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逸道:“我图名,你图利,顾锦年到底是怎么死的没有人比我们两个更清楚了,他现在已经烧成了灰,死无对证,我还有什么可威胁你的?”
柏容的面色渐渐沉下来,却意味不明地讽笑:“是啊,顾锦年已经死了。”
顾清逸看了他一眼,道:“你也不用心里不舒服,拿了钱就把你那没用的愧疚赶紧放了,像顾锦年这样人傻钱多的多的是,凭你那张脸,在哪都能吃得开。”
顾清逸这话有些讥讽的意思,但柏容并没有生气,反而凑近了他调笑道:“那顾大少爷呢,看得上我这张脸吗?”
顾清逸驾驶车辆转过一个弯,闻言勾唇道:“你要是愿意,也没有什么不行的,不过我可做不了顾锦年那种傻子。”
他说着从自己上身的口袋里拿出一张黄色符纸,扔到了柏容的脸上:“这种手段对顾锦年使使也就算了,我死了谁给你结尾款?”
柏容拿过那张符纸,折成三角放到了自己身上,乐不可支道:“你比顾锦年聪明得多,但是我看不上你,你不会有好下场的,顾清逸。”
顾清逸不置可否,笑道:“你要是能看得上我,那才是奇怪了,至于下场,我们两个,要死一起死。”
柏容没说话。
顾清逸又问:“今天法事顾家给你结了多少钱?”
柏容看着窗外,眸色看不出情绪,道:“二十万。”
“下次有这样的事还叫我,我还会算卦合八字起名,价格公道,有钱拿什么都好说。”
顾清逸失笑:“你以为顾老太爷那么好糊弄呢,这次没赶你出去纯粹是给顾锦年积德,我介绍你过去你还真去,这二十万总够你花了,往后这种事别做,恐怕要折寿。”
“你关心我?”
柏容挑眉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一声:“谢谢顾大少爷给我介绍生意,送你一卦要不要?”
“别,”顾清逸叹了口气:“你的卦我可要不起,万一算出什么血光之灾,我可要没日没夜地提心吊胆了。”
又问:“你今天做法事那身法衣怎么来的?借的?”
柏容淡淡答道:“假的。”
“道士证也是假的?”
柏容有些不耐烦:“不然呢?买真证要两千,做假证的那么多,我凭什么花冤枉钱?”
“你可真有本事。”
这句话顾清逸是真心感叹,他看了眼导航,在巷子口停下车,道:“就送你到这儿,再往里我也进不去了。”
“五万。”
顾清逸无奈地打开了车门:“我记着呢,你可赶紧滚吧。”
给钱的是大爷,柏容背着黑色大包下了车,也没打个招呼,径直走进了昏暗的小巷子。
…………
深秋季节,闭塞杂乱的巷子里骤然起了风,吹得人后颈发凉,柏容叼着烟用钥匙开了门,仿若无知般走进了房间,他从冰箱里拿了一罐冰可乐出来,坐在沙发上,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那张符纸看了两眼,随手搁到了桌子上。
他在不大的房间里转了一圈,把墙壁上黄色的符纸全部取下,放置的法器搁到了黑色的包里,然后起身去洗漱。
热滚滚的气流裹上毛面玻璃,镜子上覆盖着一层水雾,柏容关了水阀,用毛巾擦着半长的头发来到镜子前面打开水龙头,“呲呲”的声音回荡在浴室里,十分清晰,热气逐渐散去,镜子上的水珠滚落下来,浴室里开始有些冷,柏容垂眸看着水龙头,缓慢地眨了下眼,水龙头里的清水霎时间变了颜色,一股血红的液体顺着管道流进洗手池,溅起的水花染红了他白色的浴衣。
柏容看着哗哗的流水,暗暗嗤笑了一声,道:“我还以为你会先去找顾清逸呢。”
他用手拘了抔血水,当做什么也没看见似的洗起脸来,阴暗的气息笼罩了整个浴室,柏容后背有些发凉,呼呼的微风从外面吹进来,带起一阵冰冷的寒意,客厅里的铃铛微微作响,柏容顿了顿手,关上了水龙头,所有嘈杂的声音立刻停止,一片风平浪静。
脸上的血水顺着他的脸滚落在唇间,柏容只是尝了一点儿,苦涩的血腥气立刻溢满了整个口腔,刹那间一股阴暗的冷气从唇舌进入直攻咽喉!
