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昀离笑得温柔,“小鱼儿。”
连未愉眯起眼,眼中甚是精明,他似乎在笑着,未等傅昀离开口,却是一把按住了他的脖颈,微微仰起头凑身前去。
傅昀离唇上却是一软。
不同于方才如野兽一般的撕咬,此时两人姿势暧昧,谁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悸动,可从彼此气息纠缠来看,哪里会比方才平和?
床幔不知何时垂落,半遮掩着那两人的身影,反而将一切都衬托得更加涩气。
然而连未榆却不甘如此。
他伸手摸了摸傅昀离的脸,炙热的温度让傅昀离有些失神,却让他得了机会,重新夺回了领地。
不知多久,连未榆重新枕回傅昀离手臂上,那人也随之而来,几乎只用气息缓缓开了口,“什么时候记起来的?”
连未榆心想或许是小世界设定问题,不然每次傅昀离在耳边说话时,总能轻易勾了他的深思,叫他有些没出息地想要做点什么。
但饶是再心猿意马,此时的他也能压下那股乱想,“记得不多,只知我并非是这世间的人。”
傅昀离似乎没有感觉到意外,“我应该与你差不多,但能觉得有人在操控这世界走向。”
连未榆挑眉,别有深意,“我当以为你全部记起,才会专程设局。”
即便没了记忆,但原身多年的戒备丝毫不曾褪去,从他们睁眼落入这个世界开始就有了设想,自然无时无刻都在探究世间的变化。
本来按照两人之间的仇恨,他们应该至死纠缠,然而傅昀离却突然以性命作为交易,特意换来了两人和睦相处。
而连未榆也没有拒绝,反而还放下了仇恨,和仇人岁月静好,如若这是个真实世界,那么他们可以装作不知,就此过上一生。
但很明显,这并非是别的人所想要的结果,便让对方摸不透,坐立不安,自然就会想要暗中推波助澜。
于是便有了人魔两族的冲突,傅昀离顺势接下,当真留下了没什么修为的连未榆,无非是要给对方机会。
果不其然让他们找到了背地的老鼠,而发了疯的傅昀离将连未榆带走,无疑是要将两人之间的误会加剧,最终只要人族死伤无数,便将让他们决裂得更加彻底。
而这一切所发生的前提便是傅昀离和连未榆是真正这个世界的人。
只是这两人早已有了戒心,哪怕记忆不全,也能将世界走向的主导权握回自己手中,无形之中反倒给了背后之人设了圈套。
傅昀离听见连未榆揶揄的问话,只是笑了笑,“虽然记不太清,不过我们应该要找出核心,才能离开这个世界。”
连未榆丝毫不在意,反而微微屈膝,不经意擦过傅昀离的衣裳,他幽幽地问道,“那魔尊可知是什么核心吗?”
傅昀离没开口,反而伸手按住他的膝盖,黑暗中的眼神幽深,让连未榆有一瞬间回想起方才这人殷红的眼眸。
他有些怀疑哪一个才是傅昀离的真实。
“我有了些许猜测,不过还要证明。”傅昀离顿了一下,望入了连未榆的眼睛,“你会信我吗?”
“自然。”连未榆回答得毫不犹豫,分明没了什么记忆,但见到傅昀离时,还会下意识亲近这人,哪怕是仇恨也挡不住他深信对方的心思。
连同方才的吻都让他无尽的满意,好似在很久之前,他们也会这般亲密。
如此想着,连未榆的手便有些不安分了。
傅昀离还没制止他,就听到那人轻笑了一声,压低着声音,戏谑道,“若是按照设定,魔尊此刻应当恼羞成怒,粗鲁地占有了想要逃走的恶魔新娘。”
傅昀离太阳穴微跳,心想这人哪怕失了忆,也不忘撩拨他。
下一刻他眼明手快地制止住了连未榆的动作,床幔也随之晃动得厉害,又像是欲盖弥彰。
傅昀离只能抓住了连未榆的双手,按在了头顶之上,“我倒是不介意,但你当真想要叫外人观望你我?”
