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关山—— by封藏

作者:封藏  录入:12-07

远在启州城的沈怀建收到消息时, 派人快马加鞭送来家书给沈凭,当时的沈凭经过一夜无眠, 总算缓过神给沈怀建报平安。
菜菜听说沈凭生病之后,吵闹着要去见他, 很快骠骑兵把菜菜接到他面前, 不过当时吕星也陪着他一起前来。
许是一段时间未见沈凭, 两个小孩都十分黏人, 就连路过的赵或他们都没有放过,那天他们陪着两个孩子玩到黄昏落日。
后来他们打算把吕星送回吕庆保的身边,但吕星却吵着要带菜菜回家,嘴里嚷嚷着菜菜现在无家可归,可以去他家玩。
沈凭担心菜菜会害怕吕庆保,若还是寄人篱下过得束手束脚,还不如不去更好。
只是他没想到菜菜对这件事情表示同意,沈凭和赵或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当作是两个孩子之间难得的友情,不再插手菜菜的选择,唯有离开的时候,嘱咐两人不要每每都弄得满身泥巴跑出来。
唐昌民死后,沈凭面对鼎沸的民怨选择不再追查遇刺案,他看着吕庆保没日没夜操劳只觉无奈,后来赵或便也放弃查案,去官衙写了快报送往朝廷,之后带领骠骑兵入鸦川关口收拾残局。
赵或一心想要把迷宫的入口撬开,可却遇到一个极为棘手的问题,堵在迷宫出口的岩石是被精心选中的,仿佛是为了应对这一天的到来。
屡屡几次入山,赵或都是灰头灰脸回来,除了带回满身的风尘仆仆,其余什么都没有。
倒是鸦川口那些埋怨的百姓们,在吕庆保不留余力的下乡中逐渐平息,众人一波三折,表面各司其职,实则相互配合,卖力把迷宫之事处理妥当。
沈凭则为了难民落户一事不停奔波,直到在吕庆保的相助之下,越州终于传来收回难民入户的消息。
可谁料,当沈凭将此事告知了林金伟后,他们却是十分抗拒,表示不愿回到越州。
沈凭问不出所以然,自打沈怀建离开启州之后,林金伟几乎拒人千里之外,其余父老乡亲更是闭门谢客。
如此一来,沈凭不得不和吕庆保多次上门拜访,但都无疾而终,他不依不挠整日守着,结果在一天夜里,因风寒倒在了回驿站的路上。
彼时还在鸦川关口的赵或闻言后,连忙从山谷附近赶了回来,甚至带上了启州的大夫来为沈凭治病。
菜菜和吕星前来探望,但大夫担心风寒传给两个小孩,还没交谈几句便被骠骑兵带了回去。
后来吕庆保特意前来送补品,不过都被赵或拒之门外,那厢房除了赵或便只有大夫能出入其中。
月黑风高,光阴罹难,万壑千岩,繁星点点,蜿蜒三州的鸦川口山脉,如一条潜伏在深夜中的黑蛇,张开血盆大口迎着黑夜的到来。
两抹人影从山林中快速穿过,直到抵达在一处悬崖之上才停下脚步。
山风险些将两人的大氅吹翻,从他们口中呵出的白雾还未成型便被吹散。
两人朝着脚下一处闪烁着微弱橙红光芒的暗处看去,隔着伸手不见五指的裂谷深渊,眼前这深不见底的山谷只有呼啸的狂风,如鸦川口山脉的一条伤疤,斩断他们对底下未知的探索。
赵或偏头看向身侧的人,道:“找不到路可以通向下方,白天看下去都只有无尽的云雾,唯有乌云遮月才能瞧见异样。”
这是骠骑兵接连几日在山谷附近发现唯一的线索,他们的确撬不开迷宫入口的岩石,不过为了掩人耳目,赵或带人在入口四周装模做样,实际暗中派贺宽沿着迷宫为中心,向周围展开数日的搜查。
