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到日子,晏渡自然不说。
“晏渡。”厉褚英问他,“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嗯?”
厉褚英说出国玩玩。
晏渡很快反应过来:“见你爸妈?”
“你想见就见,不想见也没事。”厉褚英想带他去见,又怕提的太突然。
“我想。”晏渡说,“我想见。”
就像厉褚英对他一样,一切跟他有关,都想去了解。
厉褚英心底陡然涌上一股没法形容的舒坦和喜悦。
去往国外的日子定在了厉褚英生日的前两天,厉褚英他家那边一直知道他有对象,但他没细提过,他们也只知道个大概。
“亲爱的旅客朋友们,我们已经安全到达……”
广播里的女声端着播音腔,用中文和英文播报了一遍飞机即将落地的提醒,晏渡闭着眼压着鸭舌帽坐在厉褚英的边上睡着,听到广播,抬头活动了一下脖子。
厉褚英跟他说了些他家里的事,让他不用紧张,晏渡紧张谈不上多紧张,不过见对象家里人这种事,也是第一次干。
人生总会有很多个第一次。
两人下了飞机,机场有人来接应,厉褚英他妈和他爸都来了,厉褚英给他看过他爸妈的照片,厉褚英的眉眼跟他爸更像,不过他爸不似他这般攻击性强的锋芒毕露,更为内敛温和,他妈是个清冷美人,气质如兰花一般淡雅,夫妻俩都保养得很好。
晏渡在外一向能装,大方得体的和他们打过招呼,英俊的外貌和举止有礼让厉褚英父母对他印象很不错。
他们到这边正好是上午,明天是厉褚英的生日,四人一块吃了顿午饭,席间的聊天也很和谐。厉褚英他爸下午要去公司,没有多留,他妈道这附近有一片景区,坐船沿途的风景都很漂亮,问晏渡要不要去玩玩。
“我带他去吧。”厉褚英道。
他妈便也不打扰他们小情侣了,送他们出了门。
今天太阳很大,两人去湖边的途中,进了一家店买了两个帽子。
到了这边,路上随处可见的都是金发碧眼的人,晏渡和厉褚英穿戴着救生衣坐在船上,开船的是一个棕色头发的中年男人,很健谈,说话也风趣。
“你们的帽子很好看,很像一对兄弟。”他道,“你们是兄弟吧,长得真像。”
厉褚英眉间微动,兄弟?他们哪像了?要像那也是夫夫相,啧。
“谢谢。”晏渡笑道,“不过我们是情侣。”
“是吗?抱歉。”他道,“你们看起来很配。”
厉褚英眉头舒展开来,船只晃悠了一下,两人身形也跟着晃了晃,晏渡掌心扣住了船板,厉褚英的帽子差点掉进了湖里,被晏渡接住了,重新戴在了他头顶。
厉褚英瞥了两眼他放下的手,握住道:“牵着我,别掉下去了。”
“哦,那你牵紧点。”晏渡和他手指插进了他指缝,和他换了个姿势牵着。
他以前说过,比起别的牵手方式,喜欢十指相扣。厉褚英大拇指抚摸着他的手背。
船刚才是为了躲避旁边一艘船才晃了晃,旁边一艘小船上有人喊着“嘿”,两人转过头去,看到一个金色头发的青年摆着双手,叫着厉褚英。
“你认识?”晏渡问。
“不……”厉褚英一顿,想起来了他是谁,他妈他们邻居家的儿子。
两艘船到了岸边,那青年便迫不及待的过来和厉褚英打了招呼,热情的为他们介绍附近好玩的地方,热情得过了头,看向厉褚英的眼神也很热忱。
晏渡眸子轻眯。
厉褚英跟他介绍晏渡是他男朋友时,青年明显的愣了愣,又笑着和他打了个招呼。
厉褚英怕晏渡吃醋,又想看他吃醋,他几乎没见到过晏渡吃过谁的醋,但当看到晏渡和青年笑着聊天聊得欢快时,他脸顿时黑了下来。
青年都开始邀请晏渡去他家吃饭了。
厉褚英拉了晏渡一把,道:“抱歉,不方便。”
两人和他告了别,厉褚英牵着晏渡的手没松开。
厉褚英:“你就不吃醋?”