他没有说得太过通透,但连未榆一瞬便明白了过来。
这个世界,还有个不敢见人的东西在暗中偷窥。
他轻嗤一声,眼底还掠过些许厌恶,可脚下动作却没安分多少,“倒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他给的多,想要看什么,哪里不行。”
但能不能有命观看,还有待商榷。
傅昀离气息微微一顿,却没有制止连未榆的动作,反而心无旁骛地将话题转了回来,“那个带你走的人可有印象?”
连未榆敷衍道,“算是这世间我活着的唯一一个师兄。”
听见他尾音,傅昀离眼神微动,似乎有些不太满意,“师兄?”
“嗯?”连未榆好似没察觉出傅昀离反应的不对劲,他只是勾了勾嘴角,“但很快他就不是了。”
傅昀离看了他一眼,眼神微妙,“他身上的气息,跟其他人不同。”
连未榆微微颔首,“确实,小老鼠的味道,我应该见过。”
亦或者是说,那人并非是这世界的,而是与他们来自同一个地方。
但很明显,连未榆并不喜欢对方的气息,自然也不会待见那人。
傅昀离摩挲着连未榆的手腕,好似半哄着,“我有个主意,或许能将他引出来。”
连未榆笑着望向他,却没有过问是什么主意。
他目光在黑暗之中无比明亮,傅昀离只是看了片刻,便失了神,等他再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低下头,只差一些便触碰到那人的唇。
鼻息相交,他还能闻到散了极久的血腥味。
连未榆挑眉,只以为他克制尊礼,还想说几句刺激一番,哪知下一刻,傅昀离已经自觉落下,裹住了温热。
温柔得腻人。
连未榆瞳孔竖起,压抑不住心口的疯狂,再等他回过神时,他已然按住傅昀离的后颈,翻身将高高在上的魔尊制压在下。
魔尊受了重伤。
然而这样的消息被紧紧压着,除了魔尊的几个心腹,谁也不知。
而原本与魔尊形影不离的人族新娘被关在房中,几乎见不着人,消息藏不住,就此传了出去,连带着人族都听信了谣言。
何况魔族弱肉强食,得知魔尊受重伤,便想趁势谋反以夺得魔尊之位,而魔尊为了对付他们,导致伤势加重。
整个魔族岌岌可危,连带着与人族交战都一再落败。
而此时,寝宫之中,多日被关在房中的连未榆躺在床上,面容苍白,好似陷入了极致的昏迷。
阴暗处有个身影接近,小心翼翼,直到它接近了床边,却无人发觉。
分明是一只巴掌大的老鼠。
那老鼠的眼睛微动,掠过些许红光,下一刻,本该昏迷的连未榆却骤然睁开了眼,只是眼中却是一片空灵。
“杀了他,你就能离开这里。”
诡异的声音落入了连未榆耳中,后者犹如傀儡一般毫无反应,老鼠下了床,连未榆也随之而动,跟着老鼠一同离开了房间。
外头没有一个魔族的身影。
老鼠将连未榆带到了另一间房,分明周围设下了结界,但连未榆却能随意出入,可见那魔尊对这人有多在意。
只可惜此时的连未榆毫无所觉,他走入了房间,房中满是藏不住的血腥,分明是从床榻上那人身上所蔓延而来的。
连未榆款步走去,站在了床边,好似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床上的人微微皱眉,却散去了戒备。
“杀了他。”
老鼠没敢接近,只是在一旁望着,见连未榆迟迟不动,眼神阴冷,红光再起,连未榆这才有了动作。
他抽出了短刀,朝着傅昀离的心口而去,老鼠紧紧地盯着傅昀离的反应,生怕对方欺骗自己。
只是直到刀尖抵在傅昀离心口,那人也没有任何反应。
“刺下去。”老鼠又命令着,连未榆好似有片刻的清明,却只能紧紧握着刀,不肯再往前半步。
老鼠眼睛更红,不断地催促着连未榆,然而下一刻傅昀离却骤然睁开了眼,连未榆好似受了刺激,脸色一变,短刀已经穿过了他的心口。
傅昀离满脸愕然,他狠狠握住了连未榆的手腕,极其震惊,“为什么?”
