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晗去北疆的那一年,这位未来的传奇女帝因为吃糖吃多了,坏了好几颗牙,成天哭着说牙疼。
身处同一朝代,但是成名时期完美错开,所以《丹凤朝阳》里虽然有提到燕云将军,但是并没有找人来出演这个角色,只存在于人物的对话中。
出场最多的还是少将军的猫,按照剧本设定,那只雪白雪白的狮子猫是少将军前往北疆前托付给未来女帝的,名字也叫吞雪。
白琥坚定道:“我感觉这个名字有用的,你看吞雪好好活到现在,昨天去检查,结果也完全健康,我干爹很灵的!”
邵冬冬纠正道:“准确来讲,这个名字应该是出自平德帝写的一首诗,就是咱们小学背的那首《赠吞雪》,说是写给一只猫的。”
平德帝顾玄,就是顾丹朱之前的那个皇帝,也是她的兄长。
燕晗三岁以后才被从已经升级为太后的皇祖母宫里放出去,出去玩儿的第一天就认识了排行最末的那个皇子顾玄。
小皇子只比他大了一岁半,总是一脸正经,也不太擅长与人相处,明明是个听话好学的学生,却总是因为不太会说话被太傅责罚。
后来两人玩儿熟了,为了追上燕晗的脚步,一本正经的小皇子也学会了飞檐走壁上房揭瓦,墙翻那叫一个利索。
两人从小关系就好,燕晗离京来到北疆苦寒之地,顾玄也为了探望他来了好几次,每次都要给他带路上找到的好吃、好看、好玩儿的东西。
但是燕晗走得早,没亲眼看到顾玄是如何一步步长成历史上那位平德帝的,只能从后世的资料中找到故人留下的痕迹。
前有轰轰烈烈开国的祖父与父亲,后有千古传奇流芳百世的女帝妹妹,平德帝夹在中间,在位时期也不长,后世的人喜欢的风花雪月他更是半点儿没沾。
所以,现在关于大昭时期的作品中,鲜少有取材于这位平德帝的,他通常只是作为配角出现在他妹妹或者父亲的故事中。
平德是谥号,从这两个字倒是不难看出,这是一位宽厚仁德的皇帝,在他治理下的国家平安稳定,也是一位守成的贤君。
想到这里,燕晗忍不住叹了口气,喃喃道:“他都知道给猫写诗。”
有这闲工夫,也不知道给他这个好歹也算竹马竹马一起长大的玩伴儿写点东西,后世的人都找不到他俩有啥交集。
怀里的小猫好像感受到给他顺毛的人在走神,于是拿小爪子扒拉了两下燕晗的手,燕晗回过神儿来,深感懊悔。
撸猫的时候怎么可以分神呢,这么不尊重小猫咪。
刚给小猫顺舒服了毛,燕晗就听到外头传来了一声凄厉的猫叫,紧接着,是人们的惊呼与杂乱的脚步声。
早上那位带着红袖箍的大妈从办公室门口跑过,顺便解释清楚了现状:“今天要带窝里横去绝育,可它好像听得懂人话一样,刚要抓它,嗖一下就没影儿了!”
