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泽朝他招了招手,缓淡地、一字一句道,
“过来我身边。你想的话,忘掉前男友也好,抚平你在他身边时受过伤的也好,我都可以帮你。只要你想,我比陆哲会疼人多了。”
不同于往日一贯吊儿郎当的戏谑,江北泽语气认真,谁都听得出他没有在开玩笑。
正因知道他真的动了心思,陆哲的眉头才越蹙越深。
一边是心心念念好不容易要追回来的恋人,一边是这个几乎没受过挫折的地主家傻儿子一般的弟弟。
要是面前挽留游星野的是别人就好了。
他尽可以冷漠强硬,不计后果,甚至让人再也不敢觊觎他的学长。
可偏偏是江北泽。
不好好处理的话,这小子指不定会一时受挫冲动到连夜跪入寺庙剃头出家。
“星野,”
陆哲缓缓开口,虽然顿住了要直接离开的脚步,但覆在游星野腰上的手指并未泄力。
他这一喊,游星野不由自主地就红了耳朵。
平日里陆哲最爱学长、学长地叫他,只有在床上,在把他欺负地要逃跑又被拽回身下时才会哄着他叫他“星野”。
“和我回家还是留在江北泽这里,由你自己决定。”
陆哲说完顿了顿,又补充道,
“我会尊重你的选择。”
江北泽闻言耸了耸肩,得寸进尺道,
“你这样把人扛着真不是在强迫?先把人放下来再说尊重选择这种话吧。”
怼完陆哲他还又柔和地朝着游星野笑了笑,
“放心,这是我家,只要你不想,谁也没能耐把你带走。”
“……”
陆哲无声地叹了口气,手上微微松了劲。
正要把人放下来,游星野自己忽而摁住了他的手,
“我……和你回家。”
似乎是担心他们没听清自己的决定,又或者说是怕陆哲真的把自己丢在这里,游星野甚至又重复了一遍:
“我和你回去。”
“……”
陆哲微微哑然。连游星野那句“我才不想梦到你”给他带来的阴沉似乎都淡了几分。
江北泽瞳孔微微沉了一沉,上前拽住了游星野的手腕:
“你不用怕陆哲。我说过,有我在,他不可能强迫你做任何事。”
陆哲轻轻拍开了他的胳膊,
“现在不依不饶不尊重游星野决定的人是谁?”
“哈,”
江北泽不可置信地嗤笑一声,
“你们当年分手分得那么突然,到现在都没有复合,结果说跟你走就跟你走?是谁都会觉得游星野有难言之隐吧?”
他边说边看向游星野,
“陆哲手里有你把柄?你们做过什么交易?真没问题的话你们怎么可能分手?还是说舍不得他这个榜一?榜一的话我也可以给你冲,你还有什么难处尽管告诉我,你这人太好欺负,单独和他走了就是羊入虎口。”
“你说的没错,”
游星野顿了顿,眼底淌着晦暗柔和的光,
“我和陆哲之间确实存在很多问题。”
他抬眼瞥向鞋柜那边那双带着星星形状铜扣的皮鞋,无声而悠长地深吸了一口气,
“所以我要和他回家,去解决我们的问题。”
游星野说完便垂下了眼睫。
他以“合租室友”的身份又在陆哲身边赖了很久,无法矫正骨血中对陆哲的心动和思念,甚至在暧昧不清的关系中越陷越深。
最初他还能用生理契合互相索取这样的借口来搪塞自己,但江北泽的出现让他意识到这样的关系摇摇欲坠。
如果哪一天,陆哲真的遇到了该共处一生的那个“合适的人”,那他的位置该变得有多尴尬又不堪。
他不想成为陆哲的麻烦。
不想再一次体会相形见绌,再一次做那个可以暂时被搁置在一边的备用选项。
“喂,游星野,”
江北泽见他去意已决,瞥了眼陆哲的神色,仍旧不愿放手,凑到游星野耳边小声道,
“你想清楚了,陆哲现在看起来可不像是能和你心平气和谈事的样子吧?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好欺负?和他独处有多危险,你心里难道没数?”
