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制约—— by蒸汽桃

作者:蒸汽桃  录入:11-28

不像是过去的燕知,每每离开牧长觉就像是撅断一截鲜藕,或是撕下一张倔强的不干胶标签。
只除了最后一次。
一路跟着燕知到了教学楼,望松涛瞬间有些傻眼,“这是排队干嘛的?我头一回看见大学教室外面排这么老长队。”
“不知道。”燕知签完合同就过来给学生上课,也没听说今天有什么特殊活动。
他俩沿着螺旋楼梯转上去,发现长龙是从燕知要去的教室排出来的。
燕知有点纳闷,拉住一个排队的学生问:“这是排队干嘛呢?”
那个学生本来排队排得有点不耐烦,头也没回地答了半句,“教室能干嘛,上课呗……”
结果看见燕知手腕上的黑皮筋,顿了片刻立即抬头,“燕老师好!”
“你也好,”燕知应了一声,继续问:“但是这个教室今天安排了什么特殊活动吗?”
他心里有点嘀咕。
他的课程是这个月中新开的,今天正式开上第一堂。
难道教务处把他的课跟别的老师对调了?
但是他并没有收到任何变更上课地点的临时通知。
被他这么一问,那个学生也有点懵,“不是您的课吗?我们在教务系统没抽上。论坛上说要等抽上签的同学先进完,然后其他人旁听的排队进教室。”
望松涛在一边傻了几秒,拿出手机来给人群拍照,“你们都是来上燕知的课的?这要全挤进去,电扇上都得出挂票吧?”
学生有点不高兴了,“您是我们学校的吗?我们学校早安空调了,谁用电扇?”
望松涛跟学生较上劲了,“嘿小老弟我跟你说,我是你们燕老师的高中同学。你对我放尊重点儿,不然下回你还抽不上燕教授的课。”
“怎么可能?”学生向后退了半步,“大叔,您跟我们老师根本不像一辈儿人好吗?”
眼看着俩人斗鸡似的要撕起来了,燕知赶紧把望松涛往后拽,“马上打上课铃了,你今天来还有事儿吗?没事儿你赶紧回火锅店忙去吧。”
“我当然想瞻仰一下燕教授上课的风采啊……”望松涛撇撇嘴,“但是我今儿来主要是给你送东西的。我姐听说咱们联系上了,非让我给你送点她自个儿腌的酱咸菜条儿。”
望松涛的姐姐比他大不少,上学的时候就知道燕知跟他玩得好,加上那时候燕知嘴甜人长得乖,时不常地被他姐姐叫到家里吃饭。
“一年到头电话给我打不了俩,但你不吃香菜不吃蒜她倒记着。你这一回来,专给你做了寸金黄瓜和宝塔菜,”望松涛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她到底是谁姐。”
燕知偏着头看他手里,“酱菜呢?”
“好家伙那么大俩坛子我端在手上走啊?”望松涛没辙了,“等你下课,我给你送家里去。不然我姐知道我这任务没完成,准得削我。”
学生乌泱乌泱地排在教室门口,看见燕知过来,给他让出来一条路。
望松涛跟在他后面,忍不住地小声嘀咕:“好家伙,你这排场……夹道欢迎!”
“别瞎说。”燕知扭头冲他皱眉。
望松涛做了一个在嘴巴上打叉的动作,紧跟着他挤进教室。
教室里塞满了学生,你一言我一语地正热闹。
燕知走到讲台上,稍微调整了了一下麦克风。
空气里只发出了一个很小的爆破音,教室里一下就安静下来了。
紧接着上课铃响了起来。
燕知冲着讲台下略有些腼腆地一笑,“好多人啊。”
学生们跟他比赛不好意思,也在下面“嘿嘿”地笑。
“今天第一天上课,我想问下大家都是生科院的吗?”燕知翻了一下课程档案,“我记得‘神经环路技术前沿’这门课主要是面向大二和大三年级的专业课。”
他又抬头扫了一眼教室里的人,“课程容纳量是六十人。”
这个阶梯教室是一百六十座的,现在站着的人比坐着的还多。
下面很多人摇头否认,还有男生吆喝了一嗓子,“我是化学学院的!”