柏容反手捏起一个掌诀抵住喉咙,那股气息立刻从咽喉里退了出来,留存在他的唇舌间缓缓缠绕,温和得像是一阵带着清香气息的暖风,柏容抬起头,用手擦干净了镜子上残余的水珠,看着自己那张带血的脸,默不作声地笑了笑。
镜子上还有些水痕,恍恍惚惚地反照着柏容整个上半身,明亮的白炽灯从他的头顶投射下来,垂着一块薄薄的阴影,忽然间,浴室的灯光开始不停地闪烁,明明灭灭间,一团黑色的雾气化作了实质,灯光再次暗下来的时候,一双手缓缓地爬上了他的脖子,触感冰冷僵硬。
“柏容……”
柏容仍旧看着镜子,他淡淡地“嗯”了一声,黑暗中,那双手慢慢搂紧了他,柏容胸口一凉,那声音越来越近,仿佛就在耳边:“柏容……”
“柏容……”
这次柏容没有答话,他看了会儿镜子,忽然垂下眸,只见一张血淋淋的脸正靠着他的胸口仰头看他,那张脸瑰丽娇艳,和顾锦年生前的气质大相径庭,一人一鬼的眼睛对上,顾锦年莫名“哧哧”地笑出声,柏容下意识抬起手,看了会儿他的脸又放下。
“顾锦年,别闹了。”
顾锦年坐在洗手台上,双臂搂着他的脖子,歪了歪头,脖颈间撕裂,流出了粘稠的血,他虽然笑着,语气却十分冰冷:“柏容……柏容……”
柏容看着他浑身血淋淋的样子,微微皱了皱眉:“我就在这里,你到底想做什么?”
顾锦年像是根本没听他在说什么,攀附上他的肩膀,在他唇间轻轻一点,笑容娇俏:“柏容,你爱不爱我?”
柏容沉默不语,手指间已经悄悄地捏起了一个诀,顾锦年看着他的眼眸从满含笑意化为冰冷,忽然抬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将他狠狠掼倒在地面上,浴室里的水浸透了衣服,他脸上的笑容一瞬间转变成无穷无尽的恨意,嘶哑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你爱不爱我?”
“——你爱不爱我?说啊!”
浴室里忽然一阵强风刮过,吹倒了浴台上的瓶瓶罐罐,白炽灯忽闪着,所有水阀自动打开,从中流出血红的液体,东西散落一地,柏容倒在瓷砖地面上,脖颈被一双冰凉的手死死扼住 ,呼吸渐渐薄弱,他的眼前模糊一片,一个黑色的影子覆在他的身上,浓稠的血迹滴滴答答地落下来。
“顾……锦年,松……手……”
身上的人像是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固执地问了一遍又一遍,手指间渐渐收紧:“柏容,你爱不爱我?”
“你快说,你爱不爱我?”
被掐着脖子,怎么说?
柏容只能被迫继续保持沉默。
“你说啊,你快说!”
