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赘婿又在硬饭软吃—— by菇菇弗斯

作者:  录入:11-23

没过一会儿,院外传来狗叫。
喻商枝和温野菜齐齐抬头看去,见是孔麦芽背着一筐牛草回来,身后还跟着洗完澡一身湿的大旺和二旺。
孔麦芽显然不知道他们已经下山了,惊喜道:“师父,师母,你们回来了。”
大旺和二旺跑到院子另一侧疯狂甩毛,水珠溅了一地。
割来的牛草放到地上,孔麦芽每次来这边都会顺手帮忙打些草。
喻商枝劝了几次劝不动,只好随她去。
两个大哥回来了,温二妞不再心里七上八下,把草收到后院后,就牵着牛赶着鸭子去水塘。
温三伢也从屋里出来,黏着自家大哥,寸步不离。
温野菜只好和他一起分拣着面前的枸杞。
手上的活做到一半,苏翠芬领着福哥儿出现在门口。
请进来后,山上发生的事被讲了第三遍,但夫夫二人都默契地隐去了黑熊母子的环节。
他们两个大胆的举动势必要引起亲近人的担忧,还不如不说,就当是两人之间的一点小秘密。
福哥儿没去过深山,听到温野菜描述那场暴雨,惊讶地睁大眼睛。
苏翠芬和村里大多数上了岁数的人一样喜欢动不动就双手合十,谢菩萨保佑。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昨晚那雨大的呀,村里有人家的土墙都被冲垮了。”
说罢又道:“地里你们放心,早上你们鹏叔顺道过去,看见大树两口子帮你们排了水田的水。”
不过除此之外,她过来显然是为了说另一件正事,这回看向的人是喻商枝。
“昨晚下雨,村里来了个老汉借宿,从村头的于家开始问,说自己是个游方郎中。你也知道咱们村的规矩,外人是不能随便收下的,于家就去找了村长。孩子他伯公的意思是,喻小子若是得空了就去坐坐,晚上一起吃顿饭。”
游方郎中这个身份让喻商枝和温野菜对视一眼,两人无可避免地想到山上木屋里的那张药方。
喻商枝很在意那张纸,没多想就答应下来,“婶子放心,我把家里的事安顿好就过去一趟。”
苏翠芬完成了传话的任务,叫上在一旁摸狗脑袋的福哥儿一起走,温野菜抓了好些枸杞果和菌子塞给她,她不要,就转而塞进福哥儿怀里。
福哥儿哪里反应地过来,一回神就是沉甸甸的一兜子。
苏翠芬又数落起来,“家里又不缺那点东西,你们留下吃。”
喻商枝祭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婶子收着吧,头茬的鲜枸杞难得,尝个鲜,还能给嫂子补补身子,至于菌子是我和阿野下山顺手摘的,又不值什么。”
现在潘氏是许家的头号功臣,全家都围着她转,只盼她能平安生下和许林的第一个孩子。
苏翠芬不求她一定生儿子,姐儿或是哥儿都好,母子平安,孩子健康就行。
她先前是见过乔梅在生下多病的温三伢后就日渐衰弱的样子,再加上最近韩家的那个果哥儿出的事,令她更加提心吊胆。
唯一能安心的一点就是喻商枝住在隔壁,真有个什么事也能及时过来帮忙。
这理由一出,苏翠芬动作一顿,想了想就抓了一把。
“这些也就够了,喻小子不是说我那媳妇身子骨不差,补太过也不好。”
福哥儿是个内向寡言的小哥儿,母亲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过温野菜还是单独又给福哥儿抓了一把,叮嘱他道:“哥儿也该多吃枸杞,对身子好。”
福哥儿脸一红,轻轻点头。
枸杞果娇嫩,晚些时候温二妞回来了,一家人齐上阵,把家里的笸箩都用上,上面全是红彤彤的,摊晒开的枸杞。
其余的药草暂时晒在地上的竹席子上,天上的太阳明晃晃地挂着,很快把地面和田里的水分蒸干。
午食用杂菌熬汤,煮了一锅面条。
雨后才冒出来的新鲜菌子有一种无法比拟的鲜味,一家人吃得肚皮滚圆,又消耗了喻商枝几粒山楂丸子。
下午喻商枝跟着温野菜下地,去时顺路给胡大树和白屏也送了点枸杞果和野山菌,
屋里温野菜按捺不住强烈的分享欲,终于还是背着胡大树,把给母熊治伤的事偷偷讲给白屏听。
小蝶哥儿明明听不懂,但不知是不是被温野菜的语调吸引,竟也躺在白屏的怀里,睁着一双葡萄珠似的眼睛直直地看,粉嫩的小嘴微微张着。
白屏已经被温野菜吓得心口乱蹦。
“你们胆子好大,那可是熊!”
