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见过你这么求人的。”燕折撇嘴,被这么一打岔,他也忘了自己最初想问的事。
百叶窗外,助理的身影越来越近。他连忙从白涧宗腿上下来,打着哈欠说:“我去休息室补个觉。”
“不行。”
白涧宗嗤笑了声:“陪我上班陪到床上去?”
“这话怎么这么擦边……”燕折拉了个椅子坐下,“那你办公,我干什么?”
白涧宗没有回答,因为助理敲了敲门,将新插完的花放到办公桌上。
“去翟总监问问电脑的进度。”
助理:“好的。”
燕折一拍脑袋,终于想起了这个事儿:“破开了吗?”
电脑是原身……也就是他自己的那台,但是在十八岁到二十二岁失去意识的四年离多了一些加密文件夹。
本来去孤儿院的那天,他就拜托白涧宗帮忙破译,但由于后来在孤儿院发现了那么多冲击理智的事,导致燕折和白涧宗都把这事给忘了,前两天燕折自己想玩游戏的时候才想起来。
上辈子也有这茬,不过没有白涧宗的帮忙燕折一直没解开,到死都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虽然记忆已经完全恢复,可前四年的记忆依然一片朦胧,有时候感觉真相很近,只隔着一层薄薄的膜,却很难跨过那道坎儿。
不一会儿,助理就带回了电脑,还有帮忙破译的翟奇。
“这些文件夹被编写了如果以非法手段进入就会自动销毁的程序。”翟奇无奈道,“我已经尽力挽救了。”
燕折迫不及待地打开电脑,快速打开第一个名为“sr”文件夹,看到里面的内容时顿时愣在原地。
没什么特别的秘密。
里面是一些苏然的照片和资料,写明了他二十七年以来的生平,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包括喜欢柔弱黏人的性格,讨厌他人死缠烂打。
尽管资料有丢失的部分,但仍然详细。
最离谱的是,编辑该文件的人还特地标注了,要按苏然讨厌的一切作为行为准则。
“…………”
燕折看看文件名,再看看文件内容……这么直白?
他震惊地打开另外几个文件夹,所以“bjz”就是白涧宗?“jty”就是姜天云?
燕折懵了下,这啥啊,人物攻略?还是反向攻略?
燕折的鼠标移动到命名为“ycb”的文件夹上,可这又是谁?
他琢磨了半天,自己知道的人里好像没有名字是这个缩写的。
他还没点进去,白涧宗却好像想到了什么,勾过笔记本直接点开,映入眼帘的赫然是白成柏的照片!!
白涧宗毫不意外,脸色铁青。
燕折愣住:“他不是姓白——”
他猛得一顿,想起来白成柏是杨家的人。可是白成柏刚出生不久就改白姓了,为什么编辑这个文件夹的人会给备注“ycb”?
最最要命的是,前面几个人的资料中都特地备注了要按照对方讨厌的标准去执行,唯独白成柏这边的资料格式不一样,喜欢的标准才是着重标注的,甚至还有一些“爱心”的图标。
在白涧宗的视线扫过来之前,燕折警惕后退几步自证清白:“跟我没关系啊,我什么都不知道!”
白涧宗握紧了拳头,脸色越冷。
“出去!”
燕折不可思议地吼回去:“就这个事你要吼我出去!?”
翟奇和助理的冷汗都下来了:“您误会了,老板应该是叫我们出去。”
“……哦。”燕折瞬间乖巧,“慢走。”
助理帮忙带上门,办公室里顿时安静下来,留下燕折和白涧宗两个人对视。
燕折走了几步,凑到白涧宗面前:“别气嘛,这些文件真不是我搞的。”
他也很委屈啊,莫名奇妙丢了四年时光,还要背上一口跟多人乱搞的大锅。
“白成柏……杨成柏。”白涧宗脸色阴冷,呢喃道,“好样的。”
燕折细细一想,也明白了。
不管之前占据他身体的是谁,都必然和白成柏关系匪浅,甚至和文件夹的其他人都只是逢场作戏,唯独对白成柏是真爱。
那“他”为什么会给从小就改姓白的白成柏备注“ycb”呢?除非“他”知道白成柏打心底里不认同“白”这个姓,甚至有返祖归宗的想法。
燕折皱了下鼻子,不敢吭声。
那四年要真是什么另一个人格,那其实也算是他自己啊,白涧宗真的能大度到完全不介意吗?
还没来得及查看剩下两个文件夹,白涧宗的电话就响了。
燕折探头看了眼,是不认识的备注。
白涧宗划开接听,眉眼间阴翳未散:“什么事?”