而此刻的连未榆眼神顿时清明,这才回过神来,难以置信自己的所作所为,“我……”
傅昀离却丝毫不肯听他的辩解,恶狠狠地将他推开,连未榆站不住,便是摔在了那老鼠身前。
小老鼠极其欢喜,“他要死了,小界碎片便会结束,你就能彻底离开这个地方了。”
“小界碎片?”
小老鼠得意道,“不过是九尾狐的幻术,原来仙宗楷模空有虚名,竟然连这种小世界都破不了,当真是我看错了。”
“哦,原来如此。”身旁的人轻笑一声,小老鼠怔了一下,好似察觉到有哪些不对劲。
而后它猛然看向傅昀离,本该被穿透心脏的人此时却好好坐在床边,哪里是重伤的模样,连带着世界毫无变化,分明弑杀并非真实。
然而还没等它反应过来,尾巴骤然一紧,整个身子已然被倒挂起来。
熟悉的支配恐惧袭来,小老鼠艰难地抬起眼,就撞入了那恶劣的笑容之中,“当真是妖界傻白甜,这都能上钩?”
“你,你们演戏骗我?”
连未榆晃了晃它的身体,笑了笑,“演戏倒是真累,我看这老鼠没用了,不如我们……”
鼠妖恶狠狠地打断他的话,“你敢烤我试试!”
连未榆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我要烤你?”
鼠妖随即装死不说话了。
连未榆似笑非笑,“看来你很了解这个世界,只要告诉我们如何离开这个世界,我发发好心,给你留个全尸。”
鼠妖身子微微发抖,气若悬丝,“你做梦,杀了我,你们会后悔的。”
“哦,是吗?”连未榆晃得更厉害,那鼠妖胃部翻腾,差一些又要被晃吐了。
还没等它受尽折磨,一只修长的手伸了过来,勾住了连未榆的指尖,接过了鼠妖的尾巴,随意用修为将它禁锢住。
连未榆挑眉,看向了走来的傅昀离,望见他嘴上那抹熟悉的笑意,连未榆突然福至心灵叫出了声,“师兄……”
傅昀离眼中笑意越深,俯身而来,眉眼之间却是无尽的宠溺和爱意,“我知道如何离开。”
连未榆只觉得自己要沉溺在那样的温柔之中,然而下一刻,他却被傅昀离抓住了手腕,手中不知何时握住了刀,朝着那人的心口刺入。
“别怕,已经结束了。”
鲜血溅起,滚烫得几近刺骨。
连未榆脸上难得染上了惊愕,他望着傅昀离,只觉得心口处好似有什么东西被抽走,疼到了极致。
可面前的男人却丝毫没有露出半点疼痛,反而顺势俯身而来,轻点着连未榆的唇。
只是触碰一点,却让连未榆猛然回过神,他露出狠戾的神色,凶狠地抓过傅昀离,手指却不自觉轻颤着,好似小心翼翼地想要捂住那人心口上的伤口。
“傅昀离,你找死吗?”连未榆几乎是咬牙切齿,从前杀人无数,即便是濒临死亡也不曾有过片刻的恐惧,可这一刻看到傅昀离的心口蔓延出的血,却是无比惊慌。
连未榆刚说完,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看到短刀穿过了傅昀离的心口,哪怕他修为再高,也未必能熬得住这般的重伤,甚至会因此丧命。
傅昀离心想这人当真是气坏了,才会这般愤怒,那般耀眼的人,本该是天地无惧,怎么会为了他连拿剑的手都在颤着?