温野菜还在比划,“你没瞧见那头小熊崽,这么大,要不是怕母熊记住我的气味,回头上山遇见的时候揍我,真想摸一把。”
白屏看他这副样子,哭笑不得,“没想到喻郎中也陪着你胡闹。”
温野菜抿唇浅笑,说起喻商枝时他总会露出一种,与自己性格好似不太相符的羞涩。
“我也挺意外他会答应,还给我出主意。”
说完又想起来道:“那个蜂巢我还记得地方,你吃不吃蜂蜜,回头我再去割一些。”
野蜂蜜是好东西,比蜜糖还甜,白屏摇摇头,“你别再被蜜蜂蛰了,蜂蜜吃不吃都一样。”
温野菜却想着下回上山还是去看一眼,之前听喻商枝说过,蜂蜜里有营养,就算胡大树和白屏不舍得,给小蝶哥儿喝一些也好。
两人聊到最后,白屏惯例让温野菜抱一会儿胡蝶。
小哥儿咿咿呀呀地伸手抓温野菜的头发,把口水蹭到他的衣襟上。
温野菜乐呵呵地把他举起来又放下,逗得娃娃咯咯直笑。
院子里胡大树正和喻商枝讲,自己最近打算跟着胡大山出去帮人盖房的事。
“秋收之前还有空档,算了算能接几个活,上回喻郎中你说完,我们几个兄弟回家商量了商量,觉得可行,无非是一人出点钱买点干活的工具罢了,挣了钱一起分。”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毕竟想多攒点钱买房子买地,也不好一直住在这里。”
眼下这几间屋是赁来的,总有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
喻商枝鼓励了他两句,待屋里两个小哥儿出来,便一起循声望去。
胡大树见温野菜把自家小哥儿哄得不哭不闹,忍不住道:“菜哥儿很喜欢孩子,也会哄孩子。”
的确如此,温野菜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其实是个带孩子的好手。
毕竟温永福和乔梅走的时候二妞和三伢都不大。
喻商枝看着眼前温馨的景象,情不自禁想到了温野菜那个“生三个”的宏愿,浅浅笑了。
“若以后我们也有个小哥儿,像阿野是最好的。”
潇洒无畏,坚强果敢。
去地里巡视一圈,多亏了村里人的帮衬,没出什么大的纰漏。
秋收前若是水稻被水淹,或是根被冲坏了,那可就全完了。
离开原先的三亩地,又去了之后得的十亩地。
这边周围不和其他家的田地挨着,中间有一块地方生着好些树,算是自然的一道界线。
不久前水稻已经完成了插秧,且实现挖好了放养稻花鱼的鱼坑还有鱼沟。
稻花鱼天暖之后就会开始繁殖,现在各家水田里都窜着不少鱼苗。
他们同村里人说好,可以用细网逮苗,卖给自家,因为鱼苗的大小差不多,姑且按照五文十条的价格算。
最近已经陆陆续续收了一些,放进了田里。
因此两人今日过来主要检查了一下水田周边有没有被雨水冲出缺漏,放跑了鱼苗,好在结果是没有。
这些鱼会自己在水里找能吃的东西,天生地养,压根不需要多管。
至于旱地里种的豆子和玉米,还有各类的菜蔬,按部就班地随着时令打理就好。
留出的药田里生了些杂草,两人挨个锄过,简单展望了一下种上枸杞之后的模样。
傍晚时,喻商枝从家里拎了一只风干的竹鸡去许百富家拜访。
还没进门,就闻见了一阵饭香。
见他来了,许百富热情地招呼他进去。
喻商枝看见桌旁一位头发斑白的老者回头望来,估计是喝了点酒,此刻红光满面,倒是个和蔼可亲的人。
“喻小子,快进来坐,这可是你的老前辈,姓陶,陶老哥,这就是我们村的草医,顶好的后生,姓喻,你叫他喻小子就成。”
