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小弟得到指令,转头就跑,走得那叫一个毫无留恋。
燕晗:“……”
既然无颜面见,所以咱们以后都不见江北父老了是吗?!
顾以青在考场里坐到最后一分钟,等打铃了监考老师才允许交卷。
其他同学都收拾东西走人了,他还坐在考场里,拿出手机,左等,没消息,右等,还是没消息。
再也等不下去,顾以青收拾好书包就去最后一个考场找燕晗,结果却发现那间教室早就没了人,连门都锁上了。
他又回了八班,只见到今天的值日生在收拾考场,依旧没有自己想找的人的影子。
这几天,他和燕晗从来没约定过要在哪里见面,可总是能默契地找到彼此,这一下子没见到人,顾以青心里还有些慌。
但是转念一想,两人本来就没约好要等着彼此。
甚至,就算他今天一出考场就见到了燕晗,他们也只是可以在出校门前的那一小段路同行而已,两人家住的小区都不在同一个方向。
顾以青望着窗外还未发芽的树枝发呆,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他深呼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淡定,淡定,不就是个消息吗,没什么可高兴的。
结果打开手机一看,是花龙在群里发的消息,说是店里研发了新菜,招呼群里的大家都过去免费试吃。
顾以青:“……”
花龙家的小店除了各种盖浇饭还卖许多种类的小吃,花龙妈每过段时间就能推出新品,会让花龙请同学过来免费试吃。
能撑得过顾以青那一张冷脸跟他交好的人,都有一颗热情的大心脏,他自己也知道这些,平时也都会尽量接受别人的好意再回馈给人家。
白琥在群里说比赛在即去了箭馆训练,只有顾以青和邵冬冬,以及认识的两位义工同学来了小店。
花龙妈给几人桌上摆了一排饮料,又把一盘子炸物摆在了中央,还来不及听众人的反馈,又钻回了厨房忙活了。
顾以青拿竹签插起一块炸蘑菇尝了尝,心里还惦记着手机怎么就不能再响一声,就听后厨方向传来了乱哄哄的声响。
邵冬冬性格温吞,从来不在意这些动静,只捧着可乐小口小口地喝,而同桌的两个女生向后厨张望。
不一会儿花龙从后厨跑了出来,直奔顾以青:“老顾,我好像看到小燕儿跟一大帮人跑过去了,像是打起来了。”
顾以青立马站了起来:“怎么回事儿?”
花龙也有些着急:“就刚才从我家后门儿跑过去的,一帮追着另一帮人打,那架势可吓人了,我就瞧了一眼,就瞧见小燕儿也在里头。”
顾以青想也没想,就跟着花龙进了厨房。
杂乱的声音虽然跑远了,但透过后门玻璃窗的还能看到跑在最后的人的背影,那几人手里拎着各种可以充当武器的家伙事儿。
虽然没看到燕晗的身影,但顾以青相信花龙的眼力,他向来不是个小题大做的人。
燕晗才来雪城没多久,有过仇怨的也就是棕毛那几个人。
之前他尚且能在追击之下翻墙跑路,可这次扭了脚,未必能跑得了。
一着急,顾以青也左右手各抄起个什么东西,追着那几个人的背影冲了出去。
无颜面见江北父老的江北不良团体们决定跑路,然而江南区来的那帮人并不打算放过他们,在反应过来后就立刻追了上去。
棕毛打头,小高断后,燕晗被夹在中间,他不认识路,只好跟着大部队一起跑,但是他刚才已经发送了定位,警察应该很快就能找过来。
然而棕毛一行吃亏就吃亏在了盲目相信自己对地形的熟悉,跑路的时候走的是早就规划好的路线,完全没想到自己被人包抄的可能。
眼瞅着出了这条巷子就是外头的大道,众人放松了警惕,想着人多的地方江南来的这帮人也不敢大张旗鼓地闹事儿,结果在还差两步的时候,眼前的亮光却被人堵上了。
小眼镜带人堵在了出口,而后面还有另一半的人在追击,江北的众人就被这么围困在了死胡同里。
一路的追逐战激发了双方的怒气,本来想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棕毛也上了头,双方大战一触而发。
打斗间,板儿砖与酒瓶齐飞,叫骂声不绝于耳,燕晗作为从未露过脸的边缘人士,小心翼翼地往外围挪动。
燕晗跑了一路,扭伤的那只脚又开始疼了起来,但是他身形灵巧,想在人群中突围也并不是什么难事儿。
这时一支棒球棍朝着燕晗抡了过来,他眼疾手快下腰躲开,闪身就给了偷袭他的人一记扫堂腿,又捡起对方掉落的棒球棍,击飞了朝着自己扔来的啤酒瓶。
啤酒瓶飞回去,摔在墙上裂成两半儿,扔瓶子的人差点儿被自己的武器砸到,气急败坏朝着燕晗扑来。
燕晗脚踝处传来更剧烈的疼痛,影响了他的躲避速度,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银白色圆盘朝着那个扑向他的人的脑门儿飞去。
只听“哐当一声”,那人和袭击了他的银白色物体一同倒地,燕晗定睛一看,那居然是一个蒸锅的锅盖儿。
在他恍惚的一秒钟里,顾以青已经站到了燕晗跟前,将半蹲在地上的人拽了起来。
双方人马打得热火朝天,没注意战圈里多了这么个人,顾以青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捡起了锅盖,架着燕晗往一个拐角一钻,谁也没有发现。
“你……”燕晗也看清了顾以青左手锅盖儿右手笊篱的扮相,“你怎么来了?”