“吃啊。”晏渡侧身避开人群,“我都醋死了。”
厉褚英:“……我怎么没看出来?”
“我装的。”晏渡说。
“你不跟人聊的挺开心。”
“打探敌情。”
厉褚英:“……”气都没了。
晏渡又意味不明的笑了声:“厉总,你在外面很受欢迎啊。”
“我跟他们又没什么,你还不知道?”
“不知道。”
“我……”厉褚英蓦地有种百口莫辩的感觉,“我心里就你一个,装不下别人了。”
“是吗?”
厉褚英哄了一路的人才把人哄开心了,玩了一下午,他们回了家里,阿姨做好了晚饭,厉母问他们今天下午玩得怎么样,晏渡看向厉褚英,厉褚英想起了那一出闹剧,随后听到晏渡说玩得很开心。
夜色降临,两人上了楼。
房间只备了一间,是厉褚英一直以来住的房间,柜子里放着各类的手办,两人前后去洗了澡,晏渡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头发湿着弯腰看着柜子里的手办,听到身后开门声,转身问厉褚英要不要打游戏。
晏渡:“团队研发的新游戏,内测,要试试吗?”
厉褚英在了坐垫上,说行,晏渡打开了笔记本,连接上了外设,把内测版本发给了厉褚英。游戏不难,枪战闯关模式,有双人和单人模式。
两人靠在一起玩着游戏,屏幕上枪战激烈,他们需要从地图里走出去,还不被僵尸围城,这需要靠两个人的配合才能打出Happy ending,每一关的场景还都不一样,迷宫似的。
到了最后一关,成了两人的决战,他们需要找到对方,再消灭对方,成为最后的赢家。
因为晏渡在前面的关卡失误了不少次,废了不少时间,没想到最后一关是这个,厉褚英嗤笑道:“你们设计的人怎么想的?”
一路并肩作战,最后枪口对准的是战友。
晏渡说:“脑子想的——看到你了哦。”
厉褚英躲在了一个石头后边:“我也看到你了。”
“拼手速吧。”晏渡道,“要不要下点赌注?”
“你说。”
“输了的人,答应赢的人一个条件,怎么样?”
“行。”
晏渡翘了翘唇角。
游戏里音效有脚步声,厉褚英听到了脚步声在接近,他从石头后面冒出了头,枪对准了游戏里晏渡的小人,晏渡的枪也对准了他,厉褚英没有按下开枪,晏渡按下了。
“bang~”晏渡配了个音效。
厉褚英松开了键盘,随后愣了愣,屏幕上的小人黑漆漆的枪里面弹出了一朵玫瑰花,他拿着玫瑰,叼在唇边走到了他面前,单膝跪下,从身后一掏,掏出了一个盒子。
「生日快乐!」
屏幕上弹出了这一行字。
“生日快乐,厉褚英。”他听到耳边传来晏渡的声音,衣服摩擦发出窸窣声,晏渡和小人一样,掏出了个盒子,“你未来的每一个生日,我都想陪你过,你……愿意吗?”
这是一场陷阱,一场诱导着他深入的陷阱。
从游戏到晏渡这个人,都是。
时间已经过了零点三分。
“操,你……”厉褚英完全没有想到,没想到晏渡的生日礼物是这个,更没想到游戏的结局是这样的,一时间大脑空白,根本没能思考。
“ Surprise。”晏渡偏头弯了弯唇,以厉褚英的反应来看,算是成功的,“给点回应啊厉——”
“嘭”——晏渡被扑倒在了沙发上,厉褚英胡乱的亲在了他嘴上,低哑的嗓音道:“操,你他妈……真是要了命了。”
“我不要你的命。”晏渡笑了,抱着他道,“我要你的爱。”
“我爱你。”厉褚英说,“我爱你晏渡,听到了吗?”