“江北泽,”
陆哲终于没再由着他肆意揣测诋毁,伸手隔开了他和游星野,宽大的手掌轻轻揽住了游星野的半张脸孔,像是在替他捂耳朵,
“珍惜我放任你在学长面前讲话的机会,还有什么胡话一起说完吧。”
“你这人——”
江北泽神色复杂地瞥了陆哲一眼。
虽然按出生月份,只比自己大几个月,但相较于完全在父母庇荫下混大的自己,陆哲在各个方面都要成熟得多,手段当然也比他更加精明。
一整晚上,除了陆哲刚闯进来时眼底不小心流露出了几分慌乱,其他时候周身都透露着游刃有余的气场。
不仅游刃有余,江北泽太了解他这个哥哥。
那双眼睛盯着游星野时深邃得可怕,潜藏在其中的欲望更是露骨又浓重,让人不禁猜测他将游星野扛上车就会立刻忍不住对人做些什么禽兽不如的事去。
这叫什么来着?
江北泽挑了挑眉。
叫吃醋。
陆哲在愤怒,在吃他的醋。
因为游星野睡在他的家里,抱着他的猫,躺在他的床上。
而他再三挽留游星野,不单单是不愿接受自己被拒绝的事实,而是真的在担心游星野会被吃醋生气的陆哲如何对待。
万一把人弄的一个星期下不去床出不了镜,直播怎么办?灰鲸怎么办?
虽然在刚刚游星野亲口说出什么“我和你回家”之类的话后,陆哲肉眼可见地心情好了片刻,但眼底的那番深不可测的涌潮并未归于过平静。
而且……
江北泽的目光最终落回了游星野身上,被陆哲扛起的游星野看起来格外乖顺,刚睡醒时身上那种难已接近的丧气并不浓厚,反倒越看越柔和干净。
没有哪个人能接受前一晚还睡在自己家的漂亮人儿下一秒就被别的男人给带走粗暴地对待。
尤其是他确定陆哲一定会做些什么。
三人在沉闷的静默中僵持了半晌,最终江北泽叹了口气,提议道,
“你们要谈事可以去我的露台,刚好最近收了批正山小种,二十万一斤呢,我们可以边喝边聊,你们要吵起来了我还能做调解人……”
“不去。”
“不用了。”
这一提议还没说完就被陆哲和游星野异口同声地给否了。
江北泽眯了眯眼,难得能在某件事上保有极大的耐心:
“难道你们小区电线修好了?回去一起热出病来了别指望我去医院给你们送饭。还有游星野,你好好看看陆哲现在这样子,他像是要和你解决问题吗?他像是要解决我们。”
陆哲闻言皮笑肉不笑道:“大概只会解决你。”
江北泽:“……”
“江老板,谢谢你替我着想,”
游星野斟酌再三,朝着江北泽摇了摇头,
“也谢谢你昨晚愿意让我留宿。但我和……和陆哲之间,更需要独处。我有一些很私人的问题……决定要弄清答案。”
在此之前,游星野总是在选择逃避。
沉淀在骨子里的不安和自卑让他对一切和安稳或幸福有关的事物都感到诚惶诚恐。他不敢向陆哲索求答案,害怕自己无法承受那个确切的、一锤定音的回答。
但陆哲扣在他身上的手是那么地有力。力气仿佛和心情一样惶恐,透过肌肤传递过来的是一种名为害怕留不住的颤抖,虽然细微,却一下下,和游星野的心跳声炽热地产生着共鸣。
为了陆哲,也为了他自己,就算答案会再一次撕开伤口上的血痂,游星野不能再停滞不前了。
“私人的问题……”
江北泽咬了咬唇,最终淡淡地垂下了手。
“……好。我不干涉你的选择。”
他在游星野心里终究算是“别人”。
那个位置已经被陆哲占满了,再也容不下第二个人。
陆哲没再多言,江北泽这个横行霸道了二十多年的小少爷自尊心比谁都强,估计他现在发出任何声音都会被当做挑衅。
为了避免将来被派去少林寺接江北泽回家的麻烦,陆哲揽紧了游星野,静静地绕过他,快步如风。
“咪唔——”
此前因为外人到来躲入床底的小蓝猫识眼色地又钻了出来,歪着脑袋目送着电梯门的缓缓闭合。
似乎是舍不得游星野温暖的怀抱,小猫低声哼哼了两句,呆呆地坐在了电梯门前。
半晌,江北泽才抬起眼,似有不屑地瞥了它一眼:
“干什么,人都不要你了还眼巴巴地坐那里?收收心吧,他不会再来了。”
“喵……”
小猫似懂非懂,看着江北泽朝自己伸来的大手,非常不客气地给了他一拳,起身摆了摆身上的毛,高傲地迈着小猫步躲开了江北泽的触碰。
“哈!”
江北泽气得直冷笑。
“哥给你吃三万块一袋的猫粮,你就这样报答我?”
