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禹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姑娘以为桑禹是不愿意,便继续逗他说:“那阿姨的位子让给你爸爸坐,好吗?”
正阳在一旁听了,笑道:“没事。我不用。谢谢啊。”
桑禹从座位上跳下来,来拽正阳的腿,想让他去坐。正阳便笑着去坐了。
隔了一会儿,桑禹又想回去坐了,正阳便打算让给他。那旁边的姑娘见了,便立即站起身来,把桑禹抱到了自己的位子上,“来,小朋友,你坐。阿姨就要下车了。”
正阳微笑着冲姑娘颔首道谢。正阳很感谢这世上有好人,让他儿子感受到了满满的善意。这样他儿子就能更快地从自己的世界里走出来。
出了地铁站,正阳带着儿子在路上买了点小吃,父子俩高兴地吃完后,便朝植物园走去。
早前,正阳和几个同事一起办了宁城的景区年卡,直接刷卡就能进景区。
果然,来到植物园,满园子的菊花开得正艳,黄的,白的,都很齐整,花朵娇嫩,芳香馥郁。
半人高的象牙海棠,红如胭脂,娇艳欲滴。
大片的银杏树叶子都变黄了,金灿灿的,美得就像童话王国里的场景,落叶堆在地上,风一吹,纷纷扬扬,打着旋儿,像蝴蝶一样翩跹起舞。
桑禹喜欢极了,这边摸摸,那边嗅嗅,追着银杏叶撒欢儿。
正阳不时给花儿拍特写,不时给儿子抓拍。也很欢喜。这时候,他心里不无落寞地想,若是祁珩也在,那该多美。
在一片枫叶林旁边,枫叶都红了,像火烧似的连成一片,美得不得了。正阳看到旁边有个老爷爷架了个三脚架,正在精心构图,拍枫叶呢,心念一动,便走过去,笑道:“大叔,能麻烦您帮我和儿子拍一张合影吗?”
大叔怔了一下说:“没问题。”接过正阳递给他的单反相机,给父子俩咔咔拍了几张合照。
正阳谢过大叔,看了看合影,觉得甚好。又给儿子也看了,桑禹也懵懵懂懂地高兴起来。
正阳用手机连上相机,挑选了九张拍得好的照片,发了个朋友圈。并配了短短的一行文字:
“愿你的笑容永远灿烂如秋天(爱心)”
他心里知道,这颗爱心是比给祁珩的。
可他不晓得,祁珩从不看朋友圈。他的朋友圈已经一年没更新了。
很快,永青保安大队的人都挨个儿点了赞,留了言,就连史阿姨都留言了,说:“小禹笑得多开心呀!”点赞的人里头就是没有祁珩的身影。
正阳觉得自己心痒难耐了,好想让祁珩知道这一天桑禹的小小进步呀。他自己不能直接暴露,那就假借儿子的名义去接近祁珩好了。于是正阳便拍了一段桑禹在湖边逗鹅的视频,发给祁珩。
等了很久,祁珩才回复了三个字:“唔,挺好”
正阳又激动又气恼,吐槽道:“多加个标点会死吗?会死吗?”正阳觉得自己又萎了。
其实,祁珩后来又于偶然无聊之时,想起来去翻正阳的朋友圈,逐张照片都看了。他看得出来,每张照片都是经过精心拍摄并且修图的,他感受得到,正阳热爱生活的底子。
尤其是那张父子俩的合照。背景是一株枫叶树,烧得耀眼的火红色,父子俩并排坐在枫树下面,正阳穿一身休闲服,黑色的开襟线衣,白色的圆T打底,黑色的收脚裤子,白色的板鞋,帅气得一塌糊涂。父亲的手揽住儿子稚嫩的肩膀,光线正好从后方斜斜地射过来,显得画面干净而柔和,桑正阳此时正像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一个大少年,身旁坐着一个小小少年,时光在这一刻镌刻成永恒的美好。
祁珩喜欢这张照片,便悄悄保存了。
周末总是过得最快,周一一晃过去,转眼又是周二。
祁珩又迎来了范家人的咨询。
所有人都坐定之后,小舟马上端来了茶水,然后关上门出去了。
似乎等了一周,这家人都很期待第二次的会谈,范父率先开口打破了平静。“其实我一直都觉得,儿子和他母亲的关系太过紧密了。我的意思是,我儿子太过关注他母亲的一举一动了,包括他母亲的喜怒哀乐。在儿子读大学之前,他们从来没有在真正意义上分开过。”
祁珩看向夏川,好奇地说道:“你对这个问题怎么看?”
