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邈远可比李淇风头脑清醒,敢爱敢恨,宋涵相信他的君子一诺,即使他们分手,张邈远也不会在工作上拿捏他膈应他。
但他确实没想过进创达的事。
宋涵扭头看张邈远:“我想考话剧院。”
张邈远毫无波澜:“转行做话剧演员吗?”
宋涵又转回头:“不要编制,想签一个编外合同,我这个人还是不太喜欢规规矩矩的,而且我现在这个条件想考四大话剧院也不一定上得了,我也不是想镀金,只是想锻炼自己,喜欢那个舞台,所以哪个话剧院都好,我想就考S市的话剧院。”
宋涵顿了一下:“其实我更想考我爸妈的话剧院,他们暑假寒假为学生制订剧目的演出方针我真的很喜欢,那儿我也熟悉,但我又不想跨省,太麻烦了。”
张邈远方向盘一打,刹车踩下去,直接停在了路边。
此时他们离出口还有好一段距离,车旁是一丛望鹤兰,张着花瓣,吐着花蕊,在冬日里显得傲气凛然。
张邈远看向宋涵:“你是为我考本市的话剧院?”
宋涵故意说:“没,我房子买这里的,我不能每晚坐飞机回家睡觉吧。”
张邈远笑起来,伸手勾住宋涵的后脖颈把他捞近了一点:“那我也考一个吧。”
表带贴在皮肤上,把宋涵冰得一抖:“啊?”
“我考个经纪人资格证。”张邈远气定神闲,“我真给你做经纪人怎么样?”
心像被人捏了一把,宋涵推他:“你搞笑呢。”
张邈远岿然不动:“谁搞笑,这事我早决定了,多久报名我都看了。”
“......”
张邈远满面笑容:“但我先说,工不白打,我们按行规办事,你赚多少该分我多少不能少知道吗?”
这完全是霸王条款。显而易见,张邈远给他做经纪人,明明白白地让他占便宜好嘛,就张邈远手里那资源,自己和他三七开那都不亏的。
宋涵心一时冷一时暖,拒绝的话说不出口,他想说我考虑考虑吧,张邈远突然又把他拉近了一点,脸上没了笑,眸子垂下来,静谧幽邃。
“宋涵。”张邈远叫他的名字,“你答不答应对我也不重要,我想做这件事,你拦不住我。同样,我知道你想干什么我也拦不住你,我也不想拦你,大家都是头脑清醒的成年人,你对你未来的规划和决定我都认可,但有一点,你得和我做个约定。”
宋涵对着那双深邃的眼眸眨眼:“什么?”
那双眼眸突然温柔起来。
“你和我在一起,无论有什么变动,无论发生什么,你都别管我,你顾及你自己、保全你自己就行了,我不需要你为我付出什么。”
心沉下去,宋涵木讷:“具体是指什么?”
张邈远笑起来,真的举起例子:“例如我破产了,你赶紧转移自己的财产跑路。”
“嗯,还例如,”张邈远拍了拍宋涵的后脑勺,“例如再发生那样的车祸,你别管我,你要保护的是你自己,祸福无门,生死有命,你离开我,你还是会有美好的未来,会干自己喜欢的事,遇到……”
稍作停顿后,他才克制地又开口:“遇到下一个你喜欢的人,这就是我对你的全部期待,想你有幸福快乐的一生。”
后脑勺的手指还在摩挲,但一切都如隔靴搔痒,恨不得把心掏出来挠一挠。
宋涵吸了下鼻子,反问张邈远:“那如果该我去死呢,你不管我吗?”
张邈远轻笑:“那不行,那我得管你。”
“所以为什么你可以我不行?”
