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一源告辞出门,沈书琴在院子里叫住他:“小兄弟。”
“他是不是病了?”沈书琴直接问,“他不会因为工作忙就不来的。严重吗?”
她非常笃定。
姜一源略微吃惊。但对方避开了其他人来找他,应该是不会揭穿的。他只犹豫了一下便道:“对,沈先生有点不舒服,不严重,明天就没事了,您不用担心。”
沈书琴说:“小兄弟,能不能麻烦你一件事?”
姜一源忙道:“请说。”
“城西有一家三珍阁,他喜欢喝那家的粥,麻烦你去打包一份粥给他,咸的就行,他不喜欢甜的。”沈书琴说着,又掏出手机,“辛苦你了,我给你发红包吧,不能让你白跑这一趟。”
姜一源连忙摆手:“姐,不用,不用!别这么客气!”
沈书琴不是婆婆妈妈的人,闻言便道:“那谢谢你,快去吧。”
冬天黑得早,车子行驶在郊区空旷的柏油马路上,姜一源拨通了沈书临的电话。
响了两声,对面接起了,低沉的声音透过车载蓝牙,响在车内空间:“喂?”
姜一源说:“沈先生,我已经把咱妹妹平安送到了,有没有什么奖励?”
沈书临似乎是笑了一下:“你想要什么奖励。”
姜一源听他的声音有点不对,像是叼着烟,立刻提高声音喊道:“不许抽烟!”
“嗯?”
姜一源凶巴巴地说:“你这烟瘾是因为……”他把话咽了回去,只道:“以后只许抽我点的烟。”
沈书临道:“那恐怕有点难。晚上二环那边很堵,你慢点开车。”
姜一源哦了一声,又问:“我去给你打包点粥吧,你喜欢甜的还是咸的?”
“谢谢,都行。”沈书临说。
“好吧。你好点了吗?”车子驶出郊区马路,进入高架桥,开始拥堵起来,姜一源问他。
“好多了,谢谢。”
“咱俩啥关系,能不能别一直说谢谢啊。”一辆车插到他前面去,姜一源暗骂了一声。又说,“你们沈家人怎么都是满口谢谢。你是,妹妹是,姐姐也是。”
沈书临似乎知道他这边的状况,便道:“你专心开车,先挂了。”
下了高架桥便畅通了许多,姜一源去三珍阁打包了两份粥,一路驶回庭院中。
一辆陌生的车子停在庭院外,姜一源心中警铃大作,都顾不上给车子熄火,就提着粥蹬蹬蹬地跑到门口,一边按门铃一边咚咚咚地敲门。
门很快开了,章行的脸出现在门口。
姜一源的拳头立刻就硬了,正想把滚烫的粥泼在他脸上,屋内传来一道沉稳的声音:“阿源回来了?怎么这么慢。”
姜一源顾不上生气了,转过玄关的立柜来到客厅,沈书临正坐在沙发上,一条手臂懒散地搭在沙发背上,一手在旁边拍了拍:“过来坐。”
他走过去坐下。
章行跟着过来,愤怒中带着几分了然:“这就是你不肯听我解释的原因?因为你有新欢了?才半年你就有新欢了?”
“是啊。”沈书临漫不经心地说着,伸手环住姜一源的肩膀,“前两次忘了跟你介绍,这是我的新男友。我现在喜欢年轻的,精力旺盛,玩得开。”
姜一源呆了一下,瞬间明白过来对方在做戏。他凑上去亲了亲沈书临的侧脸,悄声在他耳边道:“沈先生,这是另外的价钱。”沈书临不轻不重地看了他一眼。
章行提高了声音:“你在骗我!我们在一起三年了,你怎么能一下子全忘掉!你怎么能毫无芥蒂地这么快就找别人?!”
“得了吧。”姜一源嗤笑了一声,“你这老得跟老菜帮子一样,在床上能满足我沈哥吗?我和他呀——我俩天天翻云覆雨,颠鸾倒凤,昨天折腾到半夜,他今天连回家聚餐的力气都没有,你让他这么满足过吗?”
他说着,凑上去啃了啃沈书临的喉结,声音压在唇齿间:“是不是,沈先生?”
沈书临捏住他的后颈,警告地盯了他一眼。却没有出言否认。
沉默代表了一切。
章行脸色煞白,他记起了,今天是月末,沈书临过去从来不会缺席家庭聚餐。他无力地说:“你……”
沈书临沉声打断他:“够了,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我在律届也有几个朋友,你要是还想在这行混下去,就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过去他总想着能好聚好散,不肯撕破脸。可对方三番五次来打扰他,他也没必要再留情面了。
章行不敢置信地后退了好几步:“你不会这样对我的,是不是?”
