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住在酒店里也不是办法,江艾赶学校早八,要至少提前一个小时起来,这不是关键,主要是市中心的酒店价格,她实在是付不起了,正打算着要退房回学校里住的时候,付诀又来了一回。
付诀靠着门框,看了眼酒店房间的布局,嗤笑一声,道:“江艾啊,我看你精神头还不错,还知道叠被子了。”
江艾顶着两个黑眼圈,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来自己“精神头不错”的,恨不得此时此刻立即趴地上喊:“师兄!救我啊!”
付诀挑眉看她,“叫你不学。”
他说着风凉话,进了房间,用脚别上了门,道:“再住一晚,今晚我在你这里睡。”
江艾愣了一下,她看了眼房间里唯一的一张大床,懵懵地举起手:“啊?那我睡哪儿?”
付诀淡淡一笑,道:“你还想睡啊?”
江艾:“……”
怎么她现在连睡觉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她想要师兄……但不是这个师兄啊!
付诀仿佛看出了她的想法,靠着大床上的枕头就坐下来,淡淡道:“柏容最近忙着,你别去烦他。”
江艾拎了个椅子坐到他对面,嘟囔道:“你们俩都忙,留我一个小女孩面对两只鬼……”
付诀看了她一眼,道:“所以我不是抽空来了?你自己不学抱怨什么?”
江艾心道:可是她担惊受怕了整整一周!
虽然心里是这么想,但她不敢说,论捉鬼技术,付诀论第二,没人敢论第一,付诀好像天生就不怕鬼,自幼学的都是师父的绝世真传,在他手上被除掉的厉鬼,至少有小一千个,柏容跟他学的差不了多少,可这性格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付诀对厉鬼是追杀,柏容却是厉鬼找不到他面前就绝不会动手的人。
江艾就是从她这两个师兄的差别,看出来人是有先天本性的特质的。
付诀看了眼手机的消息,视线在房间里扫了一圈,忽然皱了皱眉,他把手机息屏了放床上站起来,酒店房间的格局还算不错,可某种怪异的感觉在他心里不断升腾。
“我上次给你送来的符,你贴了吗?”
江艾指了指正西方的墙壁,道:“贴了,八个方位都贴了。”
付诀走到墙边,将那张符纸揭下来,拿在手里看了一会儿,红色的繁复花纹交织缠绕,付诀眼神复杂,他把那张符纸团成一团,扔到一边,沉下声音,道:“这张画错了。”
江艾:“啊?”
付诀绕着房间走了一圈,依次看过其余七张符纸,这七张没有错,只有正西方的符纸上的花纹,有一个微小的错误连笔,这一错就是一个缺口。
柏容的画符技术绝对不在他之下,付诀近些天在忙,所以去拿东西的时候也没来得及看上两眼,他实在是没想到里面居然有一张是错误的,江艾太过于相信她两个师兄,也没顾得上看看就贴了上去。
付诀和她同样惊讶,以柏容的能力,他绝对不可能在这方面犯错,付诀更倾向于他是误拿了原本错误的符纸,可这一笔错误,所赋予的含义却是完全不一样的——避魂变引魂,怪不得江艾睡不好。
付诀靠回床上想了一会儿,叫江艾给柏容打去电话,道:“你就告诉他来这里就行。”
要真是柏容画错了,他作为师兄有教导的义务,要是柏容拿错了符纸,那么他至少也该了解一下柏容画引魂符的原因——可不见得是柏容想要故意吓江艾。
柏容打定主意要戒烟戒酒,早起早睡,他定力很强,说戒烟就戒烟,到现在为止也没抽过一口,接到江艾的电话时,柏容正在抄经,他有这个习惯,心里烦躁的时候,要么靠抽烟,要么就抄经。
听见江艾叫他过去,柏容微微愣了一下,叫顾锦年停下磨墨的动作,道:“你付师兄不是已经过去了?”