“未榆……”
他刚抬起嘴角,想安抚些什么,可才出了声,就被连未榆狠狠地打断了,“闭嘴。”
连未榆双眼发红,紧紧地捂着他的伤口,可无论他如何做,那血液仍然透过指缝,不住地染红了手掌。
就好像,这人的性命要在自己手中流失一般。
连未榆似乎想要用灵力替他治疗伤口,但他忘了在这小世界之中,他并没有什么修为,向来狂妄不惧生死的他,此刻却显得无能为力。
他心口发疼,脸色越发凶狠,傅昀离见不到他这般,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触碰着那人的脸颊,就得到对方更加狠戾的眼神。
却没有推开他。
傅昀离眼中染上了欢喜,即便是心口的剧痛传来,也不曾让他变了脸色。
他垂眸望向连未榆的心口,那处也有一道极其狰狞的伤口,他甚至生出了些许荒谬的心思,好似如今他们两人才更加绝配了。
只是傅昀离没敢表露自己这个想法,他正想开口安抚些什么,四周的景色却不住晃动起来,好似一面精致的镜子在一瞬迸裂。
随即上千的碎片溅起,瞬息就落入了虚无之中。
“傅昀离!”
连未榆脸色一变,猛然抓向了傅昀离,声音溢满了怒意和慌乱,还有一抹不可见的惊慌。
可傅昀离像是一抹光,伸手却只能抓住虚无。
就在傅昀离即将消散前,他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在一瞬又恢复了肉体,穿过了空荡虚无的空间,握住了伸向他的手。
连未榆只觉得手掌一片滚烫。
他瞳孔紧缩,就看到傅昀离朝着他笑得十分温柔,“等我。”
清朗的声音回荡在幻境之中,带着空灵和缥缈,分明只是简单的两字,却能让连未榆得了片刻的安心。
只是他还没缓过神,傅昀离却已然消失在黑暗,只剩下手心未完全褪去的温热。
几乎在同一瞬间,那属于现世的记忆涌上了心头,脚下还是漫无边际的水面,仿佛自始至终他都不曾离开过此刻。
可连未榆手上沾了鲜血,直到此刻,短刀没入那人心口的感觉无比清晰,好似千万根银针刺入了心脏。
疼得让人窒息。
连未榆低着头,手指摩挲着指腹上的血,他身子微微颤着,不知在隐忍克制什么。
脚下水面涟漪缓缓而起,可随即波动得越发剧烈,连带着他的身子也颤得更厉害。
不过片刻,寂静的空间之中便响起了笑声,极其诡异和疯狂。
连未榆已经抬起头,脸上笑意张狂,可眼底却皆是冷意和阴鸷。
手中长剑不知何时而起,划破了水面和半空,周遭瞬间被劈开了两半,无数的阴气涌入,好似要将整个空间淹没一般。
连未榆嘴角仍然挂着笑,朝着破口处款步走去,无端剑所过之处都化作虚无,消散得迅速。
恍惚中还有何等东西惨叫的声音。
整个空间好似陷入了惊恐之中。
随即连未榆眸色微动,无端剑再起,几乎面无表情地朝着一旁刺去,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却渗出了鲜血,血腥味蔓延而来,极其刺鼻。
他嗤笑一声,手腕微转,便是划破了面前,只听有重物落地的声音,而后面前画面一阵扭曲,露出了藏在虚无之后的身影。
血色之下,衍青面色惨白,幽怨地盯着连未榆,而他脚边是一截断了的狐狸尾巴。
连未榆歪着头,人畜无害地笑着,可声音满是冷意,“手滑。”
衍青脸色铁青,似乎心底满是愤懑,说出来的话也毫不留情,“没什么,不过是一条尾巴,刚好换你那情郎的命,也值……”
只是话音还没落,衍青余光又瞥见银光掠起,他甚至还没出手,身后又是一阵剧痛,熟悉的重物落地声音直叫他脸色灰败。
他低下头,两截沾血的狐尾毫无生气地落在脚边,昭示他将近百年的修为都化为了乌有。
“刚刚风太大,没听清。”连未榆谦逊地笑着,眉眼好似傅昀离,却多了一抹阴翳,“你可以再说一次。”
衍青眼神越冷,想他好歹几百年的修为,方才竟然无法挡住这人族的袭击,亦或者,他甚至都无法反应过来对方出了手。
顿时间衍青觉得背脊有些发冷,听着连未榆这几近威胁的话,竭力地压住心头的恐惧,“他没死。”
如果早知道这两人那般棘手,衍青就不该将他们卷入小界碎片,再不济第一个小世界被反坑一回,他就应该收手,而不是自以为是地抹去他们的记忆,白白废掉自己好不容易修炼出的尾巴。
听到他开口,连未榆还笑着,只是那笑意让一个几百年的狐妖都有些毛骨悚然。
“他自然不会死。”连未榆眸色深沉,“我还要夸你一句,这小世界倒有趣得很,让我知道,原来我家师兄爱我如命,为了让我出阵,甘愿牺牲自己,可真感天动地,对吧?”