夏川:“印象中,父亲工作总是很忙,很少时间待在家里。从小到大,一直都是母亲负责我的饮食起居和学习辅导。母亲对我很好,可以说把我照顾得无微不至,但是母亲对我也很严厉,她要求我考出好成绩,乖乖听话。在这方面,母亲有时候甚至是冷酷无情的。”
祁珩:“你母亲对你要求很严厉?”
夏川:“对。”
范母:“是的,我对他从小就很严厉。我希望他能考上重点大学,将来出人头地,找个稳定的工作。我不希望他像我和他父亲这样,这么辛苦。”
夏川:“说实话,我对我母亲的感情是很压抑的。一方面我很敬重她,感恩她为我的无私奉献,可另一方面,我有时候又很怨恨她,只不过,我从不将这种负面的情绪表达出来而已。因为我知道这样是不对的。
“读高中的时候,我们班上很多同学都追星,穿漂亮的衣服和名牌鞋子,我很羡慕,也想穿得好看一点,但是我母亲不同意,总是自己找个裁缝给我做。衣服总是故意做得偏大,担心我长个子,很快就不能穿了。颜色又深,不是黑色就是灰色,总之,显得很老土。这样让我很自卑,可我的母亲压根就不管我开不开心,她说你是学生,学生就该专心学习,不要讲究穿衣打扮。”
范母:“我出生在一个有六姊妹的大家庭,从小家里穷,又重男轻女,女姊妹初中没毕业就不让读书了,只能出去打工或者嫁人。我的父母没有什么文化,我是女姊妹中唯一一个靠捡破烂攒钱读了高中的,所以,我是吃过苦来的人,我对我的儿子也就要求十分严格。
“我一直觉得对他严格,是为他将来好。他小时候不理解,长大了,总能理解。可是儿子生病以后,五年了,我开始反思,一开始我盯着儿子身上的问题,现在我盯着我自己身上的问题。我总在想,到底是什么问题呢?它是怎么发展成今天这个样子的呢?
“我儿子出生之后,我们就一直和他奶奶生活在一起。我公公去世时,我婆婆才47岁,她一生十分不容易,但她也非常刻薄,非常专.制,到什么程度呢?就是她不容许我有任何违逆她意思的表示。如果我违逆了她,她就会尖着嗓子一直骂我。很难相处。”
祁珩:“你儿子对你很孝顺。那你丈夫对你婆婆也很孝顺吗?”
范母:“他非常孝顺我婆婆!我婆婆很专.制,她自己的女儿,也就是我小姑子,都和她断绝关系了。逢年过节,从不来往。
“我们儿子出生的时候,你知道我婆婆怎么做的吗?她不让我们抱孩子,不让我们和孩子太亲昵。一个刚出生的小孩子,她就是这么不通情理。我们没办法,只能听她的,因为我们那时候都要上班,孩子只能交给婆婆照看。
“她总是要求孩子一身干净地出去,就必须一身干净地回来。他还是一个小孩子啊,身上要是碰灰了,或者弄脏了,就要遭到婆婆一顿毒打。是她自己特制的藤条,打人特别疼。”
范父:“她是一个非常讲究的女人。”
范母:“太讲究了。”
范父:“可能因为是这样一个比较压抑的家庭环境,我爱人多多少少受到很多压抑,她受到的压抑可能也以某种方式传递给了儿子。”
祁珩:“我觉得你刚才说的很重要。我想知道,你爱人的感受,是怎么变成你孩子的感受的呢?”