停了一会儿,柏容听见了付诀的声音:“你给江艾的八张符纸,有一张画错了。”
他顿了顿,继续道:“过来重画。”
柏容手指颤了一颤,呼吸稍乱,他在桌子下面翻找出数张符纸,用白线捆在一起,上面的花纹和那张画错的形状一模一样,他快速数了数,十五张,果然是少一张。
他给错了。
当时柏容失眠正烦躁,付诀上门来要他给江艾画的符,柏容没怎么看,就把八张给了出去,却没想到给错了一张。
柏容的手指紧了紧,避魂变引魂,付诀一定能看得出来,他打电话过来不是想要他重新画,而是想要个说法。
柏容在心底组织了下自己想说的话,道:“……应该是当初我招顾锦年的魂,剩下的符纸,是我拿错了。”
付诀也不知信了还是没信,他沉声道:“你过来吧,带着顾锦年。”
第39章 39
柏容眼神黯了一黯, 下意识看了眼身旁飘着的顾锦年,那边已经挂断了电话,付诀的行事作风向来果断, 既然他这么说了,柏容想不去都不行,他将手机扔到桌子上, 摸了摸口袋,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自己已经戒烟了。
顾锦年的目光从桌子上的手机转移到柏容的脸上, 和他的眼眸正对,他脸上原本的灼烧痕迹已经好了不少,再过些时日大抵能恢复到以往干净的样子,头发却越来越长,已经长到了腰间。
俗话说, 厉鬼的怨气程度从头发的长短就可以看得出来,可顾清逸已经死了,顾锦年依旧执念未消。他平日里是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可更深层次地来看, 顾锦年是一只潜伏在黑暗中的厉鬼, 这个事实柏容从来没有忘记过, 身为道师的本能还在,柏容实际上无时无刻不在防备着他。
柏容坐了一会儿,站起来道:“走吧,付诀叫我们过去。”
顾锦年没说话,一双暗红的眼睛在他的脸上扫过, 沉默了两秒才道:“付诀要杀我。”
他说得肯定, 没有丝毫疑问的意思,柏容手指微微停顿, 很勉强地笑了笑,道:“顾锦年,在我死之前,他不会动你。”
这将近半个月付诀来过两次,并没有对顾锦年动手,可厉鬼往往能感觉到比人更多的东西,顾锦年在付诀的身上能闻到杀气,这个道士想杀他的心从来没有湮灭过,他不明白更深层的含义,他只知道,只要付诀活着,就会对柏容和自己造成威胁。
正如付诀对他的杀心从未湮灭,顾锦年想要付诀死的心思,也从来没有停止的时候。
顾锦年垂眸想了一会儿,又道:“你刚才说你画的符是为了招我的魂……你为什么想招我的魂?”
柏容转身看向他,说出口的话似真似假,难以分辨,可他一双眼前十分清冽冷淡,他紧了紧手,说道:“当时你死了,我还想再见你一面。”
“我去了顾家,他们不认识我,没让我见到你的尸身,后来我办了假证,通过顾清逸进了顾家做法事,想再看看你……”
说到这里,柏容轻轻地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可是当时你的棺木已经被封了……”
“我原本是想把定制的戒指偷偷放进去的,后来觉得……你应该不缺……”
那枚戒指不过六万块钱,和顾锦年棺木里的陪葬品比起来,实在是太过于简朴,打开一个被封死的棺木不容易,可眼睁睁面对着顾锦年已经死去的身体,把六万块钱的戒指戴在他手指上,才是给予了柏容最大的冲击。
顾锦年沉默了一会儿,道:“我看不懂你画的符,可是你说的引魂符,是半个月前我出门,去杀顾清逸的时候你才画的。”
“上面是新墨。”
【糟糕,要完。】
【白月光演过头被当面戳穿】
柏容眼皮子跳了跳,没说话,按照顾锦年的智商,如果他不故意露出破绽,这人大约一辈子也不知道这事,被卖了还要帮别人数钱那种。
白月光的特质是什么?