“嚯,那可够远的。”燕知很轻地弯弯嘴角,“辛苦你,跨校区出勤。”
化院在东区。
学生们又笑。
“很好,那我们进入本学期的第一堂教学内容,”燕知靠在讲台上,把手里的粉笔抛起又接住,随手在身后一写,“劝退。”
他的字挺拔舒逸,衬在燕知的白衬衫之后,更为他添了几分倜傥的书生气。
看见洒脱不羁的“劝退”二字,台下“哄”地大笑。
教室在二楼,楼侧的合欢枝叶顺着半开的窗户探进来。
习习的风把窗帘浮起,在教室里形成起伏的光影。
燕知并不知道自己好像站在一幅画里,脸上带着笑又好像有些严肃,“首先我们默认来到现场的同学或多或少都是对科学抱有兴趣的,大家的热情真的让我非常欣慰。”
台下又低低地笑起来,很有几分做贼心虚的味道。
燕知撇了一下嘴,又强调,“我说了,或多或少。”
有的学生跟着笑,有的学生把正在拍摄的手机收了起来。
“我不喜欢说教学资源是有限的这类官话,如果你们想听我讲课,”燕知稍微一点头,“那我在不影响你们自己其他课程的情况下,完全地欢迎你们每周定一个时间,我们增加一堂课。”
“但是我今天有一个很好奇的问题,希望首先由你们做老师,来回答我。”他环视了一下台下,“你们最喜欢科学的哪一点?”
台下起起伏伏响起一些答案。
燕知听了一会儿,“未知、刺激、新奇、理性、很酷,这都是类似的答案,可以让科学成为爱好,但是爱好是区别于可以长久地贯注的工作的。”
“或许你们会想,为什么一个只有两学分的大学课程会管得这么宽?直接开始刷PPT等到考前划重点不好吗?”燕知自问自答:“当然特别好。我对出勤率没有任何要求,考前也会划重点。”
“燕老师,我缺一堂课就把名字倒过来写!”台下的笑声里混进一道声音,学生们笑得更厉害了。
“好的,麻烦助教把他名字专门记一下。”燕知点了一下话音的方向。
“那燕老师呢,您为什么能把科研当成工作?您怎么变成科学家的?”那个学生继续问道。
“先回答第二个问题,我还不能算科学家,只是科学工作者。再回答第一个问题,做科研因为我有明确的命题,亟需一个解答。”燕知面对着逐渐安静的课堂,“我没有远大的目标和崇高的理想,只是我遇到一个问题,然后我去解答。”
“燕老师,那做科研一定要聪明吗?”
“当然,”燕知一耸肩,“聪明是一个科研人最基本的素质。我当然希望能告诉你,只要喜欢就能坚持。但是如果一直遇到难题,没有人能保持自己的喜欢。”
“科学是孤独的,有时候是无趣的。它会不停地挫败你,劝说你放弃,像是永远得不到的爱人。”他双手拄在讲桌上,轻微停顿,“但它也是一条永无边界的夜路,所有掌灯人的错过和相遇都是不可预料的极致浪漫。”
教室里很安静。
燕知的嘴角微微一提,“所以你们真的准备好……要追求一场很可能无果的爱情了吗?”
台下哗然。
两个课时都被他聊完了。
下课铃一响,燕知一秒钟都不耽搁。
他上一秒还在苦口婆心建议大家退课,下一秒就挥挥手,“下课。下次课会开始讲一些环路基础,课件提前上传,有相关背景的同学下节课可以不来。”
他低头收拾了一下东西,抬起头一看满教室的人还都在,“愣着干嘛呢?再不去食堂,等会儿人多了。”
他话音刚落,一个跃跃欲试的学生举起一篇文献,“老师,我把您最新的paper打出来了,能不能给我签个名?”
