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份—— by一个点两个点三个点

作者:一个点两个点三个点  录入:11-08

到时候俞扬肯定看在俞女士生病的情况下,为俞氏尽职尽责,但肯定也就少了精力放在他自己的事业这边。
毕竟俞扬再怎么身兼多职无所不能,也到底只是个人,喜欢清闲规律又安宁的生活,每天最大的乐子就是看看网文看看大片,撸一撸简抑忽然凑过去的脑袋。
俞氏那种百年的家族企业,体量可比他们这两代发家的简氏大出五十个宫商角徵。
真要上手驾驭,俞扬怕不是要把其他事业都一一舍弃,舍弃了可能精力都还不够。
从某种程度上讲,俞女士并没有把俞扬当儿子看待,而是当作一件被打磨多年的武器,必要的时候就把他推上了战场。
说不上谁更可悲一点呢。简抑苦笑。
这大概是他少时没有彻底拆穿俞扬意图的原因,反正他们俩都一无所有,各自过得乱七八糟,凑合在一起过得更糟也无所谓。
“也不指望你能知道些什么了。”简卓是被他呛了下,悻悻说道,“以后对俞扬更客气点儿,你们怎么说也是这么多年的朋友,他大概还是会看你的面子。”
“我说过,你得信我,我和他才不是什么朋友呢。”简抑说。
本来想告诉亲哥说,他和俞扬目前是情人,差点滚过床单的那种。
但想到简卓已经被俞扬“登基”这事儿吓唬住了,他再多嘴,估计能把亲哥气进ICU——可能也不会生气,朋友也好,情人也好,只要他和俞扬的关系紧密,俞扬大概率也会跟简家交好。
“安啦,你不就只是年轻那会儿暗地里嘲笑作弄过俞扬嘛,俞扬是个体面人,只要没摆在明面上,他不会跟你斤斤计较的。”简抑还是很有良心地安慰了亲哥。
只是安慰并没有很奏效,简卓愤怒地挂断了电话。
简抑还以为他会再问问相亲的事情,搭上周家对简家也有裨益,只不过和俞扬一块度了个假,他和周齐已经恢复到了互为陌生人的状态。
人家大概也对他没别的兴趣,仿佛只是为要个合照和签名,相亲结束各回各家后,他们便没再互相联系。
这挺好,毕竟他和俞扬说不清道不明的,再去招惹别的人,便是彻彻底底的社会渣滓。
他之前差点成为渣滓,因为之前差点和展颜结婚。
展颜似乎看出来他的说不清道不明,她从来都清醒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这是简抑羡慕并敬佩的状态。
也许现在简抑有进步了吧,至少他认领了和俞扬的说不清道不明。
漫长假期的某个安静的夜晚,俞扬躺在他的枕侧,说起了他们关系改变的三个节点。
一是俞扬的婚礼,二是他的婚礼,三是他退圈离开宫商角徵。
“我们有这样三次机会渐行渐远,最终毫无瓜葛。”
简抑回答说:“你要想毫无瓜葛,就不要在我出道那年犯事儿后把我捡回去。”
“大学四年,足够斩断所有联系了。”
俞扬装死,不说话。
但简抑太烦人,他怼着俞扬咬,脖子,锁骨,手臂,甚至胸膛。
仿佛咬破皮了才住口。
“我也是开车路过,因为到商业区要减速慢行……”
俞扬大概是受不住,不然怎么老揪着他头发。
简抑顿了一顿,俞扬的手顺势往下,划过了他背脊,到达了腰的位置,搂住了。
“谁知道被醉鬼拦车。”
不,俞扬又撒了个谎。
醉鬼当时已经软得瘫在了酒吧的池座里,没有人捞起来,大概会在灯红酒绿里融化成一摊废水。
俞扬把即将化为废水的醉鬼捞起来,拍拍灰,拖进了自己车的后排。
就这样吧,还能怎么样。
醉鬼能顺利当上演员,其中也有他的一份苦劳,总不能说废就废了。
某种意义上,为醉鬼能站上更好的舞台,是他摸爬滚打的动力之一。
暂时放弃不了,人合约都没到期呢。
所以俞扬环顾四周,面对神色各异的股东朋友,露出他标准的敷衍笑容:“我也算是临危受命,有什么不得当的地方还请诸位多多包涵。”
“若没什么要紧事,那就到此散会。”
不能让冗长会议拖慢他工作的进度。
他一定能,面面兼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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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啧,就这样吧,还能怎么样。
作者也开始摆烂,你们开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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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尽快完结吧,总感觉越写越长了,啧。

本来也不打算回去,但架不住爸妈轮番打视频电话邀请。
简抑从小到大都没受过这待遇,自然想回去看个稀奇。
结果坐到饭桌前, 扫一眼桌上依旧没有一道自己喜欢的菜, 简抑疲惫得连假笑都笑不出:现在跑还来得及么?
