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想起乌桓山庄花想容的白衣,又看了看怀里人娇艳的红色衣裳,意味不明地说道:“还是红色衬你好看,白衣显得病气了,你说是不是?”
花想容抬眸看他,弯唇笑道:“殿主不就是想说乌桓山庄的衣裳不好看嘛?”
萧让尘被他看出了意图,未免失笑,伸手捏了把他的脸颊,又唯恐力气大了掐出红色,轻轻碰了一下便松了手。
花想容淡淡道:“乌桓山庄尚素色,所有客卿都是一样的衣服,没有什么好比较的。”
萧让尘有些不服气,他抱紧一脸“公正评判”的花想容,低声道:“永乐殿的衣裳最好看,你想穿什么颜色都有,又合你的身……”
他说这话并不是夸大,永乐殿没有那么严苛的规矩,况且花想容所穿衣裳的颜色花纹,又或者是刺绣布料,都是他亲自看过的,选的都是顶好的湘云布制成,论哪点儿都比乌桓山庄要好得多。
花想容轻轻“哼”了一声,不置可否,随后靠在他怀里合上了双眸,萧让尘见他似乎是有些困倦,便把他身上的衣袍再次拢紧了一些,遮住他小半张脸,花想容忍不住微微挣扎了一下,抱怨道:“热。”
萧让尘薄唇含笑,把衣袍拉开了一些,指腹轻轻柔着他的手腕,低声道:“乖,睡吧。”
第54章 试探
花想容方才又哭又闹的, 早已经把全部精力耗尽了,可又不知怎么的,那种久违的失眠病症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 花想容抓着萧让尘的衣襟合眼,却怎么也睡不着,越是困倦越是烦躁, 他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却还是被这两种交杂的感觉恼得心火上头。
“怎么了?”
萧让尘搂着他, 感觉到他不太平稳的呼吸,就知道他没有睡着,垂眸见怀里的人已经重新睁开了眼睛,一副面无表情的迷蒙样子,不禁轻轻皱了皱眉, 心疼地贴了贴他的额头,温声问道:“睡不着吗?”
花想容摇了摇头,撑着他的手从萧让尘怀里出来,那件玄色外袍还披在他的身上, 黑红色相杂, 又搭上他苍白的容色和及腰未挽的长发, 有些莫名的怪异感,他坐在床边,道:“……我想吃苹果,你去给我削。”
萧让尘看了他好一会儿,手臂有意无意地护着他, 不让这思绪不清醒的人不妨从床上掉下来, 他垂眸看着花想容的神色,淡淡道:“你不吃苹果。”
话虽是这么说, 萧让尘却还是去桌上拿了个又大又红的苹果来,单手在床上翻找了一下,果然在枕头底下找到了原来那把短匕,萧让尘看着它锋利的刀尖,未免失笑。
当初铸造它的时候也没想到这短匕专职用来削果子了,不过也算是物尽其用,按原来的想法,当个装饰品也是好的。
萧让尘用刀很利落,“咔嚓咔嚓”的声音响起,薄薄的果皮落下来,花想容看着他的动作,眼睫一颤一颤的,发呆的样子有些像猫科动物,萧让尘一边削着苹果,一边注意着他的神态,此时才刚过晌午,花想容吃好了饭,又被灌过一回药,病痛勉强不再发作,脸上也有了点淡淡的暖色。
花想容坐在床边,看着他忽然问道:“娄堂主的伤怎么样了?我听说他领了二十鞭的罚。”
萧让尘拿着匕首的手顿了顿,心中的情绪不可避免地泄露出来,他垂着眼眸,紧握着匕首,避开了花想容询问的视线,一双墨色眸子在他没有察觉的地方,溢满了冰冷寒意,声音也没禁住似的低沉下来,他看着手里削好的果子,递给花想容,反问道:“你那么在意他做什么?”
花想容没有接苹果,他摇了摇头,道:“我不吃。”
萧让尘知道他从来不吃苹果,便也没再强求,把裸露的果子放在桌上的小瓷盘里,轻声道:“是不是无聊?我们下局棋?”