被冲昏了头脑说出的这句话全然没有半分羞耻。
“嗯,听到了。”晏渡抵着他的额头,“我听到了,厉哥。”
晏渡很少这么叫他,带着点亲昵的调子。
“戒指唔……”
成千上百朵的玫瑰,厉褚英已经摘到了他最想要的那一朵,那别的玫瑰开的再艳,也对他没有丝毫的吸引力了。
窗外夜色浓稠,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这两日太后这般频繁的召见太医,莫不是身子骨出了什么事?”
“哪是出了什么事,太医这几回去太后宫中,都带着一位脸生的公子,你是未曾见着那位公子生得是何风流倜傥。”
“生得好看又如何,难不成太后还……”
“嘘……”
小太监做了个手势,另一个小太监立马明白了过来,一脸吃惊又想探问,宫中当值,隐秘事数不胜数,先帝已故多年,太后私底下便是养面首都不足为奇。
“我听闻,这位公子曾还是探花郎,何等风流,只可惜,家门不幸。”
另一人发出吃惊的声音:“怎讲?”
亭中柳条垂落,湖中出现倒影,几人驻足在拱形门外,打头的太监微微弓着腰身,听着假山后的一番议论,额头往外冒汗。
二人这话未曾说得露骨,但是叫他身后这位爷听见,岂是能轻轻揭过,他侧过身低着头,没敢轻举妄动,低声道:“王爷,奴才去看看。”
男子一身深色长袍,宝蓝色云纹腰带束身,以冠束发,面如傅粉,俊美非凡,深邃的黑眸如冰冷寒泉,苍白面色染了分病态的阴鸷。
他面带病色,气势却凌然,棱角分明的面庞瞧不出是何情绪:“不必了,把人带出来罢,让本王也听听,有多不幸。”
太监心下一紧,闻此言,知那两人今日不会有好果子吃。
要说这京中恶名昭彰之辈,翎王当属头一份,他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传闻阴沉凶恶如罗刹,恶鬼见了都害怕,仗着陛下偏爱,行事乖张。
宫中非议后宫之主,乃是重罪。
那两个小太监被拉出来,是宫中的新人,见了燕昭翎,脸色煞白,被拉下去领罪。此不过途中一小插曲。
燕昭翎要去见太后,未曾逗留,从花园穿过的步伐沉沉。
宫中红墙绿瓦,地上石砖路这两日淋了雨,还是湿的,领路太监只低头领路,忽而听见身后脚步声没跟上来,他停了下来。
燕昭翎站在原地,狭长阴郁的眸子看着前方不远处走来的几道身影。
老太医背着木箱偏头同边上的人说着话,那边上的人赫然是方才两个小太监嘴里的那位“脸生的公子”,鬓若刀裁,面若桃瓣,恰不负方才两个小太监对他的夸赞。
他一袭青衣,并无官爵,举手投足间不见拘束,亦不四处张望,他抬起头时,和前方燕昭翎正好对上视线,不免一怔。
太医似偏头对他说了什么,他微微一愣过后,又恢复了自然。
迎面走来的几人走到了燕昭翎面前,对他行了礼。
“太后有何不适?”燕昭翎问。
“回王爷。”太医道,“太后这两日受了凉,身子乏力,臣已开了药方子,好好调养,并无大碍。”
燕昭翎问他旁边的人是谁,来干什么的,太医道他亦是医师,太后头疼症状来回反复,这位医师一手医术在民间颇为有名,有人为之引荐入了宫。
“宫悯见过王爷。”宫悯垂眸作辑行礼。
一阵风吹来,燕昭翎握拳抵在唇边低低的咳了两声,他问的几句,身形颀长的男子都站在太医身后,垂眸低顺不语,闻他咳嗽声,男子方才抬眸望了他一眼。