“哦行,那你拿上来。”这在开座谈会的时候是特别常见的,所以燕知不觉得有什么,挥手就签了。
这么签完五六个人,燕知才感觉到有点不对劲。
他抬头一看,讲桌前面等他签名的队已经排到教室后门了。
望松涛挤在一边看热闹,“我瞅你这劝退也是劝了个寂寞,下节课来的人要是不比这多,我跟那个小哥儿一块把名字倒着写。”
燕知没空搭理他,又签了几份把学生都轰走了,“赶紧,都去吃饭。”
最后剩下几个学生总恋恋不舍的,燕知就把他们要的名给签完,指着门口半开玩笑:“快走,否则挂科。”
等人拿着签好的文献欢欢喜喜地走了,燕知才继续低头收拾东西。
望松涛帮他拿了笔记本和包,“一块儿到我车上拿酱菜吗?我帮你拿到家里。”
也就很短的一个瞬间,燕知听见了另一个声音,“不跟他去。”
他很快低下眼睛,“好啊,竹姐给拿了多少啊?我一个人也吃不多。”
那声音好像有点生气,又好像在笑,“不许去,不许吃,燕天天,怎么什么人都能去你家,就我不能去?”
燕知整理了一下手上的皮筋,漫不经心地弹了一下手腕内侧的皮肤。
他皮肤白且薄,立刻泛出一道红线。
“那咱们走?”
“燕老师,不给我也签一个名吗?”
两个声音一起响起来。
只是隔了一次橡皮筋带来的短暂疼痛,牧长觉的声音似乎低沉了一些。
燕知只回答望松涛,“走。”
燕知埋着头,想不著痕迹地从那身影旁边让过去。
望松涛还在,他不能对着空气签名。
他没看望松涛,边低着头走在前面,边不动声色地把手腕上的皮筋尽可能大幅度地拉起。
就像每天醒来后要通过默数度过低血压,燕知一度为了戒掉对一个人声音、样貌和气息的渴求,在最热的夏天也只穿长袖出门。
因为他不想让别人看到他手腕上突兀的淤紫。
燕知知道这一下松开,他就又有几天不能把衬衫袖子挽起来。
好在四月天还凉。
好在他习惯了。
就在他松手的一瞬间,一只手握上来,把他的手腕护住了,“啧,干嘛呢。”
“别碰。”燕知下意识地向回抽手,又立刻转头去看身后。
望松涛目光中饱含讶异。
燕知不由自主地想要闭上眼睛。
太阳底下走了一阵,他都快忘了被人当疯子是什么滋味了。

还在斯市的时候,学校给买的保险能覆盖很大一部分医疗费用。
但是剩下的一部分药钱,还是需要燕知打两份工才能勉勉强强供上。
一周一百六十八个小时,燕知只有周日下午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他租的房子靠近铁轨,车站旁边是一间社区教堂。
教堂四周种着红白两色的玫瑰,在帕市充足的日照里漫成整面的花墙。
燕知不信教。
但病过那一场之后,他时常会来这里打发每周空出的两小时。
周日下午礼拜已经结束了。
燕知趺坐在窄小的忏悔室里。
透过菱形镂空的窗格,他能看见五彩玻璃照下来的影子。
火车从不远处经过,颤动从老迈龟裂的大理石地板下传来,伴随着悠长的鸣笛声。
神父早就离开了。
燕知出神地望着忏悔室向上凹陷的尖顶。
那里雕刻着一尊小小的天使像。
过了来到斯市的第一年,好像他有二分之一的世界已经永久性地停留在了离开故土的那一刻,剩下的二分之一又随着支璐的离开凝固。
燕知竭力地让其他部分的时间走上普通人眼中的正轨。
除了每周的这两小时。
他用来修补和平复。
那一天天气很热,来时的路上有小朋友围着教堂门口的喷泉,在吃冰激凌。
燕知小时候也喜欢吃冰激凌。
但是牧长觉老不让。
燕知都上小学了,买小零食还得看他眼色。
这一点很快就被班里的同学发现了,勾肩搭背地笑话他:“天哥在学校里耀武扬威的,在家被他哥管得可严了。我妈管我爸都没这么大阵仗,好歹给我爸留一百块零花呢!”