“我……”顾以青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想都不想就冲了出来,如今见到了燕晗,只觉得上头的情绪还没有平复,口干舌燥的,嗓子也有些哑“我就是……”
“我知道了。”燕晗看他这副模样,就知道对方不知怎么开口的毛病又犯了,怕对方乱说话,干脆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我知道,”燕晗在他耳边小声道,“你是有拿着厨具四处溜达的风雅爱好,绝对不是专程来救我的。”
顾以青:“……”
燕晗与顾以青藏身的这个隐蔽处,是个夹在围墙与建筑物中间的狭窄小道。
按照小道的宽度,以邵冬冬那个身形都挤不进去,所以两人说话的时候也是紧贴着的。
离得近,声音轻,杀伤力倍增。忽然多了个风雅爱好的顾以青,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双清澈眼眸,彻底陷入了沉默。
而就刚才说话的工夫,花龙和邵冬冬也已经从小道另一头找了过来,一人手里拎着一个擀面杖防身。
见燕晗和跑在最前头的顾以青都没有受伤,邵冬冬两人也就放下了心,朝他俩招手,小声示意赶紧出来一起撤,就怕引起别人注意。
可四人还没来得及动作,由远及近的警笛声就到了巷子两边,将众人包围。
从车里下来几位穿着制服的警察与几位便衣,将在场所有人团团围住,没给人留一丁点儿逃跑的空隙。
这附近的巷子偶尔会有打架的,但一般动静不大,也不会真的动刀子,这样的群架场面也不是没有,但还真没引来过警察。
棕毛一行与江南来的那帮人也傻了,没想到自己能搞出这种阵仗,在看到警车的那一瞬间就感到了腿软。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不良团体,一下子变成了一个个鹌鹑,手里不管拿的啥都被扔在了地上,仿佛自己从来没接触过武器。
被夹在墙缝中间完全出不去的燕晗,看了看一脸茫然的三位同学,拿出了还开着定位的手机,很小声地表示:“我报的警。”
无辜路人三人组:“……”
参与群架的两个不良团体、报案人以及报案人的三位同学,都被带去了附近的派出所。
棕毛团体里只有棕毛一个已经成年,其他都是十六七岁的年纪,虽然没有人动用管制刀具,但参与群架,也被找了家长。
棕毛团体倒是实诚,不是自己团伙的人那就是不认识,不拉无辜路人下水,连花钱雇小弟的事儿都没有说。
顾以青作为无辜卷入的路人,单独做了笔录后就被放了出来,飞锅盖儿救人的事情也没有人追问。
花龙和邵冬冬排在他后面,还没有做完笔录。自己都没有事儿,顾以青也不怎么担心连擀面杖都没用上的两人。
可顾以青却没看到比他先进去的燕晗,他心里一突,怕燕晗被当成团伙里的成员。
但转念一想,也许因为燕晗是报案人,花费的时间才略长了一些。
顾以青是最先出来的,他正准备去门口等人,还没走两步,就在拐弯处的另一条走廊看到了燕晗的身影。
燕晗背对着顾以青的方向,双手背在身后,头抵着,模样十分乖巧,像是在听长辈训话。
在燕晗面前还站着一个成年男人,没穿警服,但顾以青认得出,这是之前坐着警车一块儿来的便衣。
顾以青的脚都还没迈出去,下意识往后一缩,躲在了墙后。
男人说话的声音不大,顾以青只听清楚几个字,连起来似乎是在说燕晗报警是对的,要有警惕心云云。
“师兄师姐他们也说过让我照顾你,不管出了什么事儿,都要记得告诉我,好不好?”男人表情柔和下来,轻轻揉了一把面前少年的发旋,“你要好好的,比什么都重要。”
男人与顾以青父亲差不多年纪,但在顾以青看来,他只是与燕晗相识,并不像是父子般的相处模式,甚至还不太熟。