沈书临淡淡道:“你可以试试。”
人走后,姜一源立刻压住沈书临亲吻,边亲边喊:“我才出去两个小时,你就沾花惹草!”
沈书临推开他,理了理衣服,温和地说:“今天真的谢谢你了。周末我请你吃饭吧。”
姜一源眼珠转了转:“你跟男朋友这么客气啊?”
“刚才是迫不得已。”沈书临说,“就当你帮我的忙吧,你先记下。”
姜一源切了一声,打开外卖盒,端出两份粥。他把清淡的山药枸杞瘦肉粥端给沈书临,他自己的是山楂苹果冰糖粥。
沈书临吃得比中午多些,姜一源就问:“是这个粥好喝还是中午我煮的好喝?”
“差不多。”沈书临说。
姜一源几乎忍不住笑起来,但他看出来了,对方确实比较爱吃咸的。
吃饭完后休息了一会儿,沈书临看了眼挂钟,说:“时候不早了,你开我的车回家吧,路上小心些。”
姜一源岂是那么好打发的,立刻道:“你就这样对你男朋友吗?用完就扔?”
沈书临有些无奈地看着他。
“我把咱妹安全送到了,没有奖励吗?”姜一源和他掰扯,“刚才我又帮你打了掩护,该要两份奖励。”
沈书临摸了摸桌上的烟盒,又放了回去:“想要什么奖励?”
“今晚我要和你睡觉。”
沈书临干脆地拒绝:“不行。”
“就只是躺着睡觉。”姜一源坚持,“又不做什么,你怕什么?!难道我会强迫你不成?”
沈书临:“……”
姜一源继续软磨硬泡:“你身体还没好全呢,我要留下来照顾你。我爸也说了,平时麻烦你这么多,让我多照顾你。而且……快十点了都,路上有劫匪怎么办?你的车都那么显眼,被抢劫了多亏啊。”
神他妈车被抢劫。
姜一源又想出几条理由,不停地絮絮叨叨。沈书临被他说得烦了。
一个小时后,两人躺在了同一张床上,灯关上了。
黑暗中,姜一源说:“晚安吻还没有呢。”
他凑上去,找到沈书临的嘴唇,两人亲吻起来。用的同样的牙膏,相同的茉莉清香弥漫在唇间。
亲得有点久,分开时两人都有些气喘。
姜一源躺回去,伸手去抱身旁的人,却碰到另一只手。
“胃还在疼啊?”他轻声问,挤开对方搭在胃腹间的手,“我给你揉揉吧。”
年轻男孩滚烫的手心覆上来,沈书临先是顿了顿,随即放松下来,伸手搭在对方的手背上,道:“好很多了。睡吧。”
第二天一早,姜一源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就听到身边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
他用五秒钟的时间弄清了自己在哪里,随即坐起身来,从背后抱住沈书临的腰,脸埋在对方肩背上,睡眼惺忪地问:“……几点了?”
“七点半。”沈书临说,晨起的声音有些低哑。
“这么早……”姜一源在对方刚换的衬衣上蹭了蹭,鼻腔里是好闻的洗衣液和阳光的味道,“再睡会儿。”
沈书临偏过头来:“我们社畜是要上班的。”
姜一源闷笑了两声,清醒了些,手往上摸了摸,问:“胃还痛不痛?”
早晨正是身体敏感之时,经不起别人的触碰,沈书临按住他作乱的手,道:“已经好了。你再睡会儿吧。”
“哦。”
沈书临去卫生间洗漱剃须,收拾停当,选了一条灰色菱纹格的领带正要系上,却见姜一源又坐起来,声音含糊地说:“我来帮你打领带。”
“你会?”
姜一源切了一声,跳下床来走到沈书临面前。弹钢琴和画画的手果然灵巧,十指快速翻飞,一个简单又漂亮的领结便打好了。他得意地问:“怎么样?”