花想容捏着手指,道:“我下不过你。”
萧让尘实在是看不得他难过,他从抽屉里把那盒白玉棋子拿出来,道:“现在外面乱得很,实在不能让你下山去……”他铺开棋盘,把黑白子挨个数了数,一子不少,又道:“我让着你。”
花想容看着他,嘴角轻轻弯了弯:“让我几子?”
萧让尘坐到另一边,笑道:“一百八十子都让给你。”
花想容拢着黑色外袍,长睫轻挑:“那岂不是显得我很无赖?”
萧让尘把黑色棋子盒递给他,闻言道:“你让我削好了苹果又不吃,岂不是更无赖?”
花想容耍无赖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棋局上悔棋无数次,萧让尘刻意让着他花想容都差点要输,后来他们下棋,花想容便会提前把白子藏几颗到袖子里,萧让尘也不戳破他,有意无意地每次都让他赢,能让花想容开心了的,才算是正事。
花想容支着下巴,将一枚黑色棋子随手搁到了棋盘的正中心,闻言轻声笑道:“属下就是无赖,殿主不让着我,属下就不玩了,您就自己对弈自己得了。”
萧让尘见他有了些精神,心说怎么可能不陪他玩?手指捏起一颗白子紧跟上,他要是不让着花想容,这人就该趁他不注意又跑山下去玩了,就在殿里下下棋,比往什么春樱楼里听曲儿安全的多。
微光透过树缝,又穿过菱花窗杦,照在花想容半个身子上,黑色外袍袖口的暗纹也散着淡淡的光,棋盘上棋局已经成势,萧让尘越下越觉得想笑,捏着白色棋子盘算着怎么才能不动声色地让花想容赢,花想容在孤湖山四年,下棋的技术是一点儿也没有长进,他还记得这人刚来孤湖山的时候,对下棋是完完全全不懂一毫,规则也不甚清楚。
后来下得多了,倒也慢慢好了一些,或许是花想容的脑子全都用在权谋上了,对棋局一窍不通也正常,萧让尘这边心里已经不自觉地给他找好了借口,那边花想容看着棋盘在心里和系统对话。
“下一步下哪?”
【宿主,作弊是没有好下场的,我们要遵纪守法,严格抵制一切作弊行为】
“别废话,上次帮我作弊的不是你?”
容枝有这个下棋的脑子,可剧情里的花想容没有啊,为了控制住自己好胜的手,容枝都没敢刻意地去看棋局,全权让系统这个傻子代劳,萧让尘估计也不知道跟他下棋的是一个笨蛋系统。
他手指捏着白棋,看着花想容十分有信心地把黑棋下到了一个地方,眉心微微皱起,犹豫了再犹豫,捏着白棋的手几次也没能落下去,他无奈看着花想容,轻声问道:“你确定下这里?不再考虑考虑了?”
容枝在心里肆无忌惮地嘲笑系统:“看吧看吧,被嘲讽了吧?”
【……别家宿主都是向上作弊,你是向下作弊,还怪我】
花想容挑眉看着萧让尘,道:“不考虑,就下这里。”
萧让尘无奈叹气,这棋局被他下得乱七八糟,这步一走,花想容必输无疑,他盯着棋盘看了又看,也没找出能再放一次水的办法,下哪儿黑棋都无路可走,萧让尘捏着棋子,正准备等这局完了再去好好哄花想容,可随即“哗啦”一声巨响,黑白棋子接连坠落在桌缝和地面上,花想容做完坏事,手指交叠着搁在脸侧,含笑看着他道:“你快要赢了,我不下了。”
屋里的声音吸引了门外值守的暗卫,未等暗卫敲门询问,萧让尘便先一步沉声道:“无事,离开。”
这副黑白玉棋子算是让花想容给毁了,萧让尘脸色都没变一下,把手中那颗白棋搁到一边,纵着他肆意胡闹,伸手把笑得开怀的花想容揽进怀中,却一个猝不及防被他反压在床头,萧让尘遏制住自己下意识的反抗动作,仰头看着跪坐在他腰间的花想容,笑问道:“怎么了?”
