
余有年把一袋子鲜虾倒到水槽里:“你不是喜欢吃蔬菜嘛。”
余有年今天穿了一件毛绒绒的连帽衣,帽子里探出一只仓鼠脑袋,是全炁趁仓鼠还在睡觉的时候放进去的。这会儿毛团醒了,跟全炁大眼瞪小眼。全炁用目光描绘余有年的背影,难掩笑意地把毛团提出来放回笼子里。
余有年知道全炁没怎么使过刀子,因此在教对方切菜时格外紧张。“对,就是这样。不一样长短没关系,反正吃到肚子里都一样,注意别切到手。手指缩进去。刀柄别握这么浅。慢慢来,时间还早。”余有年如是唠叨了将近半小时才放心让全炁把剩下的蔬菜都切了。提前几个小时开始准备包饺子是对的,再晚了晚饭就得变成夜宵了。
余有年手脚极快地用牙签给虾子剔肠线。虾子湿滑软弹,他一个不小心被牙签的尖角戳进了手指里,移开牙签后血珠跟着跑出来。全炁听见他吃痛的声响即时转头,把菜刀搁在砧板上。余有年抹掉血珠正准备继续处理虾子,受伤的手被全炁捞走细细查看。
“创可贴呢?”
“哎哟一个针眼那么小的伤口不用啦。”
全炁抬起头看余有年,眉毛拧得层峦叠嶂:“有细菌,得处理好。”接着不由分说地按著余有年的手去冲水。余有年挣扎了两下,听见全炁用比刚认识时更加低沉的声音说:“你不贴创可贴我就不吃饺子。”
一个原本一推就倒的雪娃娃什么时候这么硬气了?
余有年哎哎地应着,被人押去找药水胶布,没想到一盒只用了一块的药水胶布早过期了。饺子的准备工作不得不暂停,余有年又被押著到楼下的药店买药水胶布和处理伤口的消毒用品。
全炁在店门口给余有年处理好伤口后说:“你教我怎么处理虾子吧,你的手别碰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