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又觉得自己是个傻子,此处除了殿主和那位护法,没有人比何厉的地位更高,不是殿主打的还能是谁?
“我已经确定了。”
何厉沉着声音,道:“昨日我看见花想容在溪边用了武,他有内力,绝不是个体弱多病的客卿。”
暗一皱了皱眉,“所以你告诉了殿主?”
“没有,”何厉敛着神色,道:“我在溪边和他过了两招……”
暗一睁大眼睛问:“你伤了他?”
所以殿主降罪,这样何厉脸上的巴掌就有来处了,但好像也说不通,若是何厉真伤了那位护法,殿主绝不可能是仅仅扇一巴掌那么简单。
何厉很是古怪地沉默了一下,低声道:“他差点儿杀了我。”
“什么?!”
何厉的声音冷下来:“他的武功不在我之下。”
暗卫过招,基本上一招便能定生死,昨晚花想容跌在溪水里,看似是他躲过了那一记抵在他脖子上的杀招,实则是花想容对他有留手,那场过招只有他认真了,花想容只是像猫逗老鼠一样,看着他几次失手,最后凭着“被惊吓到跌在溪水里”这一桩罪名,来借萧让尘的手警告他,不能轻举妄动。
暗一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何厉已经算是江湖上数的清名号的暗卫,不在他之下,这种评判,四年潜伏,这已经不单单是一个细作可以解释得了的了,他假装病弱,多次在殿主身边,有很多机会下手,却始终没有动作,就连他会武这件事,也是他无意间或者主动暴露出来给他们的信息。
或许他有别的目的,但现在还不得而知,可放任一个武功高强的杀手在殿主身边,还不知道会惹出多大的乱子。
暗一紧了紧心神,沉声道:“我去杀了他!”
“殿主若是降罪,我一力承担!”
他说着就抽出腰间短刀,锐利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行进的马车,半空中的鹰雀突然发出一声高亢的叫声,何厉回过神来,抓住了他的手腕,低声警告:“不能轻举妄动。”
“花想容既然到现在都没动手,那他一定有别的目的,望涯大会现场人多繁杂,假如他背后还有别的势力,一定会和那人接头。”
“到那时顺藤摸瓜,或许可以找到一些更深层次的东西,有了证据再告知殿主,何至于你一人承担?”
暗一点了下头,何厉看了眼手里拿着的金色蝴蝶发簪,脑中回想起花想容在河边摸出一颗小石子,将天空中盘旋的猎鹰打落下来的场景,心里蓦然惊现出一种猜测。
“他的招式……其实很像一个人。”
暗一问:“是谁?”
“我不能确定,”何厉摇了摇头,又沉默了一下,回答道:“很像……桓无名。”
“桓无名?”
暗一有些讶异, 如果花想容真的是桓无名,那他背后的势力便能很容易猜出来,可乌桓山庄落败已久, 怀着一个天下第一谋士的花想容和杀手榜第三的桓无名,已经将花想容送了出去,怎么可能又舍得送出去一个桓无名来做什么刺客?
“他不是花想容, ”何厉语气冷硬,他捏紧手中的金簪, 道:“早年前殿主在时,我曾跟随殿主在席间见过他,当时年纪小,离得也远,看不清他到底是什么样子……”
何厉顿了顿, 继续道:“可我记得他与武林盟家的少主说过两句话。”
暗一问:“什么话?”
何厉答道:“在下身患肺痨,恐不能担少主好意。”
当年乌桓山庄还鼎盛时,是各家族争相拉拢的对象,尤其是乌桓山庄这位客卿, 更是天下闻名, 所有人都前仆后继想一睹他的容颜, 可花想容出席却常年以白纱笠覆面,也不主动与人搭话,清尊玉贵,端的是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何厉细细回想上一次望涯大会的情景, 只记得还听别人小声骂过这人假清高, 只是当时并没有在意,现在想起来, 处处都是漏洞。
肺痨的人能练武吗?