花想容沉默不语,倾身下去揽住他的脖颈,未被萧让尘看见的手心里,藏着一枚黑棋,就搁在他一无所知的脑后,暗卫杀人,随处都可为武器,仅仅一枚棋子,就能让一个人瞬间没有生息,如果萧让尘了解过这种杀人方式,或者不那么信任他,那么此时他应该知道……这是杀手榜上,哪个人的绝技。
萧让尘被他全身的重量压着,伸手摸了摸花想容清劲的腰身,只觉得他瘦得过分,养这么久,也只是有了点气色,至于身上的肉,是一点儿也没多长,他忍不住叹了口气,仰头吻了吻花想容有些泛白的嘴唇,嘱咐道:“我忙的时候,你也不能忘记用膳,想吃什么后厨里都给你单独备着呢,吃药我不逼你了,但饭一定得吃。”
花想容正对着他锐利的黑眸,眨了眨眼,道:“你好啰嗦。”
萧让尘没好气地咬了咬他的下唇,笑问道:“我啰嗦谁?”
花想容撒娇道:“反正不是我。”
萧让尘看着他,勾了下他的鼻子:“谁最不听话就啰嗦谁。”
花想容卧在他身上,手指又不自觉地拽起萧让尘的头发玩,他想了想,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去中原?”
萧让尘任由他玩着自己的头发,搂着他的腰身,用温热的手指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颊,回答道:“再过几天。”
又问:“你无聊了?”
花想容手心里的棋子紧了紧,他有些勉强地笑着,将侧脸贴近萧让尘的胸口,没让他看见自己脸上的表情,萧让尘心疼地搂紧他,轻声问他的意见:“那我们早点去?”
“我让底下的人快些准备。”
花想容气恼,用一只手推了他一把,萧让尘稳着身体丝毫未动,花想容一口咬住了他的脖子,用力很大,已经咬出了两排淤伤,他将头埋在萧让尘颈间,道:“你太不讲道理了!”
他这话说得不明不白,没头没尾的,萧让尘却出奇地读懂了他的意思,他无奈地亲了亲花想容的嘴唇,低声解释道:“我又不是不给他们加俸禄。”
说是准备东西,实际上还不是给花想容好好准备着那些吃的用的玩的,以往他去参加望涯大会,一匹马跑一天多就到了,现在身边有个这样娇气的花想容,让他骑马肯定是不行的,萧让尘又怕自己心疼,又怕让他哭,早在一个月前就打造好了马车,什么都细细地给他想过了,这人在这里担心他给那些下属增加工作量。
小混蛋。
花想容轻轻地“哦”了一声,又问:“娄堂主也跟我们一起去吗?”
听见他的话,萧让尘差点儿没在花想容面前维持住温柔的语气,他咬了咬牙,双手捧起花想容的脸,轻斥道:“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不去。”
花想容平日里对殿中所有人都是不冷不热的,就只上次和娄驰说了两句话而已,就把他给记住了,这一小会儿的时间,已经问了他两遍!
“你凶什么……”花想容低声喃喃,他手心里的黑色棋子已经被捂热,薄薄的汗渍染脏了他的手心,花想容垂眼看着面前的萧让尘,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他张了张口,极其艰难道:“……对不起。”
萧让尘心口一颤,险些坐起来,他手忙脚乱地捧着花想容的脸:“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花想容惹出多大的事才值得他对自己说这句“对不起”?
以往他作出的乱子也不少,在春樱楼喝茶里和别家一言不合吵起来,滚烫的茶壶就那么甩到那人脸上,这只能算得上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以永乐殿的权势,给花想容善后是非常容易的,所以萧让尘才叫他不用顾忌着,他登上这个位置,如果不能偏护着自己喜欢的人,那还有什么用?
可是现在他对自己说……对不起?
一向冷静沉稳的萧让尘也不禁在他这句道歉下紧张起来,他拥着花想容坐起来,把声音放得一缓再缓:“惹什么事了?”
