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觉得惋惜?”
“……我才没有。”
游星野推开他要起身,又被陆哲反过来拽了一把,面朝下压在了沙发上。
“陆哲?”
“学长刚刚是打算自己去洗手间解决吧?”
陆哲低笑了一声,“我来帮你,不会耽误你直播的,放松,我们一起。”
“……什、怎么、怎么能一起?唔……你是什么时候……”
“把腿夹紧。”
“不要……会磨破的……!”
“不会,别害怕。”
陆哲吻了吻他的后脑勺,“你回头亲我的话,我大概能快点结束哦?”
“……”
游星野可怜兮兮地被压在沙发缝里,闻言只能乖乖仰起脖颈,刚有要回头的意思就被陆哲掰住了下巴,奋力地索吻。
“嗯、嗯……”
晚霞被动荡的黄昏溅得泛起微潮。
陆哲埋在游星野的肩窝,声音有些发哑,
“学长。”
“……嗯?”
“以后我会少在外面喝酒的。”
“……啊?”游星野晕乎乎地愣了一下,怎么突然开始做这种承诺?
“但是肠胃已经坏了很久了,要是我突然住院的话,除了学长没人会去照顾我的。”
“……知道了!”
游星野开始后悔前面抱怨陆哲又吸烟又喝酒不要肺和胃了,感觉能被他用来装可怜装很久。
在缠着游星野说出了“会医院照顾他”的话之后,陆哲才终于把人放开。
虽然意犹未尽,但时间实在是有限。
临出差前,陆哲又交待了游星野好多,当然大多数在游星野看来都是些匪夷所思的屁话。比如什么不要让别的男人进家门,不要喝不确定有没有酒精的饮料,睡不着可以给他打电话……之类的。
他一个有手有脚的成年人,又不是缺乏自理能力的小孩子。
再说只是五天而已,在此之前,他和陆哲分开了那么多天,一个人住了那么久,不也照样活得好好的。
游星野怎么也没想到,意外会来的那么快。
陆哲出差的第一个晚上,他刚刚下播拿了衣服想去洗澡,只听房外传来一声缓慢又悠长的“滴——”
整栋房子在一瞬间陷入了黑暗。
他立马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本都快从脑海中被遗忘的恐怖片片段再一次不可遏制地喷薄而出,越是不愿想起,越是如同就在眼前。
摸黑回到房间找到了手机,游星野只得拨通了陆哲的电话。毕竟陆哲才是房主,而他连物业的电话号是多少都不知道。
万幸的是陆哲正在准备登机,手机还没有关机。
居然是他很久之前一语成谶,附近修路挖断了电缆,整个片区都突然断电,目前只有消息说会尽快抢修,争取在明早之前恢复用电。
“要我回去陪你吗?”陆哲问。
游星野使劲摇了摇头,“别让这种事耽误赚钱,我会真情实感地为损失的钱感到心痛。”
得知停电是有原因而非超自然意外后,游星野反倒没那么害怕了。
他从储物室里找到了手电筒,手机电量也还够用,唯一麻烦的就是仲夏夜晚没有纳凉电器还是有些难熬。
不过开着窗户睡问题也不大。
小时候家里不也一样开不起空调,这几年反倒还显得金贵起来了。
安置好一切后,游星野正打算上床入睡,忽然听见有人按响了门铃。
这会儿了,会是谁?
他有些迟疑地打开了大门,只见是江北泽站在门外。
“江……老板?”
“热气都冲我脸上了,你怎么呆的下去,”
江北泽拿手扇了扇风,不同于白天的西装革履,穿了一套浅色的休闲服,像是睡衣,
“听我哥说了,你们这儿要停一晚上电。去我家凑合一晚吧,免得热出病来。”
“去你家?”
游星野迟疑道,隔着门缝看着江北泽,“陆哲说的吗?不…不用这么大费周章吧,只是停电而已,凑合一晚上就过去了。”
“我打电话问过,你们这片儿少说要明天下午才能来电,”
江北泽顿了顿,有些无可奈何地看了眼游星野。
自己中午说的那番话确实混蛋了些,好不容易和游星野拉近的距离好像又这么疏远了起来。
尤其是游星野现在这副防备又犹豫的模样……他不知道自己脖子上还有陆哲刻意留下的牙印么,简直就像是怕生的宠物一样。
“别纠结了,收拾东西和我走就是,知不知道现在是风热感冒的高发季?”
“我很耐热的,这点不算什么。”
“少来,你现在是我们的头牌员工,公司就靠你养活,你要是热出病停播几天,会给公司带来多少损失,算过吗?”