沈书临低头看了看,微微一笑:“不错。”
冬日的早晨已经很冷了,沈书临在西装外套外面又披了一件大衣,拿上玄关的车钥匙,离开了。
姜一源缩在被窝里,听到关门声传来,而后是庭院里汽车发动的声音,车子远去,声音消失不见。
他翻滚到床的另外半边,温度已经消失,枕头上却仍然残留着雪松混合着檀木的淡淡清香。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拿出手机调了一个12点的闹钟,抱紧被子又睡了过去。
昨天一下午没来公司,需要签字的文件堆了一大摞,林西洵一大早就抱着文件站在总裁办外面等着。
见到沈书临过来,便开口打趣:“哟,沈总昨天去哪儿逍遥了?一下午加一晚上都不见人儿。”
沈书临笑笑,推门进去:“家里有点事。”
林西洵把那堆文件放到桌上:“这些是今天就要的,您看看。还有一些是不那么急的,我整理好再给您送来。”
楼里暖气很足,沈书临脱下大衣放到一边,随意翻了几本,便道:“好,辛苦了。”
林西洵离开,掩上了门。
沈书临拿出眼镜戴上,手机震动了一下,进来一条消息。
沈书琴:身体好了?
沈书临失笑地摇了摇头,什么事都瞒不过大姐。小时候和妹妹一起扯谎,能唬过父母,但大姐一个眼神扫过来,他就知道露馅儿了。
他回复:昨天胃不舒服,今天已经没事了。姐,别担心。
手机又震了两下。
沈书琴:多喝热水。
沈书琴:按时吃饭。
大姐的风格永远是这样简洁明了。
沈书临回复:好的。最近降温,你和姐夫也要注意保暖。
沈书琴没再回复。她基本不回复这些嘘寒问暖。
正要将手机收起,手机又是一震,沈书临瞥了一眼,眼神微顿。
沈书琴:昨晚的那个男孩子,和你是什么关系?
在大姐面前说什么勤工俭学、雇佣关系是没有意义的,她这样问了,就是想知道最直接的答案。
沈书临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略一思索后,斟酌着词句回复:他是一个朋友的儿子,我偶尔帮朋友管教,最近是走得比较近。
想到那碗甜得发齁的粥,昨夜的同床共枕,夜里滚烫的手心。沈书临手指一顿,而后点击了发送。他没有说应该,也没有说不应该。
沈书琴回:了解了。
处理完文件已经到了中午,沈书临拨了内线电话,林西洵很快过来,抱走签好字的文件,又拿来一份下午的会议材料。
电话响了起来,沈书临示意林西洵把材料放在桌上。他走到落地窗前,接通了电话:“喂?”
“哟,这么快就接了,看来今天没开会。”姜一源的声音还带着几分困意,“打电话就是提醒你该吃饭了,十二点了现在。”
沈书临看了眼腕表,恰恰好好十二点。他说:“该起床了。”
“考完试的第一天,不准我多睡会儿吗?”姜一源说,“快去吃饭,记得拍照发消息给我,我要看你吃的什么。”
沈书临说:“姜少爷,你好像管得有点宽。”
“不管宽点能行吗,你又把自己饿得犯胃病怎么办。”姜一源理直气壮。
沈书临无奈:“昨天只是太忙。”
姜一源说:“忙也不能不吃饭啊!身体最重要!”
秘书又抱来一摞文件,沈书临便道:“好。”又闲话了几句便挂断了。
姜一源下午回到学校,参加大班会,寒假算是正式开始。宿舍最多再开放三天,他往家里搬了好几趟东西,磨蹭到最后一天,才不情不愿地住回家里。
回家后要收拾房间和画室,等一切整理妥当,已经到了周末。
正想着想个理由去找沈书临,对方的电话却先来了:“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饭吧。”
姜家一家人正在吃晚餐,继母为了表示欢迎,让保姆做了一桌丰盛的海鲜。
接到电话,姜一源立刻扔下筷子,拿上外套就往外跑,把姜猛龙骂兔崽子的声音扔在身后。
沈书临约在一家法餐厅,订的靠窗包厢。这种餐厅最会打造氛围,吊灯调成昏黄的暖色调,桌上的老式唱片放着低沉悠扬的钢琴曲。
“你这几天忙不忙啊?”一坐下,姜一源就问。
“还行。”
沈书临点好了菜,把菜单递给姜一源,姜一源摆手:“你点就行。”
“有忌口吗?”沈书临问。
“没有。”
沈书临便又说了几个菜名,把菜单递回给侍者。
“唉,我真讨厌寒假,一点也不想回家住。”姜一源撑着下巴,玩弄着餐巾,抱怨道,“也不喜欢过年,我想快点开学。”
沈书临静静地听他说着,问:“为什么?”这是他第一次问这样涉及到隐私的问题,但对方说出来,便是想让他问的。
姜一源耸耸肩:“就那些破事儿呗。那女人老是担心我爸把公司给我,天天防贼似的防着我,我爸扔个苹果给我,她都要给她儿子讨个更大的苹果。有意思吗?就当我在乎似的。”
沈书临无声地笑了笑:“那你心里,到底在乎吗?”