顾锦年满是血迹的脸忽然变得狰狞,冰冷的血水从他的眼睛里流出来,落到了柏容的脸上,顺着他的脸颊滑落,顾锦年看见他脸上的血迹,掐着柏容脖子的手忽然松了一松,柏容立刻捏指为诀,在他眉心轻轻一点,滚烫的热意烧灼起来,顾锦年被烧得向后一仰,手却丝毫没有移动,这道诀更加激怒了他,顾锦年的手指紧扣,眼睛里不停地流出血泪。
“你撒谎!你根本不爱我……”
柏容暗骂了一声,试图跟他讲道理,脖子却被掐得越来越紧,空气逐渐稀薄,顾锦年伏在他身上不停地哭泣:“你应该爱我啊,你应该爱我……”
“你答应我的……”
“你太混蛋了,你不能这样……”
第28章 半吊子道士X 绿茶厉鬼
柏容临近窒息, 面色扭曲,他用力咬了咬舌尖,咬出满口的血腥, 然后用力按着顾锦年的后脑吻了上去,这只厉鬼的唇舌冰冷得可怕,柏容浑身发冷, 顾锦年被这一吻弄得愣住,手指也渐渐松开来, 周身的黑色雾气淡化了些许,唇舌尖却陡然升起一阵灼烧的疼痛,顾锦年连忙想要退开。
柏容看准时机,将他猛地一推,起身拉开浴室的门从换下衣服的口袋里摸出一张符纸捏在指尖, 指节出用指甲掐出一滴血迹,他定定地看着那团黑色雾气,沉声念出一道符令来。
“風刀困馘,九壘永沉, 万赦不原, 符到奉行!”
“急急奉北帝信令赦!”
话音落下, 这道黄符如同一把尖刀,疾速向顾锦年刺去,霎时间将他打到浴室墙壁上,那团黑色雾气缠绕着阵阵颤抖,腐蚀的声音和顾锦年的□□声叠在一起, 十分凄厉, 浴室的玻璃“砰”的一声彻底碎裂,柏容赤脚踩在地面上, 蹙眉看着顾锦年扭曲地瘫倒在地上,沉声道:“还不滚吗?”
“混蛋……”
“你混蛋……你骗我……”
顾锦年身上的血越来越多,他痛苦地趴伏在浴室地面上,看着门外站立的柏容,身体以一种极端不正常的姿态扭曲着,忽然低低地笑出声,那笑声凄厉又嘶哑,混杂着极大的怨气,柏容看着他,道:“快走吧。”
“等你什么时候能下得去手,再来找我。”
“我等着你。”
顾锦年手指的骨节“咔咔”作响,最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蓦然化作一团黑色浓雾,彻底消散。
冰冷的怨气散开,柏容看着满地狼藉,轻轻闭眸,面色却渐渐沉下来。
浴室灯光大亮,模糊的白炽灯照着柏容晦暗不明的薄淡容色,苍白的面容竟然比厉鬼还要可怖几分,他站在原地看着镜子里浑身是水的自己,忽然笑了一笑,指尖沾了点水渍在镜子上画了一道诡异的图像,水珠顺着图像的边缘滴滴落下来,不多时,已经看不出原本的形状,柏容冰凉的手摸着镜子,闭上双眸。
你回来了。
他收拾好地上残留的玻璃,全部放进了袋子里,系了个死结扔到了垃圾桶,所幸浴室的玻璃门只碎了一扇,修理起来也方便,花费不了多少钱,柏容本着省钱就是赚钱的原则,决定买块新的玻璃门自己修。
柏容脱了上身湿透的浴衣,原本沾染着血迹的衣服此刻干干净净,除了透明的水渍再没有其他颜色,柏容把衣服扔到洗手池里,套了件短袖,转身将手里那张符纸随手扔进了垃圾桶,然后擦干了头发上床去睡觉。
柏容的睡眠质量十分不好,往往常人八小时的睡眠,他只能睡得到四个小时,也因此精神头一直不怎么样。巷子口的野猫在半夜诡异地嚎叫,叫得柏容心烦,迷迷糊糊之间,他下意识地侧过身,想去拥抱什么,手臂却蓦地落了一个空,落在冰冷的被子上,柏容愣了一下,收回手臂,睁开双眸看着空荡荡的天花板发呆。
他默背了一遍《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又念了会儿《道德经》,三番两次下来,半个小时过去了,他还是没能睡着,心里的烦躁一股一股地涌上来,像是被铁钩牢牢困着,他用手臂遮住了眼,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顾锦年还活着的时候,柏容其实给他算过一卦,是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柏容那时候刚来这边,是来给江艾送东西,他对这个大城市很不熟悉,身上也没带多少钱,只有一个电话,还一直没打通,闲着无聊,于是就地选了个天桥摆摊算命,想挣一点儿回去的路费。
那时候是冬天,气温有些低,天桥上的人来来往往,柏容只拿了张黄色的布铺到地上,用黑色的笔写了算命两个字,也不管别人怎么看他,就一闭眼准备睡觉,一道声音却在此时忽然大大咧咧地叫喊起来。
“哎——算命嘞!不准不要钱!”