何厉和暗一跟在马车十几丈之外,暗一沉默了一会儿,却摇了摇头道:“丘堂主说花想容的病的确是肺痨之症,但却不是肺痨,如果当年他在席间对武林盟少主撒了谎,那么这个漏洞就无从查起。”
花想容完全可以解释,当年他是不想承武林盟少主的意才那么说,实际上并没有身患肺痨,只是类似的症状,且他其实从未主动说过自己不会武,所有关于他的性格能力,全是旁人传播或者猜测出来的,就这么潜移默化,何厉居然也真的以为自己知道了花想容的所有。
想到这里两个人俱是沉默了一下,这人心思缜密,但又偏偏故意露出了破绽,引他们入局,可是却不知这设局之人,在局内,还是局外?
眼前是一片腥红血色,浮沉的暖光从高阁子窗外照进来,荡起一层薄薄的灰尘,这似乎是一条长长的廊道,花想容站在其间,却根本看不到尽头,他眯着眼睛仰头看了一眼窗外热烈的阳光,心底里却升起一阵阵的阴寒。
手指间湿润黏腻的触觉叫他有些心慌,他竭力地想忽略鼻尖那股浓重的血腥味道,可越往前走,这种诡异的气息就更加浓重,映着并不十分明亮的日光,他看见了廊道两侧横陈的尸体,有的早已经化为森森白骨。
直到这时,他才惊觉,不只是他的手上黏腻,他原本白色衣衫的全身上下,都是血染红了的颜色……浸透,黏腻,湿润……他整个人都已经被血水浸透了……
“无名,又是你赢啦?”
说话的人声音清朗,如果忽略他说话的内容,那么以花想容平时听起来,应当能猜测是一位难得的世家公子,他抬眼去看,廊道内依旧是一片模糊,只能听得见声音,却看不到任何人。
“我选人的眼光从来不会错,我向桓安押了千金赌你赢,你果然赢了。”
花想容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他好像失去了一切记忆,只是木然地听着这个声音皱眉,血腥的味道扰得他头疼,他想了又想,还是没想起来任何东西,扶着太阳穴再睁眼时,眼前脚底下的盘子里,已经出现了一些热腾腾的食物。
温热的食物味道刺激着他的味蕾,诱人心弦,尤其是对于一个三天都未曾进食的人来说,更是无上的诱惑。花想容心有疑虑,他慢慢退后两步,却听见那个声音有些疑惑。
“为什么不吃?”
花想容看了会儿盘子里左上角的一个红色的苹果,轻轻皱了皱眉,下意识低声道:“有毒。”
那人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轻轻地笑起来道:“这么多年,你不是一直都这么吃的吗?”
“无名,饿死鬼总归是不好看的。”
“我能保证你活。”
那人似乎轻轻地叹息了一声,这声叹息化作一阵带着血腥味儿的轻风,直直地吹上花想容的面部,他瞬间呼吸停滞住,紧接着廊道内恢复一片黑暗血腥,花想容胸口一痛,重重跌倒在了地上,他蜷缩在脏乱的地面上,呼吸越来越急促……
濒死的恐惧蔓延,整个身体失去了控制一般痛得痉挛,正当他以为他会痛死在这里的时候,一道天光照进。
“醒醒!”
“想容,醒醒。”
花想容蓦然睁开双眼,他看到了头顶金色杂红的朱雀花纹,手指下意识紧了紧,却握到了一只温暖的手掌,花想容愣了一下,看向身旁的人,“萧让尘……”
他面色苍白,呼吸还有些颤抖,像是经历了一场极其惊恐的噩梦,萧让尘紧紧地抱着他,轻声安慰道:“别怕,别怕……我在呢。”
花想容似乎惊恐未定,手指拽着他的衣襟伏在萧让尘的胸口,身体不停地发颤,一双浅青琉璃的眼眸中划下一滴眼泪,萧让尘搂着他用手掌贴紧他的背部轻轻拍着,温声问他:“要不要喝点儿茶水?”
