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间点儿你看书?”
“……”
金缪拍了拍床:“过来。”
这么晚把人叫上床听着也挺不纯粹的。
雷勒修脚下慢慢挪到床边,金缪嫌他墨迹,拉了他一把,他跌坐在床上,床回弹了一下,发出嘎吱的一声响,听着叫人瞎想。
一呼一吸的呼吸声在这密闭的空间仿佛被无限放大,雷勒修眸子四处乱转,金缪抬起了他的脸。
雷勒修嘴角破了道口子。
金缪:“跟人打架了?”
雷勒修含糊其辞,说磕碰了一下。
金缪似觉好笑:“磕碰到人家拳头上去了?”
雷勒修:“……”
这件事他无法和金缪说,一说,就会牵扯到为了什么打起来,他不想那些腌臜话进金缪的耳朵。
金缪看出来了他不想说。
雷勒修一有不想说的事,不想回答的话,不想开口的时候,就会垂下眼,嘴唇紧抿,跟个倔驴一样。
过程他在埃斯恩那儿也套话套得差不多了。
金缪问他躲什么,躲得了今晚,明天他一样能知道,“还是明天你打算直接不见我?”
“没有——”雷勒修说,“没有这么打算。”
金缪就没见过雷勒修这么扭扭捏捏的时候,他看了看他的伤,偏过头,在他唇角舔舐一圈,雷勒修颤着睫毛,抬起眼看他,金缪说这样好得快。
他没骗他,只是多少也没那么纯洁而已。
“东西明天再收拾,睡觉吧。”金缪说。
雷勒修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金缪这是不打算继续跟他在那事上纠缠下去了,他手脚利索地爬上了床,从金缪身上越过,钻进了被子。
片刻后,雷勒修翻了个身,口吻发沉道:“我觉着就那一下,好得没那么快。”
“那你觉得应该怎么样?”金缪顺着他的话往下问。
“就……多两下,应该好得快点儿。”雷勒修硬着头皮往下说。
他没干过这种事,这骗人技巧用得最多的,大概就是在金缪身上了。
金缪都不忍心告诉他,他的撒谎技术有多差。
“哦?”金缪问,“两下够吗?破了那么大一口子。”
雷勒修脸上发烫,不敢再过分,道:“应该够的。”
金缪摸到他的脸,摩挲着道:“那就多退少补吧。”
多退少补,怎么退,怎么个补法,就很难说了。
第194章 我的人
万籁俱寂,街道人烟稀少,一只老鼠吱吱叫唤,从下水道里爬出来,沿着臭水沟爬着,在无人街道穿街走巷,白日里冒不了头的东西,到了夜里涌了出来。
“吱!”
老鼠发出一声惊叫,被一只手攥了起来。
不消片刻,它没了生息,被随手扔在了垃圾桶边上,身上皮毛都被血水浸染,身体几近从伤口断裂成了两节。
“沙……”
“沙沙……”
一道黑影拖着沉重的步伐,行走在街道上,身上披着的黑色披风遮了大半张脸,在夜里模糊不清。
塔约德记不清这是逃亡的第几天了。
一切发生得都让他措手不及,没有反应的机会,研究所被查,身份暴露,手下资金投入了一个项目,迟迟不见回本……一朝之间,天翻地覆,他的女人背叛了他,跟着他离开的女人也死了。
死在了他嘴里,就在前两天。
她该死,她不该想着偷偷离开他。
路过一个水沟,他一脚踩踏进去,溅起的泥水脏了他的裤腿,他低下头,在那滩污浊的水中隐隐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一个青面獠牙的怪物。
“啊!!!”
第二天清晨,小镇一声尖叫打破了平静。
正中午,太阳日上三竿,金缪精神颓靡,一群人围坐在一块,气氛微妙又尴尬,昨夜的事儿过去了,和雷勒修起冲突那人今天卧床不起,伤得还不轻。
背地里说些乱七八糟的浑话也就算了,说都说了,还被人给听了个正着,听完还被揍得床都下不来,这脸是丢到家了。
几只鹅被扔到了桌上,羽毛在空中飘飘荡荡。
“伤口看起来都是被生啃过的。”埃斯恩说,“昨天晚上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动静?”
“昨晚睡得早,喝醉了。”
“我在房间里照顾阿塞到半夜。”
阿塞就是昨晚被揍得下不来床的人。
“金,你呢?”埃斯恩看向金缪,“不是怀疑你,只是免得造成误会。”
“我?我昨晚在房间里照顾修。”金缪偏头,“是吧,修?”