就是那种,所有证据摆在面前,只差临门一脚直接戳破,却扭扭捏捏不说话,千方百计要掩饰事实,非要让人误会的感觉,其实这种性格会很叫人心累,可柏容现在就是这种处境,他就是那个倒了血霉的白月光。
不管事实多么明显,他都不能主动承认,缄口不言装可怜,是白月光的必杀技。
柏容不说话,沉默地站着,好在顾锦年好像也没想要硬逼着他说话,只是淡淡道:“柏容,你有事瞒着我。”
他思考了片刻,又补充问道:“你是想骗我还是想骗付诀?”
柏容依旧没说话,他把双手放进上衣口袋里,看了眼顾锦年右手无名指上的素戒,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你知道我打不过他,只能是……”
“他要我干什么,我就得干什么。”
顾锦年道:“……这是你和他交换的条件?”
付诀承诺不杀他,柏容失去自由,看起来好像是等价交换,可是顾锦年并不想叫柏容这样付出,他好像根本没意识到柏容在转移话题,却被他一句左顾而言其他的话激得怒气瞬起,他咬着牙飘到柏容身边握住了他的手腕。
“我杀了他!”
他要杀了付诀。
纵然付诀道术高深,可一对一这样对上,他也未必会输,顾锦年根本没察觉到柏容的怪异,微卷的长发遮着他的眼眸,把一切都藏在了阴影里。
柏容不能因为他被付诀钳制。
感受到柏容的指尖居然在颤抖,呼吸也有些乱,顾锦年微微一愣,看着柏容问道:“你怕他?”
柏容摇了摇头,抬起一双微红的眼眸,眼睫上有点点的水珠,顾锦年彻底怔住,以往一直是柏容最镇定,他从来都是那个情绪稳定的人,善良又温柔,即使拒绝他的追求被他的电话打得不胜其烦,也从没有说过恶劣的话,甚至好几次对他心软,会给他画护身符,考试的时候会为他去求签,给他定做六万块的戒指……
柏容一直都很好。
顾锦年知道他的车祸不是任何人的错,不是那张照片的错,不是柏容的错,只是他太好了,顾锦年也太害怕柏容被另一个人抢走,所以他只能把所有的错全都怪到顾清逸身上。
那时候顾清逸在竞标一块地皮,但家里并不看好,没有给他很多资金,反而把钱给了当时年少的顾锦年去投资一家酒吧,顾锦年一半钱用来投资,另一半捐给了道观,在姻缘殿里砸了不少钱,十分任性地不把钱当钱花,顾清逸的竞标捉襟见肘,竟然把消息发到了他的手机上,来向他借钱。
顾锦年不太能理解这个害了他妈妈的私生子为什么会来朝他借钱,再加上当时他卡上的钱早已经对半分,用得七七八八了,所以根本没回他的消息,自然而然,顾清逸的竞标失败。
知道柏容和顾清逸是清白关系的时候,顾锦年其实一直在怀疑顾清逸是为了报复他,才匿名给他发那张照片,就是想破坏他和柏容的感情,但顾清逸早在半个月前就死了,人死无对证,顾锦年只能把现在所有的结果全都归咎于顾清逸。
顾锦年的思绪逐渐回笼,柏容的双眸也重新归于冷冽,他反手握住了顾锦年的手腕,沉默着想了一会儿,道:“要是付诀真有想杀你的心思,我们就抢先动手。”
符纸的事情被三言两语轻轻揭过,塑造男主和反派敌对的剧情也是他这个白月光该行尽的义务,柏容有打算,假如他真的死了,付诀一定不会放过这只厉鬼。
反派死在别人的手上必不可能!
想起拉他分数的裴负雪和霍言,容枝气得牙痒痒,付诀不是八岁小孩儿,也不是优柔寡断的性格,这回分数不过80真的说不过去,他从来没有体验过在及格线边缘徘徊的感觉,没想到这系列第一个任务就让他体验到了。
…………
柏容到的时候,房间里一片漆黑,付诀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根点燃的白蜡烛,看着跳动的火焰,不知道在想什么。
“来了?”