花想容摇了摇头,道:“我做了一个噩梦。”
萧让尘更加心疼,他没有去问花想容梦中到底是何内容,只是俯下身来亲了亲他的眼睛,安抚道:“别怕,噩梦都是假的。”
他握紧花想容的手给他看,道:“你看,我在这里呢。”
花想容靠着他缓了好一会儿,仍旧心有余悸,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再次梦到年少时候的事,这么多年,那些事对于他来说已经算得上是家常便饭,没曾想居然有一天卷土重来,成为了他的梦魇。
果然是好日子过多了……
连自己原本是什么样子,都忘记了。
萧让尘抱着他,腾出一只手来倒了一杯热茶,拿着杯子慢慢给唇色苍白的花想容喂了一点儿,花想容只喝了两口就别过头去,轻轻地咳嗽了两声,问道:“我们到哪里了?”
萧让尘放下茶杯,道:“已经到了皎月城,方才刚过了外关,我们今夜去武林盟赴宴,明天我带你去玩好不好?”
花想容点了下头,却心想:哪里还有明日?
萧让尘没看透他的想法,只是拥着他,从身后的柜子里翻出了一身新的红色衣裳给他细致地穿好,又在外套了层墨色外袍,整了整他有些凌乱的头发,看到他左边发丝空荡荡的地方,微微皱了皱眉,又心下安慰自己:花想容只戴一个蝴蝶簪,也是好看的,不至于非要戴两个。
只是他看见花想容发上只有那一个簪子,有些孤零零的,就好像自己精心打扮的人在外受了别人的欺负,把他的簪子抢走了一般,萧让尘看不得花想容一点儿不如意,只是颇不自然地摸了摸他的脸,拉着他下了马车。
坊间市井有童谣:皎月城中武林盟,武林盟来列排名,榜首五年换一换,今年魁首到谁家?
望涯大会并不是什么比武的宴会,而是看榜排名,实际上算是探查各家实力,若是宗族中出了个榜首,那该是名声大噪,名扬天下了,早年乌桓山庄出了花想容这么一个谋士,趋之若鹜者不计其数,乌桓山庄也因此在江湖上的地位空前甚高,后来接连出了杀手榜第三桓无名,医心榜第九桓江。
只是后来永乐殿被萧让尘所控,逐渐势起,于四年前要走了乌桓山庄的客卿花想容后,乌桓山庄在以前结仇家族的联合打压下,现如今逐渐落寞,只是花想容虽走了,却还有个杀手榜第三的桓无名在,仍旧不容小觑。
武林盟派了人在外城接迎,萧让尘一边拉着花想容去席上,一边路上和他谈天,唯恐他还陷在方才的噩梦里,他不知道花想容到底梦到了什么才如此惊恐,只是看着他苍白无色的面容,也不敢再去询问,只能故作轻松地转移他的注意力。
“待会儿席上人多繁杂,你不要乱跑。”
花想容点了下头,乖巧地回了句:“好。”
萧让尘看着他逐渐缓过来的脸色,忍不住用手碰了碰他侧脸垂落的发丝,笑道:“我记得你爱吃鱼,中原靠南临海,水产丰富,席上的若是不好吃,我明日带你去吃别的。”
花想容又答了声好。
萧让尘便笑着捏了把他的脸,笑道:“你不是要给那白术好颜色看?”
“这样娇娇的,没一点儿气势可不行,你怎么就不能像那嚣张跋扈的小少爷一样,比如桓越那种,肆意发一发你的脾气?”
花想容终于回过神来,他靠着萧让尘,默默道:“也只有殿主才这么纵着我的脾气,别人哪会肯让我?”