江北泽这话当然是吓唬游星野的,但偏偏拿捏准了游星野不好意思给人添麻烦的性格。
“……哦。”
游星野思量了片刻后,问道,“那,江老板你知道这附近哪里有宾馆吗?我去开个房间好了。”
“……”
江北泽挑了挑眉,
“行,我刚好知道附近有一家,我开车带你去。”
“麻烦你了。”
游星野没让江北泽久等,随手拿了个包装上了换洗衣物就出了门,至于沐浴露洗发水,还有牙膏牙刷那些东西,酒店都能提供,不用白不用。
不仅要用,还能带回来用。
刚好这星期因为席洛的事他没赶上超市的打折日,用从宾馆里带回来的洗发水应该能撑到下周。
江北泽靠在车门旁,习惯性地想点支烟,看了眼正好出门的游星野后轻轻叹了口气,悄无声息地把打火机收了回去。
游星野第一次坐只有在电视上才看到过的那种奇形怪状的跑车。
和白天上班用的商务型轿车不同,江北泽晚上开的这台一看就是“少爷车”。车身上刷着炫酷的定制漆,车厢内也布满了闪烁着各种电子光芒的新奇设备。
游星野坐进去后根本不敢乱动,怕碰到不该碰的开关。
二人一路无言。
江北泽倒是一直想找机会为中午说的话道歉,但又迟迟开不了口——陆哲是不是太宠游星野了点,那些菜确实不好吃啊。
虽然听了陆哲的解释后会对游星野产生同情心,但……
他透过后视镜悄悄观察着游星野,一副阴沉又内敛的神色,连眼睛都不抬一下,似乎在努力避免着和人交流。
一直到抵达酒店停车场,江北泽都没能找到一个合适的开口机会。
游星野倒没因为那几句话记恨他,看着江北泽将钥匙交给穿着隆重的车童以及酒店大门口豪华的装潢,心里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在酒店开房间住一晚上,要花多少钱来着?
过去二十多年的极简生活让他对许多物价水平都没有确切的概念,以至于在前台听到服务员报出四位数的价格时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好意思,多、多少来着?”
和陌生人讲话时游星野会不由自主地感到紧张,尤其是在感到自己和周遭的一切都格格不入时。
“标准间2899一晚,包早餐。”
前台的服务员保持着友好的微笑。
“那……那有没有,其它房型?”
游星野小声问道。服务员对他的消费期望越高,态度越好,他越觉得如芒在背。
服务员眨了眨眼,想到这两位是从那种跑车上下来的,还以为游星野是嫌档次不够,笑得便更灿烂了些,
“当然,还有江景房3999一晚,豪华舒适间4288一晚,以及我们的总统套房8999,您看需要那种房型呢?”
“……”
游星野不禁放下了刚刚服务员热情为他们送来的茶水。
这水不会也收钱吧?500块一杯?
“先生,您考虑得怎么样了?我们这里有实拍图,您也可以看看好做决定。”
服务员又递上了平板电脑。
游星野僵硬地接过,回头悄悄看向站在一旁若无其事的江北泽。
江北泽却像是没看出他的为难一样,扬着个少爷脸问道,“怎么了?需要我帮你推荐?”
“……太贵了。”
游星野小声道,“换,换一家便宜点的吧。”
江北泽心道五星酒店能不贵吗,但面上只是点了点头,随后又装作无辜地看了眼时间,还夸张地打了个哈欠。
游星野:“……抱歉,是不是耽误你休息了?要不你把我放到附近的地铁站?”
“这个点地铁也差不多都停了吧。”
“那……”
“这周边酒店估计都这个价,便宜的得往主城区外跑,来回一个半小时吧,旅游旺季还不一定有房间。”
江北泽状似无意地提议道,“其实根本不用这么麻烦吧,我家有很多空房间的。”
“可……”
“看你好像很有顾虑?怎么了,怕我哥不让吗?你们不是没有恋爱关系吗?”
