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考虑着他并不太需要的吻戏练习。
甚至都愿意加点儿戏,不演木头桩子。
在他犹如不负责任的渣男那般,轻飘飘地说,可以和导演商量删掉这场戏时,俞扬的反应也很平静。
大概就是,哦,知道了。
简抑打算回G市。
一个午后,外边跑雷暴,雨泄如柱,他跟俞扬提了一嘴。
“随你。”俞扬也无所谓。
“都不做做样子,挽留一下?”简抑调侃。
俞扬也笑,目光冷漠:“累了,懒得做样子。”
“也行,保持真我。”简抑吹了声口哨,“这段日子,麻烦你了。”
“不麻烦,你吃住都给钱。”俞扬说,他专注于手上的书本,一两秒就翻一页,“甚至还给我搭戏的费用,真令人感动。”
“你没觉得我冒犯就好。”简抑说,“毕竟练的时候,好像还把你勾起了火。”
俞扬终于抬了眼:“你在抱歉没帮我?”
“本来以为你有这种需要。”简抑吊儿郎当道,假笑绷得他脸上的肌肉疼。
“多谢你还替我着想。”俞扬却还游刃有余,“我不习惯被别人碰,特别还是无名无份的。”
“所以我很感激你为我做出的牺牲,这么多年过去,依旧没有改变。”简抑抬手抹了把脸,为已经笑僵的肌肉,“我得自己自觉,留给你缓冲的空间,毕竟我们的合约没到期,你要再一躲躲我四年,我们不好完成接下来的工作。”
这就是以前的烂摊子了,关于高考后,他们分道扬镳的事情。
他那时就知道,俞扬不会再跟他有什么瓜葛。
至于重新勾搭上后,俞扬说大学期间曾去吃他学校里的食堂,在他看来也无外乎是一种示好。
示意着把分道扬镳这一篇翻过,装作无事发生。
但俞扬现在却说:“躲了四年,不也还没躲过么?”
“你大可不必为我这么尽心尽力。”简抑看着俞扬的眼睛。
俞扬没躲开,“那你不是还乐在其中?”
轰隆——
紫白的闪电使得雷雨天昏暗的屋内都明亮了一瞬。
俞扬关掉了目前室内唯一使用的电器,空调,宁愿热一点也不愿被雷打坏了遭罪。
楼上的避雷针似乎都是许多年前的老物件了。
这雷也打断了他和简抑之间,又忽然古怪起来的气氛。
说不上剑拔弩张,顶多就是在互相阴阳怪气。
很多年了,都是这个路数,竟也都不嫌老套。
俞扬这些天在琢磨着他们俩的关系,同时也琢磨着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的意思——他不是相信那算命的店主,只是单觉着这偈语有点意思。
但得出的结论都是稀里糊涂,以至于到了今天,简抑终于提出要走。
你不是乐在其中么?
这话有些以牙还牙的意思,简抑到底没能装傻略过这句诘问,难得坦然道:“是。”
肚皮露了一下,又翻了回去:“但你又不是没得好处。”
这些天反反复复的,跟逗他玩似的。
“你早就没啥油水了。”俞扬负气地说,知道是自己过于自信,妄想靠阴晴不定把这糟心的猫翻出肚皮。
比阴晴不定,谁比得过简抑?
好好的,这就又要走了。
俞扬扪心自问,他没有对不住简抑的地方。
“没油水了你还甘心被我折腾,现在都这么博爱了吗?”简抑笑,挡着脸的手没放下来,指缝间露出他那双锋利的眼睛,“我反正是相信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俞扬被呛了下,气笑了:“那可能我图你身子吧,你也知道我空窗好几年,憋着了。”
“嘶,但你又不让我上手……”简抑放下手,神情由戏谑变为正经,故作恍然状,“哦,你是只想摸我,不想被我摸。”
“我对男的没兴趣!”俞扬脱口而出,甚至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身子。
“别这样,你没听过这说法么?恐.同即深柜啊。”简抑抓住了他的把柄,正经儿下去,又换上无所谓的戏谑,“我都自认为我是个双性恋,虽说谈恋爱一直是跟女孩谈。”
俞扬按住自己已经僵住的胳膊,平静反怼道:“你都谈恋爱只跟女孩谈了,且没有什么跟男的接吻的经历,怎么又是个双性恋?”