“王爷,莫要耽搁了。”身旁的太监上前提醒道。
燕昭翎定定看着宫悯,似是多疑的性子作祟,片刻后才收回了眼:“走罢。”
他从他们面前走过,宫悯才同太医继续前行,双方人背道而驰,渐行渐远,宫悯回头望了一眼那削瘦的背影,印象里只剩下方才看到的那一眼。
燕昭翎,翎王。
他跟着小太监从西门出了宫,道了声谢,转头往旁边走时,听到身后一阵凌冽风声,没料到会有人在这宫门动手,回过身已失了先机,一时不查,后颈一疼,眼前暗了下去。
青天白日,竟有人干这等强取豪夺之事。
也不知是不是见了燕昭翎的缘由,宫悯又梦见了前阵子的梦,梦中是一本话本,话本内容十分的丰富,讲述了一段虐心的痴情恋。
里面的男主角为葬父卖身,被有断袖之癖的二皇子一眼相中,带在了身边童,本该是一段佳话。
但里面有个黑心肝的大反派,反派心狠手辣,身患隐疾,外人不得而知,他不能人道,身体无能,心里便开始变态。
而某一次,他意外发现自己竟能对男主硬起来,于是他棒打鸳鸯,拆散了有情人,男主含泪与二皇子分别,到了这大反派身边。
而后,帝王见到男主,又惊为天人,要将人破例纳入后宫,兜兜转转,男主成了二皇子的母妃,大反派与帝王之间也因他产生了间隙。
二皇子隐忍不发,背地里与他暗通款曲,只待有朝一日得权,夺回心上人。
这黑心肝的大反派,便是当朝翎王,燕昭翎,性子恣睢暴戾,瑕疵必报,便是一条恶狼,谁招惹上都得被他咬下一块肉来,十分丧心病狂。
这还得从他自幼的生长环境说起,幼时不得宠,受尽欺辱,小小年岁尝尽冷暖,长大后心便也是冷的。
当朝帝王对他也是百般的纵容,不曾约束。后来帝王被二皇子起义推翻,他这大反派也被灭了,脑袋都被挂在了城墙上示众。
宫悯再醒来,外边天都快黑了,他手脚被绑的躺在一张床上,睁开眼看见的就是床边飘飘荡荡的窗帘,身下的被褥质地看规格便不是一般人家能有的。
绑人的人不怎么走心,他的手被绑在前边,麻绳捆着手腕,宫悯把绳结递到嘴边,绳结打得也不复杂,一看就不是专业的。
绳索到了床上,堆积成一团。
他仇家多,一时半会也想不起在这上京惹了什么人,后颈落枕了一般,一阵生疼。去解脚上麻绳之时,他听到了外面的说话声。
这点时间,显然不够他解开麻绳再下床。
床帘飘飘荡荡,房中未曾点燃烛火,光线昏暗,外间脚步声如敲打在人心口的钟,一道一道的回响,偏生又不急不躁,似故意惹得人心慌到提心吊胆。
人影在床帘后隐隐绰绰,来人不来拉床帘,先坐在桌边慢条斯理的喝了杯茶水,指尖轻轻地敲着茶杯,仿佛不知道床上还躺着个人。
待那杯茶喝完,他方才起身,往床帘这边走来。
他掀开床帘的瞬间,一道黑影直击他而去,他像是有所预料,往旁边躲开,宫悯的目标也不是他,他一躲开,他便往窗边而去。
雕窗一开,窗外守着的人守株待兔似的,一掌劈了过来。
几息间,房中动静平息,绳索重新绑在了宫悯的身上,把他和一条木凳子绑得紧密相连,胸都快被勒小了,喘气差点喘不过来。
旁边的木桌边上,男子悠闲地坐着,茶杯抵在唇边轻抿,恹恹的眸子看向他,不言不语。
房中静悄悄的,杯盏碰撞的声音便抓人耳,烛火幽幽,这故意磨人心的做派宫悯不会看不出来,他好似很享受一刀一刀慢慢切割鱼肉片的快感。
“王爷此为何意?”宫悯出声问。
“何意?”燕昭翎轻轻的喟叹了声,“本王是何意,你岂会不知?”
