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从脚印的大小来看,体型不会小,而且好像是不止一只结伴而行。
他忧心忡忡,直起身朝周遭望去,入目所及的只有山风野树,全然看不出其中隐藏着什么危险。
饶是如此,喻商枝也不敢托大。
当搞清楚就算有野兽,也暂时不在附近后,他就领着二旺和自己一同进了院子,又把立在墙角的一根顶门用的圆木搬了过来,把门结结实实地顶住。
进门前发现火把还燃着,鉴于灯油有限,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将火把熄灭,省着点用。
接下来的时间,喻商枝一直带着孔麦芽和二旺躲在屋内,二人一狗绷紧了脑内的弦,生怕下一刻就有什么野兽去撞院门。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由于木屋的门窗全都关严实了,所以屋内显得格外昏暗。
孔麦芽抱着膝盖缩在一旁,喻商枝见她紧张地小脸都发白,便从衣襟里掏了掏,最后掏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里面是几块糖。
“拿一块?”
他把糖递到孔麦芽面前,得以收获小徒弟意外的目光。
喻商枝笑道:“是不是觉得我不像随身会带糖的人?”
说罢就率先拿了一块,放进嘴里含着。
“这是你师母非让我带着的,怕我下回再像上次一样,忙起来误了吃饭,险些晕在病人家里。”
孔麦芽恍然大悟,喻商枝说的这件事她自然清楚。
那回他们师徒两个一道去外村给人看诊,因为那家人请人请得急,喻商枝放下还没吃两口的饭碗就跟着去了,自然在路上就误了饭点。
等到看完诊,喻商枝起身后当场就没站稳,脸色煞白,冷汗唰地一下冒出来。
最后还是这家人赶紧去灶房拿了点馒头和咸菜过来,喻商枝吃下去才好些。
原本他们商量好,这件事回来不要让温野菜知道,结果最后还是没瞒住。
孔麦芽一边回忆着,一边拿了一块糖放进嘴里。
甜味丝丝缕缕地扩散开来,他发现自己还真没有刚刚那么害怕了。
可惜好景不长,一块糖还没来得及在嘴里化掉,外面就传来几声野兽的吼叫。
喻商枝连忙把孔麦芽塞进只能躲一人的床板下,继而摸出也涂抹了麻药的匕首,搁在手边备用。
可很快自诩耳力不错的喻商枝就犯起了嘀咕,那吼叫声此起彼伏,竟是不止一只,而且吼叫之后还传来了阵阵闷响。
怎么听都不像是有野兽要来袭击院落,更像是它们之间在窝里斗。
不知又过了多久,吼叫声终于平息下去。
喻商枝轻轻呼出一口气,扑到了二旺的后脑勺上,惹得它也抖了抖耳朵。
“二旺,外面还有动静吗?”
猎狗的听力远胜于人,哪怕猎物隔着较远的距离,它们也能捕捉到脚步声。
二旺也不知有没有听懂喻商枝说的话,它给出的反应是舔了舔喻商枝的手。
喻商枝一愣,随即想起自己的手刚刚碰过糖。
“刚夸了你靠谱,结果还是那个馋狗。”
不过说归说,二旺既然放松下来,兴许是野兽已经走远了。
看起来多半只是在附近打了一架。
喻商枝不敢大意,又数着时间,等了两刻钟还多,才决定把窗户支开一条缝,往外敲了敲。
院子与远处的山林俱是一排安宁。
孔麦芽咳嗽了几声,虽然还没来得及往床板下面躲,但空中还是飞舞着不少灰尘。
她站起身,用手在空中挥了挥道:“师父,已经没事了么?”
喻商枝转过身答道:“二旺都开始摇尾巴想要糖了,多半是没事了。但咱们先不出去,等你师母和岳哥儿回来再说。”
孔麦芽拍拍胸脯,她不怕是虚惊一场,只怕真出什么事。
若师父出了事,师母怎么办,自己出了事,爹要怎么办?
他们继续在屋里候着,没有贸然开门,肚子饿的时候就翻出上山时带的干粮和水,凑合吃了一些。
当温野菜领着付岳赶来时,喻商枝和孔麦芽都已经把今天采摘的草药全部处理干净,且分门别类的用油纸包好了。
再次打开门,重见天光,两人不禁眯了眯眼睛。
喻商枝和孔麦芽合力把堵门的圆木挪走,二旺欢快地蹦起来往温野菜身上扑,紧接着又被大旺一爪子拍下去。
眼看两条狗又在一旁开始玩闹,温野菜一直揪着的心也终于落下来。
“你们没事吧?我在山上发现了熊的踪迹,顺着追下来,竟然是朝木屋的方向来的,吓得我险些没背过气去!”