“……”
游星野答不上话来。
虽然不是亲兄弟,江北泽那张嘴就像是和陆哲一脉相承,总能找准他无法反驳的在意点,把他逼得别无选择。
“到你家住…总归是麻烦你。”
“好好做直播多给我赚点流量就行了。”
江北泽耸了耸肩,“走吧,你要是不习惯和别人住也没关系,我家大的要死,保证你住一晚上都见不到我人。”
这话倒是很有说服力。
游星野无声地叹了口气,最终只能听从江北泽的建议,跟着回到了江北泽的家。
比起陆哲的那栋房子,江北泽所在的别墅区更加夸张,门门户户都自带宽阔的庭院或草坪,江北泽直接把车开进了自家地下室,带着游星野坐电梯上到了一楼客厅。
刚一开门,就从漆黑的客厅里蹿过来一道影子,呼噜一声扑到了游星野的腿上。
游星野吓得一怔,定睛一看才看清是只蓝猫。
之前江北泽好像是说过他家里养的有猫来着……不过这猫怎么这么不怕人,像只小狗一样。
“我猜的没错,它果然会喜欢你。”
江北泽挑了挑眉,要去把小猫扒拉开,结果被无情地拍了一爪子。
小猫对游星野十分感兴趣,围着他绕了几圈,尾巴轻轻蹭过他的脚踝。
“真是小白眼猫,见到你连懒都不犯了。”
“可能是因为我老喂流浪猫,身上有其他猫的味道?”
游星野不知道该怎么答话,比主人更讨小猫喜欢的话是不是也挺不礼貌的?
“你不用紧张,就当陆哲家就行,”
江北泽顿了顿,蹲下身把小猫抱起来递给了游星野好缓解他的拘谨,“等我给你找双拖鞋。一直都是我独居,拖鞋的话……得在鞋柜里找找。”
游星野接过了江北泽的猫,紧张时顺顺猫毛确实有轻松不少,也没再觉得呆在别人家里放不开手脚。
“那个,拖鞋很难找吗?我穿鞋套也可以的……”
游星野朝江北泽那边投去目光。
遂而一愣。
他一眼就认出了摆在鞋柜里的那双皮鞋。
那是大学时他亲手制作、送给陆哲的生日礼物。
大二那年的秋天,他和陆哲确定了关系。
在他干瘪又简陋的人生里,终于掺入了许多犹如妄想的热烈和肆意,或许是因为陆哲给予的甜蜜太过丰裕,以至于他有些飘飘然了起来。
飘飘然到他胆大妄为地接受了和陆哲一起办生日聚会的提议。
游星野为了给陆哲准备生日礼物费劲了心思。
除了陆哲本人,他找不到第二个人商量,于是只能自己揣摩,但陆哲看起来什么都不缺,送任何东西给他,他应该都会有更好的。
最后游星野在论坛上匿名发了个帖子,希望能征求到好的建议。
有人告诉他,如果是给恋人准备礼物的话,只要是自己认为珍贵的东西,恋人肯定都会感到高兴。
游星野左思右想,自己认为珍贵的东西?
那不就是钞票吗。
他又转念一想,对啊,比起买个什么具体的物件,比如男大学生之间流行的球鞋,那些他都不懂,也不会买,还不如直接包个红包给陆哲。
钞票毕竟是万能的,陆哲喜欢什么都可以拿钱去买。
对于穷怕了的游星野而言,钞票就是世界上最好的礼物。
做出这一决定后,游星野立刻开始收集兼职信息,一天打三份工,白天到周围家属区当家教,晚上在宿舍抱着电脑当客服——大一时他连电脑都没舍得买,抢课写作业都一个人去网吧,这台还是陆哲以“买一送一白领了一台”为由送给他的。
室友沈策见他半夜还在电脑前回消息,不免好奇道,
“小游,你是打算给陆哲买多贵的礼物呢?”
照他这个勤勉程度,提前几个月开始打工,平时吃喝又都很省几乎没什么花销,能攒下一笔不小的费用。
“越贵越好吧,陆哲的那些朋友们都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准备少了会让他没面子吧?”游星野顿了顿,“而且那些店里的东西其实我也不会挑,我准备直接给陆哲包个红包。”
资深恋爱专家沈策闻言立即摇了摇头,“你是第一次谈恋爱吧……我觉得陆哲他肯定不会在乎礼物贵不贵重的,比起价格,心意最重要,我觉得你去街上亲手给他做个蛋糕都比一个红包要合适。”
“心意……?”