“别怕,有我在呢。”
花想容紧握着手心里的棋子,把手藏在萧让尘背后,抿了抿唇小声道:“我骗了你……红樱不是在我去之前就死的……”
“红樱是我,是我杀的……不关娄堂主的事……”
萧让尘听清楚了他的话,被吊起来的心瞬间放松下来,他轻轻闭了闭眸,松了口气,道:“……原来是这事。”
花想容看起来似乎有些惊讶,他靠着萧让尘坐起来,问道:“你不生气?”
萧让尘看着他,道:“你和她主仆一场,情谊不说多深厚,那也有四年,很久了,放她一条死路,是你心善,我有什么可生气的?”
【他居然都给你找好借口了,居然都没怀疑你和红樱是一波的?】
【绝世好反派】
“这样正好,”容枝在心里道:“他多相信我一次,到后面决裂就会觉得自己有多蠢,一怒之下和主角开战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这本书一个专心搞事业,一个死恋爱脑,一个被迫搞事业的工具人——也就是他,等到主角和反派打起来,那时候他早就死遁了。
“这是什么?”
花想容正在发呆,忽然手腕被萧让尘捏住,一个不注意,他左手握拳的姿势被萧让尘注意到,说手心里没东西都没人信。
花想容眼睫颤了颤,主动摊开了手给他看。
萧让尘从他手心拿过那枚黑色棋子看了看,又给他放回手心,笑道:“你藏错棋了吧?”
“以前不都是藏我的白棋?”
花想容没法解释这个,就摊着手不说话,萧让尘捏了把他的脸,似乎也没注意到他的不对劲,只是起身从桌上拾了一颗白棋子,捏在手指间,轻轻屏住呼吸,眯起眼眸看着窗外,对准了方向,用力一掷!
棋子穿透菱花窗,一声短促的叫声瞬间歇下,听声音,应当是一只小麻雀,花想容讶异地看着他,手指间的黑棋已经重新变回凉凉的玉石,萧让尘挑眉看着他,“要不要学,我教你?”
小时候萧让尘身份尴尬,也没人教他武功,所幸他还算是天资卓越,就这么用石子练,也练对了方向,凡是剑招,都能看过一遍就会,被前殿主派到各地去做任务的时候,也会废点儿心思搜罗一些罕见的剑法,到后来他弑父杀兄,才让湖熙剑真正天下闻名。
花想容思索了片刻,似是感兴趣地点了点头,萧让尘便在背后握住他的手腕,给他示范怎么使力,用哪里的力,萧让尘手指划过他的手腕,顺便把了下他的脉象,没发觉什么异常,便放了心。
他握着花想容的手指,在其指尖灌输进一股强劲的内力,屏住呼吸听着窗外的声音,然后捉着他的手用力掷出,“啪”得一声,还没等萧让尘夸他打中了,菱花窗外就传来一声惊叫。
“啊呀!谁干的?!”
“萧纯,进来。”
花想容顺着萧让尘的视线, 透过菱花窗,看见殿前的女子双手捧着一只白鸽,她梳了两个麻花辫子, 青绿色的蝴蝶发簪栩栩如生,黄色裙摆似花瓣散开, 十分娇俏,萧纯听见声音,回头看去,一双明亮的杏眼蓦然眨了眨,她单手拎着裙摆快走几步推开了殿门, 对着萧让尘唤道:“哥哥!”
萧让尘目光落在萧纯手中受伤的白鸽子上,大概也明白了些什么,原来是花想容打中了信堂的信鸽,所幸他没有内力, 萧让尘也没用全力, 两个人心里都有数, 鸽子没有死,大概只是受了些伤,便对着花想容调笑道:“你打中了索秋白千金不换的白鸽。”
又问萧纯:“又是索秋白叫你送信来?”
萧纯点了下头,发上的青绿蝴蝶就似要飞起来一样,上下摇曳。
“给我罢。”
小时候萧纯就喜欢追着信堂公子索秋白跑, 到大了还是这样, 还向他上书请求过加入信堂索氏,不过萧让尘没批——永乐殿的大小姐, 去做什么下属?