“天哥学习这么好,原来是你大哥教的呀!”
“哦哦哦!天哥天哥不怕天,天哥天哥不怕地,就怕他哥发脾气!哦哦哦!”
别说在班里,六岁半的燕知在整个二年级也是说一不二的“狠角色”,那肯定不能落下“哥管严”的名声。
放学的时候他恶狠狠地抱住牧长觉的大腿,“牧长觉,给我买冰棒!”
这种熊孩子行径,牧长觉在他身上见得不太多,还觉得挺有意思。
他揉了揉小崽子的脑袋瓜,“什么冰棒?燕天天,我听错了?”
崽可杀,不可辱。
燕知跟他拧,“我们学校门口新卖的一种绿舌头冰棒,全班都吃过,就我没吃过。”
“嚯,全班就你最独特,不好吗?”牧长觉弯下一点腰,“我背回家,给你做牛奶布丁,蒸小豆包,好不好?”
燕知觉得不好,太没面子了。
他又不是自己没钱。
当着牧长觉的面,他去小超市花了三块五,买了一根最流行的新款冰棒,威风凛凛地拆开。
牧长觉在他身后,抄着兜跟着。
虽然那时候牧长觉也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但个头还是比体弱多病的燕知高大多了。
燕知拿着凉飕飕冒白气的冰棒,瞟了一眼杵在一边的牧长觉。
牧长觉神情淡淡的,不阻拦也不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燕知伸出一点小舌头尖,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冰棒。
他从小被牧长觉养得嘴巴极刁,什么东西是不是真正好吃,只要尝个味就知道了。
青苹果味的冰棒凉凉的,甜丝丝的,乍一尝很爽口。
但仔细一咂摸就只是一股工业糖精味,跟牧长觉平常给他投喂的水果和点心根本没法比。
明知道不好吃,燕知还是有点较劲,边舔嘴唇边口是心非,“这个还挺好吃呢,你要不要尝尝?”
“嗯,你自己吃。”牧长觉嘴角甚至还带着一点笑意,“一整根都吃完,你今天晚饭就吃这个。”
燕知头皮麻了。
牧长觉很难跟他发一次脾气,但是一旦脸上露出来这种笑,基本就总有些大事不妙。
可是燕知又不愿意就这样示弱。
谁愿意老让别人觉得自己什么都得听哥哥的啊?
他不要面子啊?
牧长觉腿长,跟他说完那句就率先朝车走了。
明显是要遂他的愿,不管他了。
某小短腿举着一根不尴不尬的绿冰棒,在后面吭哧吭哧跟着。
到了车里,牧长觉没像往常一样陪他坐后排,兀自坐进了副驾驶。
到底还是个很小的孩子,燕知悄悄把冰棒塞回了包装袋里,大气不敢喘地在后座坐着。
牧长觉一路没跟他说话,燕知就假装自然地看车窗外的风景。
但他怎么想怎么委屈。
自己就跟平常的同学一样想吃冰棒,那不是很正常吗?
牧长觉凭什么冷落他?
他都上二年级了,不能哭。
牧长觉下车的时候,后座上的小孩一直没动静。
他拉开后座门,“怎么不出来?”
里面扬起来一张湿漉漉的小脸。
牧长觉立刻弯下腰,皱着眉问他:“怎么哭了?”
燕知摇头,“没有。”
“不舒服了?”牧长觉一边给他擦眼泪一边小心把他从车里抱出来,“怎么了?”
燕知伸手把他的脖子抱住了,一手黏糊糊的甜汁全揉在了他校服上。
牧长觉全然不在意被他弄脏的校服,抱着他一路往家走,“天天,说话,为什么哭?”