萧让尘笑道:“有我在,我叫他们都让着你,谁敢不让着你我就替你收拾他。”
正说着话,两人已经到了皎月城宴席间,此时天色还尚早,刚过黄昏,皎月城里道边却已经点起了灯,侍女提着烛火分行两旁,见来者纷纷俯身行礼,萧让尘凭着自己的身份,一路无阻,席间已经约摸坐满了人。
萧让尘拉着花想容的手腕,向席中央的主持者姜境止轻轻颔首,就算是打了个照面,过后也不理会姜境止作何反应,径直带着花想容入了席,姜境止见他如此狂妄,脸色颇有些难看,紧紧捏着手中的酒杯,细看之下白色杯壁上竟已经被震出了裂纹。
一只手轻巧地将那支小酒杯从他手上拿下,“何至于此?姜公子如今高居武林盟之主之位,还用得着和那样的人生气么?”
姜境止看着眼前白色锦衣连带白纱覆面的人,咬了咬牙道:“萧让尘不过近几年才起势,竟如此狂妄,丝毫不把我武林盟放在眼里。”
白衣公子看了眼在席间正给花想容剔除鱼刺的萧让尘,轻轻一笑,道:“萧让尘是个不可多得的人物,不过……也仅仅止步于此罢了。”
“你话说的好听!”
萧让尘弑父杀兄,乃是大不义之举,可江湖上却没人敢对他有任何置喙,足以见得他并不简单,并且十分有底气对抗武林盟,才敢这么不把他放在眼里。
姜境止压低声音,问道:“我前些日子和你谈的兼并,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白衣公子的笠纱下脸色微沉,声音却依旧温和,不紧不慢道:“庄主已经同意,故而才叫我来,等宴席结束了,我们单独来谈。”
姜境止这才脸色缓和了一些。
萧让尘一直垂着眼眸专心剔除鱼刺,因此也就没看见刚刚才发生的这一桩事,何厉虽在他身后看得清楚,可大半注意力都已经给了席间的花想容,宴席间杂乱,因此也没能听清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只能看得出来,大约是相谈甚欢。
花想容一身红衣十分乍目,他坐在萧让尘的身边,所有人都能想到他就是当初被永乐殿主从乌桓山庄抢走的那名客卿花想容,一时之间唏嘘也有,感叹也有,几十道目光似有似无地看着他,然后和身旁的人窃窃私语。
把江湖谋于掌间的人,居然长了张如此妖艳惑人的容貌,怪不得能叫冷血无情,弑杀成性的萧让尘强取豪夺,只是不知他如今作为一个宠侍,在永乐殿中不知是好过还是不好过,花想容的目光似是无意地从那白衣公子身上滑过,看着他和姜境止说完了话,似乎有朝着这边来的意思,便掩饰般地拿起了桌上的茶杯。
花想容喝了口桌上杯子里的茶水,萧让尘余光看见,却没来得及拦,只能赶快擦干净手,把杯子给他夺了下来,迎着花想容有些疑惑的目光,萧让尘轻声斥道:“这是茶酒,有些烈,你身体不好,别这么喝。”
花想容尝了尝口中的酒液,只觉得不负其名,这酒有种很古怪的味道,茶不像茶,酒不像酒,便轻轻皱了皱眉,道:“不好喝。”
萧让尘无奈一笑,拿了一小块糕点给他,轻声道:“这酒的确是不好喝,你先吃点儿东西。”
他话音未落,一道更加清朗的声音传来。
“茶酒是皎月城特产,性稍烈味清苦,小公子喝不惯也正常。”
白衣公子提着一樽瓷壶迎上来,径直坐到了花想容的对面,将壶中的水液给他倒了一杯推过去,轻笑道:“久闻花客卿大名,今日难得一见,果然是天人之姿。”
“这是果酒,花客卿还是喝这个好。”
萧让尘对他这莫名其妙突如其来的问候很是反感,尤其是他话里话外都在提花想容以前的身份,叫他更加膈应,于是未等花想容端起那杯果酒,便一拂袖将杯子扫落,沉声抬眸斥道:“你是哪家的?这般没规矩,什么身份也敢与孤同坐!?”