雷勒修:“……嗯。”
“你怎么证明你昨晚一直在房间里?”有人道。
“如果是我动的手,第一个被吸干的就是房间里躺着的那家伙了吧。”金缪说。
“你——”和那人要好的一人站了起来。
金缪笑了声:“别这么紧张,开玩笑的,我当然不会做这种事了。”
鹅上面的确有别的吸血鬼的气息。
埃斯恩有点头疼,他看了金缪一眼,又看了雷勒修一眼,觉着昨晚那事儿在金缪这还没过去,他才故意拿话噎人,看人跳脚。
中午这场会不欢而散,猎人觉得金缪心怀不轨,金缪觉得他们就是一群蠢货,双方人都看彼此不爽,临时搭建的友谊小船摇摇晃晃,隐约有了点儿分家的端倪。
金缪需要他们研发的药,他们需要金缪手中的信息,从一开始就是捏着鼻子的合作。因为都和塔约德有点关系,目的也只是勉勉强强达成一致,谈不上多信任。
雷勒修和他们打的那一场架,似扯下了那一层遮羞布,把平静水面下的问题也给摆到了明面上来。
厨房“咚咚咚”的声音响起,雷勒修把昨晚金缪带回来的鱼给处理了,炖了一锅鱼汤,端上了楼,楼下人闻着香味,一边不屑,一边朝厨房瞥过去。
不知道锅里还有没有剩的。
鱼熬成了奶白色的汤,雷勒修端上来,金缪尝了两口放在了一边,问他那鹅扔哪儿了,雷勒修说埃斯恩他们给处理了,死成了那样,也吃不了了。
他看了眼被金缪放在桌上的汤:“不好喝?”
汤还冒着热气,金缪说他不爱喝这些,雷勒修端着三两口又给喝了,他似乎给金缪惹了点麻烦,但再让他重来一次,他还是会揍那个人一顿。
“这里这段时间或许不太安全了。”他一抹嘴,舔了舔唇,鱼汤醇香的味道在口腔里余留,他说,“你去哪儿带上我。”
“带上你就安全了?”金缪问他。
雷勒修顿了顿,说:“我尽力。”
金缪擦拭了下他的唇角,话里一语双关道:“说不定你才是让我最不安全的。”
雷勒修:“……”
“修,收好你的牙。”
“……抱歉。”
隔阂一旦有了,就很难消除,怀疑也一样,周围隔三差五出现怪事,譬如狗在夜里狂吠,禽类丢失,一些传言也在乡里邻里之间传开。
猎人看金缪眼神一天比一天怪异。
雷勒修对他们的排挤没什么感觉,从小到大受过的冷待早就让他心也变得硬了,根本不在意。
“雷勒修,你真的要做血族的走狗?你还有没有点骨气?”
雷勒修打开厨房里的锅盖,对旁人的调拨离间不为所动。
锅盖一掀开,里面香味四溢,门口的人吞咽了下,道:“你还不知道吧,医院那边都是埃斯恩托人帮忙找到的,但那只臭蝙蝠,居然把功劳都——”
“嗖”的一声,一只银色的面包刀插在的门框上,那人话都给咽了回去。
雷勒修走到他面前,蓝眸平静无澜,阴沉沉的似酝酿着一场暴风雨,“手滑。”
他轻描淡写的带过,把门框上的叉子给拔了下来。
“臭蝙蝠,你在说谁?”
他表情并没有怒意,动作也很寻常,但无端给人一种仿佛被勒住了脖子无法喘息的压迫感。
他瞳孔里翻腾着的暴戾隐在暗中,门边的人恍惚间似看见了一抹暗红,再一眨眼,又像是错觉,他对自己被吓唬到有点恼怒:“喂喂喂,你不会真的跟他搞到一起了吧,你都不知道别人怎么传的,我劝你还是离他远一点吧……”
“嗯……嗯?”一道声音由远到近从他耳边传来,他感觉到耳畔一阵凉意,“离谁远点儿?”
那人浑身僵硬,睫毛抖得跟筛子一样,朝旁边看过去。
“好香啊。”金缪扒着门框,俯身在那人身后。
没人会想被一个吸血鬼说香。
这话无异于恐吓。
那人一连退了几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看看雷勒修,又看看金缪,对雷勒修放了几句恨铁不成钢的话。
金缪嗤嗤笑了几声。
他又转头对金缪放了几句狠话,“你要敢动我,今天绝对出不了这个门!”