“意思是我接受跟男的接吻,不像某些人,能接受还假装不接受。”简抑说。
“行吧。”行吧,俞扬也没了辙,破罐子破摔道,“那你过来给我摸一把,省得你走了白费我一片苦心。”
“真的?不开玩笑?”简抑作势起身。
“假的。”俞扬拿话把他按回去,“你大可不必委屈自己,我对你没那么多算计。”
“等雨停了就走吧,反正就两个小时的车程,晚上你就到G市了。”
说完,俞扬扔下书本起身,进了卧室。
“砰”。
配合着外边的雷声,惊得简抑打了个冷颤。
俞扬生气了,这是他脑子里第一个念头。
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走到了卧室门口,抬起了手。
电光将屋子照得亮堂,他看见自己的手在门上落下的影。
“俞扬。”他最终还是敲了门。
门里没有反应,而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敲了两下,手先不动了。
其实他该说,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但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不大可信。
他本来就坚定地相信着,俞扬就是那样的人。
也许是误会,看俞扬的反应,很像是他误会了他。
可他到底也没有很相信俞扬,他们到底没有交过心。
简抑在俞扬房门口站了一会儿,感受到了屋子里潮热起来的空气,他胳膊已经被润湿,额头也有汗水滑落,顺着他眼角侧脸,一直滑到了下颌。
他抬手抹了抹,想起那些天的夜晚,俞扬近在咫尺的喘息。
俞扬没对他做过别的事,唯有吻时抵死缠绵。
仿佛只要那一个吻。
简抑回客卧收拾自己的行李。
他是要走的,早走晚走都得走。
外边的雷声消停了,雨势渐小。
简抑想,等到天光照亮整间屋子的时候,他就拎好行李箱出门。
等不及雨停,他拿把伞出门,俞扬也会体谅他。
毕竟眼下这氛围,着实不宜久留。
把箱子的拉链拉严实,简抑把自己摔到了软趴趴的床上。
睡习惯了,也还好。
简抑的生物钟在俞扬的影响下回归了正常。
哪怕被那一个个吻搅得心猿意马,也基本能沾床就睡。
被迷得五迷四道了,大概。
但他觉得自己心里清楚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楚,只不过不太愿意承认。
因为他清楚的是自己,不清楚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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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好想给他俩写一个合约婚姻的番外,加一点生子要素,再加一点离婚要素…
毕竟我老早就在嗑所谓的离婚感了,思来想去就他俩合适hhh
求评论呀,打滚…
俞扬看着被电光映亮的掌纹出神。
他向来是会克制情绪的, 何况眼下也不过一件小事——他当然知道,简抑是怎么看待他的,很早就知道。
所以为什么生气, 气到都不顾彼此的脸面, 将放门一关, 开启了不必要的冷战。
好像闹脾气的小孩子啊。
他哂笑, 慢慢地合拢了手掌。
这一天天的,发什么神经呢?
窗外, 雨下个不停。
哗哗, 犹如天上的河水破闸而下。
如果真撕破脸了也好。俞扬想。
但他还有所顾忌,顾忌着他们还未到期的合约。
不谈感情, 只谈利益, 他都不能这时候和简抑闹掰。
虽说简抑此时也没法为公司带来更多的经济效益,但因着他三金影帝的名头,给公司撑了不少脸面。
对, 简抑说得没错,他就是锱铢必较的小人,做什么事情都会多考虑一步利益。
所以更犯不着生气了。
又不算完全冤枉了他。
俞扬把自己摔到床榻, 任由柔软的被褥将他淹没。
没开空调, 潮热如网。
雷雨什么时候停呢?