夏川:“我的感觉和他说的不一样。”
祁珩:“嗯。夏川,我们可以先听你爸爸说完吗?”
咨询结束后,祁珩做了咨询记录。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的母亲章兰仙女士,也不知道她最近过得怎么样。于是,他当天下午结束工作之后,便准备开车回去看她。
一出咨询室的门,赫然发现姜河又带着本西方名著坐在会客区等他。
姜河见祁珩出来,便立即合上了书本,放下了翘着的二郎腿,起身走过来,笑道:“晚上一起吃饭吧?”
一旁的小舟对于姜总这种明目张胆的追求,是抱着一种看戏的心态的。她很想知道,珩总这朵业务能力强,长得又贼帅,守身如玉的高岭之花,将会被何人摘了去。眼下,她就想知道,姜河是否能约到珩总这顿饭。
祁珩看着姜河又出现在他的诊所,先是有些诧异,随后便有些司空见惯之感。微微一笑,“晚上有约了。”
姜河只当是祁珩的托词,仍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笑嘻嘻道:“不管约了谁,带上我呗?”
祁珩挑了挑眉,神色郑重道:“这个,真不行。”
姜河见到这种神色,心里立时明白,再纠缠下去就招人嫌了。因笑道:“那你说个时间,任何时间,只要你有空,我都可以。”
祁珩:“那明天一起吃早餐吧?”
姜河:“早餐?……也行。吃什么?”
祁珩:“看你。”
姜河:“看我?怎么?我们祁大博士终于发现我长得帅了吗?”
祁珩笑着白了他一眼,“那就吃稀饭配油条吧。”
姜河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行。那明天早上八点见。”
祁珩嗯了一声,便走出了诊所的大门。
小舟嘴唇忍不住地上扬,姜河见了,笑着对她说:“哎呀,你们家珩总可真是难约呀。”
小舟憨笑道:“姜总加油。我看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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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33章范夏川十
祁珩下楼之时,心里怀着一个念头,很想证实。他想看看今天是不是又会在二楼“偶遇”桑正阳。
电梯到二楼时,果然停下来了。祁珩心里想着,不会这么巧吧?
若真这么巧,便是有人从中作梗。
电梯门打开了,祁珩一看,外头站着闵叔。闵叔腰间别着一个腰包,准备下班了。祁珩微微提了提唇角,挂着一抹微微的笑意,这种神气便是对不认识的人的一种客套了。既不是打招呼,但也不是一脸冷漠,这还得是祁珩心里有鬼,情急之下所做出的应激反应。
因为原本他以为外面站着的人会是桑正阳。
闵叔认出了祁珩,顿时和蔼笑道:“祁博士也下班啦?”说着大步走了进来。
祁珩微微一怔,心说,怎么连他也认识我?嗯了一声,“请问您是?”
闵叔忙道:“大家都叫我闵叔。”
祁珩:“哦,闵叔好。”
闵叔点点头,“正阳和我说了,您帮助小禹的事情,祁博士,别说正阳很感谢你,就是我们听了,也很高兴啊。”
祁珩:“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原来是保安队的人。
“闵叔,桑队长还没下班吗?”
“他还有事,就先走了。”
祁珩嗯了一声,不再说话,电梯早已下到一楼,闵叔和祁珩匆匆道别,走了。
不知为何,知道桑正阳走了,祁珩心里隐隐地觉得有一丝丝的失落。那么,上回便真的是偶遇?还有那个月光之吻也是偶然促成的喽?