看起来许百富已经和老者相谈甚欢好一阵了,喻商枝送出手里的风干鸡后颇为正式地行了个礼。
“晚辈喻商枝,见过陶老前辈。”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日九还能坚持几天,且九且珍惜(满地乱爬)
明天见哦~感谢在2023-08-15 11:26:25~2023-08-16 11:13: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2268000 18瓶;林妖何 10瓶;mirrofly 5瓶;许默 4瓶;爱糖的小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不必多礼, 来,快坐。”
喻商枝很久没参与过这样称得上“应酬”的饭局,甚至感到久违的新鲜。
桌上有鱼有肉还有酒, 看得出许百富招待的规格很高。
入座之后,喻商枝得知这名老郎中叫陶南吕, 比许百富年长两岁,精神矍铄。
除此之外他还发现对方好酒,但克制地没有多饮, 吃饭时细嚼慢咽, 令喻商枝没来由地想起自己的祖父。
许百富显然和陶南吕相谈甚欢, 听到陶南吕曾上伏虎山采药时,喻商枝几乎断定木屋里的字纸就是对方留下的。
写下那样一笔字的人, 不会有一个寻常的出身。
席上两个人加起来快一百岁,喻商枝兢兢业业扮演着有礼有节的小辈,并不多说话。
所以好半晌后, 话题才落到他的身上。
“听许老弟说,你先前治好了村里的时疫。”
陶南吕观察着面前的年轻人,事实上他确实只是从这里路过,借宿两晚便准备离开。
听闻村长想为他引见村里年轻的小郎中时,是一种无可无不可的态度, 非要说的话,就是对年方弱冠就出师行医的草医有那么丁点的好奇。
见识过以后, 他从喻商枝身上看出了一种不容于这方山村的气度。
在老前辈面前,喻商枝十分谦逊。
“名为时疫, 实则乃常见的小儿疹热。”
陶南吕放下酒杯, 状似无意地询问喻商枝当初用的方子, 喻商枝回答后, 他的神情微动。
“你未用成方,是昔日你师父所教,还是你自己的想法?”
在陶南吕看来,如此年轻的后生哪怕出来坐诊,也只会循规蹈矩,按部就班,依着学来的成方对症下药罢了。
喻商枝回答地有些模棱两可,“二者皆有。”
陶南吕或许听出了他话里的保留,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
这之后陶南吕讲了许多自己在外行医的故事,他走过很多地方,甚至去过岭南和西北。
喻商枝看得出许百富听得入神,末了斟一杯酒,与二人浅浅碰杯后感慨道:“我是走不出去,这辈子就扎根在这村子里,但若家中子孙辈想出去看看,倒是个好事。”
许百富笑道:“别看我这样,年轻时候还想去当行商,想跟着运河上的船队去南方瞧瞧。”
一顿饭吃到夜里,一坛酒都见了底。
许百富和陶南吕都喝了不少,喻商枝只是个陪客,浅饮了几杯。
散场时许百富已有了醉态,步履虚浮,喻商枝搀着他教给许家人,叮嘱如何熬一碗醒酒汤。
许家人对陶南吕和喻商枝都很客气,跟前者说洗漱的水都准备好了。
陶南吕道了谢,表示自己没醉,和喻商枝站在院子里继续聊起来。
“你已成家了?”他问道。
喻商枝颔首,“家中已有夫郎。”
说起温野菜时他神色温柔,看得陶南吕移开目光。
喻商枝没有问对方有没有家室,看这模样多半是没有的,不然什么样的伴侣能忍受夫君一年到头在外面漂泊?