“算姻缘算事业合八字嘞!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嘞!”
“小哥要不要算一卦?”
柏容没好气地睁开眼,看见不远处有个胡子拉碴的老头,面前摆了罗盘和八卦阵,身上穿一身黄色道袍,摇着手里的木剑,大声呼喊着,看见他醒了,还挑衅似地向他去了个笑眯眯的眼神。
柏容“嘁”了一声,起身穿好衣服就准备离开,却被对面的老头叫住。
“小哥儿来算一卦?”
柏容面无表情地看他,那老头“害”了一声,道:“不要看不起乡野道术嘛,老头我不收你钱!”
“看你有缘分,就想给你看一卦。”
柏容默了一下,道:“我没有看不起乡野道术。”
那老头从桥斜对面跳过来,围着他转了一圈,忽然问道:“你是正统吧?你师父是哪位?”
柏容闻言,敛了神色,拱手行了一礼,回道:“家师姓张。”
老头儿摸了摸胡子,没回他的礼,只是问道:“你不怕私自出来摆摊儿,回去罚跪香?”
柏容将冻得发冷的手放进羽绒服口袋,道:“我师父不管我,他让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老头儿听见他的话,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指着他大笑道:“小子啊,那是因为你可没几年好活了!”
柏容紧了紧手,他拜师的时候,师父就给他算过一卦,说他注定活不过二十二岁,所以才叫他想干什么就干点什么,免得留遗憾,现在被一个外人一眼指出来,柏容心里总归还是有点儿不舒服,一转身就要收了东西离开,那老头儿拉住了他,道:“小子,老头儿我要换个风水宝地去做生意了,你可别跟着我!”
柏容那时候年轻,脾气也不大好,听见他这么说,怒道:“谁跟着你?!”
老头儿没做成一单生意,他收了地上的一堆东西背起来,好像就是来跟他说说话就要离开,经过柏容身边,意味深长道:“道友,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啊!”
柏容不理他,转身坐回去继续发呆,又试着打了一遍江艾的电话,依然是无人接通,这时却忽然听到不远处的几个人的说话声音,柏容抬眼望去,发现原来是方才那个老头被人拦住了,大抵是见他穿了道袍,手里又有桃木剑,才把他拦下来想求一卦。
那是一对带着孩子的夫妻,妻子身上穿着一件破旧的棉袄,襁褓中的孩子被棉布挡得严严实实,女人脸色焦急,额头上尽是冷汗,声音嘶哑又虚弱。
“先生,先生!帮忙看看吧!孩子一直发高烧,我和我老公都跑了好几家医院了!”
那丈夫拽着她的手臂,道:“凤娇!”
“县城里没查出来咱就去大医院看,给孩子凑钱找好医生,干什么做这种封建迷信的事儿,这些人都是坑蒙拐骗的!白白扔了钱!”
“咱们走!去大医院!”
说着就要把她拽走。
女人却不依,她腾出一只手抹了把眼泪,继续求着面前的老头:“给孩子看看吧,我们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
“多少钱我们都拿!给孩子看看吧!”
老头儿“唉”了一声,摸了把胡子道:“老头儿我可是赶着回家吃饭去的,早就收摊了,”他顿了一顿,忽然拿手望柏容的方向一指,道:“他不急着走,要不你去找他看?”