金缪双手环胸靠在门边:“谁动你了?你不要胡说八道,污蔑好人——嗤,胆儿怎么还跟老鼠一样儿。”
“……”那人骂骂咧咧的跑了,厨房里一时只余下他们,金缪走进去,往锅里看了两眼。
“你怎么来了?”雷勒修问。
金缪揉了揉头发:“出来散散步。”
要不说出门能看一出好戏呢。
“怎么你总被人欺负呢。”金缪抬起雷勒修的脸,琢磨道,“看起来也不像好欺负的样儿。”
雷勒修抿抿唇,没说这次他没被人欺负,是他欺负人,他早就不是年幼时束手束脚,对自己存在意义保持着怀疑态度的半血族少年人了。
雷勒修说:“人对不一样的存在感到威胁,都会产生排外心理。”
那些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雷勒修阖下眼,掩住眸中神色,心情看起来不怎么愉悦。
想想也是,没一件值得高兴的好事。
“排外?那又怎么样呢。”金缪说,“只有强大的人,才会让人感觉威胁,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让他们害怕好了,看他们害怕,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儿。”
雷勒修愣了愣。
金缪很快松了他下巴,在厨房转了一圈,没找到什么能入口的,雷勒修在底下摸出一个柿子递给他,金缪接过,这东西长得很像那小番茄的放大版,闻着味道不一样,雷勒修说要剥皮吃,金缪嫌麻烦,又把柿子抛给了他,雷勒修剥了皮,重新递给他。
“这哪来的?”金缪问他。
雷勒修:“路上有人推车翻了,顺手帮了忙,他送给我的。”
“修啊,还真是一个善良的人呢。”金缪尝了尝柿子,甜甜的,雷勒修似乎经常会碰到类似的事。
金缪虽然略带调侃,但话里的“善良”也不是贬义。
金缪吃这些东西填不饱肚子,只能尝尝味,不能多吃,他吃了两口没再吃,剩下的雷勒修接过去两口解决了,动作利索,习以为常。
金缪:“好吃吗?”
雷勒修说还行,金缪说嘴里有点涩。
“或许它没熟透。”他说,“你没感觉吗?”
雷勒修:“放两天也许会好点儿。”
金缪舌尖抵了抵腮,“你舌头好像染色了,跟中毒了一样。”
雷勒修:“有吗?”
“嗯。”金缪问他他有没有变色。
雷勒修看着他的舌尖,不说话。
“修?”金缪仰着下巴。
雷勒修别过脸,说没有。
“真的没有?你看清了吗?”
“……”
他说:“我再看看。”
“要不你再凑近点儿?”金缪倚在桌边。
夕阳切割成了两半,一半余晖从窗口倾斜而入,另一半尽数被拦在屋外,屋内一片明亮,一片暗,雷勒修往前迈了一步,迈入了阴影中。
他缓缓弯腰凑近。
骨节分明修长的手伸过去,过白的皮肤让血管都很明晰,透着凉意的指尖拢住了雷勒修的后脑勺,掌心宽大,指尖一路低到了雷勒修耳畔,贴在了他耳后的皮肤上。
雷勒修脚下往前趔趄了一步。
地上两道影子越往上,越亲密交叠。
两人唇齿相依,柔软的触感让人流连忘返,呼吸烫得灼人。
金缪:“一样……”
雷勒修:“什么?”
“我说味道。”金缪眼尾微挑。
雷勒修轻抿了下唇。
曾经的少年长大了。
这次也和以前孤立无援不同,在众人之外,他再不是一个人了。
入夜,猫头鹰站在枝头,咕咕叫唤,小镇一片宁静安详。
“……我去道个歉吧。”
说出这句话的人一脸阴沉,看着不像是要去道歉,更像是要去杀人灭口。
金缪趴在凳子上,赤裸着上身,到了换药的点儿了,但是今天的药很少,问就是没有。
他们拒绝继续给金缪提供药,还起了内讧,被雷勒修打伤的那人被送去了医院,现在还没回来。有人认为能够用药物这点来掌控金缪,让他吐出他没说出来的那些消息。
“道歉?怎么道?”金缪问。
雷勒修紧绷双唇,片刻后,他低下头,说怎样都可以,人是他打的,他负责。
“说不定会让你下跪。”金缪说,“羞辱你,说些难听的话,你那天下手可不轻。”
雷勒修:“我会忍下的。”
他一向不说虚的,说会忍着,就会忍着。
金缪套上衣服,他素来软硬不吃,做事全凭心情,前边那话也就吓吓雷勒修,可没打算真让他去,见雷勒修真想跟他去,有些好笑,看到他那张脸,又觉有点说不出的感觉,或许是无奈,又或许是心软。
“在这儿待着吧。”金缪道。
雷勒修看着他。
“你是我的人。”金缪说,“你这么做,我多丢脸。”
雷勒修:“……”
你是我的人……
我的人……
金缪从来没对他说过这种话,他紧绷着面皮,走路不经意的就同手同脚了起来,他忙调转了过来。
——我的人。
“洗过澡了吗?”金缪问。
雷勒修不明所以,点点头。
金缪勾过他后颈,在他颈间轻嗅了嗅,“洗干净了?”