眼看机会难得,喻商枝犹豫几番,还是从怀里掏出了那张写着残方的纸。
“晚辈失礼,斗胆询问前辈,是否先前曾在伏虎山上的猎户木屋借住过,这页纸可是前辈所书?”
喻商枝猜到留下这张药方的人,一定有把其烧掉销毁的理由。
但毕竟自己两世都浸淫于医术一道,看到疑难杂症就会忍不住手痒,自己思考不算,还想拉着同道中人一起研讨。
上一世他若这么想,随时随地都能找到可以讨论的对象,但来到这里后,也就遇见过一个不着调的吴郎中。
因而此刻的喻商枝,破天荒地冲动了。
不料陶南吕的反应比他设想中的还要激烈,只见这从方才开始始终和蔼亲切的老者,竟是一把夺过了喻商枝手中的纸页,紧张兮兮地问道:“你已看过了?”
喻商枝一时没反应过来,但依旧诚实答道:“虽是偶然得之,但晚辈确实看过。”
何止看过,他还对着研究了好几个时辰。
陶南吕面色一变,竟是飞快地将纸撕碎,团成一个团,四处打量一圈后,丢进了地面上的一个浅浅的水坑里。
纸张迅速在水里化开,任谁再也看不出上面写了什么。
陶南吕悻悻地回头看了一眼喻商枝,低声道:“无论你记得多少,全部忘掉,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小事。”
喻商枝无从揣测令陶南吕这般如临大敌的原因,可一想到若是自己推断出的病症无误,那么昨晚的思考,说不定有机会救下一人的性命,他还是鼓起勇气开了口。
“前辈,这方子对应的病患,可是您必须治好的人?”
这个问题问得着实巧妙,陶南吕转过头,再次深深地看向喻商枝。
“你是何意?”
喻商枝施了一礼道:“晚辈或有办法,助前辈一臂之力。”
陶南吕垂眸,片刻后又抬起,突然说了一句看似不相干的话。
“你们村长说你年方弱冠,我在你这个年纪,甚至还没出师。”
喻商枝了然地笑了笑,“前辈周游四海,心胸广阔,难道也会以年龄高低论英雄么?”
回应他的是一小段沉默,与一声怅然的笑。
“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
他犹豫许久,最终重重地拍了一下喻商枝的肩膀,“你随我来。”
喻商枝跟着陶南吕,去到了许家借给他夜宿的屋子。
许家人并不觉得奇怪,他们知道陶南吕也是个郎中,就当是两个郎中刚刚吃饭时没有聊尽兴,所以回去继续秉烛夜谈。
进屋后,陶南吕关上了门,点上油灯,示意喻商枝坐下。
喻商枝注意到桌上有笔墨纸砚,而且看起来不是许百富提供的,而是陶南吕随身携带的。
因为这些东西都不是村户人会用的便宜货,虽也算不上金贵,可加在一起也值十几两银子。
屋里有茶壶,里面装的却是凉开水。
陶南吕倒出两杯,与喻商枝一人一杯。
到了这时,他才说出自己的疑惑。
“那不过是一页纸,前后文字皆无,你说你能助我一臂之力,此话怎讲?”