喻商枝也感到后怕。
“是熊?最早是二旺闻到了气味,我又看到附近的地上有脚印,就赶紧带着麦芽堵了门躲回屋里,但我不认识脚印。”
“不仅是熊,看脚印还是一头公熊!”温野菜给喻商枝比划着,心有余悸。
毫无疑问,公熊是攻击力最强的,尤其现在是熊的冬眠前夕,一个个全都抓紧机会找东西吃。
以防万一,温野菜决定还是带着大旺和二旺,把附近的地面全都仔细看了一遍。
喻商枝让付岳陪着孔麦芽回屋,他跟着温野菜一起,顺便还能学一下如何辨别脚印。
谁知不看不知道,一看连温野菜都迷茫了。
“这怎么……看着像是两头成年的熊,和一头熊崽?”
他指着地上的一处脚印,示意喻商枝来看。
“这个脚印明显比另外两个要小,而且那两头成年熊的脚印也不一样大。”
但众所周知,熊是独居动物,绝对不会出现什么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景象。
况且喻商枝讲了自己听到的怒吼和打斗声,显然这是两拨熊,而且彼此之间起了冲突。
温野菜皱着眉头,又耐心将所有的痕迹看了一遍,最终缓缓扶着膝盖直起身。
他心里有个念头,光用想的,都觉得足够荒唐,不过面前的人是喻商枝,便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最早二旺示警,八成是闻到了其中一头成年熊的味道,因为那几个脚印离院子最近。但后来不知道发生什么,这头熊被别的东西吸引,来到了咱们目前站的这一块区域。”
温野菜指了指脚下,满地都是凌乱的痕迹。
“他们在这里相遇,一方发起攻击,随后最早那头成年的熊朝那个方向逃了,而剩下的一大一小两头熊又在附近游荡了两圈才离开。”
喻商枝听完温野菜的分析,不由地与其对视一眼,两人显然都想到了一起去。
一大一小两头熊,不用说也定然是带崽的母熊。
总不会是他们救过的那对母子恰好路过,帮忙打跑了对木屋感兴趣的另一头成年公熊?
这故事在喻商枝看来,只会存在于童话故事里,连动物世界纪录片都拍不出来。
可是从温野菜的经验出发,唯有这个故事,才能解释地上的一串痕迹。
两人齐齐怔了半晌,最后还是喻商枝道:“若真是它们母子,倒也是好事,说明那之后母熊恢复地很好,小熊也平安长大了。”
温野菜轻轻点头,如果不是有足够的力气,带崽的母熊是不会轻易和公熊起冲突的,更别提打赢了。
显然,院子外发生了什么,他们或许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了。
但人都没事,就是最好的结果。
还是不必纠结了。
见附近的野果树上,还有一些成熟的野果,都在熊够不到的位置。
温野菜爬上去踩了一捧,搁在树下。
果子其实算是熊的主要食物,虽说不知道这份心意能不能被那对熊母子看见。
但左右是在山里,它们不吃,也会有别的动物拿走,都不浪费。
与上回救熊母子一样,就当是举手之劳。
搞清楚这附近已经没有危险后,他们一边说一边往回走。
这时喻商枝突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个问题——
“阿野,你和岳哥儿不是去抓野羊了么?”
所以羊呢?