他道:“在下愚钝,还请王爷明示。”
“太后身体可安好?”燕昭翎问。
“太后贵体自是安康。”
“既安康,太医院的人手便够了。”燕昭翎把玩着茶杯,问了白天问过的那句问话,“你在那做甚?”
“在下去哪,又如何做得了主。”宫悯道道,“王爷将我捆成这般模样,又是做甚?”
那一番折腾,宫悯一头黑丝都凌乱了些许,桃花眼似水柔情,秋波盈盈,低柔的嗓音在这深夜里都别有一番滋味,婉转的调子令人回味。
“呵。”燕昭翎牵扯唇角冷笑了声,“本王想做甚?不若你来猜猜?”
“我与王爷无冤无仇——”宫悯话未说完,听闻燕昭翎一声冷笑。
他蓦地放下杯子,抬起宫悯的下巴:“倒是生了副好皮囊。”
他露出森森白牙:“这几日本王听了些宫中传言,你可想听听?”
他附在他耳边,低声将那传言说与他听。
宫悯道不知他这话为何意,他似有些不解的皱了皱眉头,就连恼怒的模样都是分外养眼的,他道:“一百个人一百张嘴,嘴皮子一碰也作数的话,王爷将我掳到这儿来,旁人若传你我有私情,你我之间,难不成便真有了私情——”
“私情”二字似戳到了燕昭翎的痛点。
燕昭翎蓦地回身拔下架子上的剑,剑出鞘发出一声争鸣,冰凉的剑贴在了宫悯颈间:“口出狂言。”
剑出鞘,二人便都不言不语了,视线在空中碰撞,燕昭翎胸口喘着气,眸光微闪看着他,良久,道:“本王说了,若叫本王再见到你,必不会轻易放过你。”
宫悯看了他片刻,轻哂了声,那层纸戳破,他声线不似方才那般端正,低柔中又含着轻佻的笑:“我以为,殿下早已忘了我,如今看来,殿下于我,是念念不忘啊。”
剑贴着颈间,划出了一道血痕。
旧人相见,要说二人过往,那便是有的说了。
宫悯曾也是名门贵族,离京乃是无奈之举,家逢巨变,离京之前,还曾给皇子做过伴读,宫悯自小聪慧,和燕昭翎也算是有竹马之交,同窗之情,彼时宫悯与各位皇子都有点交情。
燕昭翎是当今帝王的弟弟,年龄却是和当时的皇子差不多大,幼时的燕昭翎并不受宠,常年阴沉着一张小脸蛋,幼时尚未懂事之时,宫悯只觉他生得漂亮,经常给他带吃食,吃人嘴短,宫悯因皇子受了罚,跑他面前叫声疼,漂亮的小冰块脸便抿抿嘴,给他吹吹手。
后来越长大,两人越是性子不合,宫悯常仗着他不善言辞欺负逗弄他,这仇便那么结下了,临走之时,宫悯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相见了。
第65章 王爷甚美
昔日旧人相见,分外眼红,一见面便舞刀弄枪,直见了血,宫悯说出那话后,燕昭翎幽幽看了他半晌,阴鸷的眸中神色不明,唇一扬,在烛火下如来索命的恶鬼。
他道:“看来你还不清楚自己的处境,你如今失势,本王得势,本王要如何待你,全凭本王心情。”
宫悯顿了顿,从前的燕昭翎,断不可能说出这番话,这些年他未曾去打听过,却也知道些燕昭翎的事迹。
少年时一人领兵三千突出上万人重围,一战成名,天下太平后,他回京后落下旧疾,身子骨一直虚得很,行事作风毫不收敛的狠辣,旁人皆说他这是遭了天谴。
燕昭翎也确实干了不少别人嘴里“遭天谴”的事。
不过宫悯一见他,他这脸色差是差,也有几分病态,身上还有一股子药味儿,他想起梦中话本说的那不能人道,视线不由往下一落。
燕昭翎注意到他的目光,剑从他的脖子划至他衣襟处,指他胸口,光洁的剑身闪烁过一层危险的光芒。
他问他瞧哪。