顾以青躲起来只是下意识行为,又不好过去打扰,可听到现在,他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但又说不上来。
不远处的对话声忽然停下了,顾以青正想装作路过,燕晗已从后面飞扑到了顾以青的身上。
顾以青向前一趔趄,毫无准备地被压弯了腰,但他很快就稳住了身形,一扭头就看到燕晗把下巴搁在自己肩膀上,笑嘻嘻看着他。
“走吧走吧。”燕晗从他身上下来,也没问顾以青怎么躲在墙后,“咱们回家吧。”
顾以青也不打算追问燕晗和那个便衣是什么关系,但男人却已经走到了他面前,即使有所收敛,可常年在一线行动的气场依旧十分强大。
“我听说了,你是专门儿过去救朋友的吧。”男人笑了笑,眼角有了很明显的皱纹,“好小伙子。”
男人的大手落在顾以青肩膀上拍了拍,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张了张嘴,但再没说什么,只是带着燕晗两人走出了派出所的大门。
燕晗和顾以青在门口等了不到五分钟,同样是无辜路人的邵冬冬,以及重新拿回自家厨具的花龙也出来了。
四人结伴走向公交车站,燕晗一路道歉,说是没想到把几人也折腾一趟,花龙和邵冬冬则表示这都不算啥,就当是丰富人生阅历了。
公交车进站,正是晚高峰时期,四人没找到座位,一块儿站在下车门附近。
花龙搂着自己家的锅盖儿、擀面杖和笊篱,连连感叹:“它们估计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差点儿成为作案工具。”
爱好是拎着厨具瞎溜达的某人低头不语,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等下了公交,四人的家是四个不同的方向,就在站牌道了别。
顾以青却快走两步追上了燕晗,问他:“你怎么跟那帮人掺和到一块儿去了?”
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燕晗从小就有瞎胡闹的本事,喜欢他的人是真喜欢到没边儿,恨他的人也是真恨不得将人生吞活剥。
从小到大,为了燕小侯爷的安危,四皇子可真是操碎了心。
燕晗如实相告,把自己为了赚钱在APP上接单子的前后流程又讲了一遍。那每小时一百块是今晚结算,他折腾这一趟一分钱都没赚到,可谓是血本无归。
顾以青疑惑:“你着急赚钱干什么?”
燕晗也没打算瞒着:“我有个地方想去,也不知道要在那里待几天,总要有来回路费和住宿的钱吧?”
“要去哪里?”顾以青眉头微蹙,“很着急吗?”
燕晗抬头,看着在城市灯光中几乎没有星星的夜空,吐出的热气凝成了白雾:“我想去寒城一趟。”
寒城在祖国地图的最北端,与邻国隔江相望,是实打实的边陲。
那里比雪城更冷,人口更少,也不是什么出名的旅游城市,因为气候严寒,几乎每个寒城人长大后的目标都是离开家乡。
但那里也是燕晗无论如何都要去一趟的地方。
“但也不是特别着急。”他停下了脚步,在心里数了数日子,“半年之内吧。”
顾以青叹了口气:“网上那些招聘的不靠谱,你还是别去那儿找工作了,回头再让人整个打包给卖了。”
劝是这么劝,但顾以青也知道,燕晗是个执拗的脾气,要是不能找到解决办法,还指不定要去做什么。
于是顾以青提议:“咱们学校每学期都有奖学金,给年级前三的,还有给成绩进步最大的两个,期末考试之后就发,你不着急的话,可以等到学期末拿了奖学金再去。”
燕晗来了兴趣:“给多少?”
顾以青从手机里找出了一条转账记录:“第一的话能给这么多。”
燕晗眼前一亮:“这么多!”