张邈远笑而不语。
他不说,有些东西也浮于表面。
宋涵磨了磨后槽牙,猛地吻了上去,他泄愤地咬了一口那两片薄唇,然后拥住对方。
这下他把那丛望鹤兰看得更清楚了。像小鸟的花型个个展翅欲飞,望鹤兰,幸福,自由,但自由永远是有限制、有羁绊的。
他想骂张邈远装傻,说些好听的话,只是把锁链放得更长。
但他又骂不出来,因为张邈远说的是真心话。
在他的沉默中,张邈远同样伸手环住了他,在他耳边轻轻说:“我马上要三十五岁了,我过了叛逆不羁的年纪,我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要怎样去维系我的感情,可能我们这个时间段相遇刚刚好,而你总让我感觉到意外、惊喜,和你在一起总是觉得开心,我太喜欢这种感觉了,所以我希望你永远快乐,永远潇洒,这是我的新年愿望。”
“小松果他要心想事成。”张邈远闭了下眼睛,“所以你得记住我的话,和我做这个约定。”
那股淡淡的百合香气在宋涵的鼻尖下游走。
张邈远的衣橱里有很多瓶香水,但自从他们相识,他再没换过。
隐秘的温柔绽露出深情,那个游荡在世界各个角落的不羁青年其实也有一颗柔软的心,人至中年,依旧未变。
宋涵没推开张邈远,只是亦轻轻在他耳边说了一个不。
张邈远曾经想让他长的记性,宋涵一点都不想长。
真心就该换真心,不会因为付出过而克制、减少,谁和谁都不一样,没道理中重此抑彼。
就像他对自己的事业保持初心,他对自己的感情,也依旧如此。真挚热烈,是全世界最纯净的东西。
宋涵初八回了S市正式开工。
初八当天,《迎风而上》的票房正好破十亿,官方第一时间发了新的破亿海报,宋涵下飞机后就做了转发。
这几年春节档的影院消费势头确实猛,班底稍有名声,片子别烂得没底线,破亿都很轻松,《迎风而上》初一的上座率达到53.2%,第二天上座率也依然保持在52%,宋涵很惊喜,几乎每天都在刷数据,还给全体员工的家人送了电影票。
张邈远让他别太在意,喜剧片永远是春节档前三天势头猛,因为它兼容各个人群春节档的观影需求,后续会乏力,预测是到下映那天的上座率得排进倒数。
对于张邈远泼的冷水宋涵表面上哼哼唧唧,实际反觉得被打了一剂强心针。
它不会让人失望,也不会有多惊喜,稳中求进的东西,也有它独特的味道。
也让张邈远看起来闪闪发光,弄得宋涵特想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在机场见到张邈远的那一刻,宋涵就扑上去,大喊一声:“张喵喵真棒死了!”
回千里江山的路上,路过花店宋涵叫张邈远停车,自己窜进去,出来的时候端了一盆红掌。
张邈远笑出声:“我还以为你得给我买玫瑰呢。”
宋涵把花抱在怀里,喜滋滋的:“这叫鸿运当头,你回头好好养啊。”
他说完对张邈远招招手,张邈远凑过来,他就亲了张邈远一口:“mua!祝贺张喵喵新电影破十亿!”
两个人浓情蜜意地回了千里江山,下了车宋涵捧着花在前面欢喜狂奔,结果保姆阿姨一开门他就抱着他的小盆栽石化在了原地。
“不是不是,”宋涵微微后退一步,惊恐万分,“什么情况?我回错地方了?”
张邈远走近搂住他的肩膀,非常豪气:“本来早就该弄上了,但他们做的那设计图我否了三版,只能推到现在,你不是喜欢吗?那就把原来的全铲了,只种你喜欢的,我给你种满。”
只见院子的花圃翻天覆地,那条S型的鱼池倒还在,但两边堆起了小山的造型,上面铺着绿油油的草皮,新种了一棵高大的马醉木,小山之间落下朵朵百合,石板路蜿蜒其中,雅致又禅意。
那些草皮还有铺砌的痕迹,但百合已开了花朵,应该是耐寒的品种,在冬日的微风里曼妙高洁,芬芳馥郁。
宋涵忙把手里的红掌塞进张邈远怀里,这一红一白扎得他眼睛痛。
“你这样显得我多寒酸啊!”他龇牙,“我现在是不是只有给你定九百九十九朵红玫瑰花束才能挽回颜面?”
