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书临轻抿了一口红酒:“‘喂’在叫谁?”
姜一源又想到那句“对老师,要说请”,连语气都如出一辙。他头皮又是一麻,忙不迭地认错:“我错了,哥。”
他凑上去又问:“酒好喝吗?你喝了酒不能开车吧?等会儿我送你回去?这回保证不动你的画。”
沈书临指了指他手里的杯子:“你也喝了酒。”
“我都忘了。”姜一源拍了拍脑门,“那你怎么回去?”
“我有司机。”
“那个姓林的秘书吗?”姜一源从一开始就注意到沈书临身边跟着林秘书,此人长得还不错。此时听他提起,立刻警觉了,“你的司机不是那个五十多岁的黄姓人士嘛?术业有专攻啊,秘书是干文秘工作的,怎么能开车呢?而且林秘书万一也想喝酒呢?”
沈书临听他叨叨这么一大段,皱眉道:“小事而已,不用你操心。”
姜一源哪里肯听,只道:“我帮你安排司机吧。”
刚好又有人来找沈书临说话,姜一源趁机去安排司机,特意找了个满脸麻子又驼背的司机。
这件事安排好,姜一源溜达了一圈,又挤回沈书临身边:“入夜冷,外套穿上。”
沈书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很惊讶他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姜一源又说:“明天周日,我去你家找你。”
“我明天有事。”沈书临把烟头按灭在烟缸里。
在成年人的世界里,没说是什么事,那便是不想说,但凡有眼力见儿的人都不会往下追问。但姜一源显然不属于有眼力见儿的人,他立刻问道:“什么事?”
沈书临说:“不太方便。”
姜一源立刻警觉道:“有应酬?还是说你要去见那个傻……那个前男友?或者你要去酒吧钓凯子?你都已经钓到我了,难道还要去钓其他人?”
见他越说越离谱,沈书临皱眉道:“说话不要这么粗俗。”
见姜一源不屈不挠地盯着他,大有刨根问底的趋势,沈书临轻叹了一口气,道:“我要喝茶。”
他是个茶痴,尤其爱古树茶的韵味。每周日下午,他都会用一下午的时间呆在茶室,泡茶,喝茶,阅读,独处。快十年了,这个习惯雷打不动。
姜一源果然道:“我也想喝茶。”
像是知道他不会答应,姜一源又央求:“我不会给你添乱的,上回在你父母家我也没添乱啊。你不相信我啊?”
沈书临当然不相信他。
读懂了对方的表情,姜一源满心受伤,瞪大眼睛道:“上回我表现得不好吗?我在你爸面前帮你遮掩得多好啊,今晚我还给你弹了好几首曲子呢,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沈书临便道:“来可以。不许多话,不许多问,不许扰我清静,知道吗?”
姜一源连忙应下。
夜深了,客人渐渐散去。姜猛龙亲自把沈书临送到门口,姜一源差点想跟上车,被沈书临淡淡的一瞥止住了动作,只好站在别墅门口看着黑色跑车远去。
第二天吃过午饭,姜一源骑上他心爱的机车,往储物箱里放了一幅裱好的画,轻车熟路地来到了沈书临的家里。
姜一源跟着人走进屋里,看着客厅电视上方的那幅风景画,道:“你看啊,你这客厅里,沙发和地毯都是浅灰色,挂的画是暗褐色,就……很沉闷,你不觉得吗?”
沈书临刚吃完饭,正捧着杯热水慢慢喝,根本不用想都能知道姜一源在打什么主意。他头也不抬:“不觉得。”
姜一源凑过去挨着他坐下,讨好地说:“打个商量呗?你这客厅装修以浅灰色为主,挂的画要是能起到一些提亮作用,就能让空间鲜活起来。我刚好带来了一幅,试试看?”