“肚子疼。”燕知哭得很没面子,只能瞎编一个理由。
牧长觉把他抱得更紧了一些,“马上回家了,坚持一小会儿。”
燕知瓮声瓮气地“嗯”了一声,扑到他颈间,“哥哥抱。”
“哥哥抱。”牧长觉边哄边看他手里攥着的冰棒袋,发现他应该没吃多少,依然轻轻揉着他的后颈,“哥哥在。”
海棠正在客厅里看报纸,听见他俩进来,扭头看了一眼就站起来了,“哟,怎么了?我们天天怎么不高兴了呢?”
“我没看住,让吃了口凉的,不舒服了。”牧长觉言简意赅,抱着小朋友往自己卧室走。
“牧长觉。”海棠眉头皱起来了,“我们孩子能吃凉的吗?他肚子容易不舒服,你是不知道还是怎么回事儿?你这哥哥怎么当的?”
她追上来,轻轻摸了摸燕知的小后背,“宝贝儿难受得厉害吗?姨姨叫你爸爸过来看看?都怪牧长觉。”
“不要爸爸。别说牧长觉。”燕知搂紧牧长觉的脖子,护得不行,“不让说。”
“不说不说,”海棠看他没大事只是哭了一鼻子,笑了,“你跟你家宝贝牧长觉天下第一好,行了吗?”
明明是自己的问题,牧长觉却为他背锅。
燕知也是有良心的,郑重其事地点头,“牧长觉对我最好,我和他天下第一好。”
“行行行,”海棠受不了她家小宝贝这肉麻劲,指挥她儿子,“赶紧抱走,等会儿我给你俩送点粥上去。牧长觉你陪着天天休息一会儿,别让他难受。”
躺到牧长觉床上,燕知拿被子把自己裹紧紧的,像个小蚕蛹一样看着牧长觉,“牧长觉,你还生气吗?”
牧长觉把手伸进被子里,护着他的小肚子,“哦,你知道我生气啊?”
燕知理亏,捂着肚子装可怜,“牧长觉,天天肚子疼。”
牧长觉的掌心温热,声音柔和下来,“揉揉不疼了,等会儿我们喝点粥,好不好?”
燕知蜷在他手心里,突然想起来一茬事,“牧长觉,我又考我们年级第一了。”
他刚上完四个学期的课,期中期末已经考过七个第一,第八个自己都不稀罕了。
但是他知道,这事告诉牧长觉准能让他高兴。
果然,牧长觉轻轻理了理他的碎发,“我们天天这么棒呢,一点机会不给别的同学?”
本来都习以为常了,让牧长觉一夸,燕知又飘飘然起来。
他从被窝里孵出来,蛄蛹着把书包里的奖状掏出来,“你看!‘贺:燕征天同学,在年度第二学期期末考试中荣获年级第一名’!”
牧长觉认认真真把上面的字都看了一遍,用透明胶带把奖状贴在了床头边。
上面已经有一溜了,都是燕知得的五花八门的奖状,橘红渐变猛一看简直像一整幅夕阳晚景。
除了考试得的名次,还有保护鸡蛋大赛的二等奖,三条腿及抢凳子比赛参与奖等等,牧长觉把燕知得过的每一张奖状都端正仔细地贴在墙上。
燕知抓着牧长觉放在自己肚子上的手,从下向上可怜巴巴地看他,“我都考第一了,你不生气了?”
牧长觉还没开口,他就已经十分乖觉地把别人的话堵死,“天天以后再也不吃凉的了,天天什么都听牧长觉的,当一个合格的‘哥管严’。”
末了他还要再叠一层双保险,“牧长觉,天天现在肚子疼。”
牧长觉用手指轻轻碰他的脑门,想说什么又没能舍得,最后也只是顺顺他的头发,“你可真有出息。”
牧长觉真的太难跟他发一回脾气了。
他的笑和温柔都很容易重现。
但是燕知搜肠刮肚地想,也只能通过这点小事去补全牧长觉的喜怒哀乐。
“那你为什么离开呢?”听见声音从忏悔室的另一侧穿过来的时候,燕知整个人都僵住了。
过了三四秒,燕知仓皇地从忏悔室里爬起来。
他的腿跪麻了,几乎是全靠木门撑着,挣扎着去看神父的位置。
牧长觉坐在聆听的木椅上,长腿交叠,一手托腮,“天天,你好吗?”