游星野思忖了片刻,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可以给陆哲做一双皮鞋。
虽然他手艺不像父亲那样熟练到可以接单做生意,但多花些心思一定也能磨出一双不错的作品。
而且又特别又能体现心意。
最终游星野准备了两份礼物给陆哲,一个努力凑到了1314的现金红包,和一双完全由他手工制作出来的粒面孟克鞋。
那双鞋的鞋扣是星星的形状,那是属于游星野的小心思。
因为鞋扣很特别,又是他亲手做出来的,时隔多年在江北泽家里的鞋柜中又见到时,游星野才能一眼就认出。
鞋子被打理得很干净,看不出什么纹路,只有扣子处的古铜色星星被磨得有些旧了。
游星野不知道自己该感慨还是该释然。
如果那年生日他没有做出送这双鞋的决定,他和陆哲大概也不会那么快分手。
“找到拖鞋了,还没拆过封,不知道大小如何,你……”
江北泽抬头,注意到游星野的视线仿佛被钉在了鞋柜里,他随即循着视线也看向那双鞋,解释道:
“这双鞋可舒服了,不过也没有个logo,一直不知道是什么牌子的,我想买第二双也买不到了。是几年前的鞋了,没想到我鞋码又长大了一个号,再喜欢也穿不上了。”
游星野“哦”了一声,状似无意地问道,
“不合脚的话为什么不扔掉呢?”
“因为很喜欢,”
江北泽眨了眨眼,甚至还拿出来给游星野展示了一番,“底子特别软,比我其它鞋子穿起来都舒服得多。”
这是当然的事。
游星野在心底叹了口气,那时候的自己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捧到陆哲面前,这双鞋从设计到选材再到最终的制作都让他费尽了心思,怎么可能不舒服呢。
只不过他呕心沥血做出来的东西在陆哲眼里什么都算不上罢了。
否则他怎么会在生日收到这份礼物的当天就转手送给了江北泽呢。
他们的生日在盛夏。
在同一个日期出生,一个像是夏夜里璀璨的星星,一个却是沉塘中腐烂在荷叶下的淤泥。
像陆哲这样众星捧月的人,生日派对理所当然的热闹非凡,除了他的同学朋友,还有不少想巴结认识他的人也会厚着脸皮来送上祝福。
说是庆祝生日,本质上更像是富家少爷们拓展人脉的社交聚会。
陆哲大概有心为游星野认真庆祝,包下了学校旁边的一家轰趴馆,露台让人提前精心布置过,摆满了气球和花束。
不过游星野作为主角之一,当天却迟迟未到。
他去讨要工资了。
老板原本说好会在晚上把工资汇给他,结果一直到今天早上游星野都没等到,再给人打电话时却总是占线。
九百多块钱,连双好的球鞋都买不到,但对游星野而言却太过昂贵。
最重要的是没有这九百块钱,他连一个像样的红包都包不出来。
于是他拒绝了陆哲要来接他一起去的邀约,步履匆匆地赶去了做兼职的那家店里。店老板果然不在,当天看店的是老板的妻子。
大学生做兼职被拖欠工资的事并不少见,他们这种短工往往都不签合同,碰上黑心老板那就只有挨骗的份儿。
游星野本就不怎么敢和人大声说话,哪怕是讨要工资也做不到盛气凌人,老板娘一眼就看出他是个软柿子,故意为难他似的,反复推辞。
薄薄的几张票子,游星野磨了好几个小时,老板娘才终于因为觉得他实在晦气,不情不愿地转给了他。
等游星野拿到钱,已经过了饭点,他不好意思让那么多人等着自己吃饭,便给陆哲发了消息,让他们先吃。
随后立刻把好不容易凑够的1314红包也发给了陆哲。
虽然人没到,但礼物按时到了就行吧?
游星野这样想着,同时庆幸自己出门前把装有皮鞋的礼物交给了戏剧团的陈乾学长,让他替自己带去了聚会。
不知道陆哲现在有没有拆开?会不会很喜欢?
连他做的戏服都要带回家收藏,专门为他制作的鞋子应该能让陆哲感到开心吧?
发完红包后游星野才松了口气,大概是一上午太过紧张,坐在地铁上后他居然靠在栏杆上就睡了过去,这一睡就坐过了站,又捣腾了半天才气喘吁吁地赶到轰趴馆。
正好赶上陆哲为他准备的烟花。
盛大的银色火花在夜空中绽开,游星野的到来悄无声息,推开门后并没有人想起他也是今天过生日的主角。
甚至没人主动和他打招呼,大家都被烟花吸引去了注意力。
不过游星野并不在意。
他只是想在烟花结束之前赶到陆哲身边。
两个人手牵手一起看焰火,这也是他想要许下的生日愿望。
可是陆哲被簇拥在人群之中,看起来和他是那么的遥远。
焰火的爆破声,同学们的笑声,泡沫碰撞溢出玻璃杯的声音……
他想喊陆哲的名字,可声音立刻就被淹没在了一声声“陆哥生日快乐”之中,游星野并没有气馁,就在他努力穿过人群快要扯到陆哲的袖子时,一个高大的人影突然阻挡在了他和陆哲之间。
那是江北泽。
江北泽是躲酒被推搡过来的,他一眼认出了游星野,随即挑了挑眉:“你怎么才来?”