因为他们认为唐昌民被砸死一事太过于巧合,背后之人不仅仅想藏着迷宫的秘密这么简单,更像是毁尸灭迹,把和迷宫有关之人通通处理掉。
在此之前,赵或曾把这一次剿匪的路线坦诚给启州的官员,但藏着与众不同的东西在其中,那边是逃生的后路。
而知道后路的人屈指可数,其中一人便是吕庆保。
对于唐昌民之死,起先他们只是对吕庆保心存怀疑,而林金伟拒绝回越州的事情更让人迷惑不解,他们索性以装病试探一番。
不料,他们通过两个孩子发现突破口。菜菜和吕星成为吕庆保打听消息的手段。
如此一来,沈凭选择将计就计装病下去,出门时则会让莫笑顶替自己留在驿站中。
沈凭朝着悬崖处慢慢走出半步,屏着呼吸朝脚下看去,除了那诡异的光芒之外只有无尽的黑暗。
“迷宫所有的入口都被人刻意堵住,为了藏起扇铁门后方的秘密,如今最怕那里不是出口。”他收回脚步,神情凝重扫了圈四周,最后收回视线陷入沉思中,“若骠骑兵还要继续搜查,我可以继续装病为你们争取几日。”
“不必。”赵或摇头,“今夜带你出来其实还有一事,只是不便在驿站说罢了。”
两人相互对视着,将各自眼中的思绪一并看清。
赵或道:“会有一人告诉我们答案。”
话落,只听见远处的山坡下方传来枯枝踩断的声响,窸窣的脚步声渐渐变得清晰起来,月色藏在昏暗的乌云后,但并未让出现的这位白袍男子失色,而在此人身后,能瞧见贺宽冷着一张脸紧跟后方。
沈凭的脑海中当即闪过一个人名,苏尝玉。
“苏尝玉带到了。”贺宽的语气中隐隐听出厌弃。
直到他们站在面前之后,沈凭才看清苏尝玉的样貌,他的手中捏着一个巴掌大小的金算盘,狭长的眉眼暗藏着精打细算的锋芒,嘴角挂着一抹狡黠的笑容,一袭白袍虽将他衬得如同翩翩君子,可实际和他的行事作风完全截然相反,富贵公子的气质他并非没有,而商人该有的狡猾他是一个不落。
一双眼睛将人看尽,若是对视久了总叫人坐立不安,也正因如此,旁人更容易自乱阵脚露出破绽,让人在刹那间怀疑这人是否真的会读心。
苏尝玉朝赵或行礼道:“草民拜见燕王殿下。”
随后保持着作揖的姿势看向沈凭,“这位大人也安。”
态度称得上非常敷衍了。
沈凭没有说什么,反倒赵或看他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不由皱了下眉头。
站在一边的贺宽见状时忍不住警告,道:“端正点。”
苏尝玉似笑非笑道:“知道了,贺大人。”
但其实没有任何改变。
四人远离悬崖的位置,避开寒冬的冷风站在一处岩石后方。
今夜苏尝玉是带着有关迷宫的线索而来,他无论和谁交谈都全程直视着对方的双眸,即便是别开眼也只是思索须臾。
对于赵或向他问起黑市交易的幕后时,他躲了下视线,不过很快就给了答复。
他直视赵或道:“无论是谁从鸦川关口过都要留下过路费,但这笔钱不会保证货物安全抵达启州亦或是官州,倘若想要一路畅通无阻,还需要把货物的利润分出来,这些钱的流向很简单,表面上是修建迷宫所用,但实际是给两州的官员。”
其余三人相觑一眼,赵或问道:“即使是官府过路也不例外?”
若是如此,那便意味着官员变相贪了朝廷的钱。
“自然,连我也不例外,何况是官府。”苏尝玉虽如此口出狂言,但赵或也并未责怪,反而是一旁的贺宽带着满脸的不快,仿佛苏尝玉的一举一动,在他眼里都是有罪的。
沈凭垂眼思忖道:“这几日吕庆保能把百姓迅速安抚到位,恐怕和此事脱不了干系。”
苏尝玉看着他笑道:“毋庸置疑,你猜为何苏氏能一家独大?”