付诀把蜡烛放到桌子上,柏容关上了房间的门,江艾拉上了保险锁,乖乖地站在一边,柏容看了眼地面上的痕迹,烛光照耀下隐隐约约,不过仍旧可以看出来,这是个杀阵。
付诀起身看了眼他背后的顾锦年,笑道:“我换了个走廊尽头的房间,容易招魂。”
这句话明显是在开玩笑,对于道师来说,没有那么多风水的忌讳,可柏容一点儿也笑不出来,他沉默了片刻,道:“你叫我来改符,符呢?”
付诀笑意不减:“你怎么这么实诚?”
“那种级别的符我当场就改了,还用得着你来?”
顾锦年闻言,眼眸立刻沉了下来,柏容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问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付诀点燃一根烟坐下来,吐出一口烟雾,连带着两个平淡的字:“杀鬼。”
“啊?”
柏容还没说话,最先惊呼出声的是江艾,她左看右看,总觉得气氛不对劲,连忙道:“师兄不是说那两只鬼有求于我么?”
“帮了他们的忙不就可以了,不至于杀掉。”
那对母子怎么看也不像是作恶多端的厉鬼,临走的时候还把包还给他了。
付诀咬着烟似笑非笑:“厉鬼找你帮忙,你还真敢帮?”
江艾没敢说话。
“杀了,一了百了。”
他们现在表面上像是在商讨那对母子厉鬼的处理方法,可付诀的目光却始终盯着柏容背后攀附着的那团黑色雾气,顾锦年冷着眸,朝他比了一个手势,目光落在他颈间始终未痊愈的伤口上,柏容背对着他,看不见分毫,付诀丝毫不在意地冷笑一声,移开了目光。
柏容总感觉付诀知道了些什么,但他又不能主动挑破,只能道:“那对厉鬼品级不高,杀这种鬼用不着再来我一个闲人,你一个人就可以。”
付诀含糊地“嗯”了一声,道:“这不是给你锻炼的机会?”
免得到关键时候又犯心软的老毛病,下不去手。
“你倒是算算你多少年没碰过这些东西了,出来玩心也野了,我让你背道德经还能一字不差地背下来吗?”
背书这种小儿科,江艾都能一字不漏地完整背下来,不至于放到台面上来讲,付诀转移话题的能力倒是和柏容不相上下。
柏容看着地面上的杀阵沉默了一会儿,正想说些什么,付诀却忽然“嘘”了一声,低声道。
“来了。”
第40章 40
江艾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一阵瑟瑟寒风吹过,桌面上的白烛“啪嗒”一声跌落在地毯上,原本明亮的烛光倏然熄灭, 空气中升腾起一阵阵的燥意,付诀轻轻地拿起了金钱剑,垂眸看着地毯上那根已经熄灭的白烛。
那阵刺骨的寒风围绕着几人转了一圈, 却始终没有显形,柏容看着地面上的杀阵沉默了一会儿, 用脚抹开了一个缺口,付诀对此没有发表任何看法,只是静静地看着,杀阵从中间断开,一团灰色雾气逐渐显现出来, 是一个女人,长发披肩,腹部尽是刀口和干涸的血迹,身后带了一个看起来不过三两岁大的婴灵。
女人的眼睛扫了一圈, 她看见了拿着金钱剑的付诀, 看见了躲在一旁藏着的江艾, 是她前些天在那个出租房里见过的小姑娘,回头又看见了柏容——和他身后的顾锦年,来自更高一级厉鬼的寒气猛地压下来,女人脸色一变,把身后的孩子抱在了怀中。
“诸位……大人, 我有事相求, 还请……”