喻商枝直觉病患的身份应当不简单,他也谨慎起来,没有说话,而是指了指桌上的笔墨。
陶南吕有些意外他的机警,轻轻点头,把纸笔推到对方面前。
喻商枝执笔蘸墨,在纸上写下了两个字——噎膈。
噎膈的本意是难以吞咽食物,或是吃了就吐,其实是国医古时会用的说法。
放在喻商枝上一世生活的年代,往往对应的病症是食管炎、食管溃疡、食管癌等。
患上这类病症的人往往十分痛苦,最严重的只能靠鼻饲打营养液吊命。
而这个时代没有这种手段,所以说得直白一点,病患往往是生生饿死的,称得上是头号疑难杂症。
等到陶南吕看清这两个笔画颇多的字,周身一震。
这个后生……未免眼光太过毒辣。
喻商枝将毛笔搁回原处,习惯性地拿起纸抖了抖,好让墨迹尽快风干,做这些时他的余光扫到陶南吕的反应,便知道自己推断出的病症果然无误。
陶南吕原本还抱着怀疑的心思,可眼下他已不敢小觑喻商枝了。
总之他自认自己弱冠之年的时候,绝对没有这本事。
再想及自己的那些昔日同僚,乃至给自己传信询问如何医治噎膈的得意门生……
在这个年轻后生面前,似乎都显得黯然失色了。
“你当真出身乡野,师承山村草医?”
喻商枝只是说着固定的说辞,“晚辈师承半坡村的秦老郎中,但也时常自己捧着医书瞎琢磨。”
陶南吕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既如此,只能用天赋异禀来解释了。
他现在已经不怀疑喻商枝真的能帮上自己,于是暗忖半晌,把能说的挑着拣着说了一些。
喻商枝一边听着,一边沉吟思索。
通过陶南吕的描述他可以得知,病患的症状比他想象中的要严重一些。
饮食难下,食之则吐,且胸膈疼痛,四肢浮肿。
再这么发展下去,就离水米不进不远了,到时连药都喝不下去,人就必死无疑。
至于病患的身份,喻商枝不会分心去多想,他看得出陶南吕有意遮掩,而他也无意揣度。
任其身份高低,在郎中的眼里,同样仅仅是一个病患。
很快陶南吕说完可以说的,喝了口水润喉,喻商枝则手指轻敲桌面,缓声道:“所以前辈先前所用的方子,取甘草、青皮、白豆蔻、丁香、沉香、麝香等……目的是温中降逆。”
喻商枝对于药方这类东西,向来可以做到过目不忘,同时心里在想,这方子里不要钱似的用沉香、麝香这些名贵药材,闭着眼都能猜到病患非富即贵了。
陶南吕自又是一副见鬼的神情。
“你竟是背过了?”
喻商枝却略过了这个问题,直接了当地说道:“前辈在药方上几经涂改,乃至最后付之一炬,显然对这方子并不满意。”
陶南吕没有否认。
“是我无能。”
喻商枝浅浅摇头,“在晚辈看来,前辈并非无能,而是……过于保守了。”
陶南吕没想到自己的苦衷一上来就被喻商枝戳破了。
这个年轻的乡野小郎中给他带来的意外,未免太多了些。
他总觉得以喻商枝的头脑,若有心完全可以猜出病患的身份。
但对方同样足够聪明,点到为止。
喻商枝继续道:“病患的病势已严重至此,选用保守不出错的方子,无非是拖延时间罢了,前辈也应当心知肚明。”
陶南吕看着眼前的杯中水,久久无言。
过去半辈子,他行医过程中的每一味药材,每一点用量都要斟酌再三,所追求的却并非最快地医好病患,而是中庸、稳妥。
后来他受够了这样的日子,一朝托病辞官,周游九州,当了个游方郎中。
喻商枝目睹陶南吕陷入长久的沉默,他耐心地等待,直到对方眼皮动了动,问出一句话,“依你所见,当如何?”
喻商枝依旧没有回话,而是拿过方才的纸,再次提笔蘸饱墨。
一遭笔走龙蛇,一个完整的药方已呈现于纸上。
陶南吕不待墨迹晾干,就迫不及待地拿在手里逐字阅读,神色骇然。
“此方竟用泽漆、附子……你实在是大……”
一句“大逆不道”就在嘴边,及时被陶南吕吞回了肚里。
“……实在是大胆至极!”