张邈远认可他这个想法:“买吧,一换一。”
宋涵就真的买了九百九十九朵的红玫瑰花束,上午下的单,加急傍晚送来的。
花束超大,超重,送花的小哥说:“张喵喵小姐麻烦签收一下,我们就给你搬进去。”
张邈远面不改色地签了单子,说:“嗯,张喵喵小姐她很高兴。”
花束搬进屋张邈远毫不客气,把手机递给宋涵让他给自己拍照,宋涵从沙发上爬起来笑得都没声了,但还是变着角度地给他拍了十几张。
张邈远发了个朋友圈:
“盛情难却,非得送我999朵玫瑰。”
宋涵当真做到了一换一,张邈远发了朋友圈他也把手机扔给张邈远,开了景观灯的花园更漂亮,两个人拍了半天,然后宋涵也发了朋友圈:
“情真意切,非得送我满庭百合。”
他发完还怕人看不懂,在评论区自己评论说:初二我走的时候花园还不长这样,一回来耳目一新。
评论区瞬间热闹起来。
谭亦青:6,秀恩爱的都是狗。
熊可:6,看来我的鸡腿送得太寒酸了。
宋明德:......不是回去上班了吗......
谢明:啊!百年好合!百年好合!
张喵喵:[龇牙]我送的我送的。
王幡:楼上o_O!!!
这一天两个人过得快乐又放荡,999朵的红玫瑰被扔在了楼下客厅,三楼的卧室里两个人不分你我。张小喵被关在门外,它抓了抓门,又舔起爪子耐着性子等,却被屋里的撞击声吓了一跳,跑开了。
上次的痕迹已经淡了,但有人要上工了就不适合再大开大合,心里觉得不畅快,扔出去的皮带就打在了柜子上,撞翻了上面的摆件。
宋涵乐不可支,他可太喜欢看张邈远那个憋屈样子了。
他又坏得不行,故意拿腿勾张邈远的腰,手指勾他的下巴,说:“没事儿,大不了试镜的时候我还穿高领毛衣。”
张邈远这晚唯独忘了取手表,这次他戴的是一支青黛色的钻石圆表,很像夜色下深海的颜色,他拿戴着表的手掌捂住宋涵口鼻的时候,宋涵觉得自己像被海水淹没一般的窒息。
然后那片海水划过前胸后背,冰得内侧皮肤紧缩颤抖。
原来窒息也有快感。
昏沉入睡时张邈远搂住他,轻快地说:“明天晚上和我去应酬。”
“不去,”宋涵趴在枕头里,闭着眼睛迷糊地嘟囔,“我要睡觉,哪都不去......”
张邈远被他可爱得不行,手指勾起他一缕头发卷了卷,才笑着搂住他关了最后一盏灯。
第二天宋涵才后知后觉应酬的事,张邈远说是周屹前年和创达商定好的项目,导演是夏柯,张邈远才回国时和夏柯去宋涵店里吃火锅,就是因为他接手创达后这些项目都得再过他的手,只是那段时间周屹不在国内,故而那天不在。
而现在夏柯有意让宋涵参演,周屹也愿意兑现之前的承诺,所以让吃饭带宋涵一起。
宋涵疑惑地说:“夏导不是拍影视剧的吗?”
张邈远笑话他:“看来你真的和环境脱节了,上次见夏柯你还说你看了他的新作品,原来是撒谎。”
“那客套话还是要说一点吧。”宋涵瘪嘴,“他什么时候去拍电影的?”