明明只是一年没有见到,这一声“天天”却恍如隔世。
所有的情绪被燕知隐在颤抖的声音之后,“你怎么来了?”
牧长觉抬头,带着一点笑,“怎么,你不在等我吗?”
一句话把燕知问崩了。
一年来的绝望和委屈一瞬间溃堤。
他冲上去,红着眼,“牧长觉你……”
牧长觉朝他抬手,燕知条件反射地去拥抱。
他那时候还不懂得控制拥抱幻象的力度,太迫切太用力,以至于双臂落空的时候几乎让他狼狈地失去平衡。
喷泉边的小女孩拿着没吃完的冰激凌,看看燕知又看看她妈妈,天真而好奇,“那个白头发的人,为什么跟空气说话,又为什么摔倒?他生病了吗?”
那位年轻的妈妈牵着小女孩,低声祈祷着离开。
“愿父保佑他。”
此时此刻,望松涛看着他的眼神就像是那个困惑的小女孩,仿佛下一句就要问燕知为什么和空气说话。
这种情况燕知处理过不止一次。
他反复转了转手腕上的黑色皮筋,若无其事,“不是去拿酱菜吗,怎么不动?”
望松涛把张开的嘴巴闭上了一会儿,又舔舔嘴唇,“要不我先回避一下?”
燕知没明白这一句,挑眉看他,“什么?”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不由分说把他的手腕捞过去,小心又平稳地握着两侧,避开被弹红的皮肤。
“怎么回事,弄疼了没有?”牧长觉口气不善地问道。
他低头查看燕知手上的红痕,轻轻倒抽了一口气,不停用拇指轻轻揉着,又皱着眉看他,“说话,疼不疼?”
燕知半抬着手,沉默地看着自己的手腕。
望松涛对着牧长觉的侧脸,嘴唇绷着,恨不得用腹语跟燕知说:“这么大个活人,你怎么做到拿他当空气的?”

手腕被握着,燕知僵了几秒才半抬起头看人。
牧长觉戴着一副玳瑁色宽框眼镜,额发被鸭舌帽压低了,一眼看上去像是个外形颇出众的学生或者年轻□□。
但他现在眉头稍皱起来,额心现出来一道浅川,穿搭衬出来的那股少年气就淡了,透出几分严厉和深沉。
看燕知一直愣着不说话,牧长觉也没再问,只是低下头,又摩挲了一下他手腕内侧的红印。
在一边站着的望松涛看傻了,但还是努力给自己插上电,开口缓和气氛,“怪我刚才跟燕子说话害得他分心,但手腕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儿。我闺女稀里马虎的也总磕这儿碰那儿,没破皮儿一会儿就好了。”
燕知短路了半天,神经也终于重新连上了。
“刚有点走神儿没注意,不疼。”他若无其事地把手从牧长觉手里抽回来,自然地抬手用橡皮筋绑头发,“谢谢牧先生费心。”
前一秒牧长觉的表情本还绷着,但没等燕知这句说完,他的眉心就平整了,目光也重新变得温和客气。
就好像刚才凝神屏气的人不是他,牧长觉轻松接住燕知那句“谢谢”,“你手腕敏感,我知道的。”
推书 20234-11-27 :傲娇受和傲娇崽崽》:[近代现代] 《傲娇受和傲娇崽崽在娃综》作者:冰糖星星【完结+番外】晋江VIP2023-11-17完结总书评数:375 当前被收藏数:3012 营养液数:360 文章积分:46,542,908文案:白晨倾和陆轻衡结婚四年,有一个三岁的崽。经节目组邀请,两人同意带崽上综艺。观众: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