羊是真的猎到了,且不只是羊。
只是温野菜担心喻商枝和孔麦芽的安危,急着下山,暂时没有把被他的猎物带过来。
再次回到陷阱旁,喻商枝和孔麦芽各自探头往里看。
一共两个陷阱,一个里面有两只羊,另一个里面竟是一只鹿,而且居然还是一只公鹿。
用温野菜的话讲,都是花同样的力气,能抓公鹿肯定要抓公鹿。
原因不只在于公鹿有鹿角和鹿茸,还在于入秋后到初冬,都是梅花鹿的□□时节,这时候很多母鹿都揣了崽,碰不得。
“我和岳哥儿起初先是伤了这两只羊,让它们落了单,逼进了陷阱里。这头鹿原本是要先牵着下去的,结果没走几步我就看见了熊的脚印,带着它耽误时间,留在地面上又怕它逃走,索性也丢到陷阱里了。”
这会儿该下山了,自然要把这三只都弄上来。
付岳跳下去给羊的身上绑上了绳子,再由喻商枝和温野菜一起使劲,如此三次,三人都是一头的汗。
要知道无论是野山羊和野鹿,随随便便都有几十斤重。
其次为了保证它们都能顺利被带下山,喻商枝带着孔麦芽一一查看过去。
两只羊都是腿摔瘸了,有点跛,但不是不能走路。
喻商枝让孔麦芽拿了一些骨碎补,用石头砸碎敷在它们的伤口上,如此一路牵回家应当是问题不大。
野鹿就伤得重一些,只得捆起来抬下山了。
喻商枝摸了摸鹿角,手感真是不错。
这头鹿的价值怕是两只羊加起来都比不上,他看向温野菜和付岳师徒两个,果然一大一小满脸得意。
尤其这是付岳第一次正经跟着温野菜上山打猎,能有这样的收获已经是非常不错了。
温野菜是个好猎户,也是个好师父。
回去的路上,喻商枝和温野菜抬鹿,付岳和孔麦芽一人牵一头羊。
羊耍性子不肯走的话,大旺和二旺就在后面使劲叫,甚至去咬羊的后腿。
这么一路驱赶着,下山时也已快到吃饭的时辰了,四个人饿得肚子直叫。
现如今他们家在村子里地位稳固,这次猎物又颇多,并未刻意遮掩。
尤其是付岳也跟在温野菜的身边,羊比他的个头还高。
村里人基本都知道付岳现在跟着温野菜学打猎的事,只是对此不少人都颇有微词。
若能送去跟着喻商枝学医是最好的,学打猎?
还是个哥儿,这算什么事啊!
不过也有人早就惦记上温野菜的本事,只恨温野菜是个哥儿,想把家里的小子送去拜师都不合适。
到头来竟让这个不声不响的付家哥儿捡了漏。
付家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
不说顿顿吃糠咽菜,但也差不多了。
现在呢?
隔三差五院子里都往外飘肉味,不消说也是岳哥儿打了野物,回去带着哥嫂一起开荤。
还在热火朝天的挖什么鱼塘,说是得了喻商枝的提点,要干养殖生意。
养殖是什么,大多数人听不懂,但眼皮子没那么浅的,已经可以预见到付家说不准早晚要翻身。
此时的付岳还想不到,自己在媒婆那里的行情,即将因为温野菜徒弟这个身份而水涨船高。
三只猎物被牵到后院栓上,喻商枝又重新给它们裹了裹伤口。
为了保暖,牲口棚里铺了厚厚的稻草,旁边一圈也扎上了挡风的草帘。
只是这三头大家伙加入,令后院的牲口棚愈发显得局促。
他们决定明日早起看看天色,若是个好天,就牵去镇上卖了。
温野菜这些年猎到鹿的次数不多,且前面几回都是母鹿,所以温二妞和温三伢这会儿都围在公鹿旁边看鹿角。
经喻商枝的讲解,大家才搞明白,原来鹿茸和鹿角是两码事。
“也算赶巧,入冬后本就正好是取野生鹿茸的时候。”
鹿茸指的是鹿角最顶端一块新生的部分,若是现代的养殖鹿,因为长得快,所以大都夏、秋季取鹿茸,而野生的梅花鹿,则以入冬后为佳,此时鹿茸药效的活性最强。
忙完之后晚食很快也做好了,孔麦芽和付岳都被一道留下来用饭。
用白菜豆腐做了一锅炖菜,又切了些萝卜丝加上鸡蛋烙饼。
六人吃了个肚皮滚圆,锅里剩下的温野菜盛出来,让两个小徒弟带回家。
入了夜,考虑到明日要去镇上,喻商枝和温野菜没急着上床睡觉。
灯下两人摊开家里的账本,临时起意算一算家里的账。
夏末那阵子家里已有了一百两左右,后来喻商枝又得了钱府的赏赐。
那一百两是十个十两的大银锭,光装银子的木匣子,看起来都值几两银子。
被温野菜裹了好几层布和油纸,挖了个坑埋在卧房的地底下。
大头之外,账本上零零散散记了些家中其它的进账。
这段时间,澡豆卖了大约二百盒,得了四十几两的银子。
别说澡豆,竹盒都快供应不上。
最近白屏就成日里在家帮温家编竹盒,一个三文钱,算是个冬闲时的收入。
澡豆之外,田里的稻花鱼卖了二十多两,这两样加起来便是七十两。
还有喻商枝看诊卖药、温野菜卖猎货等的收入,全都算上后凑个整,仅仅一个秋天过去,存款已是超了三百两。
在村里生活,花销有限,粮食和菜都是自己种的,最多偶尔买点豆腐、猪肉,因而存下钱是极容易的。
“三百两……”温野菜原本坐在床上,这回直接朝后一仰,倒了下去,看着自家房梁喃喃道:“相公,咱们是不是已经攒够去镇上给你开医馆的钱了?”