男人和妻子望过去,发现是一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岁的少年,面色有些过分的白皙,长头发在脑后挽成了个丸子,用一根木制的发簪束着,面前摆了张黄色绸布,身上没有任何用来算卦的东西,只穿了一件羽绒服,默默地看着这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男人见状怒火纵生,一把拍下去老头的手指,道:“你们一大一小就指着这些江湖骗术来坑钱!”
柏容心道:冤枉啊,他和那老头可不认识。
女人犹豫了一下,她看着柏容年轻得过分,有些不大相信他,可现下也的确没有任何其他的法子了,孩子已经晕厥过去,她踌躇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老头叹了口气,道:“说句实话,老头我也只会算个卦,那小子才是正统的正一道士,你们找他可比找我有用多了。”
女人听见他的话,一咬牙抱着孩子来到柏容面前,道:“小先生,给孩子看看吧,我多少钱都给!”
柏容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这女人居然会真的来找他,男人跟着女人来到这边,看了眼地上寒酸的黄色绸布,想劝女人,却看见柏容站了起来,问道:“去医院看过了?医生怎么说?”
女人抱着孩子,哭道:“找了好几家医生了,都没查出来怎么回事,我们从没叫孩子受过凉,前天夜里忽然就发起热了,什么药都试过,都没效果!”
柏容垂了垂眸,女人见状想拽住他,却不知为何又收回了手,焦急地站在原地,道:“孩子的出生年月是2021年9月……”
柏容反应过来,立刻制止了她,道:“不用八字,你给我看看孩子吧。”
那老头明显是自己解决不了才推给他的,怕砸了自己的招牌,正统道士道医不分家,柏容的师父曾经也带着他初一十五下山义诊,柏容并不保证自己能解决,不过撞见这种事了,道人慈悲在心,总也得努力一下。
女人把孩子脸上的绒布掀开,柏容凑上前去看了一眼,暗暗松了口气,道:“没什么大事,小孩子敏感,家里湿气有些重,招阴了,回去把这符纸烧成灰,配小半碗黄豆喝下去就能好。”
说着递给了女人一张黄色符纸,看着女人接过去了,又问:“你们家是做水产生意的?”
男人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见柏容没回答,自知小看了这个小青年,又不好意思道:“也不是水产生意,就是卖点活鱼海鲜什么的……”
柏容“嗯”了一声,道:“别喂孩子吃海鲜。”
女人愣了一下,道:“孩子还这么小,不能吃的,我没叫他吃过啊……”
柏容看了眼男人,女人立马反应过来,一个巴掌“啪”就扇到了男人头上:“好啊你,趁我不在又给孩子吃不能吃的东西,上次筷子沾白酒给孩子喝,上上次给孩子吃螺肉!”
女人越说越气,说着又一个巴掌打了上前,男人只是躲,自知是自己错了,也没有再大声吵闹。
柏容自小在师父身边长大,没见过这阵仗,看了好一会儿才道“……吃一点儿没事。”
孩子生病的本质是家里湿气重,跟海鲜没什么太大关系,柏容原本的意思只是叫这对夫妻少给孩子吃性寒的东西,没曾想女人可能是误解了。
女人听见他的话,反应过来这是在外头,脸上立时变了副笑容,问他:“小先生真是神机妙算!这个问诊的费用多少钱啊?”
柏容沉默了一下,比了一根手指。
男人问:“一千?”
柏容看了他一眼,道:“一百。”
女人抱着孩子,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布带,从里面翻出来几张红色票子,数了五张全部塞到了柏容手里,道:“孩子烧能退了我们就放心了,过几天我们再来照顾您生意!”