白衣公子闻言,面纱下神色微滞,花想容也愣了一下,下意识和白衣公子的眼眸对视上,他似作无意地轻敲了三下桌面,何厉站在一旁见此情况,俯身在萧让尘耳边低声禀告道:“他就是白术。”
萧让尘心说他早就看出来了,除了那乌桓山庄,还有哪家穿得一身白像奔丧一样?可到底是不一样,花想容不论穿白穿红都是好看的,这白术从头到脚一袭白,和五年前花想容穿着并无差别,可在他看来只觉得这人有意模仿,更加厌恶。
白术很快反应过来,他俯身行了一礼,道:“在下乌桓山庄白术,拜见永乐萧殿主。”
第60章 镜花水月
白术把姿态放到了最低, 萧让尘却并不给他面子,只掀起眼皮淡淡看了一眼面前全身素衣的人,拎着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低声对身旁的花想容笑道:“他穿客卿服不如你穿好看。”
花想容坐在一旁,有些讶异地挑眉看他:好幼稚,这也要比一比?
萧让尘看他一身红衣, 张扬肆意,不提那发上少了的一只蝴蝶簪子, 就凭他身上那块玉佩,便早就把他和自己五年前所见过的花想容隔绝开来了,萧让尘私以为花想容是喜欢更艳一些的颜色的,而不是像乌桓山庄奔丧一样的白。
白术一脸淡然地行完了礼,似乎并不知道萧让尘是在刻意刁难他, 只是自顾自地斟了杯果酒,也不喝,放在桌子上似是无意地转了小半圈,从面纱下看了一眼花想容, 轻轻笑道:“这客卿服也不是谁都能穿, 但花客卿的确是更适合红衣的, 萧殿主有眼光。”
花想容在他们暗地里的剑拔弩张中一直作身外客,可这时却未等萧让尘说话,忽然对白术发起了难:“殿主有没有眼光,还轮不着你来说,白客卿还是顾好自己。”
白术趁着他说话的时候, 又似作无意地动了动茶杯, 看着杯中的果酒,他面纱底下的眉头轻轻皱起, 似乎有些焦急,袖子内口皱了一片。
萧让尘闻声眼含笑意,他轻轻抬了抬眸没出声,握住身旁花想容的手指散漫地把玩着,一副轻松姿态,可周身的气息近似威压一般,带着凌人的气势,萧让尘三尺之内无人,众人很明显看出来他这是要为自家的宠侍撑腰,不准任何人欺负。
想起近来乌桓山庄打出了白术的名号,众人皆有些鄙夷,谁不知道乌桓山庄大不如前,除非是花想容亲自来了,否则十个白术也救不了桓氏,借前辈的名号来肆意鼓作,穿着仪态皆是模仿花客卿五年前,也难怪花客卿要生气,永乐殿主要给他们殿里的人出气,他们这些常人离远一些也就罢了,又不妨碍偷偷地看好戏。
白术微敛神色,问道:“花客卿这是何意?白术实在不明白。”
“不明白?”萧让尘拿起面前茶杯搁在唇边轻轻沾了一口,接过了他的话,他眼眸幽深锐利,带着点儿笑意,声音却阴恻恻地往下沉:“左护法的意思是……你,不配穿这身客卿服。”
他着重地加强了“左护法”三个字的语气,让人一听就知道他具体的意思,白术的眼皮子跳了跳,显然是没想到他的重点居然在这里,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萧让尘这是从哪悟出来的意思?】
花想容默默摇了摇头,他也很疑惑这个问题,心道:“我只是想找个理由和白术吵架,萧让尘居然直接说主角不配,他真的很会骂,可惜没用。”
在这里的三个人,最配穿这件客卿服的就是白术了,这种话对于白术来说无异于出拳打在棉花上,没有半点儿攻击力。
白术沉默了片刻,眉眼低垂,又似作宽容地笑起来,把自己面前的果酒再次往花想容的方向推了推,道:“花客卿说的是,普天之下没有谁比您更加能配得上这身客卿服,这杯酒,权当在下失言赔罪了。”
花想容正想顺势接下这杯酒,手还没碰到杯壁,就被萧让尘一手撩翻,酒液滴落下来,打湿了白术身上的素色锦衣,花想容见此情况,险些气笑了,他掐了掐指关节,看了眼白术,有些焦躁,白术面纱下的脸也僵了一下,知道今天他这杯酒终究是送不出去了。
萧让尘慵懒地靠着椅背,他骨相极好,一双狭长幽深的眼眸带着些淡淡的轻蔑,居高临下看过去,给人一种极其强烈的压迫感。
“赔罪就不必了,左护法不善饮酒。”
他的目光冷冽如刀,手指轻轻地摩挲着花想容细白的手腕,却无意间触到他有些许不正常的脉搏,眉心骤然一紧,他把花想容拉进自己怀里,低声询问道:“你脉象不对,你怎么了?胸口又疼了?”