上回夫夫二人关起门数钱时,还觉得攒够去镇上钱需要好几年,可眼下别说好几年了,才只过了两三个月。
对于温野菜来说,这简直如同做梦一样。
就在他脑子里噼里啪啦放鞭炮的时候,喻商枝又往上添了一把火。
“这还没算上这回卖猎货的收入,按照如今药铺收鹿茸的价格,这次的一对,少说也能卖个三十五两到四十两,不过鹿肉和鹿皮的行情我就不清楚了。”
温野菜听到这里,一个鲤鱼打挺,险些撞到喻商枝身上。
这鹿肉和鹿皮,喻商枝不清楚,他可最清楚不过。
“冬天的鹿肉最值钱,这一头公鹿应该有个七八十斤的肉,一斤卖个五百文是没问题的。要知道那些酒楼饭庄,一碟子炙鹿肉不过几片,就敢卖好几两。至于鹿皮,十几二十两是能卖上的。”
而野山羊他俩上回是卖过一次的,这回的体型大,卖给饭庄一只大约最低是十两。
温野菜在喻商枝的注视下掰着指头算数,最后惊喜地抬起头。
“这么算,这趟生意岂不是又是赚个百八十两?”
喻商枝点点头,给了他肯定的答案。
说罢又补充道:“现今已入冬有一阵子,朱掌柜八成已经开始卖锅子,这回去镇上签了契书,这个冬天咱们还能拿到一成的利。”
朱家食肆在镇上多年,口碑足够。加上火锅这等新鲜的吃法,怕是盈利不会少。
从没见过这么多钱,温野菜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花了。
“要我说,咱们不如别租了,直接去镇上买铺子。像钱府不就是有一堆铺子,哪怕自家不用,也租出去收租子。”
喻商枝也颇为赞成温野菜的这个想法,买铺子用现代的话说,属于不动产投资,是钱生钱的好事。
要知道无论何时,流通的货币都不一定完全保值,远没有换成宅子或是铺面来得稳妥。
凉溪镇在府城的治下,也算个中等大小的镇子了。
比起一年花百八十两赁屋,的确还是直接买下来更划算。
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个问题。
“野鹿和野羊不同,整卖是肯定要亏的,但若拆开卖,总不能在家就把鹿杀了。”
哪怕现在天气冷,肉不会那么容易坏,可也是个麻烦。
见温野菜说完后就在一旁沉思,喻商枝想了想,给他出主意。
“鹿茸和鹿角,百济堂的周掌柜定会要,鹿肉则可以问问朱掌柜。至于鹿皮,周掌柜不是认识布庄的掌柜么?我记得布庄也会兼卖皮草,让他牵个线就是。等到都谈好了,咱们就借朱掌柜的后厨,把鹿当场处理掉。”
温野菜豁然开朗,“还是你想得周全。”
喻商枝勾了勾唇,其实他打算这么做,还有一层目的。
就是若能把这三个在凉溪镇经营多年的掌柜凑在一起,他和温野菜也好一次次那个打听清楚如今镇上铺面和宅子的行情,日后经营医馆,也多一份助力。
当然得了新鲜的野物,两人也没忘了钱府。
“鹿肉足够多,朱掌柜一家食肆恐怕是吃不下的,现在远不到滴水成冰的时节,一日两日的卖不完,可就不新鲜了。咱们索性分出一半,再加上一只野羊,一起送去钱府。”
喻商枝听完后突然道:“野羊难得,更是滋补,咱们不如也留一些羊肉自家吃。”
温野菜有些为难。
“野羊肉腥膻,和家养的不同,我怕你吃不惯。”
喻商枝看得出,不是温野菜怕自己吃不惯,恐怕是他也不太爱吃。
他笑道:“不用担心,咱们不涮锅子,明日让二妞她们闲时削些竹签出来,我还有另一个吃法。”
作者有话说:
换地图之前会把斜柳村的事情都交代好,然后咱们就要进城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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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要带着猎货去镇上, 家里的马车是用不成的。
所以说这东西对于村户人来讲,多少有点华而不实。
钱家送的马从来了温家,就没出过几趟门, 喻商枝怕它在马厩里闷得难受,只好时不时地把它牵出来遛遛。
关键的时候, 还得靠大黄牛这个老伙计。