简抑打包好了行李, 听着窗外雨势渐小。
他得叫个车,把他送到车站, 还得找把伞, 外边雨没有停。
但一切收拾好,他又不愿意动弹了, 坐床沿呆了好一阵。
太热了, 不动弹也热。
空调, 开空调。
简抑后知后觉,自己来这边住了半个多月,都不知道俞扬日常把空调遥控器放哪儿。
他目下无尘惯了,平时的家务都拜托钟点工阿姨或者俞扬,扫把倒了他都不会扶一下。来俞扬老家住,自然而然地便又享受起俞扬的照顾,包括平日里的开空调。
罢了,这会儿就走吧,外边下雨,估计比室内都凉快。
简抑站起身,拉动了行李箱的拉杆。
俞扬已经坐在了客厅里,觉察到他行李箱轮子滚动的声音,才稍稍抬了眼皮。
“我送你过车站去。”俞扬说。
表情沉静,语调平常,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
不愧是俞扬。
简抑第一反应是想拒绝,但生气的俞扬都给了他一个台阶下,他要拒绝,太对不住人。
于是简抑点了头:“麻烦了。”
照例简抑坐在车后排。
俞扬可以通过车内后视镜,看到他右边耳垂黑曜石般的黑色耳钉。
后视镜上细碎的念珠窸窣地摇晃,俞扬打了方向盘,路过了溅起的水花。
雨停,余晖斜照入车内。
道路尽头都是金黄一片。
俞扬眯了眯眼,停在了长途客车站的外侧道路边。
这里照旧聚集着一群摩托大叔大哥们。
简抑穿着他来时那套连帽衫,长袖,在五月末的天气里,热得不大合适。
俞扬对此没多说什么,他就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等待简抑开门下车,打开后备箱拿出行李。
“走了。”车门外的简抑向他摆了摆手。
他跟着摆了摆,嘴角挂着勉强挤出来的笑容。
很快,简抑的背影消失在车站大门。
俞扬没有立即开走,路边可以停车。
有点想抽烟,莫名地。
他戒了许久,连应酬时都不动声色地拒绝。
可能是瘾到骨子里,并没有被根除。
忍一忍会好,但他这会儿不太想忍。
车站旁边有便利店。
俞扬买了一包芙蓉王,甚至还习惯性地考虑软中华贵一些,退而求其次。
顺手又买了个塑料的打火机,揣着走回停车位置时,路过了摩托军团的谈笑回合里。
他自己留了一支烟,剩下的都散给了这些老哥们儿。
出来拉活不容易。
在一片愉快的谢谢大老板的赞扬声里,俞扬钻回了驾驶室。
太阳又下去了些,至少余晖晒不到他的脸。
俞扬将车窗调低,点燃了烟。
因为是临时起意要回G市,简抑没有提前在网上订票,就到车站的售票窗口买。
售票员查了一下剩余的车票,从小窗口里公事公办地抱歉说:“只有晚上八点的票了。”
眼下才五点半,也就是说他还得在车站等两个半小时。
无意义的等待时间难打发,但简抑还是买了一张八点的票。
和来的时候一样,八十块钱。
他没急着过安检,百无聊赖地逛进了车站里的便利店。
便利店当中摆着几排装着各色凉果的玻璃柜子,之前听俞扬说,凉果是县里的特产,现已发展为一种支柱产业,在县里各处看到凉果店都不足为奇。
简抑掀开话梅柜子的玻璃盖,挑了两勺话梅,装密封袋送到收银台。
收银员一称,半斤。
盐渍的,抿走咸味后,酸味就争先恐后涌出来。
他拖着行李箱手酸,看到便利店里有寄存行李的牌子,毫不犹豫地把箱子推给了收银员。
而后拎着一小袋话梅,自在地逛出了车站。
他记得这附近有个人民广场,可以坐边儿上看人跳广场舞打发时间。
但一出车站大门,他看到的是俞扬停在路边的越野车。
俞扬竟然还没走?
思维回笼时,简抑已经站到了车门前。
从副驾驶紧闭的茶色窗户,瞥见了俞扬双眼轻阖的侧脸。
他心念一动,径直拉开了车门。
坐到副驾驶座上,差点被微烫的皮质座椅烫到原地起跳。
俞扬没开空调。
空气里也是一股燥热的烟草味道。
简抑皱了皱鼻子,俞扬睫毛轻颤,睁开了眼。
“开空调。”简抑轻车熟路地指挥人。
俞扬白净,贴着椅背睡一会儿,脸就印上了红印子。
似乎睡得有点迷瞪,他说什么就做什么。
好半晌才移眼过来,眉头轻锁:“你怎么还没上车?”