雷勒修:“还有味道?”
金缪一直都不怎么吸食他的血,雷勒修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味道,他自己尝只尝得到血腥味。
他觉得自己的味道可能不太好。
毕竟血族很难能够一直忍得住长久的不用食用血液,他们对血的渴望是天性,失控也是。
除非很难吃。
金缪对他从来没失控过。
“很香。”金缪说,“在房间里等我回来。”
雷勒修:“……”
没人会想被一个吸血鬼说香。
除了雷勒修。
雷勒修拎着衣领闻了闻,没闻到什么特别的味道。但很快,他又想起,厨房门口那记不清脸的人也被金缪说过香。
雷勒修:“……”
他面无表情抚平了衣领。
窗外猫头鹰咕咕叫唤,雷勒修偏过头,夜色黑沉又宁静。
金缪去找埃斯恩了,在他房中待了一个半小时,事情没谈妥。
“我们这边药不够了,金,不是不想给你。”烛火印在埃斯恩的眼镜里,他道,“别人也有需求。”
金缪拨弄着一盆盆栽,闻言,歪了歪脑袋:“别人——是谁?”
“……不方便透露。”埃斯恩无奈道。
“是吗?”金缪扯下了一片叶子。
话不投机半句多,没有回旋的余地,自是犯不着继续往下交谈,两人声音不高不低,恰好是能传到外边的动静,争执了一二。
金缪道了声“打扰”,从房中出去,一开门,就瞥见了门口的身影。
“在这儿干什么?”金缪朝回廊右边走去。
雷勒修跟上他,道:“你说让我跟着你。”
这是之前的话了,他现在拿出来,放在这儿,显然不合适。
“你说你会听我的话。”金缪说。
雷勒修:“我在听。”
“让你在房间里你怎么没听呢?”
雷勒修不吭声了。
感情是选择性听话呢,金缪不禁牵扯了下唇,“回去睡吧。”
房间门合上,金缪枕在床上,有点想念他公馆里的那张床了,他闭上眼,脑海里数个画面浮现,一一划过。
斩草要除根,要么不动,动了就要处理干净,他既然动了塔约德,那自然不能让他成为一个隐患。塔约德会来找他,他现在或许就在他身边的某一个角落,伺机而动。
身上一沉,打断了他的思绪,他睁开眼,雷勒修膝盖抵在床上,双手撑在他枕边,蓝眸沉甸甸地望着他,他很少会有干出这种出格举动的时候。
他俯下身:“你吸我的血吧。”
男人修长的身形压下来,扯开了衣领,将脖颈送到了金缪唇边:“用我的血吧。”
他把金缪先前的话听了进去。
金缪眸子里一抹暗红划过,血族的血都是冷的,感情对他们而言更是奢侈品,在漫长的岁月里,曾经再激烈深刻的感情,最终都将趋于平静,麻木。
所以他们喜欢刺激,喜欢新鲜。
把脖子送到一个吸血鬼嘴下,这是在考验他呢。
金缪扣着他后颈,往下一压,他张开了嘴,露出尖牙,一口咬了下去,雷勒修低低闷哼了声,金缪这次咬得很粗鲁,很重,片刻后,他又松了点劲儿。
尖牙刺破皮肤,雷勒修面上浮现一抹不正常的红润,他卸力的砸在了金缪身上,嗓音发着颤,“……抱歉。”
金缪环住他,他瞳孔忽闪着,久旱逢甘霖,很难保持冷静,他把牙弄了出来,喘了口气,舔了舔伤口,“害怕了?”
雷勒修晃了晃神,说没,“这么点儿……够吗?”