不过好在, 饭桌上的话题换了新, 不再给简抑催婚,而是劝简抑好好把握和俞扬的这段友谊。
简抑终于笑了出来:“那这样吧, 你们都想让我和俞扬当长久朋友, 那我干脆就抽个时间和他出趟国,领个结婚证, 保管比朋友更长久。”
饭桌热络的氛围冷却一瞬。
家里人总是讲究折中的, 只要提议掀开房顶,那么他们就会同意开窗。
简抑因为过激发言,得到了短暂的宁静。
“也不是非逼你去跟俞扬交朋友, 是看你们一向关系好,让你别弄丢了这个朋友。”父亲做了总结发言。
“看心情吧。”简抑说,“心情不好的话, 我大概还会和他打一架。”
在座众人又是一愣。
“放心, 打残了我会赔医药费。”简抑贴心地补充。
不过, 他说话倒越来越有分量了,短短几句, 就让父母大哥都如坐针毡。
这倒挺稀奇。
简抑愉快地扒拉完一碗白米饭, 告知众人接下来的半年他都要拍戏,故不回来参加聚会。
“有事没事都别找我, 找我也没用, 这次在西南山区拍戏呢, 信号特别不好。”
除了没怎么吃饱外,这次家庭聚餐总体而言,还是让简抑心情愉悦。
心情很好,所以下次不来了。
简抑打算先开车回去,然后在家点份外卖,边叹空调边看游戏实况。
有闲心,再看看记录停留在昨天他和俞扬的聊天框。
“晚安”两个字儿,连标点符号都没打。
俞扬回归俞氏后,他们就没再见过面。
顶多就是每天晚上通一个电话。
他等着俞扬在电话里发牢骚,但俞扬不发牢骚,声音懒倦地说他早中晚各吃了什么饭,路过了哪些地方,现在在家或者还在外边。
简抑说:“我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
俞扬失笑:“没打断我我就一直往下说,管你感不感兴趣。”
“不讲道理。”简抑说。
“你以前絮叨这些,我都没说你什么。”俞扬说,“不想听就憋着。”
“我可以选择挂断电话。”简抑说。
那边不吱声了一瞬,俞扬憋出一句:“你厉害。”
简抑笑:“你继续说吧,我给开个免提放桌子上,就当听有声小说了。”
“还是别了,我怕你到时候听睡着。”俞扬说,“我也不大算跟你说很多,就是确认一下。”
“确认一下我还活着。”简抑接茬。
“差不多。”俞扬又笑,他笑点真的很低,“另外,我可能赶不上陪你进组,最近想着要不要从公司抽一两个助理跟你一块过去。”
“我不要助理,麻烦。”简抑还是这句老话,“你管好你自己,别操心我。”
“分内的事情而已。”俞扬说,“以后咱们解约了,你想让我操心我还不干。”
“薄情寡义。”简抑说。
“彼此彼此。”俞扬说。
没什么好聊的,但每天晚上简抑都会接到这样一个电话。
他没有拒接,还下意识等待。
特别是确定了来电时间,他就数着钟表,一格一格地等待。
其实他最烦等待,包括不限于等车等飞机。
他习惯于掐点到达车站机场,为避免不必要的等待。
这种习惯自然被经纪人教训了,特别是他在东北拍戏的那年冬天,本来满口答应俞扬,他自己一个人能全须全尾地回到G市。
坐飞机而已,又不是小孩子。
但果不其然误了机,还没有能改签的班次,且又因后边持续的大风降雪天气,机场长期停运。
只能换乘火车高铁,又因为那几天正值春运,一票难求。
简抑安慰他的经纪人,说他在东北过完年了再回去。
反正在G市也没事做,拍完戏便是他漫长的躺尸时间。
结果就是俞扬这个狠人,干脆驱车三千多公里,从东南沿海的G市一路开到最北端H市,把车停到简抑酒店楼下就暴躁地打电话:“下来!”