可很快他就又想起了更为现实的问题,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自己成绩现在怎么样了。”
顾以青想起千年前与燕晗一块儿念书的时光。
每日用功念书的他成绩不高不低,然而成天上蹿下跳的小侯爷,却总能写出让太傅大为赞赏的文章。
也是因此,老太傅即使被气得吹胡子瞪眼,也拿小侯爷当做最为看重的得意门生,也是最为上心。
别的皇子逃课太傅不管,只有他和小侯爷两人又去四处转悠或少写了功课,才会惹得太傅动了脾气。
连只能靠勤来补拙的自己都能考出好成绩,顾以青不相信按照燕晗的天资,现在还能不如自己。
他也就没把燕晗的叹气当做一回事儿,还轻笑了一声:“等到时候看看就知道了。”
两人在一个路口分别,燕晗活动了一下还有些酸酸胀胀的脚踝,抬起头来,终于在夜幕中找到了一颗亮着的星星。
星星朝他眨眨眼,他也朝星星眨了眨眼。
“半年啊。”喃喃的声音很快消散在了夜风里。
过了周末,月考成绩也发了下来,没有公布每人每科的分数,但是年级大榜排了名次。
燕晗进了教室,顾以青就将那个让他已经很熟悉了的保温桶推到了他桌上,这次是皮蛋瘦肉粥和一叠小咸菜。
燕晗眼开开心心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喝着,一个劲儿说着顾家爷爷奶奶的好话。
顾以青单手撑着脑袋看燕晗喝粥,见他是真的很怕烫,每一口都要先吹凉。
他嘴也小,勺子相对而言就太大了,甚至不能全塞进去,粥汤粘在上嘴唇上,让薄唇有了些血色。
顾以青恍神间,前排同学已经把人手一张的成绩单传了过来,是超姐打印出来的班级里同学们的排名,和各科的平均分。
燕晗放下喝了一半儿的粥,拿起成绩单看了一眼,随即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了顾以青,轻唤了一声:“四哥哥。”
顾以青纳闷儿他怎么会这么看自己:“怎么了?”
“你觉得……”燕晗将那张排名表展示在顾以青面前,表情无辜,“我这个成绩拿到奖学金的几率大吗?”
顾以青习惯性在前排寻找燕晗的名字,然而这一次排名第一的还是他自己,燕晗的名字也没有在自己名字附近。
顾以青一个个名字看下去,终于,在末尾处找到了燕晗两个字,排名第三十九。
目前,全班总共有三十九位同学。
不久前燕晗对他说的话犹在耳边:
“放心,保证考出一个能吓死人的成绩给你看!”
顾以青:“……”
谢谢,真的有被吓到。
燕晗看着沉默不语的顾以青,关切道:“你怎么了?”
轻咳一声,顾以青收敛了所有情绪,直白道:“你这个排名够呛能拿到奖学金。”
燕晗笑着叹了口气:“我也是这么想的。”
他在一些地方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早就想到自己现在是什么水平,只是没想到缺课太多的后果如此严重。
顾以青追问:“你之前成绩怎么样?”
燕晗道:“回回年级前十。”
顾以青还盯着那张排名表:“你们年级总共就十个人?”
燕晗朝他眨眨眼,很小声地说:“我就是最近这段时间没怎么学。”
顾以青捕捉到关键词:“最近?”
“最近大半年吧。”燕晗数着手指算了算,“主要还是出车祸在床上躺了三个月,要是让我一边养伤一边上课是不是有些不人道?”
“三个月?”顾以青皱眉。
燕晗第一天来报到的时候,还能看出来他身上的伤都没好全,这个周末他才去把脸上的纱布给摘了,但他本人能跑能跳还能翻墙,真看不出来刚受过多么严重的伤。
顾以青知道燕晗出了车祸,但他本以为那是一场小型车祸,但没想到居然到了要在床上躺三个月的地步,这简直是在生死线上走了一遭。
“怎么回事儿?”顾以青不免担心:“伤好全了吗?”
“当然。”燕晗跳过了前一个问题,做了个大鹏展翅的动作,示意自己现在活蹦乱跳的,完全不需要人担心。
顾以青不太相信燕晗嘴里的“当然”,但也不急于现在就搞清楚他的身体状况,于是又问道:“那另外几个月呢?”
燕晗理直气壮:“在不务正业啊。”
顾以青:“……”
顾以青被他这话哽得半天没说出话,很快上课铃响了,两人就不再闲聊。
各科老师发卷子讲题,顾以青将燕晗的每一张考卷与答题卡重新检查一遍,确认了并不存在涂串答题卡或者老师改错卷子的情况。
也确实和燕晗自己说的那样,他的基础还是有的,而且相当扎实,薄弱处就在高中开始的内容,尤其是近期这一年新学的知识点。
燕晗之前学校的学习进度和一中不一样,顾以青想知道他在开始“不务正业”之前具体学到了哪里,下课后就拿着卷子去问燕晗。
结果一看,燕晗正趴着看手机,顾以青问:“在看什么?”