衍青面容僵硬,原本并不想回答他这句话,可对上那人如冰一般的眼神,衍青不自觉收起了剩余的尾巴。
“啊对对对,你说得对。”
连未榆从狐妖的语气之中听出了满满的不乐意。
可他却毫不在意,心口那股怒意还未曾消散,甚至因着不见傅昀离身影而加剧。
“我还要谢谢你,小世界还能让我跟师兄拜堂成亲。”连未榆想到先前拜堂的画面,眼底这才有些许笑意。
“不如再用小界碎片制造个更有趣的世界,最好是能让我家师兄怀上我的骨肉,这样他就离不开我了,也算是废物利用。”
衍青,“……”这说的是人话吗?他是来害人的,哪里像是来送温暖的。
“两个小界碎片都被你们破了,我用什么再给你造一个?”
小界碎片本就难得,这一次衍青又直接造出了两个小世界,不仅困不住人,还耗费了他不少的修为,更不用说断了两根尾巴。
就人族派来的几个修士都能要了他的命。
“再说,我看那个人不像能生的。”衍青囔囔着,心想那人好歹是几百年前闻名的大人物,他实在无法想象出对方怀胎的画面。
哪怕是假的。
连未榆似笑非笑,“嗯?”
衍青下意识扯了扯嘴角,生怕连未榆察觉出什么,连忙转开了话题,“你那好师兄在进入最后小世界时,曾与我做了一个交易。”
连未榆摩挲着指腹,睥睨着狐妖,“哦,什么交易?”
“他同我打听一个人。”衍青拖长了尾音,好似高深莫测的模样,“如果他想知道那个人的消息,便要活着出来,如果选了你,就甘愿被你所杀,现在看来,在他心中,你比那个人更重要。”
“我就说他爱我爱惨了。”连未榆笑意未变,似乎对傅昀离最终的选择十分满意,却丝毫不关心他想打听的人究竟是何人。
见连未榆不上钩,衍青反倒有些不得劲,“你当真不想你的好师兄打听谁吗?他要脚踏两船。”
“没关系,男人嘛,最后能回家就好。”连未榆笑得十分乖巧,“至于他想找的人,杀了便是。”
“……”
衍青觉得自己尾巴伤口处隐隐作痛,“你们人族,当真有病。”
喊打喊杀的,都比他们这些妖族更恐怖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衍青眼底掠过些许不甘,但随即又转回了话题,“他想要跟我打听鬼族鬼王的事。”
这下连未榆才有了些许反应,他眼底掠过些许冷光,却看不透在想些什么,“鬼王?一个只知睡觉,连家都要被偷的废物有什么好打听的?”