萧纯愣愣地把鸽子想搁到他手上,萧让尘看了她一眼,反手从鸽子脚上取下一个小竹筒,从中倒出一张折叠的小纸条,萧纯愣了一下,提醒道:“我的鸽子!”
花想容见萧让尘只是掀了掀眼皮,似乎没有要理会这位大小姐的意思,便哭笑不得地出口解围:“大小姐,给属下吧。”
萧纯抿着唇看了眼正在拆信的萧让尘,脸颊红了一片,讷讷小声道:“叫我萧纯就好啦!”她把手中的鸽子递给床榻上的花想容:“护法大人……给你。”
花想容双手接过白鸽看了看它翅上的淤伤,轻声道:“不严重的,养两天就好了。”
萧让尘只灌输了一丝内力给他,花想容体弱,也没用什么大力气,倒是阴差阳错没让这鸽子白白丧命,若是真的把这鸽子不小心弄死了,萧纯少不得要闹一场。
萧纯有些不好意思地把鸽子抱在怀里,看着花想容披散的头发,又微微撇了撇嘴,俯身在他耳边小声道:“哥哥真不会照顾人,都不晓得给护法束发的……”
花想容忍不住笑了,他一天天的精神不济,作息也不正常,要是每天都束好发,困倦的时候又要把头发拆开来,那多麻烦,但小姑娘就是要顺着她说话才好,于是花想容也一副说悄悄话的样子,抵手在她耳边道:“大小姐的头发束得好看极了,是索堂主给扎的吗?”
萧纯听见索秋白的名字,一双明亮的杏眸好似炸出了烟花,高兴得娇声连忙回答道:“是呀是呀!”
萧让尘看着密信,抽空看了这两人一眼,问道:“你们在悄悄说什么呢?”
花想容轻抬着眼,身上拢着墨色衣袍,笑得开怀,连眼下的红痣都生动起来,他柔声道:“我们在说殿主坏话。”
“没有没有没有!”萧纯连忙摆手,发丝上的蝴蝶也随着她的动作忽闪,她轻轻拽了拽花想容的袖子,道:“我们在说殿里哪位堂主更俊,护法,你说是不是?”
花想容顺着她的话点头。
随口编出的一个话题,却正好撞萧让尘刀尖上,他捏在手中的信纸被“哗啦”一声团成了团,脸上依然带着温和的笑意,声音却低沉下来:“那你们讨论出什么了?”
萧纯没看出来萧让尘温和表面底下的波涛汹涌,她眉眼弯曲,笑容如碧空明月般晴朗,努了努嘴巴,道:“我当然觉得索哥哥最俊了!”
萧让尘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斥道:“你就知道你索哥哥。”
萧纯不好意思地低头看脚尖,手指捏在一起垂眸偷偷地抿唇笑,杏眼明亮如星。
“你呢?”
萧让尘把那团纸搁在烛火上烧燃,对着花想容挑了挑眉,“你呢?你觉得哪个堂主更俊?”
花想容:“?”
萧纯引出来的话题,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抬着一双眼眸看了萧让尘一会儿,手指交叠搁在膝间,也没立即开口说话,萧让尘察觉到他的目光,松开手上的纸让它自然烧尽,然后转过身来,看见他晾在衣裳外面的一双赤/裸的脚,眉心微紧,上前去用他的衣服抵挡住寒气,坐在床榻边上,又用手系紧了花想容红衣腰间的衣带。
“你莫不是觉着娄驰最俊?”
萧让尘像是平常聊天一样问出了这句话,萧纯没察觉到空气中的凝滞,她俏生生立在一旁,手指点着另一只手的手心思索了片刻,得出结论:“娄堂主也很俊,不过他太凶残了,天天和刑罚血腥相伴,晚上会做噩梦的!”
花想容眨了眨眼,笑道:“我和大小姐想法相同。”
看着萧让尘脸色并未转好,又附在他耳边,低声问道:“殿主是不是吃醋了?”