柏容把其中四张还给她,道:“说一百就是一百,孩子还在发烧,先回去治病要紧。”
女人把钱推回去,怕他再送回来,连忙拉着男人急急忙忙地走了。
柏容看了眼手里的四百块钱,将它们团成一团握紧,指尖在手背画了个符号,手里霎时间一松,再翻开时手心已经没有任何东西,他把那一百块塞到帆布袋里,再次坐下来,看着天色有些晚,正准备收了东西,一道清朗的声音制止了他的动作。
“我想算一卦。”
柏容抬眼望去,面前是一个穿着鹅绒毛衣的小少年,浅色头发垂在额前,一双杏眼明亮如星,背上背着书包,看起来年纪不大。
柏容收敛了声音,道:“抱歉,不算。”
小少年似乎是没想到他会拒绝,那张极其漂亮的脸瞬间僵了一下,他是和家里人吵架才跑出来四处晃荡的,发现柏容的时候,正看见他在给一对夫妻说些什么,走近了才发现这是一个卦摊。
柏容的脸太具有迷惑性,他不是明艳的长相,却一眼就叫人忘不了,明明是非常冷淡的神色,一双浅眸没有情绪,却好心地给小孩子看病,说是一百块钱就绝对不收五百,善良有原则,顾锦年几乎是刹那间就有了想要搭讪他的想法,这种想法不知道从何而来,他和家里人吵架,也是因为父母发现了他喜欢男人,一时之间接受不了,扇了他一巴掌才跑了出来。
顾锦年自幼没吃过苦,喜欢的东西从来没有拿不到的,也不懂得什么人情世故,直接半蹲下来,问道:“你刚才给别人算,为什么不给我算?”
柏容看了他一眼,心里莫名地有些不舒服,明明这小少年长得乖巧,语气也有礼貌,可他就是本能地不大喜欢,于是婉拒道:“抱歉,不给未成年算。”
顾锦年愣了一下,道:“我昨天就成年了。”
这下没借口了,柏容压下心里那一点微妙的感觉,沉着声音冷冷道:“八字。”
顾锦年闻言报上去,柏容用笔在黄色绸布上划了几道,简单排了个卦,卦象彻底显现出来时,他的笔尖顿了一顿。
这人的八字不是不好,是太好了,好得有些古怪。
第29章 半吊子道士 X绿茶厉鬼
柏容天生的灵敏让他觉得这八字好得有些过分, 好像不该出现在这样的一个人身上一般,他对命好的人并不嫉妒,只是怎么看这排卦怎么觉得不对劲, 干脆搁了笔,道:“家庭圆满,一生顺遂, 没什么好算的。”
顾锦年“哦”了一声,凑近了一些, 道:“我姓顾,叫顾锦年。”
“柏容。”
顾锦年紧了紧手指,道:“我能不能要一个你的联系方式?以后有什么事……”
“不能,”柏容冷淡地拒绝了他,道:“你以后不会有什么事。”
顾锦年咬了咬下唇, 有点委屈,他从来没这么吃过别人的闭门羹,一向都是旁人哄着他,这个人却这么冷淡, 好像看不惯他一样, 顾锦年狠了狠心, 他一向直来直去,既然知道自己是对柏容有意,那么废心思追自己喜欢的人也是一个必经的过程。
他没一会儿就把自己哄好了,努力绽放出一个笑容,问道:“卦金是多少?”
柏容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再次比出一根手指。
“一百?”
顾锦年身上现金不多, 他翻了很久才统共翻出五十多块钱,正想着借此加柏容一个微信, 就听见面前的人冷冷道:“一千。”
顾锦年愣了一下,一千对他来说不算大数目,可是柏容向那对夫妻只要一百,却向他要一千,看起来很不喜欢他的样子,他心里这么想,嘴上也问了出来:“为什么我就要一千?”
柏容坐在原地,点燃了一根烟,抽了一口才道:“你看起来很有钱。”
他就是想故意叫这个小少爷不爽,柏容见他第一眼就有些排斥,并不想和他过多接触,这小少爷主动凑上来,柏容再迟钝也能看出来他的目的,左右以后大概不会再有什么交集,这一千他能很容易拿出来,柏容不赚白不赚。
顾锦年眨了下眼睛,道:“我身上没那么多现金……”
柏容手指顿了一顿,皱了下眉,顾锦年看见他的神色,急忙道:“但是我微信里有钱,我卡上也有很多!你给我一个联系方式,我打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