燕折趁白涧宗接电话,偷偷把手塞到他另一只手里蹭了蹭,却意外地被顺势反握住了。
燕折顿时松了口气,他坐到白涧宗腿上,从白涧宗接电话的臂弯里钻出来偷听。
电话那头正说到最后一句:“就这样,曹华德跳下了情.妇家的窗户,当场死了。”
燕折一顿,曹华德不是之前泄露标书的那个高管吗?在工地自杀结果导致跟过去的儿子曹安失足坠楼、至今昏迷不醒地躺在医院里,据调查说现场还有第三人。
都一个多月过去了,这个案子还没结吗?怎么曹华德还是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来晚了,52个迟到红包,今晚多更点做补偿,抱歉(快完结啦,还剩几万字吧,没多少了。)
第117章 我也是
手机那边发来一些现场照片,白涧宗撇了眼就试图关掉屏幕,被眼尖的燕折拦了个正着。
“我看看——”
现场倒没什么特别的,曹华德面朝地面,鲜血从身下渗出,沿着马路的曲线朝低位蔓延。
他还睁着眼,似乎死不眠目。
白涧宗握着燕折腰的那只手微微收紧,面色不动。
这段时间虽然发生了很多事,但其实并没有过去多久,一个多月而已,只是苏友倾的暴露导致他们无暇再关注曹华德。
燕折问:“他这次会是自杀吗?”
白涧宗反问:“你信?”
燕折当然不信,当初曹安闯进静水山庄给白涧宗磕头求放父亲一码的时候,作为父亲的曹华德可是在情妇家里醉生梦死。
这种人怎么会选择自杀?
“他会和杨家人有关吗?”
白涧宗嗯了声,眸色微沉:“大概率……他手里很可能还有一些能让人灭口的证据。”
不过由于曹华德的事大概率和清盛的利益有关,白涧宗这段时间便没太关注。杨家人私底下干了哪些事白涧宗心里都有数,很多时候都是为了表面和谐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时候清理一波财务了。
不铲除大树腐烂的部分,迟早会把整棵树腐蚀至死。
“你要去看看曹华德吗?还有后面的葬礼什么的。”
白涧宗面无表情:“他算什么?”
那就是不去了。
燕折倒是没什么感觉,毕竟死掉的是一个非亲非故、且人品还不行的坏东西。
只是他不想要白涧宗总因为这些讨厌的人烦神,能轻松简单点就好了。
燕折跳下来绕到椅子后,给白涧宗的肩膀左捏捏右按按:“不要太辛苦。”
颇为殷勤。
白涧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还是比较喜欢你之前桀骜不驯、无法无天的样子。”
“哦~”燕折直接压缩语段,腼腆道:“你喜欢我?”
白涧宗:“……你该多做做阅读理解。”
燕折伸出双手,威胁地圈住白涧宗的脖子:“难道你不喜欢我?”
“别闹了。”白涧宗拍开燕折的手,冷淡道,“我还有很多事要忙。”
燕折胡搅蛮缠,非要听个答案:“那你说,到底喜不喜欢我?”
“你又不是钱。”
“你喜不喜欢?”
“不喜欢——钱。”
燕折嘴角翘了下,但还是不准备惯着白涧宗这种似是而非的回答,他从后面一把抱住白涧宗的脖子,迫使他头往后仰,对上自己的视线。
“说不说?”
白涧宗脸一黑:“你不要太放肆——”
“我不给不喜欢我的人戴戒指。”燕折一把捞过白涧宗的手,“有本事还我——”
“喜欢!”白涧宗声音提高了些,猛得抽回手不给摘戒指的机会:“别再开这种玩笑。”
燕折耳朵一麻,心里痒痒的。
他其实也就玩闹,白涧宗真要死都不肯说也就算了,毕竟性格就这样,傲娇又别扭。
但白涧宗明知道他在玩闹,却还是对摘戒指反应这样大,莫名认真的可爱。
是因为之前被摘过一次戒指,所以有些“ptsd”吗?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燕折一下午都在找机会接近白涧宗的左手,但只要一碰上,白涧宗就会不动声色地抽回手。
燕折心里爽飞了都,面上还要装作无事发生一样。他舀下一块蛋糕喂到白涧宗嘴边:“尝一口。”
“腻。”
“你都没吃怎么知道腻?”燕折专注地看着白涧宗:“尝尝嘛。”
白涧宗还是吃掉了。
燕折问:“腻吗?”