“周阿姨,在这里!”远处另一位工作人员招了招手,已经找到了猫的下落。
花龙和邵冬冬也拿出了网兜和猫箱,跑上去打头阵,燕晗跟着几人一块儿去抓那只拒绝绝育而跑路的猫。
还是早上燕晗翻过来的那面墙,一只弱小可怜的玳瑁被一堆两脚兽堵在了墙角。
这猫体型不大,找到猫的几人还以为抓猫的操作难度也不大。
然而玳瑁像是下定了决心,宁死也不要向两脚兽屈服,在网兜落下的那一瞬间爆发了惊人的弹跳力,踩着邵冬冬的脑袋就逃走了。
玳瑁极为灵巧地蹿上了墙头,以为自己逃过了一劫,稍稍放松了警惕,可是没想到下一秒就被人抓住了命运的后颈。
燕晗一眼就预判了猫的路线,紧跟在玳瑁身后就上了墙,趁着小猫咪洋洋得意之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制服。
似是感受到了抓着自己的人不是什么善茬,闹腾的小猫咪也安静了下来,被燕晗提溜着后颈牢牢锁在了怀里。
但是前几天刚下了一场雪,燕晗刚要有所动作,就踩到了墙头半化不化的积雪上,一个趔趄,险些滑倒。
幸好那柔韧劲窄的腰纤瘦却有力,危急时刻稳住了重心,燕晗和怀里的猫都稳稳当当,有惊无险。
可等燕晗准备下去的时候,一低头却发现顾以青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墙下。
顾以青眉头微蹙,神色紧张,双臂向前伸,明显是个要接住什么的动作。
“我……”
顾以青对上了燕晗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睛,不知怎么,心脏比刚才看到人快要摔下来时跳得还快,嗓子里也像卡了什么东西一般说不出话来。
还不太明显的喉结上下滑动,顾以青咬了咬牙,像是在说服自己般开了口:“我是来接猫的!”
第006章 四哥
“哦。”燕晗点点头,似是真的相信顾以青就是专门儿来接猫的,还提醒道,“你拿个网兜过来吧,它可能还要跑。”
此时邵冬冬已经赶来,把猫箱举到了燕晗面前,两人配合着将越狱未遂的猫猫装了进去。
一离开钳制住命运后颈的那只手,窝里横又开始在猫包里左冲右突,邵冬冬这个体型的人都险些脱手,不愧是叫窝里横的猫。
终于解决了猫的问题,燕晗拍了拍手,打算从墙头跳下来,围在墙下的几人赶忙散开,给人腾出了地方。
燕晗瞄准了一片空地,往下一蹦,没想到鞋尖儿正好卡在了两块地砖的缝隙处,在还未站稳时被绊了一下。
他往前趔趄两步,眼瞅着就要摔倒,幸好双手被一双坚实有力的手臂接住,借力停了下来。
顾以青询问:“有没有伤到?”
燕晗的双手还搭在他的胳膊上,抬起头来,朝人咧嘴一笑:“好像扭到脚了。”
顾以青:“……”
这弄伤了自己还嬉皮笑脸的样子也是如此地眼熟,让人牙根痒痒,又舍不得说上一句重话。
“先进屋坐下。”一旁的几个大爷大妈听到有孩子扭到了脚,连忙将燕晗架着回到了办公室,一路拖行,都没让他脚跟沾着过地面。
办公室里的人听大爷大妈们讲窝里横是怎么伏法的,不由得惊叹连连,没想到还有人能追上猫的脚步。
坐在凳子上,燕晗活动了一下扭到了的那只脚踝,动一下都疼。
他心里知道,脚上的伤大概率不是这次造成的,而是之前车祸留下的伤还没好全,但见到周围人担忧的样子,他只是连连说着自己没事儿。
“你这还能走吗?”花龙蹲下来瞧了瞧,看燕晗脚踝都肿了,提议道,“要不我送你回家吧。”
顾以青声音不高不低:“现在是饭点儿,你再不回去帮忙,阿姨该忙不过来了。”
白琥道:“那我去送。”
顾以青语气不徐不疾:“第一个领养人等会儿就到了,是个女生,不是说好这次你留下来接待,等以后回访也是你负责吗。”
邵冬冬刚举起一只手:“我……”
顾以青:“你不带着窝里横去绝育了?让刘姐一个人去,可按不住它。”
红袖箍大妈笑着道:“没事儿,你们忙你们的,等下我让我老头儿骑自行车送这孩子回去就行。”
顾以青:“现在化冻了,路上滑,天又黑,骑自行车载人也不安全,而且大爷上了年纪,不能劳累。”