“不在乎啊,我对我爸那破公司真没什么兴趣。”姜一源叹了口气,“你会不会觉得我特没进取心啊?”
沈书临说:“不会。人各有志。”
姜一源心里一动,伸过手去握住对方的手:“你怎么这么懂我啊。”
包厢的纱帘一动,沈书临抽回了手,端着托盘的侍者开始上菜。
菜上齐后,酒侍娴熟优雅地开了佐餐酒,往两个高脚杯中倒入少许。客人品了一口后,酒侍开始介绍该酒的酿酒师、酒庄、年份和品牌。他没有注意到,两位客人变得异常沉默起来。
“请慢用。”介绍完后,酒侍微微鞠躬,离开了。
姜一源喝了一大口酒,偷偷看了对面的人一眼,却发现对方神态自如,眼神沉静。
“喂。”姜一源忍不住,用膝盖蹭了蹭对方的膝盖。
沈书临抬头看他:“嗯?”
“你……”姜一源犹犹豫豫,“你……还记得这个酒不?”
沈书临动作优雅地切着牛排,眼睛都没抬一下:“记得什么?水木年华?还是你扮成服务员来灌我酒?”
水木年华是那家会所的名字,这支佐餐红酒,恰好是两人用同一个杯子分喝完的那一支。
那晚他还乱说话把人惹生气了,被颠下了地。
姜一源有点尴尬,又灌了一大口酒,没话找话,生硬地转移话题:“这几天没来陪你,想我没有?下周一我就来陪你上班,顺便监督你吃饭。”
沈书临放下刀叉,轻抿了一口红酒,道:“明天我要出差,去半个月左右。”
姜一源惊愕地瞪大眼:“什么?!你之前怎么没说?”
沈书临耐心地说:“C市有个项目出了点问题,我得去一趟。这个项目标的太大,牵扯到很多,得花些时间斡旋。”
姜一源脑中一片混乱,重重地把叉子往盘中一戳,发出尖锐的刺响,他质问道:“不是,你要去半个月,你都不打算跟我说一句吗?你当我是什么啊?”
沈书临不赞同地看了眼他手里的叉子,略微加重了语气:“放下。”
姜一源不甘心地和他对视,慢慢撒开了手。
沈书临便道:“我现在不是正在告诉你吗,你有什么话可以说出来,我们好好交流。不要摔东西,这样不好。”
姜一源动了动嘴唇:“我……”
他想要的是提前的告知和交流,而非出发前夜不痛不痒的知会。可是……他又有什么立场要求对方那样做?他们算是什么关系?
他们抱过,亲过,在一张床上睡过,可他们算是什么关系?姜一源第一次认真地思索这个问题。
为什么有今天这顿饭?因为前几天他帮沈书临送了妹妹,带了粥。所以沈书临感谢他,请他吃饭。
他们是连举手之劳的帮忙都无法坦然受之的关系。
姜一源的质问便憋回了口中,他的肩膀无力地垂了下去。
沈书临耐心地等着他说话,却见他一言不发地开始吃菜。
包厢里只剩低沉的唱片声音,姜一源闷不做声,把沙拉里的两颗虾挑了出来。
沈书临看了他一眼:“不喜欢虾?”
姜一源顿了顿,说:“过敏。”
沈书临说:“好。”
好什么?过敏好?还是“好,记住了”?
姜一源抬头看了沈书临一眼,却见对方正目光沉静地盯着他。他的心就渐渐地软了下去。
两人的腿都很长,稍一伸过去就能碰到。姜一源用两腿夹住沈书临的小腿,又用膝盖蹭了蹭,感受了一下,闷声道:“你没穿秋裤,C市很冷的吧?”
沈书临被他这天马行空的思绪惊奇到了,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他说:“还行,不是很冷。”
吃完饭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餐厅。姜一源还沉浸在莫名的难过中,闷声说了句路上小心就转身想走,被沈书临叫住。
“阿源。”
姜一源顿了顿,转过身来。
沈书临走到他面前,语气温和:“这半个月,我希望你能想清楚,你在做什么、说什么。”
姜一源抬头望入那双眼睛,原来对方知道他在想什么。
沈书临说:“去吧。”他从烟盒中拿出一支烟含在唇间。
姜一源从裤兜里掏出打火机,上前一步,啪地一声按响。
沈书临挑了挑眉,略带疑惑地望着他。
“我说了,只能我为你点烟。”姜一源加重语气,强调。
C市地处北方,今天正飘落初雪。
飞机降落前,透过舷窗向下看,街道和房屋都沾着星星点点的白。
出了机场,黑色商务车早已在路边候着,助理拉开车门,沈书临冲他略一点头,坐上了车。
“沈总,这儿比A市可冷得多吧?”助理跟着上了车,笑着问。
沈书临道:“确实,不过碰上下雪,也算是运气好。”
助理道:“下雪不是更冷了嘛!”