嗨,搞半天,是自己想多了。
祁珩正自嘲地想着,电梯已下到了负一层。祁珩走出电梯门,往自己的停车位走去。祁珩打开车门,发动汽车,把车子开了出来。
祁珩甚至还下意识地寻找了一下正阳的蓝车,发现果然不在。
嘿,你到底是凭什么想到人家在追你的?人家毕竟看起来是一个直得不能再直的钢铁直男。
祁珩抿了一下嘴唇,嘴角延出一抹自嘲的笑容。车子缓缓驶出了地下停车场。
祁珩在路上给母亲打了个电话。告诉母亲自己要回去一趟。
彼时,章兰仙正坐在床边一根一根地从枕头上拈起掉落的灰白发丝。最近她发现自己掉发很严重,屋子里到处都是她掉落的头发。而她又是个十分讲究的半老太太,不能容忍地上有一根头发。
章兰仙心情孤苦,她一边拈头发,一边哀戚地想道:我真是老了。难道我这一生就这样完了吗?我可真是可怜啊,辛劳一生,到头来,身边啥都不剩。丈夫是别人的,死在别的小娼妇的床上。儿子,儿子也不成器,靠不住。哎……
看到祁珩来电,章兰仙愣了一会儿,似乎是在犹豫该不该接电话。可不接到底寂寞,且听听看这个不孝子又要说些什么吧。她戴着老花镜,手机上的字太小看不清楚,得离得远远的,她用一根手指点击了接听。
祁珩说:“妈,我现在出发,一个小时到家。需要给您带点什么吃的吗?”
章兰仙沉默了一会儿,她有点不想说话。不知道为何,与儿子冷战了这么些天,她似乎平静得多了,可一听到儿子温顺的声音,她便不自觉地就想起了小时候那个乖巧可爱的儿子,于是,一阵控制不住的悲愤,化而为火,夸一下就升起来了。
章兰仙嘴唇动了动,仍在努力压制自己的怒火。
“妈?我带点肘子肉回来好吗?”
“家里有菜。不必带了。你人回来就行了。”
祁珩听到母亲终于开口说话了,心里高兴,便笑道:“妈,猪头肉——”后面的“想吃吗”还未说出口,便听到电话“咚咚咚”响了三声,电话已挂断了。祁珩唇角挂着的笑意僵了僵,他心里晓得,母亲仍对他有怨气。
每每这个时候,祁珩就会感到一种熟悉的无力感袭上心头。该如何让母亲高兴呢?母亲似乎永远也不会高兴起来的。别说母亲了,他自己也好久不曾高兴过了。
最近一次感到放松,还是……还是和桑正阳父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
祁珩回到家时,章兰仙正在做饭。如果祁珩不回来,她可能打算不吃了。她越来越觉得一日三餐对她来说有些太多了。她每天没什么事要做,如非必要,也很少出门。她成天待在自己的房子里,像一只无声无息的孤魂野鬼。
一只有房子的孤魂野鬼。
祁珩一进门,便闻到了土豆炖牛肉的香味,心里一喜,便唤了一声:“妈——”
尾音拖长,有点儿时撒娇的影子。
章兰仙分明听到了,可她扁着嘴唇,不愿搭腔。直到祁珩换了拖鞋,探身至厨房,章兰仙才瞟了儿子一眼,“洗手准备吃饭。”
祁珩嗯了一声,便去洗手间洗了手,擦干净。
祁珩把买回来的肘子肉、凉拌菜用自家的碗碟一一盛好,又盛好饭,帮着母亲把做好的菜端上餐桌。母子二人坐下吃饭。
章兰仙脸色凝重,沉默地夹菜吃饭。
祁珩注意到母亲脸色难看,便说:“妈,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章兰仙低声说:“没有。”
祁珩嗯了一声,继续吃饭。饭吃到一半,章兰仙忽然开口道:“祁珩,你不回来住,孙子总要给我生一个吧。”
祁珩愣了愣,讪讪笑道:“我这情况,自己生是没可能的。倒是可以考虑领养一个。”
章兰仙沉默了半晌,“年纪不能太大。最好是刚出生不久的,什么都不知道,养大了,和亲生的一样。”
祁珩笑道:“我只是随口一说。这事儿可没那么容易。我又没结婚,按照现行法律,我的年龄还不足以领养一个女孩,那就只能领养男孩,弃婴多的是女孩,男孩少。如果有男孩,那也多半有一些残疾或者缺陷。咱们家是不是准备好了面对这样的情况,还需要再考虑一下。”
章兰仙:“那就只能花点钱,找个肚子帮你生一个。”
祁珩:“不行。我不同意。孩子是上天赐的礼物,怎能通过违法的手段获得?”