眼瞅着在场的一个个人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燕晗总感觉自己从顾以青话中品出了一丝不对劲儿的味道。
他刚想表示下自己可以一个人回去,就听顾以青继续说道:“您老两口歇着,我送他回家就行。”
燕晗:“……”
好嘛,原来自己也被人安排得明明白白。
燕晗家离学生街不远,是在附近一个老小区,过条马路就能看见。
中国结样式的路灯照亮街道两侧,绿化带里是常青的松树,每年冰消雪融时,还能在路边上捡到一两颗松果。
两人以勾肩搭背的亲密姿势,漫步在这残冬的夜景之中。
顾以青提出可以背着燕晗,但燕晗坚持要自己走,一路虽然有顾以青扶着,但是他脚踝处却还是因为活动而开始隐隐作痛。
后来,燕晗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顾以青身上,而充当人形柺杖的这个人,却在瑟瑟夜风中走了神儿。
以前的燕小侯爷特别闹腾,一眼照顾不到人就没了踪影,倒是和今天跑路的那只猫有几分相似。
小侯爷身形灵巧,也从小练武,可闪展腾挪间一不留神就会伤到自己。
要是磕着碰着、或者被打了手板儿之类都不见流血的小伤,燕小侯爷一定会双眼泪汪汪去找长辈或兄姐,一副受了多大委屈的样子。
顾以青是皇后所出的次子,在皇子里排行第四,小侯爷就一个劲儿四哥哥、四哥哥地叫,让这位四哥哥给自己吹吹磕到的地方,说吹吹就不疼了。
可他若是真受了什么伤筋动骨见了血的伤,反而会藏着掖着,不让人瞧出来。
有一回小侯爷从房顶上摔了下去,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还一个劲儿装作没事人的模样。
顾以青左看右看都不对劲儿,靠着偷袭才确定他是受了伤,还被他要求一定保密,千万不能被大人知道。
为了收买他这个四哥哥,燕小侯爷那几天分外殷勤,顾以青让他干嘛就干嘛,让抄书就抄书,不准他乱跑他就真的安生在屋子里待着。
顾以青就这么紧盯了两个月,终于让小侯爷老老实实地在屋里养伤,直到伤处痊愈。
后来,两人之间似是有了共同的秘密,燕晗去上房揭瓦的时候也爱带上顾以青。
顾以青刚开始不答应,小侯爷就撒娇叫他四哥哥,死皮赖脸往他怀里钻,还把从膳房偷拿的糕点往他嘴里塞,说吃了就是共犯。
久而久之,在小侯爷的熏陶之下,顾以青也学会了怎么翻墙,怎么上房,怎么判断太傅的戒尺会从什么方向打过来。
再后来,世上就没有那个擦伤手腕也要追在别人身后,要人吹上一吹的燕小侯爷了。
只有北疆那位不论受了多重的伤,都能跟人谈笑风生、沙场点将的燕少将军。
顾以青知道,这不是因为小侯爷终于长大了。
只是因为,少将军身边已经没有可以让他放下心来撒娇的人了。
顾以青腿长步子大,但一直照顾着燕晗的步伐,两人走得不快,将沿路的风光都印在了眼里。
燕晗现在住在姨姥姥家里,老小区里住的也多是老人,略显荒凉的小区周围还有许多被人遗忘的厂房,曾经的繁华掩盖在皑皑白雪之下。
姨姥姥家是在一楼,居委会的人还将那两三节阶梯改造成了缓坡,是为了方便轮椅通行,现在倒也方便了燕晗,连一步台阶都不用爬。
这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建的老楼,经过了几次装修,外表虽破旧,但屋内干净敞亮,随处可见生活的气息,一下子就能把人拉入温馨安静的氛围中。
姨姥姥上了年纪,腿脚也不好了,需要坐轮椅,但每天吃完晚饭她都要出去转一转,有位跟了她快四十年的保姆奶奶照顾,倒也不让人担心。
姨姥姥晚饭吃得早,这会儿还在外头遛弯儿,玄关处留了灯,餐桌上也有扣在锅里还热乎着的饭菜。
燕晗走了一路,重伤未愈又出新伤,额头上出了一层薄汗,他往沙发上一坐,很随意地招呼客人:“你随便儿坐,冰箱里有吃的喝的自己拿。”
顾以青将羽绒服搭在沙发扶手上,也没有现在就走的打算:“你家里有没有治扭伤的药?”