金缪:“……”
他一时都分不清雷勒修是缺心眼,还是故意撩人。
“嫌命长?”金缪道,“别太信任一个血族。”
他指尖不经意的蹭到雷勒修的皮肤上,雷勒修那一块皮肤都开始发烫,金缪搂着雷勒修的腰,一个翻身,雷勒修躺在了床上,在寂静的夜里,他好似连自己心跳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金缪眸中染上了如同狩猎的野兽般的兴奋,圆圆的瞳孔里,暗红的色彩加深。
他朝他压了下来,雷勒修睫毛颤了两颤。
金缪勾勒着雷勒修的衣领,一勾他衣服,把衣服扯上去,挡住了伤口:“包括我。”
——别太信任一个血族,包括我。
血族无节制的劣根性,没人比金缪更清楚。
“听明白了吗?修。”
“……嗯。”
金缪打开了窗户透风,窗外嘈杂零碎的声音钻进来,一瞬让这房间里充满了生息,雷勒修躺在床上,捂着脖子,侧过头,看向窗口倚着窗户坐着的金缪。
他的金发被夜风抚动,在月光下璀璨,闭着眼的侧脸像一座完美的雕塑,俊美无双。
这一幕成了雷勒修眼中最美的风景。
今夜是一个平静的夜晚。
隔天,雷勒修收到了一封信,伊尔诺出事了。
他身体本来就带着病,这段时间和雷勒修分开太久,他心下忧虑,一下病倒了,虽然信里说没什么大事,但出没出事,也不一定,雷勒修捏着信纸坐在房中,紧锁眉头。
金缪:“很严重?”
雷勒修:“他小时候身体很不好,经常生病。”
雷勒修如果是他,病了也就病了,熬过去就好,但对伊尔诺来说,每一次病都很有可能成为熬不过去的那一道坎儿。
他和伊尔诺相依为命,母亲去世得早,很大程度上,他兼顾了父母的职责。
“那就去看看吧。”金缪说,“我和你一道,顺便去透透气。”
雷勒修愣了下,抬头看他。
“这地方我也有点待腻了。”他说。
雷勒修安置伊尔诺的地方不远,在一座教堂,那种地方,血族他们一般都不会进去。
教堂大草坪上的喷泉涌着水,赤裸的雕塑彰显出悲天悯人的神性,日光照射在花窗玻璃上,折射出一道道耀眼的光芒。
雷勒修去看伊尔诺去了,金缪脸生,被拦在了外面。
一排排长凳上,人们坐在底下,牧师吟唱着,庄严而又隆重,大家神情虔诚,金缪坐在最后一排,唇边含着一分笑意,微微仰着下颚看着上面的牧师,和来往的信徒别无二致。
硬要说差距,那只有他的外形条件过分的出彩,英俊立体的五官轮廓很难叫人忽略。
他手搭在腿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轻轻敲击着大腿,打发着时间。
众人垂眸呢喃,他一道跟随低吟,低沉的声线磁性,融入其中。
雷勒修应该看完伊尔诺了吧。
金缪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人走得差不多了,他也起了身,刚走到门口,就被人给叫住了,他侧过身,是教会的人,他掉了东西,对方递给他,他道了声谢,和他们攀谈了起来。
当雷勒修找过来,看到和周围一圈人相谈甚欢的金缪,一时顿在了原地,不知该进还是退,金缪说找个地方待着,他没想到是找到这儿来了。
金缪也看到了他,抬手朝他扬了下。
金缪和他们道别,走向了雷勒修,雷勒修也朝他走了过去,这地方不适合说话,他们换了个人少的角落。
“伊尔诺怎么样了?”金缪坐在草坪上问。
伊尔诺没什么大事,只是忘记吃药了,不算严重,雷勒修不想在这儿多待,心里总有几分不安,来的一路上,他以为是牵挂伊尔诺,但是伊尔诺没太大的事,他还是觉心里头跳得厉害。
“没什么事还一脸愁眉苦脸的干什么?”金缪笑着将路边摘的一朵野花插进了他的黑发中,弹了下他的额间,“看着像到了约翰那个年纪一样。”
他不知道金缪往他脑袋上放了什么,抬手摸了摸,看到金缪手上的花,又转头在另一旁干净的水坑里隐隐看见了倒影。
黑色发梢别着一朵花,好一个俏小伙子。
雷勒修:“……”
他拿下了那朵花。
金缪又往他头上别了一朵。
雷勒修:“……别闹了,金缪。”
金缪笑着往后躺在了草坪上,暖阳照在他身上,他不太喜欢这种刺眼的光芒,眯了眯眼,“你和伊尔诺一起生活了多久?”
“他出生起我们就在一起。”雷勒修说。
“那他是你很重要的人吧。”金缪道。
很重要的人——雷勒修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不过这么问起来,也算。
他“嗯”了声。
“留下吧。”金缪说。
雷勒修:“……什么?”
“留在这儿,陪他,等他好了,我们再联系。”
他半晌没听到回应,偏过头,只看到雷勒修坐得笔直的背影,他回味了下自己的那句话,听起来像是要把他丢在这儿。
虽然他没有这个意思。
“你也是。”雷勒修说。
金缪:“嗯?”
雷勒修转过头,看着他,说:“你也是,很重要的人。”
金缪眸子轻眯着,发现雷勒修偶尔也有狡猾的一面,他问:“有多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