两人穿上厚实的外袍,把野鹿和野羊固定好后便跳上了板车。
好在今天没刮大风,喻商枝贴着温野菜坐, 这样车跑起来时还能暖和一点。
侧过头, 他看见温野菜的耳圈嵌在被风吹红的耳垂上, 不禁道:“你不是攒了几张兔子皮,到时候做个耳罩戴上。”
温野菜知道那东西, 不过没做过。
入了冬天气是冷,可他特别嫌麻烦,往往那块布把脑袋一包就出门了。
“耳罩才能用多少皮子, 等围脖做好,剩下点边角料也足够了。”
说罢又道:“也给你做一对,你出门的次数不比我少,且还比我走得远。”
喻商枝笑着摇头,“我不用那个。”
温野菜瞧他一眼, 就知道喻商枝八成和自己一样,都是怕麻烦。
“我腊月之前还能上几次山, 再多打些兔子,能遇上狐狸更好, 到时候直接缝个帽子, 两边有护耳的那种。”
喻商枝微微蹙眉, 他一年四季都没戴过帽子, 想象不到自己戴上是什么样。
温野菜笑道:“长成你这副模样,戴什么也不会难看的。”
不说还好,一说他还真想看一看。
冬天拉车的牛也怕冷,跑起来没有那么快,即使如此半个时辰也到了。
呼出的白气在空中散去,牛车直接去了朱家食肆的后门。
后厨的伙计已经认识他们了,赶紧上来帮忙拴牛车,把猎货往下抬。
自从两家认识,定了送猎货的生意,温野菜就来过好几回,不过送的最大的猎货也不过是野山鸡,羊也送过一回,也远比不上这次成年公羊的个头,伙计自己看完还不够,跑去叫自家掌柜的路上,又喊了别的小伙计去看。
朱童来时,后厨的院子里已经围了好几个人了,他轻斥道:“都围在这里干什么?散了干活去。”
人群倏地散干净,只留下了后厨的两个人。
彼此见了礼,朱童也难免围着鹿和羊绕了几圈,看不够似的。
“这三头可都得有个百来斤。”
温野菜顺势开口,“鹿角和鹿皮我们留下,野羊带走一只,余下的,掌柜您看能要多少,我就在这宰了分肉。”
朱童算了算道:“鹿肉价贵,我这小食肆要不太多,但一半还是能吃下,至于羊,自然是整的。”
说罢他又问道:“剩下的一半鹿肉,你们打算卖给谁?我可以帮你们问问镇上别的食肆,那聚贤饭庄还是算了,掌柜的惯会压价。”
喻商枝道:“就不卖去别处了,想着是送去钱府。”
朱童捋了捋小胡子,“这倒是应当的,他们这等大户人家,入冬了尤爱吃鹿肉。”
与朱童谈生意是最快的,听说喻商枝随后还想去趟百济堂卖鹿茸,顺道还想请那边的周掌柜帮忙引荐布庄的掌柜,朱童笑道:“何必那么麻烦,这二位老夫我也是认得的,依我之见,不如我差人将他们请来食肆中一叙,晚些赶上午食的饭点,你们可得尝尝那道火锅!”
此语正中喻商枝的下怀,于他二人而言,也省了赶着车满镇子跑的时间。
但那两位到底也是掌柜,多半手上的事忙完才能来,趁着食肆中还未上客,朱童便将二人喻商枝请到楼上去稍坐,刚好借这个机会,把火锅分利的契书签好。
楼上雅间。
朱童早就差人备好了笔墨、印泥,只等喻商枝签字画押。
“说好立冬后来签,我还怕你们不来,我可就要去村子里请了。”
因先前已经谈好,这回喻商枝没有多费口舌说些场面话,几次打交道下来,他也看出朱童虽是个商户,却也不是那等爱满嘴空话虚话的人。
他一手拢住袖子,执笔落墨,最后按上手印。
这样的契书即便是双方产生纠纷后拿去官府,官府也是会视作凭证的。
待笔墨晾干,双方各执一份,朱童感慨道:“这个一天不签,我就一天不踏实,总觉得是占了你的便宜。”
初时朱童全凭对喻商枝的信任,收下了那份火锅的菜谱,后来找铁匠打了铜锅,又将底料、蘸料尽数复刻出来,才知道这东西的价值有多么大。
不开玩笑的说,这会儿距离立冬不过半个月,他们食肆的流水已经比起去年此时翻了一个翻。
且这其中还有食材准备不够,错过了好些生意的缘故。
而喻商枝也很快见识到了,何谓朱童所说的客似云来、供不应求。
趁着朱童被伙计叫下楼处理店中事务时,喻商枝与温野菜站在二楼往下看了几眼。
只见饭点刚到,食肆已是人声鼎沸。
基本每一桌都点了铜锅,热气升腾,令小楼内温暖如春。
待到三家掌柜聚齐,已是快两刻钟后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