他这阴沉的脸色,似他一个答不好,就要给他来一个对穿,小漂亮长成了阴冷的大漂亮,不是好打交道的模样。
“王爷想要怎么处置,悉听尊便。”宫悯抬眸,眸中含着情真意切的情谊,“能再见到殿下……我心中,已是不胜欢喜——只是殿下看着瘦了许多,腰都细了。”
他深邃温柔的桃花眼中印出了燕昭翎的身影,惆怅中又带着点疼爱之意。
那拿剑的手一动,宫悯衣裳破了一道口子。
燕昭翎面色不明,跟被逼着吃了什么毒似的。
门口敲门声响起,外面下人来报,道有位姑娘带来太后口谕,道来寻人,燕昭翎扔下剑,走到了门外,宫悯松了口气。
今日宫中那一面,是两人多年以来的第一次相见,谁能想,再见面已物是人非,宫悯记得他当初走时,燕昭翎还是那小冰块脸的模样,这些年也不知道怎么经历了些什么,长成了这模样。
那梦,又究竟是梦,还是未来不得而知。
宫悯只觉燕昭翎对他,应该是还记恨着那些过往的,白日相逢装不识,背地却是叫人把他撸到了这儿来。
燕昭翎没打算杀他,宫悯感觉得出来,杀猪焉用牛刀,他那一步步的动作,便是恐吓他,原以为皮肉伤许是逃不过的。
外头来寻人的姑娘是宫悯的人,今日在宫门外迟迟等不到人,等来了太后身边伺候的人,叫她来翎王府中寻人。太后是有头疼症,这几日他施以针灸疗法,才得以缓解。
捆绑在身上的麻绳松了,宫悯活动了一下筋骨,周到的行礼同燕昭翎道别,道听闻他身上有旧疾,要是不介意,下回为他诊诊脉象,调养身体。
迈出门槛之际,有人勾着他散落的黑发往后一扯,宫悯偏过头,对上燕昭翎狭长黑沉的眸子。
“你应该祈祷下一次,不要落入本王手中。”
“公子,你没事吧?”红妱见府中出来一人,立马迎了上去。
“无事。”宫悯衣裳破了点,头发散了点,脖子上多了条伤,其余没什么地方受伤,他指腹抹了一下脖子,伤口只是皮肉伤,已经没出血了,只有些许的刺痛,“回去吧。”
红妱是他从家里一路带来的随从,是个练家子,本领不错,人也机灵,宫悯以往外出行医都会带上她。
当年宫家盛极一时,风头越高,越是容易被人当成眼中钉,彼时朝堂中风云四起,他父亲被卷进事中,身陷囹圄,幸得太后相助,才能让他与母亲迁移出京。
此次回京,是为还了那恩情。
年关才过不久,天气还冷着,过些时日是太后大寿,宫中要好生热闹上一场,这些时日宫里的下人已经开始忙着大寿事宜了。
红墙绿瓦的过道里,宫悯跟在嬷嬷身后进宫,几个小太监从他们身旁路过,行了礼,没走多远,身后一阵乒铃乓啷的动静响起。
一个小太监身体筋挛,口吐白沫,旁边的几个太监慌了神,围在周围。宫悯驻足回望,上前看了眼,叫他们散开些,他曾也医治过此种症状的人,检查一二,心下有了应对的法子。
宫中太监的命不值钱,他们见宫悯懂得医术,听了他的话让开了身。这小太监命硬,运气也不差,没多久缓了过来。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小太监跪在地上叩头。
“不必。”宫悯顺手而为罢了。
这一小插曲叫宫悯去太后那处晚了些,太后知晓,也只道他一声心善,未曾责罚。
宫悯只在太后召见时才入宫,每回入了宫,都有太医随行,宫中太医都是正正经经自太医署考核进来的,大多不信赖他这徒有虚名的大夫,但近来太后顽疾确实有所改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