他推了下算盘的金珠续道:“因为我无法接受和旁人分利。”
这也就能解释吕庆保为何会殷勤相助唐昌民,俗话说得好,枪打出头鸟。只要唐昌民一死,鸦川口的脏银皆会流到吕庆保的口袋中,他能用这笔钱财快速解决任何事情。
闻言,贺宽似想到什么,收起脸色说:“我派人去越州打听了大公子所提之事,结果和你所想的差不多,吕庆保和越州的官员通风报信,谈拢了为难民提供户籍一事,如今那越州的官员被骠骑府暗中扣下来,只怕嘴硬不了多久就会招了。”
在落户一事敲定下来后,沈凭发现林金伟不愿在越启两州留下,加之所有的事情都过于巧合,吕庆保平息民怨的速度之快又毫无破绽,也让沈凭怀疑的方向变多。
事到如今,他们大概也明白一事,吕庆保看似安顿百姓,实则拿着那笔巨款达到封口的目的。
苏尝玉的看了看夜色,忽地转眼朝他们说道:“看来时辰差不多到了,今夜我心情颇好,多准备了一份见面礼给殿下。”
赵或道:“什么?”
苏尝玉一笑:“殿下找了多日的匪徒首领,不慎落我手里了。”
闻言,赵或瞬间起了警惕心,一阵光芒从众人眼前闪过,只见未出鞘的吞山啸抵在苏尝玉的脖颈,他冷声质问道:“骠骑兵在本王布下的退路里都没找到的人,你又如何抓到的?”
匪徒首领凭空消失的事情,是他们这段时日费解的存在,他们怀疑过启州上下的百姓,却唯独没想过会和一个从未出现过的人有关。
在吞山啸架在脖颈的那一刻,苏尝玉的眼底闪过一丝惊色。
他快速冷静下来后轻笑了一声,缓缓转头朝贺宽看去,语气带了些戏谑道:“我好无辜啊,贺大人。”
众人朝贺宽投去视线,听见苏尝玉接着道:“你怎么能出卖殿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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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宽向赵或解释泄露后路一事, 是因为苏尝玉想要鸦川关口的掌控权。
随着鸦川关口日渐贪婪,两州的商人受到严重的影响,当这个盘越来越大的时候, 他便不愿和任何人去分享。
贺宽非常明确告诉他要摧毁匪窝的决定, 苏尝玉虽未曾表态过对这件事情的看法, 不过随着他提供迷宫入场券此举来说,他是支持剿匪计划的。
可他终归还是策无遗算的商人,若只是剿匪还两州百姓清净日子, 于他而言其实根本没有获利什么。
所以他主动和贺宽联络,并且以供出他们手中扣下铁制品的卖家为条件, 去换匪徒首领取得其钱仓。
镖局以性命去保下卖家的秘密, 就这样被苏尝玉轻而易举用作筹码利用。他料想贺宽不会拒绝, 因为比起一份贪官的名单而言, 钱仓那都是蝇头小利。
苏尝玉毫不掩饰自己奸商的行径,贺宽手握越州骠骑府自然不怕他耍心机, 两人带着新仇旧恨竟然达成了合作。
只是苏尝玉得到了匪徒首领后, 并没有交出贪官名单,贺宽不得不派人盯着他, 不日后, 收到苏尝玉提出要见赵或。
谁料今夜相见, 竟把贺宽摆了一道。
贺宽意识到自己被耍,但君要臣死, 臣不得不死,他向赵或自主请命回营受罚, 苏尝玉也彻底摆脱控制, 实现了自由。
众人下了山, 贺宽便骑马回营, 很快苏尝玉的人把布袋装着的匪徒首领押了过来,一番赔笑中还将贪官的名单递给了赵或。
赵或拿到东西后由着他离开,这时驿站的马车却急匆匆赶来,为首的骠骑兵迅速上前禀道:“殿下,吕庆保在驿站迟迟不走。”
准备离开的苏尝玉闻言回头看了眼,但上车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来。
赵或朝骠骑兵问道:“可是莫笑被发现了?”