沈书临笑笑:“我是南方人,很少看见雪。”
他关掉手机的飞行模式,果然见姜一源已发来了消息:“到了吗?”
他回复:刚下飞机。
很快,一个视频请求发了过来。
沈书临从来不用视频功能,更不可能在别人面前接视频,挂断后回了一句:不太方便。
姜一源发了个撇嘴的表情,又让他发张自拍,照例遭到了拒绝。
连续被拒绝两次,姜一源立刻不干了,拨了个电话过来。
沈书临接起,便听对面的人大声道:“咱们才分开半天,你这就视频不接,照片也不拍了!你是不是想穿上裤子就不认人了?!”
听他说得粗俗,沈书临皱眉道:“好好说话。”
姜一源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又问:“你是不会自拍吧?”
“没有必要的事情为什么要做。”沈书临不想和他瞎扯,“好了,你……”
“怎么没有必要啊,让我看看你有没有缺斤少两,咱现在隔了两千公里呢。”姜一源打断他,“冷不冷啊那边?我看天气预报说C市在下雪,你穿秋裤没有?”
“不冷。”
黑色商务车驶入酒店停车场,沈书临便道:“好了,我这边忙,先挂了。”
项目组、法律团队和财务团队早已在酒店里候着,沈书临去房间放好行李,来不及休整,便立刻开始了会议。
接下来的好几天,除了吃饭睡觉,项目组都在酒店的会议室里讨论和调整方案。沈书临和当地的相关部门应酬了好几次,忙得连轴转,一周后事情才稍微有了些进展。
这一周的时间,姜一源大半时间都呆在房间里,除了画画就是给沈书临发消息。对方很少回他,即使回复也只是寥寥几个字,还有好几次是凌晨两三点才回复。
他知道对方忙,却又忍不住一次次回想法餐厅外对方说的话。
“这半个月时间里,我希望你能想清楚,你在做什么、说什么。”
他在做什么?他在想什么?
其实他也不知道。
他不过是觉得,每日的聊天打趣已成了习惯,关心对方每天中午吃的什么,也成了习惯。
说起来,沈书临已经连续三天没给他拍午餐的照片了。姜一源趴在床上,气闷地一遍遍翻着聊天记录,“好”,“好的”,“晚上说”,对方的回复不外乎就这几种。
这个时候,一个陌生号码拨了进来,缀着一个陌生的区号。
姜一源百无聊赖地点了接听,一个标准的普通话男人腔在对面说:“您好,这里是博艺画廊,请问您……”
自从大二时的一幅作品被业内一位著名收藏家高价买下后,姜一源就接到过太多这样的电话。甚至在接起之前,他就知道对方要说什么。
他快速搜索了这家画廊的信息,这是一家刚开业两年的小画廊,和他之前办展的知遇画廊不是一个档次的。
但是……
“你说你们画廊在C市?”姜一源夹着手机,十指快速地在电脑键盘上敲击,搜索着今天的机票信息。
对面的男人似乎没想到他会考虑,当即提高了声音,激动道:“是、是是,姜先生,请您考虑一下,我们画廊虽小但精,每卖出一幅画只收取10%的抽成,若您答应过来,还可以再谈。”
姜一源说:“不用考虑了,我马上来C市。”
“啊……啊?”对面的男人被他的爽快惊到了,半天回不过神来。
姜一源说:“我会带上最近的作品,你们准备好装裱。其余事情你们决定就行。”
他说着,从衣柜里拿了两件衣服,往书包里一塞,直接去了机场。
到达C市已是傍晚。姜一源打车去了沈书临住的酒店,坐在大厅里等。
他想给对方一个惊喜,于是没有发消息,也没有打电话。
半个小时过去,一个小时过去,前台的迎宾小姐过来了两次,问他是否需要帮助。姜一源说不用。
他掏出手机发消息:猜猜我在哪里。
不出意料,没有回复。
他又发:我再等一个小时,你不来我就走了!
照例没有回复。
一个小时过去后,姜一源拨了电话过去,传来一阵忙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Sorry,then umber you have dialed...”
酒店大堂的挂钟敲了十二下。
来时的雀跃已经消散了大半,姜一源喝了第四杯水,抿了抿干涩的嘴唇。他不想等了。他来这里,好像是个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