泽漆、附子均有毒性,虽说药毒同源,但这两样药材用时稍有不慎,便会从救人性命的良药变为夺人性命的刀刃。
可是再往后看,他就意识到了喻商枝为何如此开方。
泽漆可逐水消肿,附子补火助阳,加上其余几味诸如大黄、厚朴、郁李仁、陈皮等,正是个化瘀消癥的良方。
且下面还用小字注明,可佐以补气利咽的黄芪甘草汤。
正如那日喻商枝将木屋中的药方残页反复看过,如今的陶南吕亦将喻商枝的方子,翻来覆去地阅读,好半天后,他不由地慨叹道:“古书有言,用药一如用兵,今日我是见识到了。”
他把轻飘飘的纸放回桌上,以手指捏了捏眉心。
这个方子有其价值,除此之外,更像是一记浑厚钟声,狠狠撞响在陶南吕的耳畔。
原来他以为辞官下野就可以寻回从医的初心,到头来发现,身心都还仍束缚在那道枷锁里。
“假如,我是说假如,病患是个达官显贵,但凡用药期间出了差错,害了病患性命,便是灭顶之灾……你还会执意用此方么?”
陶南吕知道自己的掩饰太过苍白,但此刻的他太想从面前惊才绝艳、眼神澄澈的年轻人这里,得到一些启示。
喻商枝并未有太多的犹豫。
“身为医者,放在首位的应当永远是治疗是否对症,如何挽救病患的性命、减轻病患的痛苦,若是瞻前顾后,自虑吉凶,反而会酿成大祸。”
“瞻前顾后,自虑吉凶……”
陶南吕喃喃重复,最终化为一声苦笑。
这亦是他当年入岐黄之门时倒背如流的句子,可这些年汲汲营营,早就在不经意间将其忘于脑后了。
桌上油灯如豆,一老一少两代医者在这一刻相对无言。
许久之后,陶南吕方沉声道:“你姓喻,名商枝,我记下了。”
他将方子以砚台一角压住,在喻商枝疑惑的目光中,起身去屋子另一端翻找自己的包袱。
不多时再度回到桌边,手中多了一只质料温润的木盒。
陶南吕将木盒递给喻商枝,示意他接过打开。
木盒的盖子掀起,喻商枝惊讶地发现,里面竟是一整套针灸用的金针。
与常见的银包铜的银针不同,金针可是通体以黄金锻造。
“前辈,这是何意?”
陶南吕看向木盒的眼神带着些许的怀念,但最后尽数归于释然。
“这是我早年行医时随身的一套金针,其实已多年不用了,带在身边不过是为了留个纪念。今日与你夜谈至今,相见恨晚,更是得了你一剂良方。”
陶南吕面上的忧色散去了些许,仿佛又变回了晚食时那个和蔼可亲的老者。
“这套金针就赠予你,权当我付给你的诊金。”
眼见喻商枝要出言拒绝,他当机立断地阻止道:“不要不收,萍水相逢及时缘分,焉知日后会不会有机会再见?这套金针
,就当是留下一点念想。”
山长水远,喻商枝清楚陶南吕不日就要再度启程。
他握紧手中木盒,觉得其中的金针重若千钧,最终起身长揖到底。
“谢过前辈。”
陶南吕欣慰地点点头,只是看向桌上的药方时,神色又变得凝重起来。
喻商枝料想他的内心必定还在天人交战,但余下之事,就不是自己能随意置喙的了。
事实上喻商枝也看得出,陶南吕必定是一位杏林圣手,且身份不俗。
推书 20234-11-23 :婚后观察综艺——》:[近代现代] 《婚后观察综艺》全集 作者:莫心伤【完结】晋江VIP2023-11-18完结总书评数:8566当前被收藏数:25506营养液数:20863文章积分:485,052,992文案:何青荷与傅琛相亲结婚,两人家里有生意往来,算是门当户对,知根知底。两人婚后相敬如宾,从没吵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