“前年已经拿了最佳新人导演,去年端午上映的新电影票房十七亿,成本才花了一亿,他底子很踏实,思维转变得也快。”张邈远夸人的时候目光就很真诚,“我看好他,这部新戏拍完收益不错的话,我打算签他。”
夏柯既然有潜力不可能就等着张邈远签他,关于这里面的弯弯绕绕那也不是宋涵需要了解的,比起年前王幡整理出来的那几个通告,周屹做制片人,夏柯做导演,张邈远投资的剧当然更诱人。
宋涵说:“行,我去。”
临出门张邈远才想起什么似的说:“这次联合出品方也在,其中一个就是你上次说的那个,赵什么的?我只清楚他的结婚对象是赵百川。”
宋涵拍了一把张邈远的肩,激动地说:“那走快点!”
晚宴的地点定在一家五星酒店,在二十七楼的宴会厅里,十来个人到齐围坐圆桌,宋涵自知按商业关系,张邈远应该和赵百川、赵知硕、周屹、夏柯挨着坐,他应该和林萌一众秘书助理被“边缘化”。
只是张邈远不愿意,看样子刚要对他招手,宋涵耳边突然响起一个清朗的男声。
“我们挨着坐吧?”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对他笑。
宋涵想,对对对,就是他,赵知硕。
宋涵也不知道为什么当年他只是在新闻上看了一眼照片就能记住赵知硕的长相,算起来赵知硕应该比他大一岁,现在看着好像和当年也没什么区别。
赵知硕把西装外套脱下来递给服务生,穿着衬衫自然落座,宋涵随他坐下来,目光止不住落过去。
察觉到宋涵的视线,赵知硕凑近点小声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们是一类人,所以更亲近?”
他又直白又婉约,用“亲近”而不用“好奇”,让宋涵粲然:“上次你们帮我转发微博了,我还记得。”
赵知硕含笑:“我看到了,但不是我的意思,运营部管微博。”
“我们公司就那样。”他又调侃起来,“除了硬性规定外,都没什么章法。”
宋涵一瞬间就想到了他火锅店的全体员工:“我懂我懂。”
两个人说说笑笑,倒也和气。
这次的联合出品方除了赵百川和赵知硕还有一个,据说是没时间来。赵知硕就是被赵百川顺带稍的,他对宋涵说他没有投资影视这方面的经验,这是第一次,不怯场,但也不想说太多话,就想旁听。
出品人不一定得是圈子里的人,说白了有钱就行,本质上是高风险高收益的投资,张邈远这次虽没全资但还是主投资人,话语权最高,宋涵疑惑自己是不是也算是被张邈远顺带稍的。
他看向张邈远,张邈远也正好看向他,见他神色自若,也就放了心,转头继续和周屹说话。
到了正事上,张邈远没有儿女情长的酸气,宋涵理解也豁达,就放开了和赵知硕聊天。
两个人意外聊得来,从游戏聊到娱乐圈,又从娱乐圈聊到最近的影视作品,兜兜转转扯到了感情上面。
宋涵对赵知硕说:“赵董发型还真时尚啊。”
赵百川今年得四十了,他的长相和张邈远其实是一个类型,成熟稳重型,但明显比张邈远看着年龄大,他发型的右边有五厘米长的一道划痕,感觉只有年轻人才会剪这样的发型。
没想到这话让赵知硕笑出了声:“他那哪是时尚,那是被我朋友打的,不长头发了。”
宋涵啊了一声:“抱歉。”
赵知硕说:“没什么,我还觉得挺好看的。”
赵知硕语气真诚,他看向赵百川眼里荡开笑意,宋涵也随着他的目光看向张邈远。
一瞬间宋涵想,果然感情就是什么锅就配什么盖儿,主打一个严丝合缝,合适得不行。
就例如现在吧,赵百川西装革履端端正正坐着,最多也就是十指交叉靠在椅背上点点头,而张邈远整个人二郎腿一翘,一只手扶着椅子把手一只手撑着下巴,一股随意散漫的姿态,说到有趣的地方,他把头一偏,戴着腕表的手拍拍桌子,侃侃而谈。
就那么潇洒那么帅。
宋涵被迷晕了,他转头问赵知硕:“你们怎么想到结婚的?”