他边自言自语边打开冰箱抽了瓶香槟出来,自己找了杯子来倒上,端着酒杯在房间内走来走去,嘴里不断念念叨叨,一会儿抱怨陆哲半夜敲他大门害他明天要有黑眼圈,一会儿又埋怨小猫吃他的喝他的还不让他摸。
小蓝猫对此早已习以为常。
它的主人经常这么做,大概是可怜的人类在外面没有能交心的朋友,一肚子的话只能憋回家自言自语大声抱怨。
反正江北泽的房子够大,半夜他在家举着喇叭做演讲都没人能告他扰民。
“我养了你多少年了?三年!第一次来的外人都能抱着你睡觉,我呢?到现在想摸摸你还得开一排罐头求你半天!”
江北泽骂了许久,从小学时的班主任骂到家里那不灵敏的电梯按钮,从小猫骂到陆哲又骂回小猫,路过的狗都要被他指责几句,却唯独没提及他口中那个,第一次来的外人。
“……做饭放那么多酱油,谁爱吃谁吃去,反正我是吃不惯。”
半天咕哝出了这么一句。
“那什么梅花糕有什么好吃的,黏糊糊的,还大夏天排队,还差点害我挨揍!”
“说话那么客气,声音还小,怕我吃了他不成?我对谁这么有耐心过!”
许是听出他的语气有些许变化,小猫不知何时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江北泽面前,小声地“咪呜”了一声,大发慈悲地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
江北泽沉默了许久。
“陆哲这个王八蛋,那么好的人干脆藏得再深点啊……!”
为什么要让他看到呢。
小猫猛地一颤,不确定是什么东西滴在了自己脑袋上。
它抬起头疑惑地看向自己的主人,江北泽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放下手里的酒杯快步走到了鞋柜旁。
他一边给陆哲打去电话,一边随手扯了只鞋盒出来把那双星星扣的皮鞋往里头装。
如果……
他是说如果。
当初游星野和他哥分手,和这双半路转送给了他的鞋子有关,那他岂不是罪大恶极、无恶不作、用心险恶??!
游星野会不会打心底里觉得他是个纨绔的人渣啊?
电话那头不断“嘟——嘟——”地响着,江北泽仔细回忆着他要来这双鞋的时候……夏天,陆哲他们的生日在夏天,他们分手也是在那个夏天。
“滴——”
陆哲压断了他的电话。
游星野眨了眨眼,问,“直接挂掉没关系吗?”
陆哲轻描淡写道:“诈骗电话,不用管。”
“……”
他就坐在副驾驶上,清清楚楚地看见陆哲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写着“江北泽”三个大字。
“比起他,我现在更在意你有什么问题要向我要一个答案?”
“我……唔,”
游星野张了张口,欲言又止了好几遍。
直接问陆哲那双皮鞋为什么要送给江北泽?万一陆哲压根就对这件礼物没什么印象……那可怎么办呢。
见游星野还在纠结,陆哲轻轻垂了垂眼,语气微凝,
“那在学长提问之前,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吧。”
“哎?好啊。”
游星野抬起头,通过挂在前排的后视镜和陆哲对视。
陆哲闻言抿了抿唇,没有做过多的铺垫,径直问道,
“昨晚学长又喝了酒,这就算了,喝酒之后接通了我的视频,这些学长都还记得吗?”
“……有点印象。”
游星野硬着头皮承认,同时感到如芒在背,自己果然又干了什么丢人的事……
“有印象就好,”
陆哲轻叹了一声,分不清是低笑还是叹息,
“那学长现在能不能告诉我,不想梦到我的理由?”
“…………?”
游星野的瞳孔微微放大了一圈。
自己、自己居然说出过这种话吗?陆哲这副表情是什么意思…是在生气?还是因为这句话感到沮丧?
清晨的高架桥上车灯朦胧,他们顺着车流汇入了长队,正逢小高峰堵车,陆哲干脆拉了手刹,转过头来全神贯注地注视着游星野。
“嗯?学长?为什么不愿意梦到我?没有理由那就是发自内心地在讨厌我?”