骠骑兵上前走近了些,他俯身过去听见几句耳语后脸色微变。
随后见他偏头朝沈凭看去,神色凝重道:“快回驿站。”说罢抬脚轻松跨上马车。
那厢沈凭留意到苏尝玉的马车还未离开,疑惑地投去目光,瞧见对方正把打量天色的视线收回来。
沈凭想到此时夜已深,鸦川关口还存在危险,索性抱着试探的心态走到苏尝玉的面前,问道:“深夜行路危险,苏当家不如到驿站歇脚一夜,明日再走也不迟。”
苏尝玉看向他带着几分诚意的双眼,犹豫了下才颔首,道:“不知可会叨扰,似乎你们还有事要处理。”
沈凭回头朝身后纹丝不动的马车看了眼,转头说:“不碍事。”
苏尝玉听见时眉梢轻挑,之后点头应下,道:“那就有劳大公子了。”
一行人驱车回了驿站,沈凭则在驿站后门下车,之后靠着赵或声东击西引开了吕庆保等人,悄无声息潜进回厢房中替换莫笑。
众人回到才发现并非吕庆保纠缠不走,而是两个孩子不放心沈凭的身体,吵吵嚷嚷几天要来见探病,甚至买了沈凭从前给他们带的零嘴。
吕庆保打算翌日把两个孩子带过来驿站,谁知奶娘半夜发现两个孩子失踪,吓得吕庆保动用府兵出门招人,直到发现孩子跑到了驿站。
见状,沈凭也不能继续藏着,干脆卸了发簪,在冰天雪地的日子里换了件薄衣,用冷水洗了把脸,制造出病态的模样后,才从厢房中出来和两个孩子见面。
厢房门被打开时,两个孩子立刻拔腿冲向面色苍白的沈凭跟前。
他们两个都很懂事,没有像从前那般扑倒人,而是急忙地刹住脚步,之后从满是泥巴的衣兜里,取出一袋杏仁糖递到沈凭的面前。
沈凭当时形容不出心里的滋味,他只觉得受宠若惊,这种被人惦记在心里的感觉,竟在穿越后会死而复生,让他那一刻如鲠在喉,所有准备好的措词都成了无言,只会蹲下身用双手接过他们递来的杏仁糖。
朴素小巧的糖果在他掌心沉甸甸地躺着。
吕星率先开口道:“幸仁哥哥,爹爹以前说过,吃药之后再吃一颗糖就会好起来的,我和菜菜见你吃药都不吃糖,所以给你带了过来。”
随后菜菜也跟着上前,伸手拿开糖衣上沾着小叶子,带着些忸怩道:“弄脏了一点点。”不过很快他又摆手解释,“但是里面不脏的,我和星星都护着的,哥哥别嫌弃,撕开糖衣吃干净的就行。”
沈凭鼻尖酸涩,他极力隐忍着自己的情绪避免眼眶发红,吞去喉咙的哽咽,与他们平视着,轻声说:“怎么会嫌弃呢。”
明明感恩都来不及。
之后他朝着吕星看去,眼底闪过一丝落寞,只见他把杏仁糖放回袖口中,伸手把两个孩子拉在怀里,自然而然地为他们轻拍去衣摆上的泥垢,“怎么又弄脏了衣服呢。”
孩子们各怀鬼胎看了眼对方,眼中带着狡猾,干笑着不说话,仿佛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般,眼睛如小鹿似得转溜。
却不想这些小动作都被赵或收尽眼底,他上前揉了一把两个小脑袋道:“如实招来,不然就让骠骑兵带走。”
菜菜吓得背脊一僵,倒是吕星还带着嬉笑反驳道:“你胡说,烧杀抢掠才被带走的,我们不偷不抢,行事光明磊落,骠骑兵不能抓我们走。”
闻言,赵或和沈凭的神色皆是一顿,相互对视了眼并没接话,反而一直在旁边围观的苏尝玉听见时,忍不住笑出了声。
众人朝他看去,吕星发现有新面孔毫不忌讳问道:“这个哥哥是谁?你也很好看。”
童言无忌,天真无邪的夸赞直击人心,让行走江湖见惯人性丑恶的苏尝玉都为之一愣,他失笑的原因是孩子的话放在其父亲面前显得讽刺,只是他原本打算调侃一番的心思,却因这句无心的赞美改变了主意。
苏尝玉自问自己没有良心,但此时决定还是做一回好人,免得给孩子留下童年阴影。
他弯下腰回答吕星的话,“我啊,是一位不良人。”
两个孩子听见时捂着嘴咯咯笑了起来,就好像他们戳破了哄骗小孩的话一样,满眼亮晶晶地嘲笑对方劣质的演技。
苏尝玉也不和他们计较,只道了句“小鬼头”后起身不再说话。
沈凭瞧着夜色已深,两个孩子其实也都面带疲色,他将孩子抱紧在怀柔声说:“哥哥病好之后就去找你们好不好?”