突如其来地一问没让赵知硕愣住,反而打量了宋涵一眼,轻然一笑:“他提的,我答应了,就这样。”
“这么简单吗?”宋涵难以置信,“就,别的你们就没考虑过?”
赵知硕想了想说:“考虑过啊,也不简单了,婚宴地址,请哪些人,婚纱照,礼服定什么样的,事情很多很杂,但我没管,他办的。”
“......”
宋涵说的“别的”不是这种别的。他想的是你们父母怎么看这件事,大众怎么看这件事,明目张胆需要勇气,更需要对彼此的信任。
但宋涵又没再说了。
想想圈子也不一样,娱乐圈娱乐圈,娱乐至上,公众人物的感情史也是娱乐的一环,肆意渲染,搅弄风波的危险性本身就更大,没有可比性。
能公开出柜也很了不起了,更多的,就有点像奢望了。
“只要你想,我就愿意。”
饭吃到中途,话题终于扯到了宋涵身上,周屹和张邈远凑在一起,整个人像朵向日葵,对宋涵也无限阳光,堂堂制片人端着酒杯走到宋涵跟前,拍他的肩:“哎宋涵,你看我上次不是说醉话吧,这不就定你了。”
宋涵站起来和周屹碰杯:“周制当然一言九鼎。”
话是这么说,但宋涵明白,这其中有多少是因为周屹对自己的欣赏,还是因为张邈远的投资,说不清,但真要在乎这在乎那,故作清高真的没意思,能得到一个好的剧本好的角色是很难得的,他现在缺的根本就不是钱,他缺的是戏,好的戏。
夏柯在一旁也说:“嗯,宋涵,《迎风而上》我去看了,第一次见你演非常态的角色倒让我眼前一亮,还有《溺闭》,虽然剧还没上,但周屹的手笔那肯定没问题,我看了花絮,也很惹眼。这次说来也巧了,给你的角色和你之前演的两部戏还有相似之处。”
这是留了个钩子给宋涵,宋涵便问:“夏导,具体是什么呢?”
夏柯便笑了:“坏人,反派,毒贩。”
好家伙。
宋涵捏着酒杯愣了一下,夏柯看他那样子,补充道:“但是男二啊,男二哟。”
这样的大制作,让他演男二,对现在的宋涵来说实在是高攀。
但宋涵根本就没在意这回事,脑子里反复只有开头那六个字,没开口继续问夏柯,目光还有些思索,他这样,气氛就显得有些冷,他看向张邈远,张邈远只对他压了一下手掌,示意他坐下。
宋涵垂下眼便坐下了。赵知硕看着,打圆场笑道:“怎么,你们接戏对角色有什么讲究吗?”
讲究?那肯定是有的,宋涵想,只是你叫我怎么和你说呢。
他复出不到一年,上的剧也才两部,等《溺闭》和《我的二十七岁》上了之后,他就连续演了三个反面角色,如果再出演这样的毒贩反派,他的戏路很可能会变窄,思维一旦定式他的未来很可能只能接到同类型同角色的戏。
如果他想要奔着奖项去,在国内这种角色也没办法大肆宣传,明面上讲都可以,背地里也不太能弄明白那些弯弯绕绕,有风险,不稳当。
酒杯里的酒还在晃动,宋涵一时也没立刻回答赵知硕,其他人都是内行,自然懂他的犹疑,夏柯放下酒杯对张邈远乐道:“张董我说什么来着,他有自己的想法。”
张邈远没看宋涵,晃了晃手里的高脚杯,面色自然,甚至有点笑意:“嗯。”
所有安排张邈远肯定是知道的,甚至从众人的字里话间可以听出,这就是张邈远的安排。但他从没对宋涵说过一个字,瞒得这般严实。
当然宋涵心里也没有对张邈远的埋怨,他相信这是张邈远在给他机会。
赵知硕并未因为宋涵的失礼而窘迫,反而在看了宋涵一眼后,给他倒了一杯果饮:“喝点甜的。”
宋涵回神说:“谢谢啊。”