“最下面那个抽屉里应该有。”燕晗指了指电视机下的立柜。
顾以青打开抽屉,一眼就瞧见了医药箱,药箱里各种医药用品都相当齐全,他很快就从里面找出了活血化瘀的药膏和喷雾。
“脱鞋。”他拿着药,搬了个小板凳,坐到了燕晗对面。
燕晗听话照做,脱了鞋袜,没事儿的那只腿曲起放在沙发上,他把扭到脚的那只腿裤子向上挽起,露出白皙而笔直的小腿,光着脚,前后左右瞎晃悠。
又是扑面而来的熟悉感,顾以青从最开始的心跳加速到现在的处变不惊,感觉自己这一天就像是在坐过山车一样。
有上辈子帮着燕小侯爷处理大大小小各种伤的经验,顾以青先是观察了一下燕晗的脚踝,确认了并没有严重到需要去医院,才开始给他上药。
他将药膏在自己手上涂匀,等到药膏的温度和自己的手差不多了,才抓起了燕晗的脚踝。
虽然刚从外边进来,顾以青的手却还是暖和着的。
相反,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那条腿光着来回晃悠,燕晗的脚大部分都是冰凉凉的,只有肿起来的地方是与周围不同的滚烫温度。
脚踝被人抓住,燕晗也就不乱动了。
只是在刚开始,因为有人的手触碰到了自己的身体,他下意识瑟缩了一下。但之后就再没了动静,似是已经习惯了在被人上药的时候好好坐着,不去影响别人。
顾以青低着头,专心给人揉搓伤处,燕晗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看着顾以青头顶的发旋,静下来的时候真是要多乖就有多乖。
顾以青的手法很是熟练,淤血很快被推开,燕晗也没有感觉到疼痛。
“你别乱动,明天起来应该就好得差不多了。”
说话时,顾以青抬起头,正好对上了燕晗一双似是带笑的眼睛。
燕晗抿着嘴,看不出是不是在笑,但那双眼睛里却像是装满了不知由来的欢喜一般,与之对视的那一刹那,顾以青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半拍儿。
喉结滑动,顾以青张了张嘴,但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燕晗刚开始还很有耐心地等着他说话,但是半分钟过去了,两人就维持着那么一个动作,像是时间都被定格。
终于,这次是燕晗再等不下去了。
他轻叹了口气,嘴角上弯,语气颇为无奈,声音低如耳语,轻轻唤了一声:“四哥哥。”
看到面前人的反应,燕晗就知道自己这一声四哥哥没有叫错。
顾以青不知经过了多么复杂的心路历程,好不容易平复了情绪,只压低声音缓缓说出了几个字:“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没认出来啊。”燕晗朝他眨了眨眼,还是笑嘻嘻的模样,“我就是随便叫一叫,反正喊一声四哥哥也不吃亏。”
顾以青:“……”
再次看到那张一本正经的脸上出现裂痕,虽然长相已经不同,但是给人的感觉却是那般熟悉,燕晗没忍住眯起眼笑出了声,但又很快收敛。