两个孩子乖巧地点了点头,菜菜贴近了些他,小声问道:“快过年了,哥哥到时候会来陪我和星星一起看烟花吗?”
话落,众人才想起再过数日就到除夕,恍然间才察觉新的一年要到了,细算来到启州也有数月,未料时间过得如此之快。
但如今事情还未尘埃落定,他为了让两个孩子远离这些权欲的纷争,不得不和他们保持着距离,避免孩子再被利用。
正当他想着要拒绝的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吕庆保靠了上来,微微弯腰朝着众人眉开眼笑道:“下官斗胆,想请殿下和大公子前来家中过个早年,毕竟两个孩子对二位都念得很。”
沈凭听见他借着孩子的名义邀请时,眼底闪过一丝冷漠,淡淡道:“大人在鸦川口难不成也有府邸?”
他倒想看看这人能家财万贯到什么地步。
吕庆保讪讪说:“实不相瞒,其实内人的娘家就在此地,区区寒舍不值一提,还望殿下和大公子赏脸。”
说着他还不忘看向苏尝玉,其实早在众人出现时,他就将此人端详了遍,这人虽身着素净的白衣,但缎子却是上乘的,能出现在皇子身边的,即便不是什么官宦人家也定是富贵之人。
吕庆保朝苏尝玉问道:“不知这位公子又是如何称呼?”
苏尝玉虽恶名远扬,但却鲜少抛头露面,出现了也未必能被人认出,他笑了笑回道:“在下画秋。”
吕庆保道:“还请公子也能赏脸前来。”
苏尝玉瞥了眼赵或等人,道:“好啊,他们去,我便去。”
赵或冷冷扫他一眼,见到两个孩子朝自己投来期待的目光,“也罢,朝廷也到了休沐之际,若无要事从缠身,去一趟也无妨。”
话落,吕庆保满脸点头称好,“有殿下的到来必将蓬荜生辉。”
“行了。”赵或摆手阻止他谄媚的话,目光落在举手揉眼的孩子上,知晓是时候要孩子歇息了,随后偏头看向莫笑下令吩咐,“送一下吕大人。”
但是不远处的莫笑充耳不闻,视线一直落在菜菜的身上,仿佛被这个孩子吸引住一般,盯着的双眼中布满不可思议。
“莫笑。”赵或又唤了一声他。
恰好吕庆保离着莫笑近,顺道拍了拍他的肩膀提醒,不想却把莫笑吓得打了个冷颤。
赵或和沈凭都察觉到他的异样,却碍于眼下不好多问,打算把吩咐的话再说一遍。
但是却被苏尝玉迅速拦了下来,他主动请缨道:“我来吧,今夜大家都累了,这点小事让我来做。”
沈凭蹲在地上久了,站起时手脚麻木,身子不禁晃了下,赵或见状手疾眼快抬手扶稳,心想做戏做全,便顺道把人扶进包厢中,进去之前回头朝失魂落魄的莫笑看了眼,示意进屋谈话。
那厢莫笑极快地跟上脚步,整个人如同被触动了某些思绪,等到关上门转身看向他们时,满眼带着惊恐和害怕。
沈凭皱眉道:“怎么了?”