待口中的甜腻滑开后,白涧宗才张口,却不是回答腻不腻的问题:“燕折,我不会和一个讨厌的人接吻,更不可能跟他上|床。”
燕折眨了下眼,没想到白涧宗突然说这个。
“所以你不用觉得忐忑,或者没安全感。”白涧宗抽回被燕折摸到的左手,锁着眉头似乎在思索怎么说。
十八岁的白涧宗如果遇到心上人,大概能坦诚说出一切心意。
可自母亲失踪、双腿残疾,封闭了这么多年自我的白涧宗已经很难再坦率表达了。
“我答应过你,就不会食言。”
燕折没预料到会有这场对话,安静了好一会儿才冷不丁地问:“你也不会给一个不喜欢的人准备订婚戒指吗?”
“当然不会——”白涧宗反应过来,话锋一转,“我那时候没有……”
燕折追问:“没有什么?”
白涧宗:“那时候没有喜欢你。”
燕折提问的逻辑就是,如果不会给一个不喜欢的人准备订婚戒指,那么说明当初特意去订制了婚戒的白涧宗是喜欢燕折的。
但白涧宗试图反驳。
“真的?”
“……”白涧宗别开视线,回归电脑屏幕,面无表情:“也许,大概,可能有一点。”
燕折乐得不行,在一旁拍腿大笑。
“要笑换个地方。”白涧宗黑脸,“去休息室!”
“就不。”燕折贱兮兮地凑上去,“知道我为什么要问你会不会给不喜欢的人准备戒指吗?”
“不想知道。”
“不,你想。”燕折捞过白涧宗的左手,枕在他的小臂上,将自己手上的戒指和白涧宗的戒指贴在一起,发出很清脆地一声响。
“因为上辈子你和燕颢结婚,省略了很多流程。”燕折细细数来,“你们没有办订婚宴,没有订婚戒指,也没有婚戒,婚礼上没有宣誓,没有交换戒指,没有接吻和拥抱。”
“……”白涧宗看着燕折的头发和黑长的睫毛,没出声。
似乎对此并不意外。
燕折真的很开心,笑眯眯道:“你们结婚后也没同房。”
白涧宗看他一脸洋洋得意,忍不住打击道:“你怎么知道?钻床底了?”
“燕颢说的。”燕折说,“你们结婚后,我怕他和别人合谋算计你,加上受到很多打击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白涧宗指尖一紧。
“我就开始天天跟踪他。”燕折托着腮道,“然后我发现他结婚后过得不太好,还因为不知道什么事被你关地下室囚禁了。”
白涧宗:“……”
燕折神秘兮兮地说:“但我觉得他罪不至死,于是把他给救了。”
白涧宗:“……”
燕折:“燕颢被囚禁那么久早就崩溃了,看我都跟看亲人似的,疯狂跟我吐槽你的恐怖,说你是变态,还说你不举,活色生香在面前都没反应,还说结婚这么久都没成功进过你卧室。逃跑路上他还跟我保证以后一定待我如亲兄弟,保我下半辈子荣华富贵。”
白涧宗:“……”
两个人都不太聪明的样子。
可惜荣华富贵燕折没享到,反倒是死于不多久后。
白涧宗用另一只手碰了碰燕折的头发,面色是一贯的冷淡,语气却要缓和很多:“过去就别想了。”
燕折好奇地问:“你是不是还不信有上辈子啊?”
“信七分吧。”白涧宗勉为其难道,“还有三分失于无法验证。”
燕折乐了。
他倒不纠结白涧宗一定要百分百相信自己,能走到今天已经很幸运了。
心头的阴霾好像彻底散了,幼时的、上辈子的梦魇,都在这一刻灰飞烟灭。
他终于真正地逃离了燕颢带来的阴影——
之所以重生并失去记忆的时候把上辈子当一本书,把燕颢当主角,大概就是因为燕颢的光环太强了。
表面来看,他刚从四年的断层里醒来,突然发现自己多了一个哥哥,所有人都变得厌恶他,转而喜欢燕颢。
父母、朋友,包括最最依赖的白涧宗都要选择和燕颢结婚。
就好像燕颢才是世界的中心,是主角,被所有人捧着。
即便发现白涧宗囚禁甚至折磨侮辱燕颢,燕折也没有动摇燕颢的“主角”地位,一定是白涧宗发现了燕颢在外面多情滥交,而因为太爱太在乎才这样做。
燕折觉得这样不对,那么作为主角的对立面,白涧宗自然是反派。
而他是喜欢反派的、被所有人视为笑话的小丑。
“你忙完了吗?”
白涧宗瞥了眼电脑:“做什么?”