“开玩笑的。”燕晗不再逗这位刚刚重逢的故友,放轻了声音说道,“其实我刚听到你名字的时候,就有一种隐约的感觉。”
顾以青一怔,随即神色也软化下来:“我还以为你不知道。”
一千八百多年前,他的名字叫顾玄,以青是字。
当时的字,都是二十加冠之时长辈给取的,燕晗战死之时都还不到二十,所以既没有加冠也没有取字。
而顾玄加冠那年,正是北疆战事最为激烈的时候,当时的燕小将军正在领兵打仗,自然是没能回来参加他的冠礼。
事实上,燕小将军一去北疆,就再也没回到京城。
小皇子也再也没有机会把自己的字说给他的小侯爷听。
顾以青也没想到,自己与这个字如此有缘,这辈子还叫这个名儿,更没想到燕晗是知道这件事儿的。
燕晗却不知顾以青心中那百转千回的想法,实话实说道:“我上网百度一下出来的。”
顾以青:“……”
燕晗在得知自己穿越了一千八百多年的时光后,就去查阅了每一位故人的生平。
他看到镇国公主荣归故里,找到了新的知心人儿,晚年幸福,后来又有了两个女儿。那两位妹妹不喜欢打打杀杀,继承了文人父亲的才学与风骨,也都成为了国之栋梁。
他看到当年连蜻蜓都不敢抓的小公主平安长大,江山不稳、父兄离去也都没有磨平她的傲骨,还成为了后世万人歌颂的女帝。
也看到了一起长大的玩伴儿在经历变故之后,不仅没有一蹶不振,还撑起了一个风雨飘摇的王朝,自己虽没能过上当初向往的清闲日子,却让很多人见到了安定的希望。
他站在千年之后,看着成为历史的一个又一个名字。
虽然他提前离场,没有同他们一起走完一生,但却见证了他们成为传奇,这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四哥哥很了不起啊。”燕晗伸手在顾以青头上撸了一把,学着以前顾以青的语气道,“你没丢掉一寸土地,挺直了脊梁,稳住了国本,是我见过最厉害的皇帝了。”
顾以青笑出了声:“燕小将军什么时候学会了哄人的那一套。”
燕晗也不再言语,只是笑眯眯看着他。
小板凳比沙发矮了不少,一个仰视,一个低头,两人对视良久,都明白对方心里有一万句话想要说,只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猫头鹰挂钟的钟摆左摇右晃,满室静谧,两个同样来自千年前的灵魂在此间重逢,时间都不忍去打扰。
燕晗深吸一口气,笑着道:“你先说。”
顾以青问:“你也是一睁眼就变小了吗?”
燕晗点点头:“对。”
燕晗再一睁眼就变成了个只能咿咿呀呀的小婴儿,因为怕他乱动挠伤自己,襁褓还被捆成了个粽子。
这辈子的父母同样忙碌,但在燕晗的记忆中,他们只要能抽出空来,不论自己多累、受了多重的伤,都会回家来陪着他。
听顾以青这么问,燕晗就明白对方也是差不多的经历。
久别重逢,两人不像是一千八百年不见,也不像是顾以青记忆中的分别三十年,而是好像短暂地分开了一个暑假,再见时还是如以往一般的熟悉与亲切。
按照以往的规矩,一个问题换一个问题,两人聊了许久,都想知道对方在自己没看到的这些年里过得如何。
“你……”燕晗深又想到一个问题,他挑着眉,带着一丝丝抱怨,“上辈子怎么就活到了二十多岁啊?”