沈书临抬眼看他,过了一会儿才微微一笑:“试吧。”
姜一源去机车里拿来了那幅画,换下了电视上方的那一幅。画中是几个憨态可掬的亮橘色柿子,有坐有卧,横着竖着,鲜亮不已。客厅一下子亮堂了起来。
“怎么样?”姜一源邀功似的问。
沈书临看了一会儿,略一点头:“还行。”
姜一源嘿嘿地笑出声来,凑上去在他脸上啵了一口,沈书临皱眉推开他:“糊我一脸口水。”
“不是要喝茶吗?”姜一源有点期待。
沈书临说:“先说好了,进入茶室不许多话,不能扰我清静。”
茶室在二楼最右侧的房间。采光极好,阳光遍洒。靠墙有一大扇圆形的博古架,每一层都放满了立在展示架上的饼茶。
“易武,布朗,昔归,曼糯,勐宋……”姜一源一边看,一边念出茶饼上的字。
另一侧是个三层的架子,清一色的陶瓷茶罐,每个茶罐上都贴着标签,遒劲的钢笔字迹写着茶的名字。
“勐宋古树,大雪山,冰岛黄片,景迈大树……”姜一源一盒一盒看过去,“咦,这个怎么没有标签?”
他拿起那个唯一没有标签的茶罐,打开看了看,和其他茶叶并没有什么不同。
“现在不适合喝这个。”沈书临接过他手里那个没有标签的茶罐,放回架子上,“那边是饼茶,压饼利于长久保存。这边罐子里是散茶,可以直接泡,不用撬开。”
姜一源又看了一眼那个没有标签的茶罐,但他答应了沈书临不会多问,便把问题咽了回去。
沈书临说:“你选一个喝吧。”
普洱茶都是又黑又粗的茶叶,根本看不出差别,姜一源便随意拿了一个罐子:“这个怎么样?”
罐子上写着“冰岛大树”。
沈书临微微一笑:“眼光不错。”
他拿着罐子,走到茶台边坐下。茶台是整木雕成的,上面摆着一套青瓷茶具,一个烧水的铜壶,还有一个憨态可掬的老虎茶宠。
铜壶里的水已烧开了,沈书临往盖碗中倒了杯滚水,轻轻摇晃,又将水倒入公道杯和主客人杯,又全部倒掉。
姜一源屏息看他动作。只觉得从坐下起,对方的神情就肃穆起来。
沈书临打开“冰岛大树”的茶叶罐,用紫檀茶叶夹夹出一小撮,放入旁边的木制小秤中,显示7.8克,他又夹出两根茶叶,8克整。他将茶叶倒入烫过的盖碗中。
姜一源终于忍不住问:“必须要恰好八克吗?为什么?一分一厘也会影响口感?普洱茶这么神奇的吗?”
沈书临说:“因为我强迫症。”
姜一源:“……”他闭上嘴,托着腮看对方泡茶。
沈书临提起铜壶,慢慢注水,然后将第一泡洗茶水倒掉。他娴熟地单手执盖碗,将第二泡茶水倒入公道杯中,又分别倒入主人杯和客人杯。
然后他端起主人杯,轻抿了一口,似在品味。
姜一源莫名地感到了喝茶的仪式感,下意识坐直了身体,用两只手捧起杯子,喝了一口。
然后……没喝出什么感觉。
他今天早上做了功课,在网上看了两个小时的攻略,什么喉韵、回甘、生津、体感,什么蜜香果香豆香,什么冰糖甜……
但是很遗憾,这和平常喝的茶也没什么区别。
沈书临喝完了一杯,等姜一源也喝完,他提壶注水,第三次出汤。
然后又默然地喝起茶来。
姜一源忍不住一直瞅他。
沈书临察觉到他的目光,问:“怎么?”
姜一源说:“我看你泡茶这么有仪式感,又是称重又是洗茶的,还以为你会说一些饮茶指引呢。”
沈书临闻言一笑:“解渴而已,指引什么。”
姜一源犹豫了一下:“没喝出感觉。”
“你想喝出什么感觉?”沈书临问。
“我在网上看到人家说,喝普洱茶有什么回甘,什么体感,我咋没感觉到啊?”