极其浅淡的香气杂糅着温热的呼吸喷洒出来,萧让尘喉咙微紧,他用指节用力掐了下手心,抑制下心中足以击垮他所有理智的波涛,开口道:“你总是提他,他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四年来娄驰一直都是这模样,花想容也无意结识各位堂主,一直以来都保持着不冷不热的关系,这样原本很好,可过了地牢那事以后,娄驰在花想容口中,就成了一个独特的有姓名的人了,更别提是他亲眼看见娄驰握了花想容的手,就算是有缘由,也难保他不会生出别的心思。
花想容应当是他独有的,是他一个人的,谁也不能抢走。
萧让尘手心被指甲掐出血红伤痕,他面不改色地理了理袖口,用手指抹去血迹,将掐出的伤痕藏在袖下,就连问出的话也平静得如同在谈天一般,萧纯没察觉到气氛的凝滞,听见他的话,撇了撇嘴道:“护法哪里提娄堂主啦?明明是哥哥提的。”
花想容也道:“我没提他。”
萧纯自以为是花想容赞同自己的话,得意地撇了萧让尘一眼,又把自己发上的青绿色蝴蝶发夹摘下来,别到了花想容的耳后,左右看了看,高兴道:“好看!”
又道:“哥哥他就是这样的,他虽然看起来凶,但待亲近的人很好的,特别是护法还救过哥哥……”
“胡乱簪什么?”
萧让尘不乐意看别人靠近花想容,手指一点示意道:“萧纯,找你索哥哥去。”
萧纯这才想起来她是来送信的,送完该回去说一声,以防那边以为信半路被截了,萧纯拎着裙子跑下台阶,又慢半拍地想起来什么事:“哥哥,索哥哥叫我问,您看完信有何指示?”
萧让尘面无表情道:“没有指示,乌桓山庄想造势,孤凭什么配合?凭它现在还真能翻了天不成?”
“嗷。”其实萧纯没怎么听懂,但按萧让尘原话回给索秋白,索哥哥一定能明白,看着蹦蹦跳跳远去的萧纯的背影,花想容若有所思,他手指间紧了紧,问道:“乌桓山庄要造什么势?”
萧让尘还因为方才的事,心有郁结,他用手指轻轻碰了碰他耳后的青绿蝴蝶,蝴蝶羽翼扎得花想容耳尖有些痒,他忍不住往后躲了躲,抱怨道:“痒。”
萧让尘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温声问道:“方才萧纯说的话,你明不明白?”
花想容拢着外袍看他:“什么话?”
萧让尘轻抚着他的侧脸,烛光笼罩着他如同深渊寒潭的深邃黑眸,这道目光落在花想容身上,却只留一片温情,萧让尘靠近他,低声道:“花想容,我待你最好。”
花想容手指一颤,垂眸道:“方才……”
“方才殿主提起娄堂主,我知道殿主是吃醋了……”
萧让尘面色不改,他用手指摸了摸手心里的伤痕,淡淡道:“往后便不要提他。”
花想容道:“我是觉得,明明是我犯的错,娄堂主却白白受了二十鞭,心里有些过不去,这原本不是他的失职。”
萧让尘蹲下来,自下而上看着他,道:“他该受的。”
娄驰敢握花想容的手,在地牢里就该知道有这个后果,那二十鞭罚的不是他的失职,罚的是他越界的胆大妄为。
花想容抿了抿唇,道:“做下属很可怜的……你是他们的殿主,不能这样徇私。”
萧让尘握着他的手,轻声道:“包庇你,于我而言,不算徇私。”
花想容把赤/裸着有些冰凉的脚放进他怀中,看了眼窗外将近黄昏的昏暗阳光,慢慢道:“你包庇我的错误,这样不好,对其他下属不公平。”
萧让尘握着他的脚腕在怀中暖着,听见他的话,温声安抚他,道:“想容,你是不一样的,我坐到这个位置上的意义,就是能给你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