简抑稍稍凑近了俞扬一些,因为车内空调靠近驾驶座的位置。
“售票员说没票了。”简抑撒了个谎,面不改色。
甚至悄悄把手探进裤兜,把买好的车票一把捏成纸团。
俞扬慢慢地眨了下眼,随即别开了脸:“好像确实……晚班的票不好买。”
“那怎么办啊,没买到票?”简抑为难地软声抱怨着。
他难得坏心眼。
因为俞扬把车仍然停在车站的路边,没有开走。
“还能怎么办,继续住我哪儿?”俞扬反问,平静的语气也终于上扬了波浪。
简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探手揪过脑后的帽子,扣上在了脑袋上,还用劲儿往下压了压。
“痴线。”俞扬低声骂道。
简抑视线被帽檐遮挡,只能堪堪瞥见俞扬的下巴。
悬着一滴剔透的水珠,啪嗒。
打在他心上,四散乱如麻。
但话语间依旧装傻:“那我只好另外找酒店了。”
“爱去哪儿去哪儿。”俞扬撒开了他,自顾自倚靠到车门。
简抑等着他下一句话,还颇有闲心地打开手上话梅袋子,挑了颗话梅丢嘴里。
车厢里烟味挥之不去,简抑并不太反感,他自己也抽,只不过是在戏里。
“还有烟吗?”简抑抵了抵牙间的话梅,酸味从核上蔓延。
“滚蛋。”俞扬又骂他。
真生气了,特别生气。
脸上的红印子消不下去,红晕都染上了耳朵尖。
长得白就是这样,脸颊,耳朵,还有眼尾。
很容易被染色。
简抑的坏心眼也消不下去,把碍事的话梅核压到了舌底:“外头太热了,等凉快些,我再……”
“滚!”红晕烧到了俞扬眼尾,他那么生气,又那么热,腾腾地几欲又扑过来。
这次似乎要扑过来揪住简抑的衣领。
“生什么气啊?”简抑学着俞扬惯常的语气,平静又无辜。
心里期待着俞扬掐住自己脖颈,一直掐到他呼吸不畅,青筋暴起。
这样,他就能趁势反击,一把撕开俞扬从来如此的完美面具。
愤怒也好,哭泣也好,不要假笑就好。
“你非得气我。”俞扬没有扑过来,深呼吸了几次,未果。
简抑下意识伸出手去,抚上了他滚烫又皱巴巴的脸,很快有眼泪烫到了他手背。
“我似乎也没什么地方对不住你。”
是的,没什么。
礼尚往来,你情我愿的事情。
“我就是看不惯你。”简抑说,指腹擦过那滚烫的肌肤时,小心又仔细,“我就是讨厌你。”
“我就是想,你当时不来帮我就好了。”
“要是不认识你就好了,要是再也不见你就好了。”
他发自真心,语气都认真,眼见着俞扬滚烫的气场渐渐冷了下去,他的手却还紧紧捏着俞扬将要挣脱的下巴。
这些话他必须说完,他不会顾忌俞扬的感受。
俞扬想,自己大概在接受某种审判。
起因是他年少时错误的选择。
但再来一次俞扬也会这么做。
只不过代价是,他永远得不到简抑正视的目光。
简抑对着摄像头都能含情脉脉,对着他仿佛才是对着一台喝机油为生、心脏以齿轮和泵组成的机器。
他不配拥有尊重,不配拥有情谊,不配拥有甚至哪怕一次,简抑满心欢喜的笑容和目光。
都是自作自受,他理应心甘情愿,接受这样的审判。
“对唔住。”俞扬垂了眼,低声道。
简抑捏着他下巴的手没放,反而得寸进尺地盖了他半张脸。
“蠢仔。”简抑轻声说,“我就该揍你一顿。”
俞扬眨巴眨巴眼,眼泪掉得更厉害。
他从没哭过那么凶。
老豆说过,男儿有泪不轻弹。
而现在,他也只是,有点想老豆了。
于是抽抽搭搭,半天说不出话。
简抑叹了口气,另一条胳膊也探过来,搂住了他的背。
俞扬抽了下鼻子,微微发愣。
“揍一顿也解决不了问题。”简抑继续说,“你就是那么讨人嫌,我巴不得离你远些。”
“离远些,你又找了上门。”
“俞扬,你太烦人了。”
“对唔……”俞扬下意识地再次道歉。
简抑搂着他更紧:“对唔住个屁,蠢仔。”
俞扬愈发迷惑,但隐隐感觉到简抑并不是在审判他,虽然语气还是那么不耐烦。
“那你不打算走了?”他问,前言不搭后语地。
简抑啧了一声:“只是今天没车而已。”
哦。俞扬自觉说道:“在我那儿凑合一晚也行。”
几乎都变成本能一般,他总会给简抑一个台阶下。
简抑却忽然笑出声:“你不想我走,对么?”
指腹擦过皮肤,火灼一般滚烫。
眼见着俞扬又沉默装死,简抑也不惯着他,逼迫道:“不想我走就吱一声。”
好半晌,简抑听到了一声微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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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终于,爬起来了!