沈书临耐心地说:“体感,就是饮茶后身体的反应,有的人会手心冒汗,身体发热,后背汗湿。”
姜一源还真有点热:“我还以为是太阳晒的呢。”
“至于回甘生津,你会感觉到口腔里很甜,津液不断,喝韵味足的古树茶时尤为明显。”
他这么一说,姜一源还真感觉到了,他眼珠转了转:“嘴里是很甜,你要不要尝尝?”
沈书临淡淡地盯了他一眼:“别忘了进茶室前,你答应过什么。”
姜一源立刻认错,又说:“最后一个问题。”
“问。”
“一期一会。”姜一源指了指墙上挂的那四个字,“是什么意思?”
沈书临端起主人杯喝了一口,慢慢地说:“一期一会,是茶道中的一句话。人的一生,遇到的无论好事、坏事,都是不复重来的,只有一次。每一位来品茶的客人,一生中可能只有这一次见面的机会。”
他拿起公道杯为两人满上茶水:“一期一会,难得一面,世当珍惜。”
姜一源眨了眨眼睛:“但我们不只有这一次能见面,对不对?我明天还能去你公司见你。”
沈书临不再看他,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
姜一源捧着茶杯喝了一会儿,也去旁边的书架上拿了本书看。
两人隔着茶台对坐着。铜壶上的水沸腾着,公道杯里的茶水一倒完,沈书临会提壶再泡一道,然后为两个杯子满上。
偶尔他看书忘了,姜一源就学着他的样子,把公道杯中的茶水分别倒入两个茶杯。
两人没再说过话。
一壶冰岛大树,出了十四次汤。
直到日暮西斜,姜一源才猛然回过神来,简直不敢置信:他竟然在周日的下午,坐在这喝了一下午的茶,看了一下午的书,心里竟然还挺受用。
他看了看对面的沈书临,直觉告诉他,虽然这一下午他们几乎没有说话,但此刻,他比之前在办公室索吻、勾引、言语调戏时,距沈书临更近。
他又抬头看了眼“一期一会”的题字,隐约感觉到,这个下午,他触碰到了沈书临的隐私。
周日下午偷得浮生半日闲,短暂放松了一阵,可睡一觉起来后,又是忙乱的周一。
一上午的时间里,沈书临连着开了三个会,嗓子说得冒烟,连水都顾不上喝。最后一个会议结束,已经快到两点了。
他说了散会,自己却坐着不动,等人都离开了,秘书林西洵疑惑地叫了一声:“沈总?”
沈书临说:“你先走吧,我打个电话。”他声音有点低沉,比平时更小。
林西洵走了出去,掩上了门。
沈书临轻轻吐出一口气,伸手在胃部按了按,脸色有些苍白。会议最后二十分钟的时候,胃里开始绞疼,但他依然说完了最后一个议题才宣布散会,撑到现在,疼得有些难忍起来。
杯子里的水已经凉了,他轻轻推开,打开手机,果然已经有了一大堆消息。
大姐沈书琴一早发来一条:晚上找你算账。
大姐的风格永远是这样简洁鲜明。
沈书临稍微回想了一下,上周他耐不住沈父来回磨,买了小两斤烟丝回去。沈父年纪大了,除了下棋,唯一的爱好就是抽旱烟,瘾大得很。被老婆和女儿管得死死的,便只能向儿子求救,软磨硬泡的,沈书临哪里受得住,第二天就买了烟丝送过去。
想是沈母不忍心说他,便托了大姐来。沈书临苦笑了一下,态度端正地认错,回复道:姐,我错了。下次不会了。
毫不意外的,沈书琴没有回复。
中午的时候,沈书兰发了一条:哥,虽然这才中午,但是……下午不要忘了接我吖,爱你!!!【飞吻】【抛媚眼】
今天是月底,晚上要去郊区别墅陪父母吃饭。
沈书临正要回复,胃里疼得剧烈起来,他微微皱了皱眉,匆匆回了一个字:好。
他想等疼痛平息一点,再让司机送他回家。便又翻看起消息来。
消息最多的果然还是姜一源,头像上有六个红点。
最早的一条是九点发的:马上进考场了,这场考完就解放了。
两个小时后:考完了!不会吧,你还没开完会?????