“……不是这样的。”
“那是为什么呢?我想到凌晨也想不通,一闭上眼脑子里就全是这句话在回响,根本睡不着觉,干脆就任性地回来亲自找学长要答案了。”
陆哲静静地盯着他。
平和,但也盯得很紧,温和的压迫感在封闭的车厢内缓缓流动。
“学长,为什么呢?这次不能再敷衍我了。”
他凑得又近了些。
像在赌气,仿佛不管有什么理由,都硬要挤入游星野的梦里去。
“……你一定要听理由吗?”游星野想往后躲去,却被陆哲按住了肩膀。
“嗯。这对我来说很重要。”他们的距离很近,鼻息之间只有晨曦的微光穿过,但并没有触碰到彼此。
“好吧,”
游星野原本挺直的脊背仿佛缓缓松懈了下来,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才破罐破摔般地坦言道,
“我听有人说,做梦梦到谁都是会消耗掉和那人的缘分的。”
“我害怕梦到你,那会耗掉我和你的缘分。我怕我们的缘分真的很薄,怕我真的再也见不到你。”
“所以我……不想要梦到你。”
陆哲的瞳孔轻微地震颤着。
倒映在他眼底的游星野在城市车水马龙的灯影蓊射下显得格外黯淡,那双蒙上了雾气的眼睛漆黑一片,黑得深不见底,却又耀眼明亮。
仲夏出生的人却像极了冬天的海岸。
风平浪静,也闪闪发光,只是被游星野这样看着,仿佛就有温暖的阳光从脚下升起。
“你真是……”
陆哲张了张口,只吐出了三个字,后面的内容却咔在了咽喉。
能言善辩、步步为营的人总是会被怯懦的真诚所围困,然后不知不觉地沦陷其中。
车厢内安静得仿佛只剩他喉结滑动的声音。
陆哲伸手拦住了游星野的后脑勺,他的手掌宽大,手指修长,陷进细碎柔软的发丝之中,略微向下压去,蛊惑着游星野扬起了脖颈。
在他差点解开安全带欺身过去的那一刻,路口的指向灯遗憾地翻转成绿色,后头长龙般看不到尽头的车队不耐烦地滴滴按起了喇叭。
游星野的肩膀不由自主地轻颤了两下。
“……啧。”
陆哲坐回了驾驶座,眼里带着几分躁意地瞥了眼后视镜,无可奈何地端坐回方向盘前,顺着车流踩下了油门。
游星野也悄悄挪正了身体。
刚刚差点都忘记了,他们还卡在大马路上。
他有些不自然地看向窗外,状似无意地舔了舔唇角。
“学长。”
陆哲将视线从后视镜上收了回来,嗓音不似往常,染上了些喑哑的低沉。
“嗯?”
“刚刚那个没来得及的吻,算你欠我的吧?”
“……这、这是什么逻辑?”
游星野睁大了眼睛,眼睫不住扑闪着。
“本来那么漂亮帅气的学长坐副驾驶都够惹人分心了,”
陆哲理直气壮道,
“加上又说了那么可爱的话,我现在心脏砰砰乱跳,都快开不好车了。”
“那……”
游星野毫无意外地落入了陆哲的陷阱,依着他的话头反驳道,
“那我这里也跳得很快,怎么不算是你欠我的?”
“好啊。”
陆哲弯了弯眼,“那算我欠你的。”
“你……”
游星野怔愣了一下。
罢了,选择和陆哲斗嘴争辩本来就是一件蠢事。
而且不管是谁欠谁的,总归都是要互相归还的……
“陆哲?是不是走错了?我们应该在下一个路口才下高架……吧?”
他见陆哲直接打了转向灯,挤入了最近的一个下桥口,不免心生疑惑。
他们不是要回家吗?
“我呢,最舍不得亏欠学长,”
陆哲抿起唇角,缓缓向路边靠拢,
“欠的东西要马上归还才行。”
“……!”
游星野明白过来他要做什么后,本能又顺手地捏紧了面前的安全带。
高架桥下是一片榭树林,树林和马路之间隔着一条单行道宽窄的沙地,不少车都暂停在此处。
清晨的林间白雾蒸腾,暖色的晨光顺着罅隙流淌。
陆哲把车停好,解开了安全扣,温热的鼻息再次喷洒在游星野的耳畔,他将游星野往近揽了些,
“安全带有什么好抓的?学长一定要扯点什么的话,可以扯我的衣服。”
“……”
游星野眨了眨眼,默不作声地抓住了他的衣角。
“喘不过气了就使劲扯我,不然我不会停的。”
陆哲低笑了一声,在游星野给予回答之前,熟练地撬开了他的唇舌。
“学长啊,从今以后尽情地梦到我吧?”
沙哑的嗓音在耳畔呢喃,游星野的耳尖愈发滚烫起来。
陆哲紧紧扣着他的手腕,
“就算我们的缘分真的被耗尽了,我也会厚着脸皮追着你,死死赖在你身边的。”
呼吸声越来越重,马路上的车流呼啸而过,风声浸透入吻痕的湿漉。
游星野脱力地推搡着陆哲的肩膀:
“先……嗯…先、先停下……”
陆哲挑了挑眉:
“先?”