橙汁的酸甜蔓延肺腑,宋涵的心也定了,就是那么快,那么明确,他抬头看张邈远,露出一个微笑。
张邈远目光悠然,拿着酒杯对他隔空碰杯,然后轻抿一口,畅然轻笑。
散席之时,周屹又喝醉了,仿佛每次和张邈远喝酒他都能醉,临别他脚步晃荡地凑到宋涵跟前,小声说:“宋涵啊,这是好事你知道吗,我要拍的东西我心里有数。”
宋涵怕他摔倒要扶他:“这我知道。”
周屹却自己摸着旁边的浮雕柱子站稳了,红着脸点点头:“这部戏的演员早就定了大半,开始是没你的,但夏柯见过你之后对你念念不忘,《溺闭》拍完他是有问过我的,他有意,我也觉得你好,无论有没有张董我们都得定你,但我们现在都坐一张桌子了,说虚的没意思,既然张董回国接手了这个项目,我又认张董这个人,顺着张董的意提你的角色这是肯定的,只是在商言商,感情换不了票房,拍戏说戏,不适合角色一切也白瞎,你现在的条件,男一肯定上不了,角色也不合适你,我做事也得有我自己的坚持,不能自己砸自己的招牌。”
宋涵明白,说:“嗯。”
周屹这才又说:“但你心里也不用有负担,《溺闭》我能肯定地说是今年上半年的第一部爆剧,加上你《迎风而上》的出演,这部剧你再一拍,你实力派的地位就坐稳了,你别管我和张董协商什么,网上说什么,你得用自己的实力说话,不然谁扶你都没用。”
这时张邈远把宋涵的外套搭在手腕上走了过来,低头问道:“说完了吗?”
宋涵手搭了一下张邈远的胳膊,示意他等一下,然后他对周屹轻快一笑:“周制,我感谢你和夏导愿意选我,我刚才是有犹豫,我的犹豫主要是我也想挑战更多的可能,至少我不希望自己故步自封,原地踏步,但很快我又想清了。”
他磨了磨张邈远臂弯上的外套:“其一,即使有十个反面角色也不会一模一样,如果我能把十个人演出十个模样,那才是我真有本事。其二,虽然我还没有看过剧本,但从现实讲,我现在没有什么好的通告,你和夏导的口碑却有目共睹,演你一部戏能抵我接好几部,我没有理由挑剔。”
“我没顾虑了。”宋涵泰然自若,“想再多不如去琢磨透角色,做演员的,演好角色才是根本。”
周屹笑了,神色是鲜有的温和,他拍拍宋涵的肩:“你是个明白人,顺势而为,平心静气,该演就演,踏踏实实地演,你只要演得好,什么嘴堵不上?人心都有秤,这个圈子,到底还是得靠实力说话。”
宋涵笑笑,说是的。
众人散去,张邈远微醺,他身上染着红酒气息把宋涵整个包裹,一路搂着宋涵进了电梯,宋涵按了顶层的数字,柔声说:“我们去楼上吹吹风吧。”
张邈远说:“行啊。”
酒店里的空调开得实在是热,顶楼的空中花园清风拂面,有七八个客人说话聊天。
两个人拣了一个偏僻的秋千座椅落座,高楼下灯火辉煌,灿若星河,宋涵吐了口气,头靠在张邈远肩上,两个人都没再说戏的事,张邈远闲谈起来,问他和赵知硕聊什么那么开心。
宋涵笑道:“就乱七八糟地聊,他还挺能说的。”
“有你能说?”张邈远揶揄。
“那不一样。”宋涵说,“我其实不太喜欢应酬,商场就得打官腔,以前跟着李淇风出去应酬,我情愿帮人递酒,也不愿掺和,我话多也就是对亲近的人才皮一皮,在这种场合我还得端着,我呢,就比较适合老老实实演戏,没什么雄图壮志,也不是那块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