燕晗下意识回答道:“棕毛他们现在招小弟已经涨到两百了。”
顾以青:“……”
顾以青深吸一口气,想抢过手机把那个不靠谱的APP直接给人卸载了,但仔细一瞧,燕晗手机上的是聊天软件的界面。
顾以青神色古怪:“你们什么时候加上的好友?”
燕晗道:“之前为了结工资加的。”
顾以青:“???”
所以棕毛那帮人还要花钱给这个送他们去警局一轮游的始作俑者开工资?
“他们还不知道是我报的警。”燕晗没说自己没要那一百块的事儿,连忙做了个嘘的手势,“帮我保密。”
顾以青故意问道:“封口费呢?”
燕晗从书包里拿出了一个透明饭盒,从里面抽出一块糕点,二话不说就往顾以青嘴里塞,动作千年如一日般地娴熟利落。
顾以青来不及嚼,就囫囵吞了下去,味道倒是清甜爽口,唯一的问题是不知道自己吃了个啥。
“这是绿豆糕。”燕晗帮他答疑解惑,还把那一整个糕点盒都给了顾以青,“这个你带回去,给爷爷奶奶尝尝。”
顾以青小声说着:“这就叫上爷爷奶奶了?”心里却有一种不知来源的开心。
那是一种轻飘飘又暖烘烘的感觉,就像两人从未分开,在这个时代也是一块儿长大,家里人也早就不分彼此。
“这是姨姥姥亲手做的,我以后都不会回穗城了,她就去学了穗城那边怎么做吃的,然后做给我吃。”燕晗说起这些的时候都是笑着的,眼睛弯弯,里面像是盛满了星星。
顾以青能感受到他散发的喜悦,却还是觉得他这话里有些不对劲儿的地方。
顾以青问:“你怎么就确定以后都不会回去了?”
上次去燕晗家里,顾以青没看到任何燕晗父母生活的痕迹,但这种情况在雪城也算正常,像顾以青就从小和父母分开。
但是燕晗之前说过,自己来到雪城是和父母有关,而顾以青总有种预感,燕晗嘴里的“不会回去”也与他的父母有关。
作为古代一南一北的两大知名流放地,穗城和雪城如今发展成了完全不同的模样,顾以青也想象不出,谁会放弃大城市的机遇,回到这个送走无数游子的故乡。
可说起这些,燕晗忽然就没了声音,眼睛也不自觉地飘向了另一个方向,嘟囔了一句:“反正我在穗城已经是个死人了。”
瞧见他这不想正面回答的态度,顾以青也就没再追问。
顾以青刚想说说这个成绩的问题,就看到燕晗的手机接连蹦出了几条新信息,看头像就是棕毛本人。
棕毛:“还来不来,再给你加五十块。”
棕毛:“不能再多了啊,再多你哥我也没钱了。”
顾以青没问棕毛是什么时候在燕晗这里混了个“哥”当的,他直接握住了燕晗打字的那只手的手腕儿。
燕晗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举起另一只手来,保证道:“我不去,真的,再给我涨五十、涨五百、五千我也不会去的!”
顾以青一口气憋在胸口,很想提醒他,当初燕小侯爷上战场之前,也是以同样的表情和语气向自己保证,他不会受伤、不会一头热往敌营里冲也不会死。
然后呢?
风雪中的边城,满头落雪,严寒中盛开的梅花,一半儿都没装满的骨灰坛子……无数画面在他的脑海闪过,一种曾伴随他多年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顾以青忽然感觉到眩晕,闭上眼睛捂住了一侧的太阳穴,燕晗看他不舒服,边去摸他的额头边询问:“你怎么样?”
顾以青抓住了刚碰触到自己额头的那只手,神色严肃道:“你别去打什么工了。”
燕晗感受到了握着自己手的掌心失去了以往的温度,他也不把手抽出来,只是静静看着脸色不太好看的故友,等顾以青把话说完。
顾以青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轻声道:“我这儿正好有个工作,很需要人手,你来给我打工吧。”
燕晗觉得奇怪,但还是询问道:“在哪儿工作?”
顾以青道:“我家。”
午休,燕晗跟着一帮同学去了宿舍区那边的食堂。
教学楼和宿舍区隔了一片小树林,种的都是生命力旺盛又耐寒的白桦树,这个时候树还没有长芽,但用不了多久就能看到一片郁郁葱葱。
从教学楼穿过小树林要走上五六分钟,和从校门口到学生街的路程差不多,再加上食堂的味道一直在中下水平徘徊,所以除了住宿生,基本上很少有学生光顾食堂。
但据说今天食堂师傅大换血,引得好奇心重的同学们纷纷前来试毒,燕晗也被花龙几人拉了过来。