花想容摇了摇头,安抚地反握了一下萧让尘的手,轻轻地靠在他怀里,道:“只是有些累,今天说了好多没必要的话。”
萧让尘便笑着低声道:“他来说话你就要搭理他吗?”
“他是什么东西,也配你来与他斡旋?少承你客卿时的习惯,不愿搭理的人就不必搭理他。”
有他在,花想容做什么不行?
亏他还以为是花想容看白术不顺眼,想在席上故意刺一刺他,没曾想他是根本不愿意多说这两句废话,萧让尘此时倒觉得他前几句话也像是白说了一般,就该叫人把那白术私底下收拾一顿,给花想容出气才好。
他们二人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正适合白术这样离得近的人听见,他表情丝毫未变,花想容却仿佛透过面纱看到了他的无语,所幸白术也是个很有眼色的人,知道萧让尘刻意地话里话外不叫他好看,便拢袖起身告别,道:“既然花客卿身体不适,那么,白术告辞了。”
看着白术回到他原本的位置上,终于离他们有数尺之远,绝对不会再听到他们说话,花想容凑在萧让尘耳边,笑道:“白术要气死啦!”
萧让尘被他口中的温热气息吹得耳垂有些痒,便不着痕迹地躲了躲,笑道:“管他气不气?你开心就好。”
花想容却道:“乌桓山庄能叫他代表过来,说明他还是有些本事的,不能小看,我们今日如此折辱他,来日他报复属下可怎么办?”
萧让尘看着他轻笑:“他有什么本事?不过会纸上谈兵罢了,比起他,桓无名才是最难解决的一个人,乌桓山庄这次把桓无名放到望涯会上出面,未必没有想重振乌桓山庄的意思。”
底牌都撂出来了,也算是乌桓山庄用桓无名最后赌上一把,能不能重振家族,差不多就看这一回。
花想容手指轻顿,问道:“桓无名什么时候出面?”
萧让尘摇了摇头,拿着桌上的茶杯给他喂了口温热的茶水,见他摇头说喝够了,仰头便将杯中剩下的茶水一饮而尽,花想容支着下巴看他,笑道:“哪有人像殿主这样喝茶的?”
“怎么不能?”萧让尘对茶没有什么品鉴的意思,再好的茶叶对于他来说也不过是像水一样的作用,只是他见花想容笑起来,眉目娇俏,心里也松快起来,便搂着他,问道:“你喜欢这里的茶?不如我们带一些回孤湖山。”
“我学着给你煮茶。”
花想容笑道:“哪有殿主给属下煮茶的?”
萧让尘握着他的手,也跟着他笑:“你怎么会和他们一样?旁人若是渴了饿了,我哪里会多看一眼?可我乐意给你煮茶做饭。”
今夜宴殿灯火通明,整个皎月城主道上挂满了灯笼,锦绣连城,酒醉花好,萧让尘只是带花想容过来玩,没怎么注意席上的诸般事情,有想过来套近关系的,也一一被身后的何厉驱赶走,这么一来二去,萧让尘这地方倒比其他地方安静了许多。
花想容动了动坐得有些发麻的小腿,一边吃着萧让尘夹给他的食物,一只温热的手搁了筷子覆在他小腿上轻轻揉捏,萧让尘垂着眼眸,问道:“是不是坐累了?我抱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