“抱一下。”燕折蹭到白涧宗怀里,黏黏糊糊地蹭着白涧宗的脖子,“我好爱你啊,大白。”
“……”白涧宗原本推拒的动作变成了收拢,“我也是。”
燕折猛得抬头,一个没收住撞到白涧宗下巴,两个人同时吃痛蹙起眉头,燕折更是眼泪都飙出来了还不忘追问:“你说什么?”
“耳朵不好就去看医生——”白涧宗掏出手机看了下自己口腔有没有出血,阴阴|道,“好好治一治。”
“给你揉揉。”燕折抬头搓着白涧宗的下巴,“什么时候下班啊?”
“又饿?”
“倒也没有。”燕折说,“如果你下班早,我们能不能出去吃个饭?”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啊。”燕折认真道:“上次的约会还是我们唯一的约会呢,就想和你出去约个会吃饭,不行吗?”
白涧宗看看时间:“选店。”
燕折立刻翘起嘴角:“好嘞!”
话音刚落,就有人敲响了办公室的门。燕折觉得这姿势有伤风化,刚准备滚一边去看哪家餐厅东西好吃,腰就被白涧宗按住了。
“进。”
燕折疑惑地回头,看到了白成柏。
白涧宗搂着燕折的腰,冷漠地问:“什么事?”
白成柏看到两人姿势亲密也没什么表情变化,只道:“曹总自杀的消息您知道了吧?”
“曾祖母想召集公司老人开个会议,刚好我也有一些事情想在会议之前跟主家谈谈,而您和曾祖母都在场比较好,则日不如撞日,就今晚怎么样?”
白涧宗还没说话,燕折就不高兴地拒绝:“不行!”
白成柏为难道:“可是我已经和祖母打过招呼了,老宅厨房都开始准备晚餐了。”
燕折脸色猛得垮了下来,幽幽地盯着白成柏。
作者有话要说:
阿折:大侄子除了让大白吃醋以外屁用都没有,生气[○?`Д?? ○]。
(今天下午临时有事出门了,所以欠一章,明天一起更,怕乱了作息qaq)
约会泡汤,燕折的脸色很不好看。
到了地下车库,白成柏还说自己的车拿去洗了,问能不能捎一程。
燕折抢在白涧宗前面生硬地开口:“我们车小,坐不下你。”
白成柏目光微暗,目光在偌大的商务车上扫了一圈,回到燕折身上时带了一些探究的意味。
随后他释然一笑:“我还是叫车吧,不打扰四叔和小叔恩爱了。”
燕折上车,不等俞书杰关门就猛得带上门,“啪”得一声。
这段时间忙死了,他和白涧宗的相处时间大大缩水,别说约会了,很多时候晚饭都不能一起吃。
好不容易得到的一次约会机会,就被白成柏这么打乱了。
气急的燕折捞起白涧宗的手就啃了口。
吃痛的白涧宗低嘶了声,皱眉道:“我没打算让他上车,咬我干什么?”
“我总不能去咬他。”
“……”白涧宗抽回手:“下午解手后我没洗手。”
燕折先是一僵,随后不信地说:“你骗人。”
白涧宗虽然没有洁癖,却也是相当讲究爱干净的,上完厕所不洗手这种事不可能。
“会开玩笑了啊小叔。”燕折心情又好了,贼兮兮地凑上去,“有进步。”
白涧宗扭开他的脸: “坐好,安全带系上。”
燕折先快速在白涧宗嘴上亲了口,再拉过两人的安全带依次系上,余光瞥见白涧宗竟然擦了下嘴巴。
他眯了下眼,等白涧宗擦完又倾身亲了口。
“你再擦!”燕折抓住白涧宗的手腕,一副恶霸的样子。甚至犹觉不过瘾连嘴好几口,直到白涧宗原本苍白的嘴唇逐渐红润起来,才狰狞道:“你擦一下我就亲一下!给你亲烂!”
“……”
白涧宗轻轻抽了下手,没抽开,便随燕折去了。他靠在座椅上略显疲懒地说:“你最近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什么都没看。”燕折有点心痒痒,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有些人喜欢强取豪夺的感觉了。
心里某些变态的欲望突然被满足。
他压着白涧宗的手腕,又在唇上碾了会儿,直到驾驶座上的俞书杰轻咳两声:“前面交警查酒驾。”
“哦。”
燕折立刻坐回原位,收起恶霸的神态,在前车窗下拉交警探头朝后座的他们看来时、露出一副乖巧的样子。
白涧宗冷笑了声。
“笑什么。”燕折用胳膊肘怼了下白涧宗,“你知道白成柏要干嘛吗?”