然后是一大串:哎我跟你说,我寝室那哥们儿特逗,不认真背书复习,只知道求神拜佛,在寝室里给文昌帝君上香,熏得我身上全是檀香味儿!简直一秒都待不下去了。
看到这条,沈书临嘴角微微勾起,似乎是觉得好笑。
最后一条是一个小时前发的:吃完饭了,我来找你,马上出发。
从A大到沈氏集团,也就四十分钟的路程,姜一源应该已经到了。沈书临皱了皱眉,在想怎么把人打发走。胃痛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他不想在旁人面前展现出虚弱的一面。
正想着,会议室的门一下子被推开了。
姜一源站在门口,奇怪道:“你在这干什么?我等你好一会儿了,其他开会的人都出来了,你咋不出来?”
沈书临顾不上训他不敲门,勉强稳住声线道:“我还有点事,你先回去吧。”
姜一源当然不肯回去,走过来嚷道:“不是吧,我刚来你就要赶我走!我又没做错事,昨天下午在茶室里我不是很听你的话嘛,再说了……”
“抱歉。”沈书临打断他,“麻烦你帮我倒杯热水。”
姜一源拿过桌上的杯子,倒掉凉水,去角落的饮水机接热水,嘴里还一直叨叨:“哥啊,你也太冷漠了吧,话都没说两句就要赶我走。算了,我刚考完试,心情好着呢,不和你计较……对了,马上年底了,你有没有年假啊?一起出去玩玩?”
沈书临胃痛得说不出话来,接过热水喝了半杯,才勉强开口:“谢谢。”
“谢什么?咱俩啥关系啊,倒杯水而已,至于吗。”姜一源在他旁边坐下,终于发现他的不对劲,“你咋了?怎么出这么多汗?不舒服?”
沈书临缓缓吐出一口气,声音终于透出了一丝虚和飘:“胃有点不舒服,我会让司机送我回去,你先走吧。”
“有点?”姜一源吃惊地重复,这么一观察就发现,沈书临脸色实在是差,额头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水。
“刚才怎么不说,你不会现在还没吃饭吧?”姜一源站起身来,有点焦急地问,“那怎么办,去医院?还叫司机干什么,我来送你。”他说着就要去扶沈书临。
沈书临止住他的动作,又缓了一会儿,才站起身来。心里清楚要赶他走已是不可能,便也不再费神劝说,只道:“那麻烦你了,送我回家。”
“不去医院吗?”姜一源拧起眉头问。他刚才扶了一把,发现对方衬衣背后全汗湿了。
沈书临说:“家里有药。”他把车钥匙递给姜一源,拒绝了搀扶,往外走去。姜一源忙跟上去。
两人从顶层直梯下去,来到地下停车场。沈书临上车后便双手环胸靠着椅背,闭着眼睛,眉头紧蹙。
姜一源开车开得飞起,一路见缝插针,车子在道路上呈S形前进,眼看着就差两秒,没过去这个灯。他暗骂了一句,踩下刹车。
“慢点开,别急。”沈书临睁开眼睛,声音低沉。
姜一源扭头看他,眼露担忧:“疼得厉害啊?你说说你,开会也不能不吃饭啊,吃饭是多好的事情。身体搞坏了,赚再多钱也没用啊。”
沈书临几乎被这故作老成的语气逗笑了,却没力气笑,指节用力在躁动的器官上碾了碾,口中只道:“没事,开稳些。”
半个小时后,车停在庭院里。
姜一源熄了火,绕到副驾拉开车门,解开安全带,扶着人下车。
沈书临这次没有拒绝,实际上,他难受得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进到屋里,姜一源扶着沈书临在床上躺下,又按指示拿来药片和温水。
“我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你先走吧。今天谢谢了。”吃了药,沈书临说。
姜一源凑近看他:“不是吧,又赶我走?你这是过河拆桥啊兄弟!我又不吵你……对了,你还没吃饭吧?我给你点个粥喝吧。”
沈书临叹了口气,他其实吃不下,但也不能不吃饭,便道:“厨房有米。”
“煮吗?怎么煮啊?”姜一源挠了挠头,“很难的吧,煮成干饭或者稀汤了怎么办?”