“我不管。总之,你要给我一个孙子。没有孙子,以后你就别进这个家门。”
“妈,要不然我搬回来陪你好吗?”
“你不是上班远吗?……再说了,我现在看到你就窝火,你离了眼前我还能多活两年。”
祁珩这口饭吃到嘴里已经不知道是啥滋味了。他味同嚼蜡地往嘴里塞了点饭,一时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孩子,我从哪里去给你搞一个孩子去?自己活得不开心,靠一个孩子就能活得好了吗?
祁珩想到给母亲养一只猫,于是在网上下单买了一只可爱的白猫,是只英短的后代。隔天上午,便送货上门了。
一开始,章兰仙并不想养,“你别买。买了我也不要。”但架不住祁珩把猫粮、猫罐头、猫床、猫抓板、猫砂盆、猫食盆、猫水盆、外出箱、逗猫棒等一系列用具全都备齐了,猫儿又奶奶的,像汤圆似的萌得让人的心都能化一地,章兰仙便有些真香了。
章兰仙养着养着,倒也生出了些真心。心情毕竟有了个寄托,好了不少,也准许祁珩回家看猫,顺便看看她。这都是后话了。
且说回祁珩与姜河约的早饭。
祁珩并不讨厌姜河,他在宁城也没什么好朋友,以前有一个张俊尧,现在便只剩他自己一个孤家寡人。可姜河接近他的目的太过招摇,这份招摇让他心生抗拒。他心里认定,一个对感情过于肤浅的人,定然是对感情不负责任的人。不知为何,姜河便给他这种不可信的直觉。
祁珩如约而至。
姜河早已等在餐厅里了。
祁珩笑着和姜河打招呼,“早。”
“早。坐,祁珩。”姜河为祁珩拉开椅子。
“谢谢。”祁珩落了座,看着满桌子的早点,“点这么多,吃不完浪费。”
“你难得答应陪我吃顿饭,虽然是早饭,那也要隆重以待。吃不完,打包给我司的员工当下午茶点,不浪费。”姜河冲着祁珩展露了一个暧昧的笑容。
祁珩:“你高兴就好。”用湿巾擦了擦手,便拈了一根油条,就着稀饭吃起来。别的包子、馒头、奶黄包、虾饺、炒粉什么的,都没碰。
姜河一直给他张罗吃的,祁珩都拒了。正吃着,桑正阳走了进来。正阳看到祁珩和姜河在一起吃早饭,整个人瞬间石化了。
他们昨晚在一起?不然不能一起吃早饭。
你心痛个屁,姜河配他,不是更合适吗?
正阳理智虽然在劝服自己要接受眼前所见之景,可心里却憋闷得慌,他决心悄悄溜走。可他还没转身,姜河便看见他了,大声道:“桑先生——”
祁珩本来背对着正阳,闻言,回头看了一眼,见正阳穿一身帅气的黑色,目光正好与他的相触。没来由地,祁珩感到有些心虚。祁珩轻咳了一声,随后压住内心的激动,淡淡道了一声:“早。”
正阳原本想溜,可是没溜成。他晓得自己不该加入他们,何必呢?是没钱吃早饭吗,还是没当过明晃晃的电灯泡所以想体验一番?