她这话说得文绉绉的,又不像是文人, 大抵是看过一些书,学着书里来说话,不知道此时眼前三个年轻人该如何称呼,更何况还有一只更高级的厉鬼在盯着他们,如果女人有心,她就该明白这是她不该来的地方,可她偏偏来了,抱着灰飞烟灭的决心,来求一件自己无法完成的事。
付诀冷眼看着这一幕,提起剑递给身边的柏容,沉声道:“柏容,杀了他们。”
柏容接过金钱剑,看了他一眼,道:“不如听听她有什么遗愿。”
江艾连连点头:“他们没有伤害我,既然有事相求,我们还不如听一听,大概是有什么冤屈。”
“我们要是能做成,也算是积德了。”
柏容犯心软的毛病也就算了,在他意料之中,江艾这个小丫头居然也拎不清,付诀差点儿一口血没咽下去,他压下一股怒气,上前两步,向女人伸出手,勉强退让一步:“你可以走,婴灵得留下。”
女人抱着怀里的孩子往柏容的方向缩了缩,连连摇头。
付诀:“…………”
柏容无奈地看着他,摊了摊手,实际上付诀赶尽杀绝的做法才是真正的上上策,女人未沾上人命,可婴灵已经杀过了人,难入轮回,付诀只要婴灵的命,已经算得上是天大的好心了,可三人组总有一个人要当那个善良的圣母,江艾指望不上,所以柏容来承担起这个唱反调的义务。
当个拎不清的圣母善良白月光。
付诀一定很气,但是没办法,谁叫他不是自己的任务目标呢?
孤军奋战,男主绝对可以的。
到时候没了他这个累赘,付诀杀顾锦年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柏容看见胜利的光已经近在眼前了。
付诀沉默了片刻,向柏容要金钱剑:“给我,我来动手。”
柏容如果会读心术,他现在一定能听到付诀暴躁的心声:md没用的东西!
柏容把手上的剑忘身后藏了藏,付诀看着他的动作,太阳穴狠狠一跳:“……柏容,你什么意思?”
柏容扬起一个善良温柔无辜亲切的笑容,道:“我们还是听听吧,像江艾说的,做成了,算是积德。”
“诸事报应不爽,德祸相平,再做什么其他的事也不用担心。”
他意有所指,付诀撇了他一眼,心道:柏容胡说什么东西?德是德,祸是祸,德祸不可能相平,他既然已经做了错事,自然是不怕报应的,也轮不着柏容来这么暗戳戳地关心他,他只要不犯自己心软的毛病,付诀就该谢天谢地了。
付诀想了一会儿,看在柏容的面子上,还是决定暂时收手,他拉了个椅子坐下来,冷着脸道:“说吧,什么遗愿什么冤屈?”
小事他可以办,大事办不了。
女人犹豫了一下,道:“我姓于,大女儿在城东的阳光小学读书……”
付诀摆手道:“不养孩子。”
国家对于父母双亡的小孩子有相对完全的补助政策,作为母亲,从乡下来,又关心则乱,不知道很正常,但学校老师有责任告知,所以不用担心小姑娘的生活。
女人看了他一眼,继续道:“冬天的时候我怀上了二胎,家里情况不好,但为了孩子还租着学校旁边的房子,每月花销很大……我只能出去摆摊挣几个闲钱……”
付诀面无表情,他点燃一根烟抽上,道:“你继续说。”
柏容靠着柜子站着,身后的顾锦年听见女人的话,趴在他肩上,悄声说道:“你不用出去摆摊,我回去看过了,我的陪葬品很多,可以给你拿出来卖钱……”
柏容侧头,嘴唇碰到他的脸,一片冰凉,顾锦年眨了眨眼睛,他凑上前贴了贴柏容的脸,道:“我很有钱,死了也很有钱,”
他看了眼垂眸听女人说话的付诀,用气音低声说道:“等我杀了他,我们去国外吧?”
“你答应我说去爱尔兰玩的……”
“我们去那里吧?”