“半勺米,加水到刻度四。”
姜一源第一次煮粥,如临大敌,紧张地站在电饭锅旁边等。二十分钟后揭开锅,见白粥不稠不稀,刚刚合适,他松了口气。尝了一口却皱起了眉,根本没味道嘛!
他想了想,拿起白糖撒了大半包,搅和搅和,盛了一碗端到卧室。
沈书临吃了药睡过去了,眉头微皱着。姜一源凑上去亲他,他醒了过来,表情略微有一点茫然,视线慢慢对焦。
“喝点粥吧?味道还行。”
卧室光线昏暗,男人眉心微蹙,脸色苍白,许是刚睡醒,目光有一点软。从来都强硬从容的男人,在病痛面前露出了一点点的脆弱。
姜一源被这一点不期而遇的脆弱弄得心痒痒,张口就是:“好点没啊宝贝?你简直心疼死我了!”
沈书临完全清醒过来,盯了他一眼,反问:“心疼?”
姜一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顿时羞恼得脸发烫,站起身来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咳了好几声掩饰尴尬,欲盖弥彰道:“你快尝尝好不好喝?”
沈书临坐起身来,端过床头的粥尝了一口,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喝了小半碗。
姜一源期待地盯着他:“好喝吗?”
沈书临说:“有点甜。”
“身体不舒服就是该多吃甜的啊。”姜一源理直气壮,“不然寡淡寡淡的,怎么喝得下去。”
沈书临看了眼腕表,下午4:40。胃里还在隐隐作痛,不时会拧搅一阵,但比在公司时已经好了许多,在忍受范围之内。他准备去接沈书兰赴宴。
他一起身,姜一源就瞪大了眼问:“你要做什么去?”
天已经很冷了,沈书临从衣柜拿出一件黑色大衣,说:“接我妹妹去父母家吃饭。”
姜一源知道他每月底一家团聚的事情,闻言立刻跳了起来,不敢置信:“不是吧?!你胃不疼了?开车的时候又疼起来怎么办?你爸拉你喝酒怎么办?再说了你这样去,晚饭也吃不下什么吧,别折腾自己了哥。”
站起来才一会儿,胃里又疼开了,沈书临坐回床上,感觉自己今天的状态确实不太适合聚餐。更重要的是,他不想父母为他担心。很快下定了决心,便道:“我让司机去接。”
“别让了。”姜一源拿过床头的车钥匙,“我去吧。你安心在家休息,等会儿想吃什么我给你带。”
沈书临皱眉:“你不是司机,没道理让你去。今天你已经帮了很多忙了,早点回去吧。改天请你吃饭。”
“咱俩啥关系啊,你妹妹不就是我妹妹。”姜一源说,见对方满脸不赞同,便又撇了撇嘴,道,“让司机过来也要好一会儿吧,而且你不是一直公私分明嘛?接家人这是私事,放在以前你不会让公司的司机做的。”
姜一源凑上去说:“私事,肯定要让我这个——沈先生的专属私人司机去做,是不是?”
第十二章
姜一源开着黑色保时捷,停在A大门口。一个扎着双马尾、戴着粗框眼镜的女生正在路边翘首以盼,他试探地按了两声喇叭。
沈书兰看到熟悉的车,立刻小跑过来,拉开车门,探头看了一眼:“你好,你就是我哥的司机吧?我哥说他工作忙……啊——!”