简抑下去了,等不到电梯,走的楼梯。
用跑,飞快地。
他以为俞扬见面会给他一拳,甚至是打在脸上,但俞扬没有。
俞扬又冷又困,一边打哆嗦一边点头钓鱼,喊他下来只是让他把自己送上楼歇一会儿。
见面的时候,简抑还为他头顶乱糟的发型和下巴乱糟的胡茬吓了一跳。
他板正得一丝不苟的经纪人终于被雷劈了一回,没有资格再嘲笑他平日的放荡不羁。
“等我睡醒,我们就回去。”
这是俞扬倒头睡着前最后的话,三千多公里,他开了两天一夜。
做经纪人到这份儿上,简抑该给他颁个最佳劳模奖。
但简抑也没多说什么,仿佛让俞扬跑三千公里是理所应当。
唯一有点良心的,是把酒店房间唯一的大床让给俞扬,自己蜷在床对面的沙发上,借着昏黄的小夜灯打量床上的鼓包,一起一伏。
不会有人肯为自己跑三千公里,那时的简抑如是想,从前没有过,未来也不会再有。
所以不管这个人是谁,于他人生里扮演的是什么角色,他都没办法将他彻底剥离于生命之外。
朋友也罢,情人也罢。
还是熟悉的陌生人也罢。
简抑看着一格一格走动的时间,心想着反正掰扯不清楚了,要那么清楚也没用。
自那以后,俞扬再也没放任他拍完戏后自己回G市,没有人管他,俞扬就管他。
他一度以为这是自己的可悲可怜。
近些日子也想明白,俞扬和他一样,可悲可怜。
因为俞扬没有人可以管,只能管他。
今天没有来电话,时间已经过了。
简抑打算收拾收拾,睡觉。
良好的作息习惯不能被打破。
可能俞扬今天分外忙碌,这电话可打可不打,太忙了不打也正常。
简抑按一按疲惫的太阳穴,告诉自己该上床休息了。
门铃声就在这个时候响起。
呲呲啦啦的一声,“叮咚”。
“我记得你有我家钥匙。”
简抑打开了门,看到来者后漫不经心道。
他没说是在特意等他的电话,等到了这个时间。
俞扬自然没有察觉,只晃了晃手里的塑料袋子,晃出了一股烧烤孜然的鲜香味道。
“今天正好没带。”俞扬轻车熟路地进门换鞋,顺手把烧烤袋子递给简抑,“为防止你犯肠胃炎,我吃烧烤,你就在旁边看着吧。”
“滚蛋。”简抑怼他,带了点儿笑。
俞扬到底没有很魔鬼,还是准许简抑象征性吃两串牛羊肉。
“怎么忽然想到要过来?”简抑问,眼睛盯着俞扬加热烤串的电磁炉小锅,烤串在里头排排躺,一块滋滋地冒油。
也许他还可以再吃一串?
俞扬又不怎么吃肉。
“想过来了。”俞扬给串儿挨个翻面,“顺带明天逃个班。”
“哦?俞氏终于把你这大能人给逼疯了?”简抑来了兴致,刚起来了的困意也被烧烤味儿冲没了。
“是啊,疯得想找个高点儿的地方。”俞扬说。
简抑盯着他眼睛:“别开玩笑。”
“明天我确实不上班。”俞扬笑一下,用镊子给简抑挑了一串鸡翅根到盘子里,“我查到干妈在哪家医院了,明天去看看。”
“你要我也一起去。”简抑咬了口鸡翅,好吃。
“你是不是会读心术啊?”俞扬故作惊诧。
“最近修炼成的。”简抑也乐得接茬逗闷子,“买什么东西你决定好了,我负责给钱。”
“老板大气。”俞扬眉眼弯弯。
他果然只挑素的吃,一串十粒儿的烤玉米都能吃老半天。
“我饱了,剩下的你自己解决。”简抑说,“今晚睡我卧室吧,客房没收拾出来。”
“嗯。”俞扬没打推辞,他们一块睡也睡挺久了。
“那个,简抑……”
不知道他又吞吞吐吐什么。
“赶紧吃,吃完收拾干净,我先去洗澡。”简抑打断他,自顾自起身。
这一身烧烤味儿,真受不了。
俞扬干活仔细,哪怕忙了一天,收拾个锅碗瓢盆也干净利落。
反正简抑挑不出毛病,最后打发人去洗澡,草草地把睡衣抛进人怀里。
他自己不穿的睡衣,给俞扬。
他留了个灯,自己占了平时睡的位置,眯了一会儿。
好半晌,俞扬带着一身湿漉漉的水汽,躺在了他旁边。
简抑都以为自己睡着了,迷迷糊糊地翻身,发觉腰上搭了条胳膊。
俞扬搂了搂他,把脸蹭到他颈窝的位置。
“嗯?”简抑哼了一声,掀开了眼皮。
“有点累了。”俞扬说。
“睡吧。”简抑反手回搂住他,吻了吻他额角,“晚安。”
“晚安。”俞扬放松了下来,“不过,我好像得去关个灯?”