“嗯……”
察觉到游星野嗓音的虚浮,陆哲微微起身,看见他起伏的肩头、红透了的耳垂,还有就是……
目光缓缓下移,游星野的反应激烈起来,抬手要去捂陆哲的眼睛。
“你别看!”
“嗯,不看。”
陆哲难得乖乖让步,由着游星野把他的脸往外扭去。
游星野紧咬着下唇,周围全是陆哲身上那淡淡的檀香,本该清冷的味道在这种情况下却变得愈发蛊惑,让他没办法很快冷静。
半晌,头被迫偏向另一边的陆哲突然缓缓开口:
“这里不会有人看到,而且时间也正合适。学长,让我帮你吧?”
“……在这里?!”
游星野的脸瞬间红透。
虽然已经和陆哲睡过很多次,但每一次亲昵都是在私人的房间里。
他所做过的最出格的事也就是大学时在剧团人潮涌动的化妆间里,被陆哲抵在角落的镜子前吻过一次。
也不知道当时有没有被别人看见,陆哲倒是像没事人一样,但游星野一连好几天都没抬起头来。
“嗯,后排位置很大。”
陆哲顿了顿,似笑非笑道,
“我只帮你,用手,用嘴都可以。别的回家再做,知道你不好意思。”
“……”你说的这些已经够让人不好意思了!
游星野摇了摇头,
“会把你车弄脏……”
“砰——”
车门声响起,眨眼间陆哲已经站到了副驾驶外,打开车门俯身凑到了游星野面前,
“学长的一点也不脏,而且我都会舔干净。要我抱你去后面吗?”
游星野无措地咽了咽口水。
原本都快要平息下去,又被陆哲三两句话撩拨起了反应。
“而且刚刚你不是还有话要问我吗?趁这个机会,我会好好回答的。”
“……陆哲,你真的好狡猾。”
“我得更狡猾点,才能攒到更多的缘分,好让学长你能安心做梦才是。”
陆哲笑笑,帮游星野解开了安全带。
游星野看了眼路边高挂的摄像头,垂下眼睫:
“……我自己走。”
陆哲没强迫要抱他,贴心地替人打开了车门。
他跟在游星野之后也坐进了后排,刚关上门就看见他的学长警戒一般贴着最远的车门坐在角落。
陆哲好笑道,“学长这样,是想要我怎么帮?”
“路边有摄像头…”
“我贴了防窥膜。”
“那…那你至少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游星野认真地眨了眨眼。
他怕一会儿自己又不争气地陷入大脑空白,又没能把握住这次机会,再次困囿于这摇摇欲坠的肉体关系。
“好。”
陆哲抿了抿唇,“那学长想问什么?”
“那双鞋,”
游星野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地调整呼吸好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那么委屈,
“江北泽家里的那双皮鞋,明明是…我做给你的……”
他想问陆哲当年为什么随意地就转送给别人。
还想问陆哲到底把他当做什么。
但想问的话到了嘴边,却都化作了软绵绵的字词,像是舍不得说出口任何重话一样,从质问变成了埋怨。
独属于恋人之间的埋怨,名为撒娇的埋怨。
陆哲的眉心重重一跳。
游星野送给他的皮鞋?
游星野,送过他这样珍重的礼物?
怔然,震惊,心疼,许多复杂的情绪像电流一般顺着脊梁直窜而上,也串联起他记忆中许多碎片般看似微不足道的惑然。
他很快了然。
然后重重地叹了口气,像是无声地、狠狠地在责骂自己。
原来被忽然丢掉的人从来不是他。
是年少的他弄丢了他的学长。
“陆哲?”
游星野投去不安的目光。
陆哲闭了闭眼,知道现在不是他该心乱的时候,他很快整理好了思绪,再睁开眼时恢复了清明柔和。
“学长,”
他轻笑了一声,拍了拍自己的腿,
“坐这里来。你坐上来,我才好仔细回忆,慢慢讲给你听。”
那次生气不同于往常的吃醋。
在恋爱中,因为吃醋而生的气往往都是带有讨好性质的、以退为进的攻城略地。但那一次他却真的被伤到了心。
此刻回想起来自然觉得当时的自己有够混蛋,就像现在的江北泽。
但那时还没到二十岁的陆哲就是被困进了一个牛角尖,被年少的心动捧上了天,情绪也就忽而会被富家少爷们特有的那种矫情所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