姜一源被这尖叫惊了一下:“怎么了?”
“啊啊啊是你!大神!”沈书兰激动得语无伦次,“你是画《隙》的姜大神!我……我是你的迷妹!”
“听说《隙》被一个不愿意透露名字的买家珍藏了,是吗?”沈书兰坐进来,颠三倒四地说,“我真的好喜欢那幅画的!画展我也去了,可是没买到……哎对了,你怎么会是我哥的司机?”
姜一源提醒她系好安全带,黑色豪车在街上利落掉头,驶入人流:“勤工俭学。”他笑了笑又道:“多谢沈小姐喜欢,那幅画就在A市,想必有机会见到。”
实际上,那幅画就挂在沈氏集团的总裁办。
听到他说勤工俭学,沈书兰睁大了眼:“今天早上刚考完试,你就开始打寒假工吗?太辛苦了吧……我跟我哥说说,看他能不能多给你开些工资!”
姜一源一笑:“不用了,沈先生对我很好。”
正是下班高峰,处处拥堵,车子走走停停。沈书兰又问他早上的考试觉得难不难,又问大四的毕业设计打算怎么做,姜一源说给她听,沈书兰听得直点头,满眼崇拜。
驶过一段拥堵,车辆和人声渐少,姜一源装作不经意地问:“我跟着沈先生一段时间了,他好像总是独来独往,以沈先生的条件,竟然还没有结婚吗?”
沈书兰闻言,故作老成地长叹了一口气:“唉,我哥他……他之前有一个交往了三年的男朋友,感情很好。啊……我哥喜欢男人,你别让他知道是我告诉你的,也别说出去。”她就是这毛病,别人一套话就和盘托出。何况她已经把姜一源当做值得信赖的校友了。
听到“感情很好”,姜一源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又问:“后来怎么样了?”
“我哥为了他,跟家里出柜了,还和爸爸闹翻,冷战了快半年。”沈书兰忧郁地说,“后来那男的好像做了什么对不起我哥的事情,就分了。他本来不怎么抽烟的,分了后,抽烟抽得可凶了。”
姜一源皱眉:“他之前不怎么抽烟?”
沈书兰道:“妈妈和大姐都不许他抽烟,但是和那男的分开后,也就不怎么管他了,可能是知道他需要消愁吧。”
姜一源下意识踩紧了油门。沈书临现在一天能抽半包烟,原来是为了那个傻逼前任吗?
“啊啊啊!慢慢慢慢慢点!”沈书兰尖叫出声。
仪表盘上显示时速已经达到了120,姜一源回过神来,松了油门,轻踩刹车,将时速控制在60。
“抱歉。”他说。
“吓死我了!”沈书兰拍着胸口喘气,又说,“没事没事,抱什么歉,是不是我说话影响你开车了?”
姜一源说:“没有,是我的问题。对了沈小姐,如果你有空的话,可以带着你的画来找我,或许我能给你一些建议。”
“真的?!”沈书兰惊喜地问,她刚才就想问大神能不能帮她看看画,又怕影响了人家打寒假工赚钱,忙不迭地道,“谢谢你!对了,你别叫我沈小姐,我叫沈书兰,叫我名字就行。我来哪里找你啊?”
姜一源笑了笑:“拿给沈先生就行。”
车子在郊区别墅门口停下,姜一源送沈书兰进屋。屋里已聚了许多人,除了沈父沈母,还有一个面色冷淡的女人,想是沈书临的大姐。两个小孩子正绕着屋子跑。
沈父沈母上回见过姜一源,都知道他是勤工俭学的大学生,颇有好感,邀他一起吃饭。姜一源婉拒了,只说还有工作。想是沈书临已经和父母交代清楚了,因此并没有人问他沈书临为什么没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