莫笑急促地吸气,试图压制自己失控的情绪,一边手忙脚乱地解开手腕的绷带,露出两道狰狞的伤疤给他们两人看。
沈凭看清这熟悉的伤疤时,溘然冲到他的面前把那手腕拽着,诧异望着狰狞的疤痕,脑海中回想起离开菜菜,压低声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莫笑惶恐地抬头看向他,声音颤抖说:“是环链的标记!迷宫,被困迷宫的人,都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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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不甘
莫笑第一次坦白自己的过往, 他在回忆中惧怕,虽然今夜他只将一部分的痕迹展露出来,但实际上, 类似这样可怖的旧伤遍布全身, 令人见之不寒而栗。
在莫笑挽起衣袖扯开绷带的时候, 沈凭抓着他的手臂不断查看。
他恨不得此时此刻马上离开,去拦下吕庆保的马车,他要把菜菜带回来。
赵或察觉他的不妥, 悄无声息走到门后,用高大的身子挡住出路。
好在沈凭极力克制住自己的念头, 当松开莫笑时, 神色仍旧处于不安。
他的脑海中忽然回想起初来启州之时, 唐昌民和吕庆保一唱一和把孩子从他们手中带走, 想起在唐家抱着不长斤两的菜菜,仿佛一切变得有迹可循。
这些人, 从一开始就知道菜菜是从迷宫而来, 即使把孩子带走也未曾善待,等着他们离开启州后, 或许会打着给孩子找收养之人的名义, 实则丢回迷宫中让其自生自灭。
沈凭不断深吸着气冷静下来, 盯着地面道:“什么歧视难民,什么无户无籍, 不过是谋财的工具而已。”
赵或听懂这句话的意思,心底慢慢把这数月调查的线索牵连起来, 逐渐揭开鸦川关口的迷宫身后, 那一场庞大黑暗的欲望掠夺。
由越州的官员挑起对难民的歧视, 让无家可归的难民愈发增多, 逼得他们离开越州朝着魏都的方向而去。
一旦途径鸦川口,这些难民如同羊入虎口,成为迷宫里的猎物,供人消遣供人观赏,以此噱头吸引着天下的商人前来,让鸦川口逐渐发展。
官匪勾结,吞并赃银。
现在吕庆保借他们之手铲除了所有的参与者,独吞所有不知去向的钱财,用这些钱财来堵住悠悠众口,让他们对迷宫查无可查,直到他们离开之后,启越两州将被他一手遮天。
不怪乎林金伟不愿回到越州,也许对他们而言,当初选择路过鸦川关口是他们最后悔的决定。
厢房门被人推开,门边站着的人朝两边闪躲,只见苏尝玉拿着金算盘出现在他们面前,脸上难得见到几分严肃,他看着整整齐齐的一屋子人,蓦然轻哼了声道:“好啊,这死老头的算盘都打在我的头上来了,居然想让我给他打听匪徒钱仓的事情。”
话落,他望着众人朝自己看来,脸上也没有任何异样,只是很淡定地往地上的绷带看去,直到视线落在莫笑的手腕上才略显诧异,不由靠上前低头仔细打量起他手臂的伤,突然指着手腕的位置道:“这不就是那批铁制品勒出的伤口吗?”
众人顿时一惊,赵或率先向他问道:“可是被见初拦下那趟镖局的货?”
苏尝玉抬起头来道:“不错,那批东西一看就像拿来拷人的,诡异得很。”
他想起方才送走的孩子接着说:“刚才离开的那个孩子,手里也有同样的痕迹。”
“是的。”沈凭不禁皱眉,望着莫笑捡起绷带遮挡起那些伤痕,“吕庆保等人利用典籍将这批东西运送进鸦川关口,用作在迷宫难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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