柏容没说话,反手捏了捏他的脸,顾锦年伏在他身上,不知道是看见了什么,身周忽然释放出一阵寒气,柏容回头,正好和付诀探究的目光对上。
通过女人的话,付诀知道了女人这年冬天怀孕,家庭拮据,丈夫又是个赌鬼,总是回来要钱,每每都是大数目,只要拿不出手,对女人便是一阵拳打脚踢,后来女人藏了大女儿上学的钱死活不拿出来,被男人一气之下用水果刀捅伤了肚子,男人喝了酒,惊恐之下选择逃逸,徒留女人大出血,120来的时候,已经没有任何呼吸了。
怨气成鬼,未出世的孩子感受到母亲的怨气,化作婴灵,将男人活活勒死在雪地里,死状其惨,一家三口在三天内接连横死,警方查不出原因,监控里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最后只能潦草结案。
如果是有道行的人,便能一眼看出来男人死于厉鬼之手,只可惜当时付诀并不在这边,柏容死期将近,内心烦乱,又不是个主动去捉鬼的性子,便让这对母子厉鬼潜逃了将近半年,如今她碰上江艾,也算是自投罗网。
女人说完这些,犹豫了一下,道:“孩子还没出生就没了,他是无辜的……我就是想问,有没有什么法子,能把孩子送去轮回?”
她说完这句,又似乎很急切一般补上后一句话:“我怎么样都行!孩子是无辜的……”
女人看出了这屋子里真正有话语权的人,是那个冷脸要杀了他们母子的道士,颤颤巍巍地想去拽付诀的裤脚,付诀翘起腿躲开,抽了口烟问道:“李贵是谁杀的?”
女人举起手:“是我杀的,是我!”
付诀嗤笑一声:“婴灵杀了人,已经不能入轮回了,我不是判官,你没必要替他顶罪。”
“你可以走,这只婴灵你得留下。”
女人愣了一下,瘫倒在地上,喃喃道:“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付诀道:“杀人的鬼,我不会放过。”
他有意地看向柏容肩头的顾锦年,微微挑眉,用气音说道:还有你,顾锦年眼底泛起一抹猩红,柏容正看着地面上哭得泪眼婆娑的女人,并没有注意到这一茬,他似有所感,握了握顾锦年的手指,轻声道:“怨气收一下,太冷了。”
顾锦年乖巧地“嗯”了一声,周身怨气霎时间收得干干净净,盯着付诀的双眸却依旧冰冷,付诀看了他一眼,目光转移到柏容的身上,偏了下头,指了指地上的阵法,示意道:“补上。”
要干活了。
柏容没有看他,垂着眼眸没有动作,付诀“啧”了一声,回身准备去拿朱砂笔,却忽然被一只手拽住了裤脚,险些平地摔,他低头看去,女人眼里流着血泪,期期艾艾地哭泣着:“我替我孩子顶罪,我替他顶罪,可以吗?”
“不能。”
“可以。”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付诀猛然看向一旁站着出声的人,咬着牙沉声警告道:“柏容。”
柏容对他的警告视若无睹,他上前一步,俯下身轻声道:“你可以为他顶罪,有一个办法。”
女人求救无门,差点儿看不到希望了,这时候有一个人对她说她的孩子还能入轮回,便立刻攥紧,像救命稻草一样握在手中:“什么办法?”
柏容抬眸看了眼脸色极其难看的付诀,说出两个字来:“换命。”
女人并未杀人,命格中可以入轮回,她只要和孩子交换命格,自己承担杀人的罪孽,便能救那婴灵一命,投机取巧,这是遭报应的事。
实在不是柏容非要做这个圣母,主要是顾锦年这个人太过于相信他,又没什么脑子,他说什么都信,前一会儿符纸的事情他三言两语给绕过去,顾锦年就想不起来要再质问他一遍,如果柏容不主动把换命的事说出来,顾锦年到死的时候大概也会觉得拿剑的柏容是被付诀威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