“不知道。”白涧宗语气淡淡,“我又不是先知。”
燕折真不希望再出什么变故,哪怕白涧宗能应对,却也太耗神了。
老宅到了以后,燕折本以为会有很多人,没想到只是多了白成柏一个。至于什么“公司老人”连影儿都没见着,难道白成柏是要单独和白萍、白涧宗祖孙谈事情?
晚饭还没开始,白萍在亭子里和白成柏下象棋。暖白色的灯光散在地上,落下一片阴影。
“小折来了?”白萍偏头看向夜色里的两道身影,一个坐在轮椅上,一个走在后面,“阿白这些天辛苦了。”
“还好。”
白成柏笑着走了一棋:“您这可处于劣势了。”
“是吗?”白萍喉间溢出了一丝笑哼,“年纪大了,比不得年轻人的思路,让你叔和你下吧。”
她站起身,由白涧宗接替了位置。
白成柏也不介意:“四叔可要手下留情。”
白涧宗没说话,拿起白子走了一步。
白萍坐在一边看着:“小折会下棋吗?”
燕折摇摇头,诚实道:“看不懂。”
“那改天让阿白教你。”白萍道,“或者多回来坐坐,祖母教你。”
“好啊。”燕折现在面对白萍时也放松了很多,开玩笑道:“祖母可别嫌我笨。”
白萍拢了拢衣服,拍拍燕折垂在身侧的手:“小折聪明着呢。”
虽然才十一月初,但是白萍年纪大了,受不得寒,石桌下面烧着炭火,整个亭子都暖融融的。
燕折小声问:“妈妈睡了吗?”
白萍道:“还没有。”
燕折:“那我去看看妈。”
闻言,白成柏眸色微动:“姑祖母好些了吗?”
白萍垂下松弛的眼皮:“暂时还见不得外人。”
白成柏对这个“外”字不置可否,他好似随意地说:“姑祖母也还见不得四叔吗?”
白涧宗落子的手一顿,眼底一片寒意。
“怎么会。”原本已经转身的燕折回头,皮笑肉不笑地说,“妈妈每天阿白阿白地叫着,你四叔就是她最挂念的人。”
虽然以他的年龄端起长辈的架子很古怪,但不反击燕折心里真不舒服。白萍和白涧宗也许顾忌亲情或利益,但他没什么可顾忌的。
白成柏面色一滞,随后笑道:“小叔说的是。”
燕折大步离开亭子,小声对台阶旁的俞书杰说:“别让他靠近大白,讨厌死了。”
俞书杰:“……好的。”
燕折朝着老宅深处走去,白茉的厢房处于一个幽静的位置,房门开着,燕折轻叩了两下,床边的白茉并没有什么反应,头也不抬地看着手里的画本。
他走进去,坐到白茉旁边。
“妈妈。”
白茉没有回应,安静地摩挲画本。燕折也不说话,目光追随着画本里的内容。一时间,耳边就只有偶尔翻页的沙沙声。
“这是你。”白茉突然指着画本上的侧影说,“阿白……你瘦了好多,还没有长高。”
燕折一个没绷住,差点噎住。
他不是阿白,没有长高不是很正常!
这个画本应该是白茉的速写作品,记录了白涧宗从小到大的某些瞬间,虽然十岁以后的作品就少了,但每年还是会有个三两张,一直到十八岁。
每一页场景中,都有白茉曾经洒脱的签名——“茉”。
白茉,或者说曾经的魏茉在家里也是按照大家闺秀的标准培养的,她的母家非常传统,兄弟姊妹很多,养儿子如养蛊似的,角逐最终继承人的位置,而女儿们是扩张家族人脉产业的手段,是联姻的工具人。
所以白茉年轻时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
五十多岁的白萍大抵是从“魏茉”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女人能将这些艺术类的东西学得精通,也一样能用同样的脑子专长生意,独挡一面。
所谓不行,不过是从小没人教她应该争抢权势与财富罢了。
所以白萍要魏茉改姓,要培养她替代亲子做继承人。
白萍尽思极心、殚精竭虑,她成功了,却被苏友倾这样一个变态人渣毁得一干二净。
如今的白茉什么都不知道,安静无知地像一张白纸。
“不仅没有长高。”翻到十八岁那几页时,白茉停住了,偏头说:“还变矮了。”
燕折:“……”
随便你,病人说什么都对。
白茉突然放下画本,轻轻将燕折搂进怀里,望着远方眼神空洞,声音轻得仿佛一吹就散:“我的阿白一点都不强壮,能保护好自己吗?”
她呢喃着:“能对付那些豺狼虎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