“嗯,”简抑笑得懒散,“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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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扬继续了母亲在公司留下的项目。
在这之前, 这个研发新品的项目被舅舅那一派阻挠,使得一些新加入公司技术岗的小年轻们被打压。
母亲或许还要顾及兄弟姐妹间的情分,不好真的翻脸不认人。
据说早年间母亲因反抗外公安排的联姻, 出走打拼过一段时间, 那时候舅舅和姨妈都或多或少给了帮助。
但俞扬不一样, 他一个上不得台面血缘关系都未知的“野种”, 不需要顾忌那么多情分。
至于舅舅姨妈各自的后手,俞扬想着逐个击破就好, 他这些年都是这样打拼过来的。
关关难过, 那就一关一关地过。
唯一不太好的是,时间不够用。
虽说他个人的资产不需要额外操心, 按照既定流程工作运转即可, 但相比于俞氏内部的弯弯绕绕,他还是更愿意回“宫商角徵”,管一管旗下艺人唱跳或者演戏的小事情。
也可能是因为难得的长假放松了劲儿, 俞扬在连轴转了将近两周后,身体终于发出不堪重负的讯号,以至于他趴简抑床上睡到了中午十二点。
简抑也没喊他, 放任他把脸埋进枕头里睡, 自顾自坐一边打对战游戏。
瞥见他醒了, 懒懒开口说:“中午出门要热死了,今天最高温38℃。”
“反正都是待在室内, 热不着你。”俞扬全然没有自己晚起误事的自觉, 慢条斯理地撑坐起来,“而且那医院离你家挺近的。”
简抑放下手机:“第一人民医院?”
“嗯, 据说干妈还在住院观察。”俞扬轻轻地拧了眉。
“到底是什么病啊?”简抑追问。
“脑子里长了颗肿瘤, 幸好是良性的。”俞扬回答, 眉宇间放松了些。
“不然你可能查到地址后,直接就闯进医院了。”简抑说。
“我倒不至于那么上心。”俞扬笑着摇头,“今天去,也不过是应该去一趟。”
“俞扬,在我面前撒谎是毫无意义的。”简抑说。
“我从来都只说真心话,只不过你老认为我在骗你。”俞扬说。
简抑伸了手,又一次扣住他下巴,怕他跑了似的,“那你能告诉我,你真的只是俞女士的养子么?”
“我到底还是比你舅舅姨妈他们想得多一点。”
简抑能这么问,就说明他已经笃定了俞扬和俞清昼女士的血缘关系。
“有亲子鉴定,不是。”俞扬回答,“不然你以为我舅舅姨妈他们会善罢甘休?”
“这跟亲子鉴定没多大关系吧。”简抑晃了晃他下巴,似乎把他当个木偶人摆弄。
还是那个撒谎会鼻子变长的木偶。
“我是问你呀,俞扬。”
“但我的答案跟你也没什么关系吧。”俞扬再次迂回,他没想好跟简抑如何解释。
毕竟上一辈的恩怨,他自己都一知半解。
“有啊,我要陪你一块去看俞女士。”简抑理所应当道,“我总该有知情权。”
俞扬觉得自己要真是个木偶,得被简抑这左晃右晃给玩坏,但简抑这话给了他提醒,他下意识想让简抑陪着他去见母亲,从某种意义上讲,算是见家长。
特别还是在他俩关系变质后的这个节点。
“不看亲子鉴定,只听我一面之词的话,我是她亲生儿子,她也是我亲生母亲。”
俞扬习惯性地在自己下定义前施加免责声明,但说到结论时,他语气还是禁不住发颤。
这只是埋藏在他心里的故事,他没想过拿到阳光底下与人分享,与母亲初见时都商量好的,他只是她故人之子,她看在故人离去无人照管他的份上,才把他带回俞家。
“我没打算让你随我的姓。”母亲说。
“可能是因为我老豆文化不高,起不来名字。”俞扬说。
所以他叫俞扬,俞是母亲的姓,扬是老豆的姓。
老豆喜欢叫他小鱼,母亲偶尔叫他小羊。
鱼羊鲜,真有他们俩的。
“俞扬。”简抑唤他,他从来都有连名带姓地喊他,不亲昵也不生分。
“你说是就是了。”简抑松开了他的下巴,给了他一个拥抱。
“哦。”俞扬倚在简抑肩膀上,眼眶发涩喉咙发紧,他以为自己要掉点儿眼泪应应景,但很快却笑出了声,“谢谢。”
简抑捏了捏他后脖颈,“不客气。”
“不过话说回来,你卧室这床也好软哦。”
“……软一点,睡着对腰好。”
带简抑前来医院是个明智之举。
因为简抑演戏,演得还挺不错,母亲恰恰又是个喜欢看戏的,所以跟简抑聊天,比跟俞扬聊要愉快得多。
俞扬因此只能沦落到和柳逐排排坐的地步,在柳逐杀人的目光里,挑走一块他专门给母亲切的蜜瓜。
“清昼可没说过让你过来!”柳逐咬牙切齿,但为不打扰病床前的其乐融融,尽力压低了嗓音。
“所以我是自己想要过来看看。”俞扬不紧不慢道,“柳叔,您要知道,我已经三十岁了,有完全的民事责任能力。”
柳逐想把那出“你妈妈不要你了”的烂戏重复一遍,可惜俞扬并不打算配合,他年纪小的那会儿都没配合,甚至能义正辞严地告诉柳逐:“是,我妈确实不要我了。”
但这跟他来看她有什么关系呢?