这两天在跟朋友一块旅游,没空写…
大概到下周稳定更新。
求评论呀,打滚。
夜幕落下来,各自洗漱,互相干巴巴地道了晚安。
俞扬把自己在床上摆开, 黑洞洞的四周没法给他带来一点点睡意。
心脏那块位置似乎是空了, 因为身体很轻, 没有重量。
俞扬翻了个身, 很轻易地,想象自己是在月亮上。
他很多天没有看到月亮, 此时此刻午夜的月亮。
他很多天看见过月亮, 彼时彼刻傍晚的月亮。
恍恍惚惚地,犹如薛定谔的猫, 介于看见与未见之间。
如果他绕开那条常发生校园霸凌的小径, 没有路过烂醉如泥的酒吧,没有同程程离婚,也没有鬼使神差地发出度假邀请, 那么他隔壁的卧房,将不会窝着一只大型缅因猫。
人生是由一个个偶然组成的,老豆念着他从地摊淘来的鸡汤小册子, 但无数个偶然在冥冥之中是你选择的必然。
老豆从来都不用这句话观照自己, 只用来警醒俞扬。
所以俞扬面对一个个偶然时拿出了百分之百的谨慎, 但结果总是不尽如人意。
“我活该自作自受。”俞扬对自己说。
“你也活该自作自受。”俞扬对老豆说。
很多次老豆都是不会承认的,他那么会伪装洒脱大大咧咧的人, 只是这一次, 老豆手里的鸡汤册子顿了一顿。
他终于在旧日粼粼的波光里回过头,对上俞扬愤懑不甘的眼睛, 难得坦然地承认:
“是, 我自作自受。”
波光明灭, 俞扬在恍惚与昏沉中,隐约看见老豆的五官与母亲的重合。
倒是终于有了些夫妻相。
俞扬翻身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地粗气,感受到心跳如鼓擂。
他落回了地面,恍惚的不安变成了一种实质的惶恐。
惶恐趋势着他不管不顾地破门而出,又不管不顾地闯入那开着一条门缝,透露出一缕夜灯暖光的客卧。
简抑已经睡熟,不知是不是刚打过游戏,手机还躺在手边的枕头上。
他还是穿着那条绯红的吊带裙子。
暖色灯光在他裸露的皮肤上流淌。
俞扬该下意识地回避,但他还是遵从本心地呆愣在原地。
就像他大一的期末周偷偷溜去隔壁电影学院,混进了大一表演系期末汇演的剧场,在灯光打不到的角落里第一次在台下看完了整场简抑的演出。
很经典的《哈姆雷特》。
而一千个哈姆雷特里,他只认出了简抑的眼睛。
不枉费我那么努力地帮忙搭戏,俞扬在黑暗的观众席鼓掌,又在谢幕之前狼狈地离开。
他看过简抑很多戏,在学校小剧场或者省大剧院,在电脑屏幕或者影院3D环绕式大屏。
也搜集收藏过很多简抑的剧照杂志照,满满的几大本册子。
他说不清这是为什么,哪怕此时此刻,是他用眼泪将简抑留下来,于昏黄灯光下沉睡。
他已经讨要到了曾经似是而非的吻。
许多个,并不温柔。
照理说,早该满足。
他也没什么能给简抑的了。
俞扬觉得自己大概是冷静下来了。
他准备关灯,亮着费电。
但还没开始行动,睡着犹如一尊卧佛像的简抑缓缓睁了眼。
“哟,好巧。”简抑戏谑,头发已经长到能盖住半张脸。
“你灯没关。”俞扬尽力让自己若无其事。
“那你过来关吧。”简抑往里侧挪了挪,“难为你费心。”
灯的开关就在床头,不需要他额外再挪位置,俞扬垂了眼,不动声色地关了灯。
你睡吧。他该欲盖弥彰地多说一句。
但简抑抢在他前边:“过来,陪我睡会儿。”
他顿在原地,不动。
“又不做什么。”简抑说,“只是睡觉,像以前一样。”
床侧压下来的重量让简抑心安。
他刚从睡梦中被扰醒,这会儿困得更厉害。
俞扬的呼吸近在咫尺,他只用稍稍探了胳膊,便能将人揽入怀中。
不过现在这距离很好,没必要多此一举。
简抑很快就睡着,但他也能猜测到俞扬会辗转难眠。
他自认为俞扬性子比他别扭。
谁让他已经想通了,可以心平气和地看某人闹别扭。
简抑理所应当地做了个好梦。
醒的也比俞扬早。
俞扬侧躺着睡,面朝着他,头发睡衣都乱糟糟,被裹在乱糟糟的被褥里。
简抑忍不住伸手拨了拨,似乎是想要帮他捋顺。
拨了两下,把人拨弄得哼了两声。
快醒了。
简抑没收回手,得寸进尺地往下抚到了俞扬的脸。
昨天掐着还蛮舒服,巴掌脸,没什么肉,但胜在皮肤光滑,且没什么褶子。
分明那么操心的一个人,倒不怎么显老,真难得。
“做咩也(干什么)?”俞扬眼睛都没睁开,哼哼唧唧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