听到连未榆这样抹黑鬼王,衍青不免多看了他一眼,一想起几百年前狐族备受迫害,他不禁生出了好感,“的确,作为一个鬼族,还跟人族厮混,简直要丢尽鬼界的脸面。”
连未榆幽幽地看着他,按紧了自己的剑柄,不知为何听见这狐妖诋毁鬼王时,他有种想砍断对方尾巴的冲动。
他随口问道,“鬼王长什么样?”
“鬼知道。”衍青说完,就瞥见连未榆露出了和蔼的笑意,他轻咳了一声,“传言鬼王以白骨化形,天地阴气为魂,并无模样可言,当年我所见不过的是藏在披风之下的人形,后来他沉眠,更无人知道他长什么样。”
连未榆漫不经心地听着,分明是极其陌生的描述,可他脑海之中却不自觉掠过了一副画面,好似在千百年前,有一个藏于黑雾中的人坐在无际的白骨之上,周遭只有黑暗和冷意。
可不知在何时,有一个人类走入了黑暗,白衣如仙,好似坠入地狱深渊的星光,轰烈而无声,在时光的洪流之中,驱散了孤寂。
连未榆眼中染上一抹他未曾察觉过的落寞和缱绻,还没再细想下去,那狐妖又开了口,“倒是他身边那个人族,我还见过一次。”
连未榆这才堪堪回神,手指下意识紧握,“谁?”
“在两百多年前,人族称他为仙,虽是荒谬,但能以其凡人之躯抵抗鬼妖魔三界的人族,几百年来也仅有他一个。”
衍青眯起眼,回想当年狐妖的惨烈,神色意味不明,“可惜这般能让三界为之震撼的人,终究还是敌不过人族身躯的脆弱。”
连未榆觉得喉咙有些发紧,在不久前傅昀离重伤之时,他也这般屏住了气息,“他叫什么名字?”
“江闻序。”衍青顿了顿,又轻笑一声,“如果我没活太久,你那好师兄倒是与他有七八成相像。”
“江闻序?”
连未榆并没有对衍青的后半句所感到意外,他满腹心思都落在那陌生的名字上,只是初次听见,但也好似无比的熟稔,但在他所有的记忆之中,都不曾有过这个人的存在。
连妖族都念念不忘的人,仙宗却又没有只字片语,好像在两百多年前,他随着那一时代的人与事都消失在时间流河之中,被人彻底遗忘。
可不过片刻连未榆已然收回了深思,他看向衍青,像是对往事没有太大的兴致,“傅昀离呢?”
到底是小界碎片,即便衍青所说傅昀离没死,但那一刀实实在在是刺入了那人心口,如今隔了这么久,连未榆开始有些不耐烦了。
“你们这一对小情人好生奇怪,他满腹心思都在那什么鬼王上,你倒好,反而问起鬼王的姘头。”衍青一脸新奇,“这关系可真错综复杂。”
连未榆冷笑着,别有深意,“放心,我不是来拆散他们的,我是来加入这个家的。”
“?”衍青没能捋清逻辑,只觉得越发接不下话,他正想说些什么,下一刻却骤然变了脸色,掠过连未榆看向了远方的虚空。
“有人闯入了我的结界。”
狐妖的声音还没落下,一道狠戾的剑气已然划破虚空,朝着连未榆后背袭来。
还没近身,连未榆已然返身抽剑,几乎用尽全力挡下了那一剑。
虚空破开,跌入了荒僻的寺庙之中,长剑所掠过的墙壁轰然倾塌,震出了迷雾的浓烟,模糊了周遭的视线。
一个白衣身影踏入枯叶之上,长剑泛着银光,将他那张俊秀的面孔衬托得越发阴郁。
“鬼王。”
傅昀离再睁开眼,心口上的疼痛还没有彻底褪去。
他伸手按了按心脏处,可惜幻境消散,连那处伤疤都没了痕迹,不免心中掠过些可惜。
只是一想到不久前连未榆眼中的怒意和紧张,这心思就被他毫不犹豫地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