都不是。
可正阳还是想去探一探虚实。亲耳听一听他们怎么说,亲眼看一看他们怎么做,也好死了他那条暗搓搓的心。
正阳大步走了过去,笑道:“姜总早。祁博士早。”看了一眼桌上的食物,“这点的可真够奢侈的啊。你们俩人,这瘦瘦的身板,一看就吃不了多少……”
姜河徐徐笑道:“相请不如偶遇,不介意的话,桑队长也一起?”
祁珩低头喝粥,没出声。
正阳看了他一眼,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正阳在祁珩旁边坐下,拿了筷子,夹了一个奶黄包,往嘴里一塞,嚼了一会儿,说:“你们两位老总是约好的吗还是……?”
姜河看了正阳一眼,又看了祁珩一眼,笑道:“嗐,祁珩这个人哪哪儿都好,就是清冷得要死。约他吃个饭,那是千难万难。所以就约了早饭。”
正阳点点头,“难怪这么丰盛。姜总就是想把吃一顿正餐的钱全花在一顿早餐上,壕!”
姜河已经到了直呼祁珩名讳的阶段,而我还在祁博士的阶段,我也要升级!
随后正阳又对一旁默默喝粥吃油条的祁珩说:“……祁珩,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用餐了?”
祁珩不禁又咳了一声,冷淡道:“没有。”
他怎么了?好端端的,不叫祁博士也跟着瞎叫什么名字?罢了,随他去叫吧。名字而已,能有几个意思。
正阳又道:“祁珩,今天是周三,你有空吗?我把桑禹带来了。”
祁珩:“上午有两个来访,下午有三个,十一点到两点我没事,到时你把小禹送过来吧。”
正阳:“好的。辛苦你啦,祁珩,改天我请你吃饭。”
祁珩没有做声,继续闷头干饭。
姜河疑惑道:“桑先生,桑禹是你儿子?”
正阳点头道:“嗯。”
姜河:“几岁了?”
正阳:“三岁半。”
姜河:“嗯。为什么要送到祁珩那儿去?”
正阳:“嗯……是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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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祁珩终于插道:“因为我喜欢小孩子。”
祁珩不想让所有人都把桑禹当作问题儿童看待,而且他也不想对任何人解释自己做的事。
姜河和正阳同款懵圈,都看向祁珩。姜河点了点头,不无感慨地说:“小孩子可爱起来是真可爱,皮起来也让人头疼。”
正阳讪讪笑道:“要我说,还是祁珩更可爱。”
这下轮到姜河和祁珩同款石化了。祁珩默默地干掉了一碗稀饭和一根油条,用纸巾优雅地擦掉嘴巴,起身道:“我先走了。谢谢款待。”走得无比利落,眨眼就不见人影。
姜河夹着一只咬了半口的虾饺,怔了怔,心道:你这就走了?不等等我么?
正阳却说:“姜总,别担心,有我陪着您慢慢吃。”
姜河讪讪地笑了笑,又说:“桑先生和祁珩最近走得很近?”
正阳淡淡道:“还行。祁珩主要是好心,义务帮我看孩子。”
姜河:“尊夫人呢?她……?”
正阳脸色一沉,哀戚道:“难产……”
正阳是个敏感的年轻人,他在无数次的练习中已经发现,每当说起这个话题,人们便期待从他的脸上看到遗憾、伤心的神情,他懒得解释自己为什么不伤心,于是便学会了演演戏,好满足观者的期待。因为不演,别人就会觉得他不正常,死了老婆怎么能如此平静呢?
庄子老婆死的时候,惠子去吊唁,见庄子不哭反而鼓盆而歌,就觉得庄子不念旧情。可庄子说,人出生之前,就是没有形体的,甚至连气都没有,人死后,也不过是回到天地之间这个巨大的寝室,就像春夏秋冬四季流转,既然看透了生死的本质,那又有什么好哭的呢?
更何况,孩子他妈都死了三年多了,并且也不是他老婆。
他懒得解释。比起解释,演戏是更省事的。
“噢……对不起……难怪你需要祁珩帮忙照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