游星野习惯性垂着眼和人说话,这一低头,就看见了江北泽脚上的那双鞋。
铜色的星星分外刺眼,被人影绰绰衬得丑陋暗沉。
“发什么呆,你不去找我哥吗?”
江北泽不是很喜欢这种闹腾的感觉,不耐地瞥了眼游星野,虽然这份不耐并非向着游星野,但他的语气并不和善。
游星野怔然:
“你这双鞋……”
“喔,挺好看的吧?我球鞋被人不小心泼脏了,全是酒渍,正好我哥那有双合脚的。哎,烟花都要放完了,你不去我哥身边吗?”
“我……”
游星野握了握拳头,看向不远处在一众好友的环绕中笑意斐然的陆哲。
“我站在这里就好。”
他小声道。
因为一路小跑而来,呼吸都还很急促,他默不作声地拿出手机,点开了和陆哲的对话框。
陆哲依旧没有回复他消息。
仿佛这一天有没有他,都并不重要。
那天的烟花十分灿烂漂亮,在一派喧嚣热闹中落幕。
但余烬却永远糊在了游星野的嗓子眼,一开口便会被呛住。
“我记得星野老师你最初就是在直播做手工皮鞋?”
江北泽话锋一转,“你应该对这方面有所了解?能认出这是哪家的手艺吗?”
“你问过陆哲吗?不是他送给你的?”
游星野心不在焉地回答。看来江北泽不知道这是当年他送给陆哲的生日礼物。
“别人送的,他也不知道哪来的。”
江北泽无奈地耸了耸肩,大小不合适后这双鞋便被收进了柜子里落灰,时至今日再重新拿出来,他才再次注意到鞋扣处那两颗光泽黯淡的铜色星星。
星星的形状啊。
他忽而意味深长地看向正俯身在揉着小猫下巴的游星野。
这鞋是大学时陆哲的生日派对上他要来的,当时开了不少好酒,有的朋友玩得疯,不小心把托盘打翻在了他脚上,油渍酒渍印在鞋子上难看极了,擦也擦不干净,自小矜贵讲究的江北泽因此坐立难安。
同样坐立难安的还有他哥陆哲,这人不知道犯了什么毛病,几乎隔几秒就会掏出手机看一眼,然后面色低沉地又关掉,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江北泽看他心情好像不好,大约是和迟迟未到的那个学长男友有关?
鞋上的污垢越看越刺眼,一旁的陆哲还始终散发着一种低气压——其他人或许看不出,他从小和陆哲一起长大,太能看懂藏在陆哲表面礼貌下的那层沉郁了。
最后他干脆又躲去了卫生间,再次试图擦去鞋子上的污垢。
正低着头烦躁地拽着纸巾时,忽而有人从身后热情地和他打起招呼:
“哎呀,北泽兄,好久不见!”
声音中气十足,浓浓的播音腔,很有辨识度。江北泽略略抬起眼,果然看见是泽宿大学戏剧团的那个常用男主演,陈乾。
之前那次合作汇演原本是陈乾和他一起上台的,两个人一起排练了一个多月,后面陈乾受伤才临时换成陆哲。
他和陈乾的关系比较微妙,在社团活动之前他们就认识。因为陈乾的老爸是江北泽父亲用了十多年的司机。
陈乾因此总是对他恭恭敬敬,言语中不可避免地带着些谄媚和讨好。
“好久不见,没想到陆哲还邀请了你。”
“哈哈,咱们整个戏剧团都收到了邀请呢。话说北泽兄你在这里干什么呢?冲鞋子?怎么弄脏了呢?”
陈乾自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和江北泽处好关系的机会,他爸爸得知他俩因为社团活动能在舞台上合作后几乎天天都打电话在他耳畔唠叨,谁不想让自家儿子和老板的孩子打好关系呢?
“刚他们在闹的时候不小心泼到油了,啧,怎么就冲不掉,难看死了。”
江北泽并不掩饰内心的烦躁。
新买的限量版篮球鞋,耀眼无比,结果蒙上了一层焦黄丑陋的污渍,谁看了不难受?
陈乾当时似乎是安慰了他几句后就走了,但没过一会儿又夹着只盒子悄悄溜进了卫生间,找到了还在奋力擦鞋的江北泽:
“北泽兄,你实在难受的话,我这儿有双鞋你看合不合脚,要不要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