这跟她明明说着不管他,却又把他从县城里接出来有什么关系呢?
嘴上说一套,心里想另一套,不是人之常情么?
对此,柳逐自然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相比于家里那一帮子咄咄逼人生怕他来抢财产的便宜亲戚,柳逐对他都还能称得上是友善,毕竟除了嘴上嚷嚷“你是个没爹没妈的小孩”之外,柳逐没有给他造成过实际伤害。
不像家里某些亲戚,直接发起霸凌,让他在家里学校里都不得安生。
为了表示他的友善,俞扬把蜜瓜盘子推回给柳逐。
这人推一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负气地起身说,他要出去走走。
没人搭理他,他也能一个人走得虎虎生风。
俞扬有点理解母亲把柳逐放在身边的原因了,平时看看乐子也蛮有意思。
而没了柳逐做挡箭牌,俞扬自然而然被母亲逮了个正着,要和简抑排排坐到床边。
“我才发现小抑打了耳洞。”母亲的话题还是围绕简抑,“耳钉很漂亮啊,雪花的造型。”
难得把简抑说得耳朵红,只能低头讷讷地回:“嗯……随便选的。”
俞扬若无其事地捏了捏他的小手指,而后被轻轻地反勾了一下。
母亲似没看到他们的小动作,只眯眼笑:“年轻人多尝试尝试,也挺好。”
“尝试的过程中,也得保重身体。”俞扬回答,话里有话。
母亲瞧了他一眼。
简抑却比他更有眼色,讪讪起身道:“俞阿姨,我出门接个电话。”
明明都没响起手机铃声。
做戏做全套啊,大影帝。
但母亲和俞扬都心知肚明,没谁开口拆穿,是将计就计。
简抑轻轻地带上了病房门,病房里只剩下俞扬和母亲。
“最近,还好吗?”斟酌良久,母亲开口问。
“都好。”俞扬回答,“公司一切正常,我也过得不错。”
面面俱到,滴水不漏。
“虽然看你的样子像是没睡醒,但心情是挺好。”母亲笑笑,似乎要挣扎着坐起来。
俞扬忙找到床尾的摇杆,慢慢地把床头摇起来,母亲便顺势坐稳了些。
“因为报了点儿‘私仇’。”俞扬半真不假道。
“那你之前答应我不就得了,还能快些报私仇。”母亲说,没有忘记他之前再三拒绝接手俞氏的事情,“或者说你之前拒绝,也是在报某个私仇?”
“您说是就是吧。”俞扬说。
“你这么说,倒是我这个当妈的不讲道理了。”母亲叹了口气,不过面色平静,没有多的哀伤。
俞扬心一紧:“您可从来没有在我面前,以母亲自称过。”
这是他们商量好的结果。
“你在意这个?”母亲问。
“没有很在意。”俞扬答,“只是陈述事实。”
“你这点不随你老豆,你老豆从来有事说事。”母亲说,她大病初愈,因为开颅手术剃干净了头发,现在头顶还有刀口,被网状的织物保护着。
又因为养病,不能再时时刻刻保持精致的妆容,明显显地,面色如纸,眉眼间的细纹如裂。
她身上穿着医院统一的蓝白条纹病号服,袖子宽大,衬得她腕子纤细,纤细的腕子戴不了镯子,只手背被针头和医用胶布缠绕。
俞扬这才察觉到,她确确实实苍老了,是个年过半百的小老太太,而不是那看不出年纪的仙女娘娘。
“我们从没有一起好好地聊过老豆呢,妈。”俞扬说,轻轻唤着他多年来打心底想唤她的称呼。
“之前是因为太久没见他了,不敢跟你聊。”母亲说,望着他脸,目光飘得很远,“我确确实实,该是有三十年没见他,你出生后我就没见过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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