说好了要一起长命百岁的,谁承想,两个人中居然没有一个做到的。
还很小的时候,燕晗第一次上网查阅关于顾玄的生平时就很在意,这位平德帝在位只有短短七八年,死的时候还不到而立之年。
而平德帝之死属于千古谜团,能出一期《走近科学》,上两次《探索发现》,写出无数野史的那种。
说是当天这个人还好好的,半夜了还在勤勤恳恳工作开会,可忽然就倒地不起了,身上一点儿伤都没有,也没有中毒迹象,人就那么没了。
在后世人创作的电视剧和小说里,对他的死因有各种猜测,甚至还有说是女帝下毒毒死了自己的亲兄长这样明显抹黑的言论。
对于自己的死因,顾以青给出了很直白的四个字:“加班猝死。”
燕晗:“……”
燕晗“嘶”一声,眼神同情:“你也不轻松啊。”
“这个真相一说出去,考古学家都得跟着一块儿沉默吧。”燕晗直摇头,“还是我死得比较轰轰烈烈,抛头颅洒热血才是男儿本色。”
一听燕晗说起这个,顾以青忽然就沉默了。
他欲言又止,像是有什么说的不出话哽在喉头,又似是在压制着足以将人吞没的汹涌情绪。
察觉到了对方眼中闪过的陌生情绪,燕晗愣是从那张依旧没啥表情的脸上看出了难言的辛酸苦楚。
战场凶险,燕晗早就见惯了生死,也想过没准儿自己哪天就会死在沙场上。
但是跟他一块儿长大的小皇子可没上过战场啊。
两人还约好了等头发白了也要一块儿赏月,一块儿喝酒,一块儿行侠仗义,走遍大昭的山河湖川。
后来他自己先走了,留下顾以青一个人举目无亲,着实不地道。
“其实血流太多了,到后来就感觉不到疼了,刀啊剑啊扎在身上也感觉不到了,我死的时候真不觉着怎么疼的。”
燕晗连忙找补了一句,却看到顾以青的脸色更加阴沉了。
燕晗有些小小的心虚,正思考该说些什么补救才好,还没有头绪,就听到大门处传来了门锁转动的声音。
看到进门的人,燕晗叫了声:“姨姥姥。”
姨姥姥今年七十多岁,身形微胖,腿脚不便要靠着轮椅出行。
但她看上去很有精神,腰背永远是挺直的,那一头及腰的长发已经花白,却丝毫不减温文尔雅的气质。
单元门和家里都经过改造,是没有门槛的,只是遛弯儿的一段路,姨姥姥出行并没有障碍,她也喜欢自己动手推轮椅,但是孟奶奶不太放心,每次她出门都要跟着。
孟奶奶是在家里干了快四十年的保姆,平时都住在家里,负责照顾这个家上上下下。
两人前后脚进来,发现家里今天多了个人还有些惊讶。
姨姥姥很是开心,笑起来也十分温柔:“囡囡带小朋友回来了啊。”
孟奶奶在她耳边小声提醒:“燕老师,这是晗晗。”
姨姥姥刚说完话就反应过来自己叫错了名字,但是当着小客人的面儿不好说什么,只忙着招呼着客人。
很快,顾以青就被让到了沙发上坐着,跟前摆满了茶水点心和水果,孟奶奶还把电视打开,将遥控器塞进了他的手里,让他不要拘束。
姨姥姥一看他身上的校服,脸上的笑容更加慈祥:“你也是一中的啊,你叫什么名字,哪个班的,成绩怎么样,学习上有没有什么不懂的地方?”
燕晗解释:“我姨姥姥退休前就是咱们学校老师,教数学的。”
不知道是因为学生对老师有一种天然畏惧,还是因为面前的老人是燕晗现在的家长,顾以青忽然觉得有些紧张。
说了几句话,见过无数学生的燕老师也察觉出了这位小客人有些拘谨,带着孟奶奶就说要回自己屋看书了,把客厅留给了两个小辈儿。
刚才两位老人在的时候,燕晗都没有站起来,怕暴露自己脚扭伤的事情,等人走了才用单腿蹦的姿势蹦到了餐桌边。
餐桌就在厨房门口,离客厅很近,还能看到电视,燕晗朝顾以青招了招手:“要不要一块儿吃个晚饭。”
顾以青点头,早上他就跟家里人说今天要去将军庙帮忙,晚上不回去吃饭了,正好可以跟着燕晗一块儿吃饭。
燕晗打开电饭锅,拿出碗来盛饭,顾以青刚一落座,就听到电视响起了晚间新闻的开场音乐。
他坐在燕晗的对面,背对着电视机,但还是能清晰听到晚间新闻的播报员们那字正腔圆的声音。
“欢迎收看今日的《每日新看点》,今日播报的主要内容有——”
“天气转暖,本届冰雪博物馆将于本周日正式结束展览,冰雕也将全部拆除,想要去冰雪博物馆参观的朋友请抓紧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